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间古典而雅致的茶坊包间,一男一女对坐着,男的已经微微有些发福,儒雅温和的气质里透着一丝丝的疏狂,目光柔和而坚定,积淀着岁月的沧桑和无奈。女的温婉娴雅,皮肤紧致细腻,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那眼中却满是光阴的故事,那些年蹉跎岁月里的无奈和沧桑早已深深镌刻在了眉间心上。

俩人中间一张樟木根雕的茶台,台上一张花梨木的茶盘,茶道用的一整套茶具一应俱全,男的熟练地沏着茶,从容优雅的将每一道程序都有条不紊,细致的完成着,茶沏好了,精致雪白的细瓷茶杯里碧绿的茶水袅袅升起白色的氤氲,一股馥郁的兰花香气从茶杯里飘了出来。

她素手轻抬,端起茶杯闭上眼睛深深的闻了闻,却没喝,又轻轻的放下了茶杯,望着茶杯里的茶水默默无语。

他也没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白色的氤氲在她面前漂浮,她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朦胧,好多年不见了,她的外貌几乎没有变化,但气质却愈发沉静了,眉头仍锁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忧郁,温婉的气质里藏着一份倔强。

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茶台上,就这样静静的对坐着,房间里一直回放着《哭砂》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而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 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难得来看我 却又离开我
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
为何你从不放弃飘泊
海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
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 却又离开我
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
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理
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
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
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声音里依然是那种难以抗拒的磁性的魅力,透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还记得这首歌吗?”

歌声触动了她的回忆,思绪正恍惚着,他的问话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的空间,她一怔,抬眼望他,但他依旧如往昔的声音又让她感觉如此虚幻,她突然有点分不清时间和空间了。

还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她回过神,似有似无的一笑,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在那间茶坊里听到的,我知道你肯定还记得,我定房间的时候给前台说只给我放这首歌。”此时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她的面庞,接着道。

她的目光又低垂下去,仍旧看着茶杯里那小小一汪碧绿,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多大情绪的变化。

“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他道。

“七年了。”她道。

“你一点都没变,我却老了。”他有些感慨。

她没答话,只是淡淡一笑。

“当年我辞职举家迁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没和你告别,你不怪我吧?”他问。

“告不告别有什么区别吗?”她答。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5 16:08:38 +0800 CST  
“是啊,有什么区别?没什么区别。”他喃喃自语,“但是当年我曾对你说过,这一生不能指望在一起,只希望每天能看见你就足够了,我不能想象我的生活里看不见你会怎样?可我后来却离你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会怎样?还会怎样?什么都会过去的,就像你我现在这样。”她突然有点情绪冲动的打断他的话,但说完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他望了她一眼,低下头,沉默,俩人继续沉默着。
“我两年前离婚了。”许久,他道。
“嗯,我知道。”她淡然的接口。
“嗯!你知道?”他有点诧异,片刻想起,自嘲道:“当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没在同一个城市了,但我们曾经还是有那么多老熟人,你肯定是听说了。”
她不置可否。
“唉……”一声叹息后,他怅然道:“她很好,是我对不起她,我不是对她没感情,也不是不爱她,只是无法像当年爱你一样去爱她,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的试着去改变自己,可…….可怎么也燃不起那种激情…….是她要求离婚的,她说她受够了我的不冷不热。我几乎不和她吵闹,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我都尽量的迁就她,可她说她真希望我能痛痛快快和她吵上一架,她快憋疯了!有一段时间她和她们单位的一个男同事交往的特别密切,我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让我不舒服,有一天,她突然怒了,歇斯底里一般,说我根本就不在乎她,她故意和那个男同事亲近只是想看看我的反应,这些年她早就受够了我的淡漠,她是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看我如何反应,如果我爱她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可是我居然真的……..当时她给我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我真觉得不可理喻,哭笑不得,我大度难道不对吗?我信任你难道不对吗?可是后来我静下来一想,她的感受并没错,我记得当年洪兵和你开玩笑拉了一下你的手,我看见了,当时心里一下子就莫名的烦躁,妒忌,真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牵着你的手,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我并不想离婚,一来为了孩子,二来我一直觉得我和她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对的,平平淡淡,和和气气的生活不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吗?我还自认为对她很不错了,没想到…….唉…….也许真是我不对吧,她想要的那种感情我真的没办法给她,我对自己也无能为力……..所以我同意和她离婚了,除了留下我现在经营的文化公司外,我把其他所有的资产都给了她,还把那两家经营的完全上轨道的咖啡厅和茶室给了她,她只需要每个月去结算盈利就行了。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以后能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过她想要的生活。她坚持要让孩子随她,我也答应了,不过我可以随时去看他,她去年再婚了,现在过的很幸福,我也放心了。”
她静静的听完他的讲述,轻轻一声叹息,目光仍旧又落在了那杯茶水上,继续沉默。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5 16:33:35 +0800 CST  
“我知道去年他走了。”沉默了许久他又道。

脸上一阵轻微的痉挛,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十几年了,即便从来就没真正爱过,即便十几年来争吵冷战从没有断过,但他们毕竟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他们之间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虽然她明白她对他不是爱情,但她知道他是她的亲人,岁月已经将他们牢牢捆绑互溶了彼此,她对他有割舍不下的不可替代的坚固永存的亲情。

一张雪白的面纸递了过来,他怜惜的看着她,她伸手接过面纸擦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这些年虽然我们从没见过面,也没通过其他方式联系过,但我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你,从他们口中打听你的生活。”见她平静下来,他接着说道。

她眼帘低垂,仍旧不语。

“我们…….我们还能在一起吗?”终于,他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从电话里答应和他见面她就知道他所为何来,她就知道她会听到这一句,但此刻当她亲耳听到时,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跳,把玩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颤,些许茶水从茶杯里扑洒了出来,才收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曾经如飞蛾扑火般,明知是万劫不复她也想要和他在一起,在分开了这些年里曾经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着还能在一起,直到心已冷却,爱已成灰,暮然回首,曾经的过往真的如前尘往事般成了过往了…….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5 16:35:00 +0800 CST  
他静静的看着她,他等待着她的答案。

许久,许久,她轻叹一声:“我们回不去了。”

灯光下,他的脸色大变!

