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凭什么从一个小人物登上历史的制高点


石守信听他提到幽州,心生警惕,问道,那你可是祖籍幽州?
匡胤心知石守信此问是想弄清肖卓来历,若其祖籍幽州则定为汉人,若是近年迁往,必是辽人无疑。回想方才肖卓武功怪异,其坐骑又非中原出产,他也想知道这一点,故双目同样直视肖卓。
肖卓神色坦然,笑道,石兄难道疑我是契丹人不成?我家世居幽州,与那辽国皇帝仇深似海,各位大可放心。
韩令坤道,这可巧了,石二哥与契丹人也有血海深仇,咱们一块儿投军去,杀光契丹人,夺回幽云十六州。
肖卓诧异道,怎么石兄也…?
赵匡胤见石守信脸色有异,忙说道,我中原人士,谁不恨契丹屡屡入寇,杀我同胞。岂止石二弟,我们人人皆与辽人不共戴天。
肖卓点点头,回头唤来店家吩咐酒菜,山野小店也无甚佳肴美馔,不过是些野猪、野兔之物,配上高山野菜,但众人早已腹中哀号,风卷残云般片刻便一扫而光。
匡胤见肖卓并无目的地,遂邀其同行,肖卓觉得这几人并无恶意,欣然允诺。于是一行五人同出关中,往赴河南。肖卓随身所携金银颇多,一路上住店打尖,皆是他买单会账,众人见他为人豪爽慷慨,都甚是喜欢。
只有石守信悄悄唤过匡胤,低声道,此人来历不明,言语举止亦有破绽,不可不防。另外我乃石晋后人之事,万勿轻易泄与外人。
匡胤点头称是,但对肖卓仍一如往常,只是暗加观察,亦不见其有何错漏之处,暗笑守信多虑。数日之后,已越过秦岭,将关中之崇山峻岭抛在身后,目之所及乃是一马平川的河洛之地了。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3 15:48:30 +0800 CST  
柴荣和张永德籍匡胤所赠快马之力,五天之后的早上就赶到开封了。
开封又叫大梁、汴梁或者叫东京,因为这里西接洛阳关陇,北望河北燕辽,东至山东大海,南瞰淮北江南,乃是南北通衢东西要冲的“四达之会”。再加上隋炀帝时期开凿的大运河就是以这里为中转站,西济长安、南连扬州,漕运发达,国家“以东南财赋养西北甲兵”,通过运河将江淮富庶之地和关陇国之根本连接在一起。
江南淮北湖广等地的渔米盐绢通过运河,源源不断地送到开封,再经开封周围的不同路线接济河北、关中和山东。因此开封是一个水陆便利,四方辐凑的城市。
唐灭隋以后,统治者依然重视运河的作用,开封在漕运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在其周围,有四条河与运河相连可通漕运,分别是汴河、黄河、惠民河、广济河。惠民河又叫蔡河,广济河又叫五丈河。五丈河在开封城北,河宽五丈,因此得名。蔡河在南门绕一个圈又拐回去了。只有汴河最为重要,它由东至西从开封城中贯穿而过,向南流入淮河。
唐亡以后,中原的几个政权如梁、晋、汉等依次都建都在这里,因为他们都清楚,谁控制了开封,谁就控制了运河,也就牢牢掌握了中原河洛之地,并且可以以此为根据地四面出击。所以他们放弃了长安,在河南设立了两个都城,西边的洛阳叫西京,东边的开封叫东京。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3 16:08:45 +0800 CST  

柴荣此时便立于东京城西门宽阔的护城河边,西门又叫郑门、大梁门。柴荣抬头仰望高耸坚固的城墙和整齐飘扬的旗帜,回头对张永德笑道,永德,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
张永德也大笑,二人正要纵马入城,却见城门紧闭,柴荣心想京城虽禁卫森严但大白天从不禁出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命张永德开口唤城。
城上守卫探头望见,认得柴荣,不敢怠慢,恭敬地说,是柴大人啊,大人要进城,有没有侍卫司的手令?
柴荣心想,我才走不到两月,怎么又有了这样的规矩。但他并不造次,回答道,我有事回京禀报,故不曾有什么手令。
守卫答道,那只好委曲大人等一下,小的去向上头请示。
柴荣心中焦急,大声问道,今天谁在城上?
