【原创】论语注解

一九.一四
【原文】
子游曰:“丧(1)致乎哀而止(2)。”
【注释】
(1)丧:服丧,持丧。
(2)止:停止,可以了,不要再进一步发展了。
【解读】
失去亲人,确实是很哀痛,也应该表达出来;但要适可而止,不能过分的沉积其中,以免伤身和影响以后的正常生活。
【译文】
子游说:“服丧表达出哀痛也就可以了。”
【辨析】
对于本章的意思,通常还有一种解释是,服丧应该内心致哀,不应追求丧礼的仪式。如果要表达这层意思的话,应该用“而已”这个措辞,即“不扩大范围”的意思。“而止”是“不再进一步”的意思。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1 10:48:04 +0800 CST  
一九.一五
【原文】
子游曰:“吾友张(1)也为难能(2)也,然而未仁。”
【注释】
(1)张:即子张,颛孙师。颛孙师的字是“张”,作为同学的子游直接称呼颛孙师的字本身就是尊重了。而子游(言偃)的字本是“游”,记录者为后辈,为了表示对前人的尊重,在称呼时在“游”前面加了“子”,论语中其他人的字为“子X”也是这个原因,如子路(仲由)、子贡(端木赐)、子产(公孙侨)、子丘(林放)等等;但是字是两个字的则不加“子”,如仲弓(冉雍)等。
(2)难能:不易做到,难得。
【解读】
从论语的其他篇章记录推断,子张他担任过高官,如第12.14章的“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第15.6章的“子张书诸绅。”等。对于为政者而言,仁是一个非常高的评价标准,它最终要看为政所取得社会效果:如果百姓能从中受惠、社会祥和安定,才能称之为仁。子游对子张的评价应该是遵循了这个标准。
【译文】
子游说:“我的朋友子张是很难得的了,然而还达不到仁。”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2 16:47:20 +0800 CST  
一九.一七
【原文】
曾子曰:“吾闻诸(1)夫子(2):人未有自致(3)者也,必也亲丧乎!”
【注释】
(1)诸:“之于”合音合意。
(2)夫子:这里指孔子。
(3)自致:自动到达极点,主要指情感方面,即没有外在的诱发因素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充分发挥情感。
【解读】
人与父母之间的情感是最真挚、最朴素的,当父母去世时,悲痛的心情会突然地迸发出来,哀痛会表达的淋漓尽致,其它的情感则不会有这样的程度。有这样的深厚的情感,怎么能不对父母尽孝呢?这就是这句话的含义。
【译文】
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人不可能来自动地充分发挥感情,如果有的话,一定是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吧!”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3 20:14:38 +0800 CST  
一九.一八
【原文】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1):孟庄子(2)之孝也,其它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注释】
(1)夫子:这里指孔子。
(2)孟庄子:“三桓”中的孟孙氏,名速,鲁国大夫,“庄”为谥号。其父为鲁大夫孟孙蔑(孟献子),有贤名。
【解读】
在第4.20章和第1.11章,孔子认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本章就是给出这种做法的一个具体榜样。可参乎这两章理解。
【译文】
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孟庄子的孝,其他方面(别人)能做到;但是他不更换他父亲的旧臣,不改变他父亲的施政措施,(别人)是难以做到的。”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4 22:14:27 +0800 CST  
一九.一九
【原文】
孟氏使阳肤(1)为士师(2),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3),民散(4)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5)而勿喜!”