他没想到她会拒绝他!

他急切的追问:“为什么?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什么叫回不去?难道……难道你……你已经爱上别人了?难道…….难道我又迟了一步吗?难道你心里早就已经没有我了吗?”因为紧张,因为意外,因为害怕,他的声音在发颤。

“不,没有,我没有什么人,我还是一个人,只是……只是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忘了我吧,严寒,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放下吧,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我也好不容易放下了,何必呢……”她轻轻道。

他愕然,一时之间大脑有点痴钝,他有点怀疑眼前情景的真实性,少顷,他意识到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痛苦的感觉渐渐开始蔓延,爬行,最后绞痛着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吴艾,你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好吗?我给你时间,你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说好吗?”他近乎哀求的说。

她悲然的看着他,想再说些什么,他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急急的起身,慌乱道:“我提出的要求对你来说是太突然了,今天你的答复不算,改天等你想好了,我们再约个时间谈,好不好?我现在送你回去,你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我什么也不想听。”

她终于还是不忍的咽下了还想说的话,道:“你先走吧,我还想一个人静静的坐会儿。”
他慌急的点点头,逃也似的离去,冲出了茶坊,冲到了大街上,一阵冷风夹着秋雨扑面吹来,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噤,裹了裹身上的风衣,他不想开车,一个人冲到了大街上,大步的快走着,毫无思绪,毫无目的,就这样木然的穿行在大街上,不知从哪里传来李宗盛和林忆莲深情无奈的歌声: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
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
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
总是为了你心痛
因为你岁月中
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
(别说我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没有你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你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忘了你也没有用)
将往事留在风中

他的心揪的更紧了,曾经的爱难道真的已经成了往事吗?他还在执著什么?她难道真的已经放下了?他是不是应该也放下?他记得他们分手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下雨的秋天,难道冥冥中真的是早已注定今生无缘?

她仍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包间里,默默的流着泪,终于她觉得有点口渴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心更觉冰凉,原来,茶,早就凉了…….耳边《哭砂》仍旧在低吟着:风吹来的沙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严寒,明天就去单位报到了,早点睡,别第一天就迟到了。”
虽然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在父亲严厉的近乎苛刻的教育下从小生活习惯良好,几乎没让母亲操过心,但当母亲的还是习惯的叮嘱了他两句,他应着,洗漱毕就回房上床躺下了。尽管他已经工作过一两年了,这是第二个单位,但仍免不了对一个陌生新环境的些许忐忑,以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5 16:38:06 +0800 CST  
及各种憧憬与想象,他心杂乱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睡不着,渐渐的,浓浓的睡意覆盖了一切的杂念,他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里全是新单位的情景,恍恍惚惚不真切的场景和人影在交错着,切换着………

第二天。

“这是新调入我们单位的小严,严寒。”领导给大家介绍着,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女子,长发披肩,白色的针织外衫,及踝长裙,手里拿着文件袋,迈着轻盈的步伐径直就走进这间办公室,她从他座椅的背后绕过,长裙摇曳着,一阵微风轻拂过他的右脸颊,他抬头,但她已经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她在办公室的最角落一张办公桌坐下,抬头好奇的瞥了他一眼,此时他才看清她的模样,五官柔和娟秀,眉眼弯弯,水灵灵的雪白肤质透着自然的一抹嫣红。

“这是我们办公室人员,吴艾。”

“小艾,这是新调入我们单位的同志,严寒。”

他向她微笑点头问好,她礼貌而矜持的向他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掉头和办公室其他人叽叽喳喳聊开了,被冷落,他心里微略些局促,但尽量保持轻松而淡然的神情。

他被分在另一个科室,单位里有很多的年轻人,他是个随和而健谈的人,很快的就和大家相处融洽,吴艾在单位最年轻,也最漂亮,性情随和开朗,大家都很喜欢和她接触,他和她之间除了公事偶尔一两句话以外,基本没什么交集。但他却细心的发现,这姑娘表面上和人打交道时都笑靥如花,但一个人时却又像满腹心事,眉头间总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严寒从小到大都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遵循着严格的时间观念,加之又是新人,当然来的自然都比其他人早些,下班也晚些,他的办公室在她的前面,每天上下班他都能看着她从他办公室门前经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很好奇,总是控制不住悄悄的打望她。
她从来不浓妆艳抹,淡扫蛾眉也只是偶尔,但她每天能把自己收拾的清爽整洁大方得体。她好像有很多的衣服,半个月也不见她穿同款的,她喜欢穿纯色的衣服,她好像永远都明白她适合穿什么样的衣服,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被她自身的气质驾驭的服服帖帖,和她本人相得益彰。