上面传来声音,今天是侍卫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刘大人亲自值守。
柴荣一惊,京中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连刘铢这个在禁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都亲自上城了,于是命令道你快去请示刘大人,叫他下令速开城门。
那守卫办事倒还神速,过了片刻,城上便放下吊桥,厚重的城门也慢慢打开。柴荣扬鞭催马,几步越过长达十米的吊桥,往城门驰去。
刚到门口,就见到一名武将在盔甲鲜明的守卫簇拥下迎面而来,柴荣认得是刘铢,勒住马缰,张永德先下马,再来接过柴荣手中的缰绳,扶他下来。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3 16:29:00 +0800 CST  

刘铢见到柴荣,脸上突现惊讶之色,但马上就满脸堆笑,拱手相迎。刘铢的官职比柴荣要高出许多,因此柴荣连忙还礼。
刘铢问道将军本在长安,为何突然回京?
柴荣道长安出了叛兵,我是回京报讯的。
刘铢大吃一惊,“竟有此事?”
柴荣也吃了一惊,反问道,难道我的手下何徽还没回京?
刘铢摇头道,这几日未见有任何人从西边返京报讯。
柴荣想不明白到底何徽去了哪里,现在他只想快些回到枢密院向郭威禀告,顺便问了句,“为何今日一大早便城门紧闭。”
刘铢看了看周围,附在柴荣耳边,低声道,皇帝昨夜殡天了,宫中秘不发丧,要等到承祐皇子即了位再说。史大人下了令,国丧期间,一切从严,谨防小人乘机作乱。
柴荣大吃一惊,皇帝不过才五十来岁,平日征战沙场身强力壮,怎么突然就驾崩了呢?
想到这,他要去见郭威的心情更迫切了,于是便要告辞,刘铢却拉着他细问长安详情。
柴荣知道刘铢是侍卫司指挥史弘肇的亲信爱将,而史弘肇与郭威之间亦交情深厚。故也不拿他当外人,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告辞道,详细情形,容日后回禀,在下须急急赶往枢密院,望大人海涵。
刘铢忙道,理当如此,是在下鲁莽,一时心急竟耽误了将军。将军这便请行,并代在下向郭令公老人家请安,就说明日刘铢自当亲往拜会。
柴荣答应一声,与张永德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开封经过几代帝王数十年的修建完善,已经被经营得人口稠密、商业繁荣。由于这里常年都有重兵驻守,相对安全,四周各州县的富室大户或流亡农民都迁居进来,致使开封城日益拥挤,本来就不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汴河两岸又搭建了不少临时居住的草棚供流民使用,整个开封城显得乱哄哄的。
枢密院位于城南的正兴大街上,从西边的郑门进来,过了州桥,再穿过一条长街就到了。枢密院的历史要追溯到唐朝后期,最开始只是个帮皇帝收集军事情报的临时机构,后来便常设下来,负责征戍、粮调、马政及甲仗等,成为国家主管征伐调兵遣将的中央机构。枢密院与中书省并称二府,设枢密使一人和枢密使副二三人,其地位略低于宰相。
柴荣很快便到了枢密院,但从守门的军校口中得知,枢密使杨邠和枢密副使郭威都去了宫里。以柴荣的品级,还没有资格直入禁中,叩阍陈情。因此他怏怏不乐,只得先回府中去等候。柴荣自小便随在姑母身边,郭威夫妇待他亦亲若己出。因此柴荣现在尚未成婚,暂寄住郭威府中。姑母柴氏见他突然归来,十分惊讶,郭威治家素来严厉,军国大事从不语诸内闱,因此柴荣对姑母也不敢实言相告,只虚言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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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3 16:49:15 +0800 CST  
此时的开封皇宫之中,纷乱而又紧张,皇子刘承祐昨夜已被急召入宫,柩前即位。现在他正在寝殿里试穿龙袍,由于他父皇刘知远是暴卒,因此没有人料到这么快就会有新皇上,也就没有准备合体的新龙袍,只好拿先皇的备用朝服凑合着先顶一下。虽然刘承祐和他父亲一样,个子都很高,但刘知远体格粗大,刘承祐却要瘦削许多,因此朝服和通天冠都显得很宽大,一点也不合身,这令刘承祐很是恼火。