【注释】
(1)阳肤:具体生平不详,可能是是曾子的弟子。
(2)士师:执掌刑狱、审讯案犯的官员。
(3)上失其道:指君主不按照正道来进行治理。道:正道,即文武之道。
(4)散:离散,生活不安定,流离失所。
(5)矜:怜悯,同情。
【解读】
执政者不按照正道来治理天下,百姓的生活就会不安定,犯罪率就会上升。反过来看,审讯的犯人多、侦破的案件离奇,并不代表司法官员的能力强,而是说明执政者不按照正道施行治理国家,导致百姓生活不安定,流离失所,乃至走上犯罪。
曾子的话除了教育阳肤外,更是点明了不施行正道来治理的危害性。对此,执政者不可不察。
【译文】
孟氏任命阳肤做士师,(阳肤)向曾子求教。曾子说:“现今的君主不按照正道来进行治理国家,百姓早就生活流离了。假若能够审出罪犯的真情,就应该哀怜他,而不是(对自己能力)心喜!”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5 20:03:51 +0800 CST  
一八.一〇
【原文】
周公谓鲁公(1)曰:“君子不施(2)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3);故旧无大故(4),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注释】
(1)周公:即周公旦。鲁公:即周公的儿子伯禽。
(2)施:通“弛”,松弛,这里引申为疏远。
(3)以:用,任用。
(4)故:过错,过失。
(5)备:完备,齐备。
无求备于一人:不要要求一个人各方面都完备,即不要想有一个完美的人。
【解读】
父亲是会把最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儿子的,而这位父亲就是孔子推崇的周公,所以孔门对周公说给鲁公的这段话格外的重视。
从这段话的内容看,周公传授给鲁公最有价值的经验就是对人才的认识和使用。对人才的认识是基础,用人则是在这个基础上展开的。第四句“无求备于一人”是对人才的认识,即人无完人,隐含的意思就是:要用人所长;要包容人才所犯的错误;要让不同人才形成互补。正是在这个认识的基础上,才有了前面的三句所说的用人方法:亲族虽然能力不够突出,但是可以巩固权力(不施其亲);对已经验证有能力的人要委以重任(不使大臣怨乎不以);要包容过失(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
周公的这段话是很有代表性的,可以说是西周初期当时的主流认识,而西周的宗法制和世卿世禄制正是在这个认识的基础之上形成的。这两个制度在当时地广人稀、政权不稳固、经济不发达、人才匮乏的情况下是有着积极意义的;但是随着社会发展,在权力得到巩固、经济和人口得到发展后,宗法制和世卿世禄制却成了制约周朝强盛的至酷,造成的结果就是周朝可以延续近八百年,但是大多时间却处于散乱和动荡之中。
仔细分析周公的这段话就会发现它是不够全面的,其缺失的就是对贤明人才的挖掘,即孔子所讲的“举贤人”(第13.2章),而这一点正是孔子所需要的。孔子及其弟子大多出人与出身于社会的中下层,与宗亲、大臣、古旧都不沾边,如果没有“举贤人”的途径,他们难以被委以重任,也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虽然从尧舜禹开始,历代君主都或多或少有“举贤人”的举措,但是始终没有形成稳定的举贤制度,即便是一统天下的强秦。直到西汉 “举孝廉”的出现,标志举贤制度建设的开始,几经发展,最终以科举制使举贤制度得以定型,宋至清则是科举制度成熟、发展、终结。从这个角度出发,中国历史就是一部举贤的历史。
【译文】
周公对鲁公说:“君子不怠慢他的亲族;不让大臣抱怨没被任用;老臣故人没有大的过失,就不要弃用;不要对一人求全责备。”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6 20:39:48 +0800 CST  
一八.九
【原文】
大师挚(1)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2),鼓方叔入于河(3),播鼗武入于汉(4),少师阳、击磬襄(5)入于海。
【注释】
(1)大师挚:可能与第8.16章提到的“师挚”为同一人。大师:乐官之首。
(2)亚饭:按当时礼仪,天子诸侯饮宴时得奏乐,而且不同的时段有不同的乐师负责,所以有“亚饭”、“三饭”、“四饭”等乐官之名。干、缭、缺、方叔、武、阳、襄,为乐师的名字。
(3)鼓:鼓师。河:指黄河。
(4)播:通“簸”,摇动。鼗:音táo,一种执柄摇动时打动两旁灵活小槌击打鼓面的小鼓,俗称“拨浪鼓”。汉:指汉水。
(5)少师:乐官之副首。
【解读】
这些乐师离开鲁国而奔向四方的直接原因不得而知,可能是当时 “礼崩乐坏”的某个具体事件。不过从中可以看出两点:其一,可以看出当时对于乐是非常重视的,所以会有各类乐师和不同的分工:其二,担任乐师的人都是高洁之士,宁愿隐居四方,也不远苟且偷生。