他暗想,这女孩家里应该挺有钱的,要不就那点工资还不够她买衣服的,不过她身上看不出来大小姐的傲气,她自有一股傲气,但不是浮于表面的傲气,那种傲气似乎更是一种与生俱来骨子里的卓尔不群的傲气,他想或许漂亮的女孩子都比较傲气吧。

单位里的年轻人很多,有很多未婚的,下班后总喜欢AA制的去聚餐,唱歌,大家邀请过他几次他都拒绝了,他不善喝酒,也不贪玩,而且觉得工资也不高,这样隔三差五的出去玩,几下就没了,他从工作第一月除了留点零用钱,把剩下的工资几乎都如数上交给母亲。

但吴艾几乎每次都爽快的答应和他们出去,他想这女孩子又爱打扮,又贪玩,这每月的花费可不得了,这样的女孩子看着漂亮可不适合结婚过日子,将来娶她的人必定要多金,要不怎么能供的起她这样的消费,还得啥家事也不让她干,看她的样子和那双手也不想会做家务的样子,还得容忍她经常很晚归家。而且她身边总围绕着单位一群年轻男人在她身边显殷勤,她已经被宠坏了,将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驾驭她。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00:16:41 +0800 CST  
及各种憧憬与想象,他心杂乱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睡不着,渐渐的,浓浓的睡意覆盖了一切的杂念,他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里全是新单位的情景,恍恍惚惚不真切的场景和人影在交错着,切换着………

第二天。

“这是新调入我们单位的小严,严寒。”领导给大家介绍着,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女子,长发披肩,白色的针织外衫,及踝长裙,手里拿着文件袋,迈着轻盈的步伐径直就走进这间办公室,她从他座椅的背后绕过,长裙摇曳着,一阵微风轻拂过他的右脸颊,他抬头,但她已经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她在办公室的最角落一张办公桌坐下,抬头好奇的瞥了他一眼,此时他才看清她的模样,五官柔和娟秀,眉眼弯弯,水灵灵的雪白肤质透着自然的一抹嫣红。

“这是我们办公室人员,吴艾。”

“小艾,这是新调入我们单位的同志,严寒。”

他向她微笑点头问好,她礼貌而矜持的向他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掉头和办公室其他人叽叽喳喳聊开了,被冷落,他心里微略些局促,但尽量保持轻松而淡然的神情。

他被分在另一个科室,单位里有很多的年轻人,他是个随和而健谈的人,很快的就和大家相处融洽,吴艾在单位最年轻,也最漂亮,性情随和开朗,大家都很喜欢和她接触,他和她之间除了公事偶尔一两句话以外,基本没什么交集。但他却细心的发现,这姑娘表面上和人打交道时都笑靥如花,但一个人时却又像满腹心事,眉头间总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严寒从小到大都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遵循着严格的时间观念,加之又是新人,当然来的自然都比其他人早些,下班也晚些,他的办公室在她的前面,每天上下班他都能看着她从他办公室门前经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很好奇,总是控制不住悄悄的打望她。
她从来不浓妆艳抹,淡扫蛾眉也只是偶尔,但她每天能把自己收拾的清爽整洁大方得体。她好像有很多的衣服,半个月也不见她穿同款的,她喜欢穿纯色的衣服,她好像永远都明白她适合穿什么样的衣服,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被她自身的气质驾驭的服服帖帖,和她本人相得益彰。

他暗想,这女孩家里应该挺有钱的,要不就那点工资还不够她买衣服的,不过她身上看不出来大小姐的傲气,她自有一股傲气,但不是浮于表面的傲气,那种傲气似乎更是一种与生俱来骨子里的卓尔不群的傲气,他想或许漂亮的女孩子都比较傲气吧。

单位里的年轻人很多,有很多未婚的,下班后总喜欢AA制的去聚餐,唱歌,大家邀请过他几次他都拒绝了,他不善喝酒,也不贪玩,而且觉得工资也不高,这样隔三差五的出去玩,几下就没了,他从工作第一月除了留点零用钱,把剩下的工资几乎都如数上交给母亲。

但吴艾几乎每次都爽快的答应和他们出去,他想这女孩子又爱打扮,又贪玩,这每月的花费可不得了,这样的女孩子看着漂亮可不适合结婚过日子,将来娶她的人必定要多金,要不怎么能供的起她这样的消费,还得啥家事也不让她干,看她的样子和那双手也不想会做家务的样子,还得容忍她经常很晚归家。而且她身边总围绕着单位一群年轻男人在她身边显殷勤,她已经被宠坏了,将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驾驭她。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07:56:34 +0800 CST  


“严寒,有没有女朋友啊?”单位的一个老大姐亲切的问?

“没有。”严寒不好意思的笑笑。

“多大了?”