他在滋德殿内走来走来,对着铜镜左顾右盼,伸伸手抬抬脚,怎么看也找不出父亲往日临朝时的威严气度,气急之下,一脚把铜镜踹翻在地,狠狠地踏上几下,由于用力过猛,差点弄得自己摔倒。周围侍候他的内侍们慌忙上前去扶,刘承祐推开他们,气恼地说,待我即了位,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了尚衣局的内侍。
这时,一个女声在殿外响起,“还没即位,想到的便只是杀人吗?”跟着只见一位端庄的中年贵妇在一群宫娥内侍的簇拥下走进殿来。
内侍们赶忙跪下,齐呼“太后”,刘承祐也跪下,口称母后,龙袍的边角绊在脚上,差点令他摔倒。
太后望着俯伏于地的儿子,心中叹了口气,吩咐道,“都起来吧。”
太后本姓李,是刘知远的结发妻子,当年刘知远任晋国的河东节度使时,听闻契丹兵发汴梁,便要起兵勤王,正是这位李氏以“螳臂挡车”为由拦住了他。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08:31:45 +0800 CST  
后来契丹收兵北返,刘知远的部下怂恿他乘虚袭取东京、自立为帝,这时的李氏却慷慨积极起来.刘知远心存犹豫,李氏鼓励他良机莫失;刘知远担心库帑不足,李氏便尽发妆匧、以遗将士。因此刘知远得以顺利从太原起兵,而且一路势如破竹,直接进了开封成了汉朝的开国皇帝。刘知远知道妻子功不可没,一直对她颇为敬重、恩爱有加,称帝后后宫未置妃嫔一人。二人共育有三子,长子承训,勇武多智,可惜不幸早天;幼子承勲,尚在冲龄,能挑起刘家天下这副担子的就只剩下面前的老二承祐了。
李太后看着瘦弱的儿子,想起刚去世的丈夫,心中一阵酸楚,不禁掉下泪来。承祐忙上前用袖子替母亲拭泪,太后心想这孩子虽然不及他父亲英武,但好在还孝顺,假以时日,多加培养,定然也可成长为一代明君。
想到这,又有一丝欣慰,开口道,“承祐,虽然你才刚满十八岁,但自今日起,你便要临朝听政,记着要学你父皇,勤于政事,亲近贤能,切不可沉溺享乐玩物丧志。”
承祐恭敬地回答到,儿子一定谨遵母后的教诲。
李太后点点头,又说道,史弘肇、王章、郭威等人,都是你父皇手下旧人,忠诚可靠,你要多加依仗,凡事谦躬商量,切勿独断专行。
承祐道,儿子晓得,父皇遗命中不是提到了要给他们都加官吗?儿子照办便是。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08:52:00 +0800 CST  

李太后道,不止是要加其官,更要得其心。他们手握重权,如果没有他们的真诚拥戴,你的皇位能坐得稳固吗?
刘承祐觉得母亲这话有点不可接受,好歹自已也是皇帝,他们是什么?是臣。在朝堂之中自己高高在上,而他们只能俯伏于下。生杀予夺,全操于已手,用得着和他们讲客气吗?
他嘴上虽仍然满口答允着,但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气没逃过太后锐利的眼睛。太后心想这孩子未尝苦难,哪里知道这江山是从刀光剑影中万分凶险才得来的啊。
她正想再开导几句,一名内侍前来禀报说,朝廷的几位重臣已经候在归德殿请求觐见。于是她立刻起身,随儿子一同前往。
归德殿中,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枢密使杨邠、枢密使副郭威、三司使王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逢吉等都焦急地候着。另外还有些地位相对较高的文武官员,比如开封尹李业、归德军节度使郭允明,宣徽使侯益、客省使王峻、中书舍人范质以及各部尚书侍郎等。众人一见太后和新皇帝进来,众人连忙跪下。
刘承祐第一次坐上龙椅,心情十分激动,忍不住东摸摸西瞅瞅,坐在一旁的绣袱龙墩上的李太后忍不住小声提醒他自重身分,承祐这才收摄心神,作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板起面孔开口道,“众卿平身,有何事要奏啊。”
苏逢吉位居宰相之位,本来应首先开口,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宰相是个虚职,实权都掌握在史弘肇和杨邠这帮军人手里。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09:12:15 +0800 CST  
因此他主动跪在了后面。现在皇帝发问,他偷偷往前望了望,果然史弘肇抢先说道,“先皇宾天,举国震荡,臣恐宵小乘机作祟,故已严令禁军全城戒严,并由枢密院发文谕令各镇节度使不必来朝,就地举哀。”
杨邠接着说,事起仓促,臣等为防万一,未曾请旨,便已移文下发,请皇上降罪。
刘承祐问道,苏爱卿,侍卫司和枢密院的安排,你事先可曾知晓?