【译文】
太师挚逃到了齐国,二饭乐师干逃到了楚国,三饭乐师缭逃到了蔡国,四饭乐师缺逃到了秦国,打鼓的方叔入去了黄河流域,摇小鼓的武入去了汉水流域,少师阳和击磬的襄去了海边。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7 20:05:23 +0800 CST  
一九.二〇
【原文】
子贡曰:“纣(1)之不善,不如是(2)之甚也。是以君子恶(3)居下流(4),天下之恶(5)皆归焉。”
【注释】
(1)纣:名辛,商超最后一位君主,史称“帝辛”,谥号“纣”(按谥法,残忍不义成“纣”)。纣有文武兼备,有所建树,但也存在贪酒好色、大兴土木、拒纳谏言等问题,后被周武王会合一些方国和部族趁机推翻,自焚而死。周朝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性,必然会加重对纣的诋毁。
(2)如是:像这样,指当时社会上对纣的描述。
(3)恶:音wù,厌恶,憎恨。
(4)下流:主要指品行的卑下。第17.24章也使用过这个词,意思相近。
(5)恶:音è,罪恶,这里引申为恶名。
【解读】
子贡说这番话并不是为纣开脱,而是讲述了一个社会现实,借此作为警示:君子要学会自省,为政要善始慎终,否则一旦失势,置身“下流”,则会集各种恶名于一身。
【译文】
子贡说:“商纣的不好,不像现在说的这么厉害。所以君子憎恨居于下流,(否则),天下的恶名都会集中在他身上。”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8 09:09:20 +0800 CST  
一九.二一
【原文】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1)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注释】
(1)食:同“蚀”。日月之食:日食、月食。
【解读】
君子也会犯错,但犯了错误不会去掩饰,而是坦然面对,考虑的是如何积极地改正自己的错误,如此更能令人钦佩。小人的则是急于掩饰错误(“小人之过也必文。”),具体可参看第19.8章。
【译文】
子贡说:“君子的过失如同日食、月食:过错,人们都看得见;更改,人们都仰望着。”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29 11:44:23 +0800 CST  
一九.二二
【原文】
卫公孙朝(1)问于子贡曰:“仲尼焉(2)学?”子贡曰:“文武之道(3),未坠于地(4),在人(5):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6)。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7)之有?”
【注释】
(1)公孙朝:卫国大夫,具体生平不详。
(2)焉:哪里,何处。
(3)文武之道:文王、武王的治国之道,是孔子极力推崇和追寻的治国之道。
(4)未坠于地:没有坠落于地,这里比喻为消亡。孔门认为文武之道是高尚的,是不会坠落的,而坠落于地则代表不被认可,消亡了。
(5)在:在于,取决于。
(6)识:认识,识别,从中看到。
(7)常:不变的,固定的。常师:专门的老师。
【解读】
孔子推崇文武之道,但是并不认为它是深不可测、难觅踪迹,关键还是要看自己是否贤能。文武之道的核心是执政为民,为了让人民生活幸福,社会安定祥和。贤能的人心系天下,关心人民的疾苦,知晓人民的期盼,自是容易理解文武之道。
【译文】
卫国的公孙朝问子贡说:“孔仲尼的学问是从哪里来的?”子贡说:“文王武王之道,并没有消亡,(还是)在于人:贤能的人从中看到大的方面,不贤能的人只看到小的方面。文武之道无处不在,夫子何处不学?又何必要有专门的老师呢?”
【辨析】
对于“在人”,通常的解释认为是“在人间”,把“人”解释为“人间”的意思,不妥。“人”单独使用时本身并不具备“人间”、“人世”的意思。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1-30 20:22:39 +0800 CST  
一九.二三
【原文】
叔孙武叔(1)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
子服景伯(2)以告子贡。
子贡曰:“譬之宫墙(3),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4),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5)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6)之云,不亦宜(7)乎!”