“满过二十四了。”

“哦,不算小了,有合适的可以交一个吗。”

“没有?小伙子人长的这么精神,还怕没女朋友!你瞧我们单位有合适的吗?有合适的就让你王大姐给你俩牵一下线呗!”单位一个老同志,快退休了,手头也就没安排啥事,对单位有些情况也越来越不熟悉了,平时偶尔来单位坐坐,和人闲聊几句,单位领导也没怎么约束他。

“你这人真是,啥情况也不清楚就瞎搭话。小严二十四岁,是单位男同志里最年轻的,在年龄上能和他合适的就是吴艾了,二十二,但他俩可能吗?”王大姐反驳道。

“哦,你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吴艾当然和他不可能。”老同志忙不迭道。

“放心,小严,以后王大姐有合适的人选记着给你介绍一个就行了,反正你还年轻吗!”王大姐热情爽直道。

严寒忙礼貌的向王大姐道谢,暗想,这吴艾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说我和她根本不可能?莫不是她家真的高不可攀,我们这些小工作员根本就不在人家的考虑范围内?
心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微小的肥皂泡,瞬间被击破了。

一丝丝失落感居然莫名其妙的飘进他心里。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08:04:59 +0800 CST  


“严寒,新单位怎么样?有没有漂亮的女孩子啊?有的话就去追啊,你也二十四了,不小了,不过除了漂亮你要摸清人家家境如何哦,你们家的条件可不是一般姑娘能配的哦。”母亲的同事刘阿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他道。

母亲在中学教书,工作勤恳,为人真诚,乐与助人,和同事们的关系很好,经常会有同事到家里来坐坐,刘阿姨和母亲相交甚好而且又和他们住在同一栋楼里。

“他呀,那个姑娘瞧的上他?”母亲嘴里否定着,眼望着儿子,脸上却满是骄傲与慈爱。

“哟!瞧你说的,你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吗?你们家严寒要没姑娘能看上,我们家那个傻小子,又闷又呆又丑,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刘阿姨家也有个儿子,虽然还不到二十,但性格特别内向,人长得也不咋地,他母亲一直都担心儿子将来找不着对象。

他母亲笑道:“瞧你,你儿子还小吗!将来大了说不定一大群姑娘追着要嫁给儿子呢,到时候我看你这婆婆可得头疼了!”两个老朋友就这样互相打趣着。

“好了,不开玩笑了,还记得我上次给你家严寒提的电力局的那个姑娘吗?比你家严寒小一岁,父母,姐姐,姐夫都在电力部门,她是家里最小的,家里条件很不错了,虽然比不上你们家,但还算过得去,姑娘长得也清秀,我看和你家严寒挺配对的。上次和你提过,你也没回我话,你家严寒知道吗?”刘阿姨道。

母亲望了一眼严寒,道:“你说这事时正忙着给他调动工作,想等工作定下来再说,现在工作倒是已经落定了,但他在新单位工作不久,想他先安心工作一段时间再说,所以暂时还没给他提过,”说着把话扔给了儿子:“严寒,你也听见了,瞧你刘阿姨多关心你!你也大了,这事我不给做主,你自己看着办吧,是要见见这个姑娘还是等工作稳定一段时间再说,你看着办吧。”

严寒暮然红了脸,心想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单位和家里都有人向他提亲?他不好意思的冲着刘阿姨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哟!莫不是你在单位有中意的人了?刘阿姨知道你小子眼光高着呢,什么样的女孩能入你的眼?给刘阿姨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

闪念间,吴艾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晃了一下,然后又飘去,严寒自己也顿觉莫名。

“没有什么女孩子,刘阿姨说哪里去了,我刚调到新单位,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等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年纪也不大,不急。谢谢刘阿姨费心了,到时候还得要刘阿姨您多帮忙操心才行!”

“瞧你家严寒人长的好,嘴也甜!行!反正我说的那个女孩子年纪也不大,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家里也不急,以后再说吧!”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08:08:14 +0800 CST  


一辆豪华型的奥迪轿车,“嗖”一下径直就开进了单位的院子,一个急刹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这是1999年,一个县级单位在报告打了一次又一次,财政审了一遍又一遍的情况下才允许配备一辆桑塔纳档次的轿车,但政府车辆大多是特牌号,一眼就能从牌照里辨别出是公用车,还是私家车,在这座经济还算发达的地级城市里私家车已经逐渐在个别家庭出现,但车的品牌大多还是奥拓,夏利之类的居多,此刻一辆非官方牌照的奥迪车高调的停在院子里,实在是让人侧目。严寒刚好在楼上办公室的走廊上从上往下看见了停在院子中央的车,暗想:“快下班了,莫非是哪里来办事的人,太高调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男子,二十七八岁,威仪挺拔,眉目间冷峻强硬,不怒自威的霸气让人心生畏慑。

正是下班时间,陆陆续续都有人从楼上办公室走下楼,大家见了此人都点头示意或上前寒暄几句,单位几个领导看见了也远远地和此人招呼上了,看来此人是单位里的常客了,不知是哪路神仙?严寒在楼上看着,心里也不免对此人有些好奇。

“吴艾,还不快下去,接你的车来了!你架子可真大啊,奥迪车接送上下班,比单位老大坐的车高级多了!我要是你这么有钱就不用上什么班了!”单位科室的何主任,一个爱唠叨的中年男,在吴艾办公室外嚷嚷着。

“知道了!你烦不烦!”吴艾懒洋洋的走出办公室,瞪了何主任一眼,扫视了一眼楼下,又迅速收回了视线,一脸不情愿,慢吞吞的往楼下走。

严寒似乎已经明白了,怪不得王大姐他们说吴艾和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原来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而且是个大款,难怪她的消费这么高,原来是有人供着啊!现在的女孩子择偶都是把物质金钱作为第一条件,像她这样的漂亮女孩自然是要挑个有钱人了。

严寒心里有点点失落,有点点不屑。

“楼下那个开奥迪车的是吴艾的男朋友啊?”严寒不动声色平静的向何主任探问道。

“什么男朋友啊!人家结婚了,是她老公!”