苏逢吉见皇帝点到自己的名,不敢不答,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微臣曾有耳闻。
站在下面的李业是李太后的亲弟弟,他对史弘肇等人的先斩后奏颇为不满,认为这是把自己这个京城最高负责人不放在眼里。冷笑着说道,侍卫司的禁军只应负责外城防务,何时连内城也一并接管了?先帝曾有诏旨,开封内外九门,外五门归侍卫亲军,内四门归开封府都衙,史指挥使此举未免有越权之嫌……
史弘肇一贯瞧不起这个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国舅,不待其说完,便厉声喝道,此乃军国大事,你开封府但负责治安罢了,其余诸事何须你来过问。
李业气得面色青红不定,正欲抗声争辩,史弘肇朝上一拱手,“陛下,臣职在拱卫京师,事关紧急,若有不周之处,请降罪便是。”
李业见其态度强横,也朝皇帝奏道,史弘肇擅权自专、咆哮君前,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09:32:30 +0800 CST  

史弘肇冷哼一声,大步走到门口,将手向殿外一招,唤道“杜言诲,你们过来。”
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立刻从殿外石阶下快步跑上,身后跟着数百名武士,皆身披重铠、手执利刃。这几百人一齐涌到,大殿门口和门外数十级的长阶立时水泄不通。史弘肇高呼一声“众军听令”,轰然应诺震得大殿屋棂上灰尘簌簌下落。这帮虎狼之士一向只唯上官之命是从,这时一个个杀气腾腾、自露凶光,望之令人胆寒。
史弘肇转身逼近李业,恶狠狠地说道,我身后这帮兄弟,自昨日起便入值内廷、充实禁卫。他们餐风宿露,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防护陛下万全。你竟敢说我擅专?
李业大惊,用手指向史弘肇,“你…你,要干什么?”转头向刘承祐道,“史弘肇君前露刃,实属大逆不道,请陛下,…陛下治其…”
刘知远虽一生戎马倥偬,但其子刘承祐却自小养在深闺,从未理过朝政,见此剑拔弩张,心中已是慌了神,口中嗫嚅说不出话来,只望向坐在一旁的太后。
李太后面色平静,用低沉的声音道,先帝英明一生,如今尸骨未寒,若其有灵,见到诸公此时这般模样,恐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
堂下诸人闻听此言,一齐拜伏下去,太后继续道,此处乃军国大事议政之地,岂容外人擅入。史指挥使,先令你的人退下。
史弘肇解释道,臣所领禁军,向来负责京城内外防务,值此非常变故时期,乃是为防奸邪,非有异图,请太后明察。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09:53:35 +0800 CST  

太后微笑道,你们都是忠臣,先帝与哀家都清楚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来辅佐新帝了。李业,你身为朝廷大臣,却不知变通、徒争意气,实属愚钝。
李业想不到亲姐姐竟向着外人,忍不住又要开口争辩,太后不容他说话,直接命令道,先帝宾天之际,曾密渝哀家辅政,来呀,传哀家旨意,李业君前无礼,念其尚属出于忠心,且是初犯,着即罚俸三月。史指挥使指置得当,其手下部众公忠体国,待此间诸事完毕,再行一体表彰。
说罢转头向刘承祐说道,皇上,你看如何?