【注释】
(1)叔孙武叔:“三桓”中叔孙氏,名州仇,鲁国大夫。
(2)子服景伯:名何,鲁国大夫。
(3)宫墙:房屋外面的围墙。宫:本义是对房屋、居室的通称,秦、汉以后才特指帝王居住的宫殿。
(4)仞:古代的长度单位,周制八尺,汉制七尺。
(5)官:厅堂。本义是房舍,“官职”是后来的引申义。
(6)夫子:这里指叔孙武叔。
(7)宜:当然的,正常的。
【解读】
围墙的高度与内部的建筑物有关,建筑物越是雄伟、宏大,外面的围墙就越高。学问也是如此,越是高深的学问,理解起来就越是困难。孔子的学问之所以不被一般人理解和认同,也是如此,是因为他的学问太高深了。
要了解孔子高深的学问,一个方法就是子贡所说的要找到门路,入了门,就会慢慢地理解;另一个方法则是子贡没有讲到的,就是直接提升高度,或是直接增加自身的高度,或是借助外力来跃升自己的高度。提升高度的方法,对于我们今天来理解孔子更为有意义,因为能够领进门的师傅不多,也很难找了。我们在学习孔子的时候,应该不断地自问:我们的高度够不够?我们是否达到了孔子的高度?
【译文】
叔孙武叔在朝廷中对大夫们说:“子贡比(他的老师)仲尼更贤明。”
子服景伯便把这话告诉了子贡。
子贡说:“譬如房屋的围墙,我的只有(常人)肩膀那么高,(很容易)看见(里面)房屋的美好。我老师的却有几仞高,找不到大门走进去,就看不见(里面)宗庙的宏伟,厅堂的富丽。能够找着大门的或许很少吧。那么,武叔说这样的话,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1 20:47:02 +0800 CST  
一七.二四
【原文】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1)乎?”子曰:“有恶。恶称(2)人之恶者(3),恶居下流(4)而讪(5)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6)者。”
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7)以为知者,恶不孙(8)以为勇者,恶讦(9)以为直者。”
【注释】
(1)恶:音wù,厌恶,憎恶。
(2)称:说,述说。
(3)者:代词,代事或者,根据前文“有恶乎”,断定这里代行为,而不是代实施行为的人。
(4)下流:主要指品行的卑下,而非地位;与后面的“上”对应。
(5)讪:音shàn,毁谤。
(6)窒:音zhì,阻塞,不通,这里引申为“执拗”的意思
(7)徼:音jiāo,窃取,抄袭。
(8)孙:通“逊”,谦逊。
(9)讦:音jié,攻击别人的短处或揭发别人的阴私,攻讦。
【解读】
孔子在第4.3章讲过“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君子所恶才是真正的可恶。然而,孔子所恶与子贡所恶并不相同,孔子所恶者主要是不肯学习,又可分两部分:“称人之恶”和“居下流而讪上”都是落后而不求进步的;“勇而无礼”和“果敢而窒”则是浪费了先天素质而不学习,勇和果敢都是值得肯定的素质。子贡所恶相同,三者皆是以恶为善、自以为是的品行。
【译文】
子贡说:“君子也有憎恶吗?”孔子说:“有憎恶。憎恶讲别人坏处的,憎恶品行低下却毁谤品行高的,憎恶勇敢却无礼的,憎恶果敢却执抝的。”
(孔子)说:“赐也有憎恶吗?”(子贡回答说):“憎恶窃取别人的成果却自以为的聪明的,憎恶把不谦逊当做勇敢的,憎恶把攻讦别人当作直率的。”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2 21:20:18 +0800 CST  
一九.二四
【原文】
叔孙武叔毁(1)仲尼。子贡曰:“无以为(2)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踰(3)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踰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4)见其不知量(5)也。”
【注释】
(1)毁:诋毁,毁谤。
(2)以为:认为,以为。
无以为:不要(这样)以为。叔孙武叔在前面说了毁谤孔子的话,子贡说“无以为”对之进行否定。
(3)踰:同“逾”,逾越,越过。
(4)多:副词,只,仅仅。
(5)不知量:不知道(自己的)量,不自量力。
【解读】
看来叔孙武叔对孔子是有成见,前一章说他看不出孔子的贤明,在这一章竟然要毁谤孔子。这种做法伤害不了孔子,反而说明自己不自量力。子贡借着这个机会又称赞了一番孔子。由此可见,一个人即使再贤明,也是会有人对他进行诋毁的,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第13,24章);但是真正贤明的人,是不怕诋毁的,诋毁反而更能衬出他的贤明。

【译文】
叔孙武叔毁谤仲尼。子贡说:“不要(这样)以为。仲尼是不可诋毁的。他人的贤明,好比丘陵,还可以越过去;仲尼,就像是太阳和月亮,不可能超越的。纵然一个人想要自绝,那对太阳月亮有什么伤害呢?只体现出表示他不自量罢了。”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3 20:12:17 +0800 CST  
一八.六
【原文】
长沮、桀溺(1)耦而耕(2),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3)焉。
长沮曰:“夫执舆(4)者为谁?”