“结婚了?听他们说吴艾才二十二岁啊!怎么结婚的这么早!”严寒有点吃惊。

“嗨!人家到了法定年龄愿意结婚就结了呗,又不违法。”

“哦,是这样啊,我不清楚情况,顺口问问。”严寒讪讪的。

吴艾磨磨蹭蹭的走到楼下,果然早已等候的奥迪车男子就迎了上去拉她的手,吴艾冷冷的瞪了奥迪车男子一眼,甩手,独自一人负气前行,奥迪车男子又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她,扫视了一下四周,有点恼怒,强忍着,凑近吴艾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吴艾抬眼望了望四周和楼上,强忍着不快的情绪和奥迪车男子上了车,车启动,扬长而去。

见此情形似乎俩人有点不快,严寒想起今天早上上班时,吴艾从他办公室经过他就发觉她的情绪有点低落,不,应该说她经常会在不经意间时不时的透出一种落寞感,似乎她并不太快乐。

嫁了个有钱人,她有什么不快乐呢?严寒心里很是好奇。

他本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对别人的家长里短更不喜欢多打听,但对她他总却有一种莫名的好奇,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08:12:28 +0800 CST  


“郑齐,抓紧把这几个事给处理一下,今天上午就必须得弄好,我等着!”一叠资料“啪”一下甩到了郑齐面前,随着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的话也冷冰冰的扔了过来。

说话的是科室一个临时的负责人,因为科室负责人被下派去挂职锻炼,弄得好回来就可能升迁,但在还未明了前,原有职位会空着,等着他回去,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正式的空出原有职位,在他挂职锻炼期间由领导指派预备人选暂时接手工作。

此临时负责人姓任名健,不过大家私下都称呼他“贱人”,凭着一身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奴颜媚骨的本事顺利当上了临时负责人,但骨子里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本性又让他刚当上几天临时负责人就得意忘形,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物了,时常在同事面前耍威风,生怕别人不拿他当回事。

“这么多!一上午怎么做的完?”郑齐小声的抗议了一句。

“做不完?做不完也得做!少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下面是怎么办事的吧?这事是有点多,但只要拿出干劲抓紧时间是可以做完的!”‘贱人’武断的驳回了郑齐的抗议。

“好吧,那我先去吃点早饭回来就做。”郑齐无奈的说。

“吃早饭?吃早饭!我没听错!你说你要去吃早饭!单位三令五申的要求大家遵守规章制度,什么上班开小差,溜号,在我任职期间是绝对不允许的!”‘贱人’大声道。

“制度是制度,但早上太匆忙,单位里大多数人都是先报到后就去吃个早餐,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昨晚不舒服没吃晚饭,今天又睡过头了,也没来得及吃早饭,现在饿的心里发慌……..”因为饥饿和生气,郑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力的争辩着,话还未说完就又被‘贱人’打断:“忍着!你自己没吃晚饭,没吃早饭,是你自己的责任,又不是我端了你的碗不许你吃!制度就是制度,必须严格遵守,不打折扣,别的科室我管不了,以前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管,反正现在是我在负责这个科室,这个科室的人员就必须服从我的管理!”

郑齐本还想争辩几句,但一想到自己在单位还是聘用工身份,一年一签,于是憋住气,强忍了,拿起桌上的厚厚一沓开始工作。

‘贱人’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瞟了瞟严寒,目光意味深长。他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察言观色,捏软怕硬,对于严寒这个新来的小子,低调的让人完全摸不透什么来头,但凭借多年的阅人经验和一股敏锐的政治嗅觉,‘贱人’琢磨着这小子能已正式编制的身份进单位不会是没有背景的,而且这小子外表看上去温和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的强硬,不像是软弱之人,他还没有摸透他,还没有弄清他的背景,不会轻易对他指手画脚的,他不过是拿压郑齐来给自己找找存在感,随便杀鸡儆猴罢了。

郑齐二十七八岁,来自农村,厚道本分,几年前机缘巧合进了单位,在乡亲们的羡慕下,在父母的骄傲中却独自守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清苦与寂寞,租住在城市一个偏僻角落的,一处极小的,阴暗潮湿的房子里,一个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却因看不到他的未来不久前和他分手,让本就生活没有照顾和规律的他,因为失恋的痛苦,生活的更是颠三倒四。

严寒目睹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一阵激愤,一股热血上涌,正待要发作,想起父亲的严厉和母亲的叮嘱,想起自己一个单位的新人,很多具体都没摸清,很多人的背景和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没弄明白,这不是读书那会儿,可以凭义气用事,抡起拳头抱打不平,现在还不是时候。

强忍住,他继续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此刻吴艾也碰巧在他们科室,见此情形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又昂首大步的走进了他们科室,手里拎着一包东西,走到郑齐桌前,放下,打开,里面一盒牛奶,一个面包,一个蛋糕。她拿起面包轻轻掰了一小块,吃了,然后对郑齐道:“齐哥,我早点买多了,吃不完,你帮我吃了吧。”

郑齐感激的望了吴艾一眼,想吃,又拿眼瞥了下‘贱人’,心里顾忌着,拿不定主意是吃还是不吃。

“未来的任大科长,我刚才的早点买多了,吃不完,浪费了可惜,叫齐哥帮我解决下困难,行不行?我知道你任大科长纪律严明,你们科室管的严,但这事和你任大科长没关系,要那个领导查起来你就说是我违反了纪律就行了,到时我来写检查,怎么样?”吴艾微笑着,冷眼看着‘贱人’道。