刘承祐的心中却愤怒不已,父皇刚刚殡天,史弘肇这帮人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未曾请旨便自作主张,还公然在朝堂喧闹争吵,带兵上殿,这帮骄兵悍将再不好好治治,那还了得。
他正要开口训斥,李太后又抢先说道,诸公防患未然、处事果断,有你们这群贤臣在朝,实乃国之大幸。
史弘肇带头跪下,“谢太后夸奖。”
刘承祐带着不解和愤怒望向母亲,李太后伸出凤裙下的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儿子,接着说,“我虽为妇人,也知道萧规曹随乃国之大幸,而改弦更张却未必利国益民。史弘肇着加太师衔,杨邠加太保,郭威加司徒,王章加司空,苏逢吉加侍中;均赐秩千石,绢百匹,仍就原职视事。李业加镇定节度使,郭允明加枢密副使衔,其余大小诸位均加一级。愿各位常念先帝恩遇,善扶新主,保我大汉江山永固万年。”
众人齐声谢恩,退出殿来。
出来后,大家皆互相祝贺对方品秩高升,不少人也向郭威示好。郭威只谦逊还礼,公务纷杂,匆匆告辞而去。
新晋了节度使的李业正和郭允明相谈甚欢,见到史弘肇郭威等人远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冷笑数声。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0:14:35 +0800 CST  
郭威回到府中,见到柴荣,不禁大吃一惊,柴荣自小随在他身边,对这孩子的性格郭威十分了解,人虽年青但处事却稳妥严谨,非有重大变故不会擅离职守。
他把柴荣引进内堂,屏退左右,小声问道,出了什么大事?是关中还是河中?
柴荣心想姑父真不愧是沙场老将,料敌千里。连忙把长安叛乱的事以及从赵思绾和韩通处探来的消息如实禀告。
郭威五十来岁,身形瘦高,但精力充沛双目炯炯有神,多年军旅生涯不仅锻炼出一副强健的体魄,更令他性格沉稳、处变不惊。他皱起浓眉,在房中来回踱步,好半天才说道,叫魏先生来商量一下吧,还有王峻也一起,记住,不要预先透露,以防走漏消息。
柴荣急忙命人去传,过了片刻,魏先生先到,魏先生叫魏仁浦,现为枢密院书吏,郭威年少从军,读书不多,见他知书明理,见闻广博,便常以国事相询,魏仁浦见郭威不摆驾子,礼贤下士,因此也常直诚相告。二人倾心交结,甚是投契。
王峻从郭威任军校时便一直是他的亲兵,后来郭威得到刘知远的赏识,从一名普通校尉一路升迁,历任太原团练使、太原兵马都监、太原指挥使,再到今天的枢密使副,王峻也跟着沾光,现在担任客省使,负责调查军队中的违法乱纪等现象。
魏仁浦并无家小,故寄住在郭府东厢,所以他很快便到了。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0:34:45 +0800 CST  
他刚一进门,王峻也到了,原来王峻刚巧也有事要见郭威,传话的小厮郭忠刚出府门便遇上了。魏仁浦和王峻都是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只是魏仁浦偏瘦而王峻略胖。
二人向郭威行礼,见到柴荣也在,都很吃惊。郭威摆手不必行礼,让柴荣把长安的事大略又说了一遍。
王峻说,事情紧急,枢相大人为何不马上告知史指挥使和杨枢相,并向天子禀报。
郭威道,关陇河中各州未见军报传来,贸然上奏,若所言不实,天子怪责如何担当得起。
魏仁浦道,离长安最近的州郡便是凤翔与河中,若当真三镇联手俱叛,则李守贞与王景崇必定极力隐瞒,务求拖延时日。
郭威点头道,这正是我最忧虑的,但目前只有赵思绾一面之词,无从证实河中凤翔情形。
魏仁浦道,大人不必犹豫,我料河中凤翔必反无疑。
郭威惊道,先生何从得知?已有军报么?我为何不曾见着?
魏仁浦道,王景崇将兵五万,驻节凤翔,若无其默许,赵思绾安敢以三千疲卒窃据大城?李守贞镇河中十余年,兵多城固,若未与凤翔暗通消息,为何至今不闻河中军报入京?
王峻道,长安距汴梁数千里,河中亦不过稍近,或许军报已在路上也有可能。
郭威捻着颌下胡须,来回踱步,魏仁浦道,“大人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向不向天子禀报,而是要预作准备,一旦叛乱之事坐实,朝廷立可发兵,不致仓促遣将、手忙脚乱。”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0:54:59 +0800 CST  

王峻在一旁道,要不要派人火速前往河中等地暗加查证?