子路曰:“为孔丘。”
曰:“是鲁孔丘与(5)?”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问于桀溺。
桀溺曰:“子为谁?”
曰:“为仲由。”
曰:“是鲁孔丘之徒与?”
对曰:“然。”
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6)易之?且而(7)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8)哉?”耰(9)而不辍。
子路行以告。
夫子怃(10)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注释】
(1) 长:音cháng,高大。桀:通“杰”,高大,高耸。沮:音jù,潮湿。溺:音nì,身浸水中。
长沮、桀溺:两位隐者,真实姓名不清楚,只是以具有的特征来记名。两个词的意思相近,意为高高耸立在湿冷的泥水里,显得非常突兀,以此寓意两位隐者并没有与所处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虽然想隐于世,但还是就无法做到真正地做到,外人一眼就能够看出。
(2)耦而耕:即耦耕,两人合力耕田,各执一耜(音sì),左右同时用力。
(3)津:渡口。问津:打听渡口;还含有请求指点迷津的意思,后面的“知津”就是针对这个意思。
(4)执舆:驾车,以舆代车。本是子路驾车,因子路已下车,所以孔子代为驾车。
(5)与:通“欤”,吗。
(6)以:与,一起。——与也,和下文“不可与同羣”,“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丘不与易也”诸“与”字同义。
(7)而:通“尔”,你。
(8)辟:通“避”,躲避、避开。
辟人:躲避无道的君主。人:特指无道的君主、执政者。
辟世:躲避无道的世道。世:特指无道的世道、社会。
(9)耰:音yōu,本义是用来弄碎土块平整田地的农具,这里名词动用,用耰来平整田地。
(10)怃:音wǔ。怃然:怅然若失的样子。
【解读】
这一章是说孔子与“辟世之士”的不同,孔子是“辟人之士”,躲避无道君主的实质是在寻找有道的君主。天下无道,“辟世之士”对之丧失了信心,故而消极的避世;但是孔子却仍然抱有信心,仍然四处奔走,寻找机会去拯救天下的,其背后是一种强烈使命感和积极向上的心态。
【译文】
长沮、桀溺在耦耕,孔子经过他们那儿,派子路去打听渡口。
长沮问子路说:“那位驾车的是谁?”
子路说:“是孔丘。”
他又说:“是鲁国的那位孔丘吗?”
子路说:“是的。”
他便说:“他是知道渡口的。”
去问桀溺。
桀溺说:“您是谁?”
子路说:“我是仲由。”
桀溺说:“您是鲁国孔丘的徒弟吗?”