‘贱人’自然清楚吴艾的背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虽然愠怒但也强忍着,尴尬的讪笑道:“小吴,你挤兑我不?说的任哥我好没义气似的?什么叫查起来就算到你头上?我任哥是那种出卖同事的人吗?是踩着同事的肩膀往上爬的人吗?放心,这事查起来有任哥在呢!多大个事!”说着‘贱人’的表情居然由讪笑转为大义凛然,好像随时准备慷慨就义一般,又对郑齐道:“你快吃了吧,下不为例啊,你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要注意身体哦,找个女人结婚好好过日子吗,放心,我回头给我们家那位说说,让她给帮助介绍一个。”那语气恳切真诚的完全一副关心下属的姿态。

看着‘贱人’能在瞬间就自然做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动滑稽顺势变化着的表情,这自然流畅的演技不拿奥斯卡简直可惜了,吴艾不禁“扑哧”一笑。郑齐见状也安心的拿起早点狼吞虎咽的几口就吃了。

严寒在旁不禁对吴艾刮目相看,暗自赞叹。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08:26:59 +0800 CST  


“工委组织各单位文艺演出,往年单位都是组织的集体合唱或舞蹈,费人费力费财,今年单位任务重,忙,财政也吃紧,没那么多精力财力来弄个合唱什么的,但工委组织的活动也不能不参加,我看去繁就简,大家合计一下,给出出主意,弄个最轻便简单的应付一下。”领导开完例行工作会议,工会万 让大家留一下,上台简短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下面叽叽喳喳“嗡嗡”声一片的议论开了,但谁也没个正式发言。

“大家别光是在底下议论,出个点子啊!”见大家都没提议,万 有点急了。

“吴艾会拉小提琴,我看就让吴艾来个小提琴独奏吧,这样够简单了吧?”吴艾科室的何科长提议道。

严寒不禁又对吴艾侧目以视。

吴艾似乎毫无准备,一听乍然,嘴里嘟嚷道:“就你嘴多!我那点水平那能上台演出啊?拉的跟锯木头一样,把台下的观众吓坏了你赔医药费!”

“行!这个提议好,就让吴艾代表我们单位演出吧!”见有人提议,万 立马松了口气,顺势表态道。

“不行!万 ,我水平真不怎么样,业余爱好,从没上过台,会紧张的,到时拉的真会要人命的!”吴艾慌忙不迭的推辞道。

“没事,就当给工委交个差,拉的好不好的无所谓,又没让你去争取名次,要真吓坏了人由单位出面解决医药费怎么样?”万 打着哈哈,开着玩笑说道。

“不行,真不行,我会紧张的…….”吴艾还想推辞,万 打断道:“好了,小艾,你就当是给你安排的工作任务,干的好不好是能力问题,接不接受可是态度问题哦。”

吴艾一时之间有点哑然。

“万 ,小艾说她一个人紧张,要不再安排个人和她一起演出可能会好些吧?”郑齐提议道。

吴艾感激又好奇的望向郑齐,万 也好奇的看着郑齐道:“这个提议好是好,可这些个高雅玩意恐怕没几个会吧?怎么你会?哟,你小子还深藏不露啊。”万 人随和,平易近人,爱和大家开玩笑。

“我那会这个!我是给你推荐个人。”郑齐道。

“谁啊?不要请外援哈,要别的单位知道了还不得拿话柄给人家说,一次被拆穿了,搞不好他们以为我们次次都是弄虚作假,我们单位的名声可就坏了。”万 谨慎道。

“瞧 您说的,这点原则我还不懂吗?严寒,这个新来的小伙子才是深藏不露的人才,他会小号,可以让他和吴艾一起和奏一个曲子不就行了,既简单,多一个人上台小艾也没那么紧张。”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严寒,严寒一愣,望了郑齐一眼,有点责备,有点感动,相处一个多月,郑齐工作经验丰富,经常已老同志的姿态对他热心的传帮带,而严寒则对他彬彬有礼,以礼相待,从不因对方身份编制的不同而相压,反倒是因‘贱人’对自己有所顾忌而经常在私底下帮助郑齐,所以俩人成了好朋友,相互比较了解,严寒一贯低调,虽然善谈爱言,但从不谈及自己的家世背景,吹嘘自己的各项才能,看不出和大家有什么不同,郑齐也是一次去他家做客无意中发现他会吹小号,这才极力推荐。

在众目注视下,严寒也就惊然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常态,微笑着谦逊道:“我也只是业余爱好而已,吹的不好,别砸了我们单位的招牌,还是另请能人上吧。”

“一个个的都谦虚成啥样了!我哪怕要是会吹两句口哨我都敢跳上台去,可惜我连口哨都吹不转,牛我倒是会吹,但没听说有吹牛的表演,要不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左请右请你们这些能人了,可你们一个两个的还给我摆架子,太不给我面子了!好歹我这张脸还是够大的吗,怎么你们都不赏脸?”万 是个矮胖子,腰肥肚圆,一张白胖胖的脸更是生出了两个双下巴,此时佯装生气的嘟嚷道。

大家在下面一阵哄笑,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18:28:46 +0800 CST  


小号就挂在严寒床头的墙上,他经常取下来擦拭,但很少在家里吹,一来,小号的声音比较大,怕吵到人,二来,在家吹很难有那种投入的情绪,大多时候他都是去离家不远的江边,一个人静静的吹,有时实在不方便出门又特别想吹的时候也是家里没人在的情况下,或者家里有人,他就紧闭房门,将小号加上弱音器来吹奏,但终究不如在边江尽情而投入的吹奏来的畅快。