魏仁浦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这事须暗中进行,派去的人必须是大人的心腹。
柴荣站起来说,那就派我去吧,河中一带我还比较熟悉。
郭威摆手道,你虎口脱险,已是万幸。岂能再次前往。
王峻道,侍卫司马直军使曹英和步直军使郭崇都是枢相的旧部,忠诚可靠办事谨慎,可以派他两人前去。
郭威沉思良久,开口道,“一来一去,又需耗费十数日。河中至汴梁比长安要近一些,如果李守贞未反,那他必将长安之事奏报京城。六百里加急,最多六日可达。那也就是说,明日朝会时应当有消息传来。”
言下之意,若明日还没有消息那就是坏消息了,其余三人觉得有理,只听郭威又说,“但凡事须从最坏处打算。河中附近有同、泽、邠三州,待会我便去找杨大人商量,拟个条陈奏请皇上,调王峻任同州防御使,郭崇为泽州指挥使,曹英为邠州指挥使,监视河中等地,并协助本州刺史作好防御工作。希望你们几人三日后可以成行。”
王峻问道,“以往除京中禁军调动需由皇帝亲自下旨外,节度使以下官员调配皆由枢密院自行发文,事后上奏即可。怎么现在还要先禀明皇上呢?如果是枢密院直接行文,我们明日便可动身。”
郭威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皇上年少,但绝不懦弱。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1:15:15 +0800 CST  
虽仍对我们优诏褒奖,但未必能如先皇般信任不疑。我们这班老臣如果不知收敛,一旦皇上起了猜忌之心,我们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凡事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王峻见郭威面带忧色,解劝道,大人今日进司徒之位,级同宰辅,位列三公,足见太后及新皇对大人仍颇为倚重。
郭威淡然一笑,并不答话。魏仁浦了其心意,开口道,三公之位皆是虚衔,职高而权轻,只不过是彰显对老旧臣子的尊重罢了。倒是李业作为太后亲弟,同其亲信郭允明共享恩封,一个加节度使,另一个入枢密院,这是在分大人的兵权。看来太后和新皇……
郭威不容他说完,忙轻声喝道,皇恩浩荡,无论先皇 ,我都竭力侍奉,尽忠而已。仁浦,不必多言。我现在不忧朝廷,不忧长安,惟忧河中李守贞,若河中稳固,长安凤翔皆疥癣之疾耳。
众人知道郭威向来谨慎,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一时俱都沉默。
郭威的忧虑好象是多余的,河中的军报第二天便传来了。李守贞上奏云“臣闻长安叛乱,已起河中大兵,不日敉平。”
刘承祐拿着这份军报,很生气地大声问,“长安怎么了?有谁能告诉我?”
史弘肇和杨邠昨夜己和郭威商量过,他二人不象郭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很乐观地认为这只是一小撮兵士的哗变,因此决定暂不从京中派兵。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1:35:30 +0800 CST  

此时皇帝发问,杨邠上前奏道,长安虽有乱事,但好在贼势未盛,河中既已发兵,想必很快便会有捷报传来。
刘承祐转头向站在左列的文臣队列,唤道,侯益,你曾在长安与王景崇共事,你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凤翔离长安最近,他为什么不发兵?反而是离得远的河中呢?
侯益连忙出列,跪下道,王景崇为人叵测,手握重兵在外却不思常报君恩,臣料想其定然知情,陛下可下诏切责,究其治下不严、知情不报之罪。
郭威一听,这不是在逼王景崇造反么?他知道侯益在长安作节度使时便与王景崇因争功而互相攻讦,朝廷见文武失和,不得已将侯益调回,但现在是在讨论国家大事,岂能闹私人恩怨。
他赶忙出列,跪奏道,王景崇身负伐蜀大任,麾下数万劲卒,若仓促问罪,恐令其以为朝廷有疑忌之心,遂与长安勾结,反贻祸端,请陛下三思。
刘承祐听郭威说得也有道理,一时没了主意。苏逢吉奏道,臣以为陛下不必忧虑,有李守贞坐镇河中,控扼关中门户,纵使长安凤翔俱反,亦难成气候。
郭威最不放心的就是李守贞,反问道,若是河中与凤翔联成一气,则将如何处置。臣以为,虽情形暂时未明,但亦应预作措置,陛下可令关陇河西各州以防乱兵流窜为名,预作防卫。若果真仅长安一处为乱,则不足为虑;若乱事蔓延,亦不致牵延甚广。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1:55:45 +0800 CST  

杨邠见气氛有些紧张,出来打圆场,“形势未必如此严峻,但郭枢相所虑亦有道理。臣已拟旨,令河西诸州善作防备,并派员出巡关中,请陛下允准。”
刘承佑想了想,点头道,依卿所奏。
退出朝来,郭威回府与魏仁浦商议,魏仁浦责怪道,大人为何不力争对河中用兵?