回答说:“是的。”
他便说:“天下到处都是滔滔的洪水,能和谁一起去改变呢?况且你与其跟着躲避无道君主的士,还不如跟着躲避整个社会的士呢?”(说完)不停地用耰来平整土地。
子路回来告诉(孔子)。
孔子怅然若失地说:“不能和鸟兽合群相处的,若不同世人打交道,又同什么去打交道呢?如果天下有道,我孔丘是不会同别人一道来变革的。”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4 19:40:40 +0800 CST  
一八.七
【原文】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1),以杖荷蓧(2)。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3),孰为夫子?”植其杖(4)而芸(5)。
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6)而食(7)之,见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
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8)见之。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注释】
(1)丈人:对老年男子的尊称。类似词语如“老丈”。
(2)蓧:音diào,当时的一种除草工具。
(3)四体:双手双足;以此代身体。四体不勤:四肢不劳作,以此代指不从事体力劳动。五谷:通常指稻、黍、稷、麦、菽。五谷不分:五谷不能区分,以此代指缺乏基本的农业知识。
(4)植:立,树立。植其杖:把拐杖树立(在地上)。
(5)芸:通“耘”,除掉杂草。
(6)黍:音shǔ,黄米。黄米产量比主粮小米的收获量小,算是比较珍贵的主食。为黍:做黄米饭。
(7)食:音sì,拿东西给人吃。
(8)反:通“返”,返回。
【解读】
这一章的重点是最后面子贡的一段话。这段话首先对隐者进行批评,并借此明确了君子出仕的原则和意义。
隐者的最大问题是“存小节而废大义”(自语),虽然做到了洁身自好但却荒废了大伦,推卸了所肩负的社会责任。这一点是忘记了目的、为了修身而修身的的弊端。
孔子认为,君子以施行大道于天下为己任,施行大道所遵循的原则就是社会道义,即“行义已达其道”(第16.11章),而推行社会道义的最佳途径就是出仕为官,因为为官者掌握了天下的公权力,是社会的表率。寻找有道君主和适当的机会,出仕为官,进而推行社会道义,最终实现天下有道。这是孔子规划并努力践行的路径。当然,沿着这条路径,便可以实现了个人的理想和价值。
本章是对孔子在第15.29章讲过“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进一步阐述,可参互理解。
【译文】
子路跟随着(孔子)却远落在后面,碰到一个老人,用拐杖挑着蓧。
子路问:“您看见我的老师吗?”
老头道:“四肢不劳作,五谷不能区分,谁是你的老师?”说完,便把拐杖树立(在地上)去锄草。
子路拱手站着。
(老人)留下子路(到他家)住宿,杀鸡、作饭给子路吃,又叫他两个儿子出来相见。
第二天,子路赶上了(孔子),并汇报了这件事。
孔子说:“这是位隐士。”叫子路返回去再看看他。(子路)到了那里,(老人)却走了。
子路说:“不出仕做官是无法推行社会道义的。长幼间的礼节,是不可能废弃的;君臣间的道义,怎么能废弃呢?原想洁身自好,反而乱了最大的伦理。君子出来做官,是为了推行大义的。大道之所以得不到推行,(由此)就已经知道了。”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5 19:39:26 +0800 CST  
一八.八
【原文】
逸民(1):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2)。
子曰:“不降其志(3),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4)?”
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5),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6),身中清,废中权(7)。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注释】
(1)逸:逃逸,脱离。逸民:隐退不仕的人。
(2)虞仲、夷逸、朱张、少连:四人生平不可确考。
(3)降:音jiàng,从高往低掉,落下。降志:改变志向。
(4)与:通“”
(5)中:音zhòng,正对上,符合。伦:道理,义理。
言中伦:言语符合义理。
(6)放言:放下言论,即不谈论(世事)。
(7)权:权衡,权宜。
废中权:所放弃的东西都经过了权衡,即经过权衡后放弃了一些所拥有的东西。
【解读】
孔子将隐退不仕的人分做了三类,但是却又表明与这三类人都不相同,不同在哪里?第一类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完全避世;第二类是“降志辱身”,不避世;第三类则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隐居但不完全避世。这里所谓的志就是“志于道”(第4.3章)。孔子的不同则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是完全不避世。孔子“志于道”,致力于在天下推行文武之道,同时又遵循“道不同,不相为谋。”(第15.40章),不愿意委身于无道的执政者,即第18.6章中所谓的“辟人”。不过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道同”的机会基本没有,但是孔子不放弃,周游列国四处寻找机会,甚至连公山弗扰(第17.5章)、佛肸(第17.7章)这样搞叛乱的人的招揽,孔子都想去试一试,孔子所讲的“无可无不可”就是这个意思。
【译文】
隐退不仕的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
孔子说:“不动摇自己志向,不辱没自己身份,是伯夷、叔齐罢!”