从小就爱音乐,对于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但畏于父亲的缘故他不敢表现的太过出格,更不敢选择音乐作为专业,在父亲眼里搞这些都属于不务正业的范畴,男孩子更不许沉迷于这个。

父亲是军人,参加过中越战争,后来在部队升至团长,退役后不想被分去机关挂个闲职,所以选择了自主择业,回地方后用退役费作为原始资金开始了创业之路,凭着敏锐的嗅觉,精明的头脑,敢闯敢拼敢于失败的劲头,当然还有父亲那当兵二十几年积累下的宽广人脉,短短的时间里父亲的事业迅速发展壮大,办公司,开工厂,风生水起,红红火火,资产也日渐丰厚,在当时,在当地,他们家已经是属于相当富裕的家庭了,虽然父亲性格张扬,但严寒的母亲是一个极其低调又有主见的人,并不过分的追求物质上的享受,也言传身教的影响教导着严寒,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过很质朴,看不出和常人有异,所以,他们家至今都住在很不起眼的普通居民楼里,父亲的公司有车,不止一辆,但从不开回家,左邻右舍虽然关系和睦,但也很少人知道他们家的根底。

父亲为人刚勇,果敢,讲义气,够豪爽,在战场上,部队里结下了许多生死之交的战友,而这些战友中有好多退役回地方后已经在各部门扎根,位高权重,父亲通过战友们的相帮,很顺利的让严寒进入了这个政府部门的机关单位。

尽管如此,他和父亲之间除了血缘,在感情上却比较疏离。父亲脾气暴躁,独断,典型的军人作风,在家也一贯如此。

严寒从小生长在部队大院里,受到父亲近于严苛的管教,父亲一直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和自己一样有着军人气质的人,但严寒除了长得非常像他父亲,性情却和父亲相去甚远,他更像他母亲温和柔韧坚定。两张非常相似的脸,一个张扬粗狂,一个内敛儒雅。
父亲一直希望儿子报考军校,但他本人的志愿却是想读艺术类院校,迫于父亲的坚决反对他折中的选了自己并不喜欢的理科类专业,但大学的时候他却把许多精力投入到了大学的各个文艺类社团,书法,绘画,音乐。他的书法和绘画作品还代表过学校参过赛,得过奖,载入了学校的史册。在大学期间他参加过数次的文艺演出,乐器,演唱,并主持,他很善言,因为生长于部队大院的环境,普通话更是顺溜,生活中接触的人也是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潜移默化的积累了他丰富的社会阅历和来自现实生活的各种应变和语言素材,他的台风轻松潇洒,幽默活泼,一时间成了学校的明星人物,爱慕者众多。他虽生性淡泊,感情含蓄,但正直青春韶华,对爱情不可谓不向往,但他并不想随随便便的谈恋爱,他不要那种感觉对方还不错就可以和对方发展一下,谈一场可有可无的恋爱,在他心目中恋爱是至纯至美的神圣,不可亵玩,他一直在心里等待着,期盼着,等待着那个不知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孩,那个能让他感觉到他想要的那种心动的女孩,但至今为止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们虽然不可谓不优秀,不可谓不美丽,他也心动于她们的优秀,心动于她们的美丽,心动于她们对他的炙热表达,但似乎那些心动的感觉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还不足以让他向前迈出一步,而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清。

他喜欢的乐器众多,但唯独与小号结缘也是原于生长的部队大院和父亲。

小时候父亲反对他学习乐器,他没有接触其他乐器的机会,但他的心痒痒的,总想寻个什么乐器来学学,直到有一天他听见部队里每天都要吹响好几遍的号声,突然来了兴趣,跑去吹号手哪里去跟人学习,还拿回家试吹,但军号只能吹出几个音,完全不能满足他想要吹乐曲的要求,就在他失望之际,也暗好音乐的母亲却给他买来了一支真正的器乐小号,但外型看起来和军号很相似,而完全不谙音乐的父亲却没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同,对于军人的他而言,儿子吹军号是理所当然的事。就这样小号就一直伴随着严寒,即便后来上了大学,虽然在大学里学什么父亲也无法直接干涉,他也接触了几样其他的乐器,但都不如与小号这般的渊源与情感。

今天正好家里没人,他取下小号,装上弱音器,吹起了《在此等候》,小号是铜管乐中音域最高的乐器,因为怕影响家人和邻居他都装弱音器来吹,渐渐的他越来越喜欢这种装了弱音器吹出来的小号音色,圆润,轻柔,低婉,很适合吹奏比较舒缓深情类的曲子。他喜欢吹奏这首《在此等待》,虽然至今为止他还没谈过恋爱,也不完全能体会歌词中表达的情感,但他喜欢这首曲子的旋律,喜欢那句waiting for you 一如他对爱情的默默等待。

旋律中的他眼前浮现出吴艾的影子,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都要和吴艾一起练习彩排了,不知为什么他有点莫名的兴奋又有点淡淡的忧伤。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18:36:13 +0800 CST  


家里的门“嘭”一声重响,被打开,又“嘭”一声重响被关上。他沉浸在音乐的旋律里,毫无觉察,直到肩上被重重的一拍,他吓了一跳,号声戛然而止,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一脸疲惫,胡子拉碴,脏兮兮的长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耷拉在颈后,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吉他,对着他喊道:“哥。”

严寒心疼的责备道:“你又几天没回家了?你就不怕爸爸又打你?”