郭威道,李守贞既见上书,朝中诸公皆以为不必再行征讨。
魏仁浦顿足道,这明显是缓兵之计,只要再拖得一两个月。等他们串联一气,作好准备,朝廷再想讨伐就难了。
郭威道,好在王峻等人克日就要出发,总可以掌握情况。
魏仁浦道,用兵贵在神速,等王峻他们去了之后再回报,那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应该以平定长安为名,马上出兵,若凤翔河中有事,亦可兼顾。
郭威心想这真是书生之见,你以为打仗是那么轻松的事,说出兵就出兵?要调兵,要考虑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军力平衡,士卒出征的马匹甲仗都要准备;粮草也是个大问题,现在秋粮刚收,但还在各地运往京城的路上。还有饷银,要和三司使及户部筹划。没有这些,拿什么去打仗。除了上面这诸多问题,郭威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京中禁军都归侍卫司统领,虽然自己和史弘肇都是刘知远手下的老班底,但如果自己力主发兵,史弘肇会不会怀疑自己有夺权之嫌?而且史弘肇未必愿意把禁军交出去打仗,一旦兵力有所折损,史弘肇的权力也就会大打折扣。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素来尊重魏仁浦,并不想驳其颜面,所以并未宣之于口。只听魏仁浦突然说道,有一人熟知河中之事,大人何不向其询问?。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2:16:00 +0800 CST  
郭威问,是谁?
魏仁浦答道,前朝太傅李崧,现正闲居汴梁。此人在石晋之朝曾任河中节度使,后累官至平章事、太傅。李守贞亦曾为其麾下,李崧为人操守自持、素有贤名,故虽不愿臣事我朝,先帝亦以礼相待。
郭威迟疑地说,他既与我朝有隙,又岂肯见我。
魏仁浦道,枢相放心,李崧别人不肯见,但对大人必定不同。
郭威奇道,这是为何?
魏仁浦道,只因我曾听说李崧对本朝大臣只推崇枢相一人。
郭威听了这话,更是惊讶,“我朝人才济济,这李崧为何对我独有推崇呢?”
魏仁浦答道,只因李崧曾对人言,我朝文武之中,唯大人一人礼贤下士、待人谦和,不谋私利,秉义为公。
郭威大笑,仁浦,这是你自己的话吧。
魏仁浦正色道,在下与大人相交十数年,彼此从不欺心,怎敢以妄言邀宠,方才所言正是李崧的原话。
郭威懒得去分辨魏仁浦的话是真是假,点头道,那咱们就去拜会一下这位李太傅。
当下二人换了便服,不带随从,各自骑了一匹马,直接前往城东的李崧府第,,李崧却不在府中。
郭威问门上小僮,可知太傅何往。小僮答曰太傅好钓鱼,自赋闲后每日清早外出,常至日落后方才归来。
郭威又问,可知去了何处钓鱼?
小僮答这却不知。
郭威心想,开封周围水系众多,却又从何寻去?
见他怏怏不乐,魏仁浦安慰道今日见不着,明日再来便是。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2:36:30 +0800 CST  

郭威摇摇头,心想以李崧忠于前朝的性格,未必肯见自己这个新朝大臣。
于是冲门上拱拱手道,烦劳小哥告知太傅,就说郭威久慕高义,渴求一晤,惜缘悭一面,改日当再来叨扰。
说罢与魏仁浦转身骑马离去。
郭威回到府中已是中午,夫人柴氏接着,吩咐下人马上开饭。儿女们和柴荣夫妇也都到了饭厅,郭威与柴氏育有二子二女,长子青哥,刚满十五,次女芸香,今年十三,三子意哥和小女芸芳皆尚在总角之龄。家人见他面色凝重,都不敢多问。
只有芸香,素来聪明伶俐,最能逗郭威开心。这时怀抱一只狗儿,来到父亲身边坐下,那狗儿才出生数月,长得肥头圆耳,身上毛发黑白相间,
芸香问道,阿爹,你看这狗儿长得象不象一个人?