又说,“柳下惠、少连,放弃了自己志向也屈辱自己身份了,可是言论符合义理,行动经过思虑,那也不过如此罢了。”
又说:“虞仲、夷逸,隐居起来不谈论(世事),能保持自身的清白,所放弃的都经过了权衡。我就和他们这些人不同,没有什么可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6 18:37:15 +0800 CST  
一九.一
【原文】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1),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注释】
(1)致:给予,向对方表示。致命:献身,豁上生命。
(2)思:考虑,思量。
【解读】
士者,以推行大道于天下为己任,即孔子在第章所讲的“士志于道”,故而能“见危致命”、“见得思义” ;另一方面,士是社会的中坚力量,操办各种具体的社会事务,做起事情认真负责,故而能“祭思敬”、“丧思哀”。
【译文】
子张说:“士遇见国家危难能豁上生命,看见有所得便想到(是否符合)义,祭祀时候想到了恭敬,临丧的时候想到了哀痛,(这样)就可以了。”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7 20:44:49 +0800 CST  
一九.二
【原文】
子张曰:“执德不弘(1),信道不笃(2),焉能为有?焉能为亡?(3)”
【注释】
(1)弘:广泛。执德不弘:即“不弘执德”,不能广泛地贯彻德行。
(2)笃:坚定。信道不笃:即“不笃信道”,不能坚信大道。
(3)亡:通“无”,没有。
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怎么能算是有?怎么能算是没有?这种同句式的并列的疑问句重点在于后句,即“焉能为亡?”,意思是看起来是有的,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有的。
【解读】
对于士而言,推行大道于天下是最基本的信念,而推行大道的有效方式就是德行。如果推行大道的信念发生了动摇,对于德行不能全面地贯彻,那么对于士而言,实际上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就如同不懂得道、德基本一样。子张的这段话,就是强调在实践中坚信道、秉持德的意义。
【译文】
子张说:“不能广泛地贯彻德行,不能坚信大道,怎么能算是有?怎么能算是没有?”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8 21:10:56 +0800 CST  
一九.三 君子尊贤而容众
【原文】
子夏之门人问交(1)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
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
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2)善而矜(3)不能。我之大贤与(4),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注释】
(1)交:交往,交朋友。
(2)嘉:夸奖,赞许。
(3)矜:怜悯,怜惜。
(4)与:通“欤”,语气词。
【解读】
子张的观点与子夏的观点的差异在于后者是“拒人”,而前者是“容众”。虽然孔子在第1.8章讲“无友不如己者”,但对于不如自己的人想与自己交往,也是不能拒绝的。君子的仁是对天下百姓的仁;君子修身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百姓生活安定幸福。如果连身边的普通人想与自己的交往这样的事情都拒绝,最终是无法真正惠及天下的百姓的。

【译文】
子夏的弟子向子张请教怎样交朋友。子张说:“子夏说了些什么?”
回答说:“子夏说:‘可以交的去交他,不可以交的拒绝他。’”
子张说:“这和我所听到的不同:君子尊敬贤人也容纳普通大众;赞许好人又能怜悯能力差的人。(如果)我是贤明的人,对于别人为何不能容纳呢?(如果)我不是贤明的人,别人将会拒绝我,我有怎能去拒绝别人呢?”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09 20:42:57 +0800 CST  
一九.六
【原文】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1),仁在其中矣。”
【注释】
(1)切问而近思:提问和思考的问题很切近(实际),既不好高骛远又不空洞虚无。这里实际采用了互文的修辞方式,“切”与“近”意思相近,“切近”的意思。
【解读】
在孔门看来,既有广博的学问和坚定的志向,又能切近实际,从现实做起,这样的做法就会趋向于仁了。
《中庸》中的“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与本章的字句有些相同,但还是有差异的,其中的差异就在于“笃志”二字。君子的志向就是要在天下推行仁政,这个志向是前提,这个志向坚定了,再博学,再思行,才能趋向于仁。“笃志”二字是理解本章的关键。
【译文】
子夏说:“广博地学习而又坚定自己志向,提问和思考的问题很切近(实际),仁就在其中了。”
楼主 含英  发布于 2020-12-11 19:29:27 +0800 CST  

楼主:含英

字数:241642

发表时间:2018-01-18 19:32:5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15 20:26:5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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