郭威道,小女子胡言乱语,狗如何可与人相提并论?
芸香道,我只说象,又没说就是,你看它的额头。
郭威看那狗的额头之中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胎记,印象中好象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
芸香笑道,象不象那位苏伯伯?
郭威疑惑地问,哪位苏伯伯?
芸香道,就是上次请咱们全家去他家吃酒的那位苏伯伯呀,他人可真好,作了宰相这么大的官,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郭威猛然想起芸香指的是苏逢吉,苏逢吉额头上便自带了一块黑色胎记。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2:56:45 +0800 CST  
顿时勃然大怒,抡手便是一个巴掌,重重拍在芸香右颊,霎时便是一个红印。芸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怀中狗儿见势不妙赶紧挣脱怀抱一溜烟窜到房外。
郭威怒骂道,混帐东西,苏公乃国家重臣,岂是你可以拿来随意戏谑的么?
挥手还要再打,柴氏慌忙过来拦住,芸香掩着脸追狗儿去了,郭威叫道都是你养的好女儿,破家败国都坏在一张口上。
柴氏见他盛怒难抑,不敢开口争辩,众人更吓得战战兢兢,柴荣心思灵活,悄悄命人去东厢房请魏仁浦过来。
魏仁浦来的时候,郭或正坐在饭桌旁恨意未消,魏仁浦早知原委,也不再提此事。只说道,凤翔有消息来。
郭威一听,马上问道,是何消息?可是王景崇的军报?
魏仁浦心中暗笑,一本正经地答道,正是,王景崇说他已从凤翔发兵,与李守贞形成对长安东西合围之势,看来长安之乱不日可平。
郭威点头道,如此甚好,仁浦,你还没吃饭吧,来咱们一起吃,吃罢再聊。
柴荣在一边对魏仁浦佩服不已,过来几句话便转移了郭威的注意力。
郭威从军多年,军营中的生活习惯在他身上打下了极深的烙印,因此郭府中生活俭朴但规矩极严,饭菜每餐不过一荤二素一汤而已,每人碗中不留余粒,吃饭时不得交谈嬉闹。大家都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很快便把自己那份吃完,向郭威告了安便各自下去了。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3:16:54 +0800 CST  
只余下魏仁浦还陪在一旁。
郭威年轻时家境贫寒饥饱不定,落下了个胃痛的病根,因此只能细嚼慢咽,魏仁浦见他将盘中的残汤倒入饭碗,又把附在盘边的两片菜叶也挟过来,一古脑儿吃下,不禁赞道,“大人身居高位,生活却如此寒素,真是令人佩服。”
郭威不好意思地笑道,“过惯穷日子的人,不敢有丝毫浪费。只是你在我家,天天也是如此粗茶淡饭相待,直叫人好生过意不去。”
魏仁浦正要谦逊几句,忽听家人郭忠来报,有位李太傅前来拜访老爷。
郭威与魏仁浦相视一笑,连忙站起,正准备出迎,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李崧已站在饭厅门口。
郭威此时口里还包着饭,想要咽下又觉人前失礼,忙拿起碗悄悄吐出。李崧却已看见,大笑道,人言吐哺握发、天下归心;今日枢相亦是如此,足见盛名无虚。
郭威忙不迭施礼,致歉道,不知太傅光临,有失远迎,郭某惭愧之至,还望太傅恕罪。
李崧还礼道,大人何错之有,是李崧孟浪,不请自来,希望大人不要介怀才是。
郭威赶紧说,哪里哪里,太傅言重,太傅言重了。
二人相见礼毕,郭威将李崧延至二堂,魏仁浦自知身份,料他们有机密相商,知趣地及时告辞离开。
李崧坐下,开口问道,“枢相今日已位高权重,然门口并无警卫,家中亦仆役寥寥,方才老夫见门户大开竟可直入中庭,殊为不解,不知可否见告?”
郭威见李崧虽身着布衣,但白须飘拂,神情庄重和蔼,不由心生敬重,坦言道,“在下起于行伍,识少见浅,蒙先帝不次之恩,简拔在侧。
楼主 映雪青松翠  发布于 2019-04-14 13:37:30 +0800 CST  

楼主:映雪青松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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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4-10 20:41:5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6 13:49:2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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