“打就打呗,从小到大我都是被他打大的?早就习惯了,随便他打,我现在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皮厚着呢,还怕他打!就怕他现在已经懒得打我了,等他年纪再大点,恐怕他连打我的力气都没了。”年轻男子一脸的桀骜,满不在乎道。

“家里有吃的吗?我饿了。”年轻男子放下吉他,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找吃的。

“就只有剩饭剩菜了,你等会儿,我马上给你做点吧。”严寒道。

“不用了,将就这些吃就行了,你懒得去做,我也懒得等,肚子饿着呢!”年轻男子一边说一边已经端起剩饭剩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严寒坐在餐桌旁一边陪着弟弟,一边看着他风卷残云般的吃相。

这是他弟弟,出生在春天,取名严春,而他出生在冬天,取名严寒。弟弟只比他小一岁多,年纪相若,但兄弟俩性情却是南辕北辙。严寒温和如春风,严春倔傲如顽石。严寒长的像父亲,但性情像母亲,严春长得像母亲,性情却像父亲。但有一样兄弟俩却是非常相似的,就是同样的爱好音乐,而且兄弟俩感情极好。

兄弟俩从小就对音乐有浓厚的兴趣,同样面对父亲的反对,但兄弟俩采取的却是不同的应对。
严寒内敛隐忍,严春张扬叛逆,对于父亲的反对,一个极力的压制自己不拂逆父亲的意愿,一个我行我素,对于父亲的管束逆行反施。

严春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考入了重点高中,高一时迷上了BEYOND 乐队,也从此迷上了摇滚和吉他,因此遭受到父亲强烈的反对,怒骂,暴打,这些都没有让严春放弃摇滚和吉他,反而和爱好音乐的朋友们组成了乐队,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亲暴跳如雷,更加严厉的责罚,为了躲避父亲的责打,他经常三五天的不回家,有时悄悄回家,一遇到父亲,结果就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不知多少次严寒在旁替弟弟认错求情,有时见父亲实在打的厉害,就心疼的挡住弟弟身前替弟弟挨打。

尽管这样父亲的管教不但没有让弟弟回头,反而让弟弟和父亲越来越疏远,弟弟没考上大学,也不打算再考,干脆就和他的乐队一起正式的开始在歌厅酒吧到处驻场演出,只是偶尔回家看看母亲和哥哥。

刚开始父亲不许他回家,扬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每次见他回家都一顿暴打,但毕竟骨肉连心,虽然被小儿子气的不行,但有时一想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个性,正因为父子俩脾性太相似了,矛盾才越发的尖锐,渐渐的他也接受了小儿子不羁倔傲的个性,偶尔碰见严春悄悄的回家也没那么大的脾气了,但顾及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和面子有时也要装腔作势的打骂几句。

“哥,刚才你吹的好投入,是不是心里已经有那个你要等的人了?什么时候让弟弟我见见未来的嫂子?”严春一边吃一边调侃哥哥道。

“瞎说什么啊!那有什么人,单位派我参加工委组织的单位文艺汇演,吹小号,我拿出来练练。”严寒回答着,心里又晃过吴艾的影子。

“小号独奏吗?”

“不是,单位还有一个女的,拉小提琴,和我一起合奏。”

“哦?女的,小提琴,合奏…..”严春一听,抬头,一脸坏笑的看着哥哥:“年轻吗?漂不漂亮?哥,有戏哦…….”

“年轻!比我年轻。漂亮!很漂亮。不过人家已经结婚了。就你想的多!”严寒笑着,心里又飘过一丝怅然。

“哦?这么年轻就已经结婚了?哥你没戏了!不过这女的肯定漂亮吧,而且心软,肯定早早就被别人看上,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的自然也就招架不住乖乖嫁作他人妇了。”

“你小子,年纪轻轻的好像什么都懂似的?人都没见过,没接触过,就知道人家漂亮,知道人家心软?你这些经验都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骗了人家多少小姑娘的心…..”严寒和弟弟玩笑着。

“呵呵…….”严春狡笑着,不予置辩。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19:31:48 +0800 CST  


“严寒,吴艾,你俩可要抓紧练习哦,以后你俩的工作时间可以自行调整,我都和你们俩的科室主任说好了,演出之前都不要给你俩安排太多工作任务,要保证你俩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练习。我给领导也请示了,把小会议室给你俩作为彩排使用,这是会议室的钥匙,两把,你俩一人一把,别弄丢了,等演出完了还给我。”万 把他俩叫到办公室亲切的吩咐道。

“中途你俩有什么需要和困难尽管提出来,单位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尽量满足你们的。你看你们现在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提出来?”万 把钥匙给了他俩接着又表态道。

“暂时没有,等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再说吧,你呢?”吴艾回答,说完转头目视严寒,礼貌的询问。

“我也没什么要提的,以后有需要再说吧。”严寒道。

“那行,暂时就这样吧,你俩也要抓紧时间着手准备了,这事就拜托你俩了,我这老家伙什么也不懂,要不我也想上台去风光一下,说不定那个美女看上我了对我暗送秋波的也不一定哦,哈哈哈……..”万 又开起了玩笑。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万 这体型适合跳芭蕾,要不我们单位多出一个节目,我拉《天鹅湖》你来跳一段天鹅舞如何?保证轰动全场!”吴艾调皮道。

“我这体型跳芭蕾?你这小鬼又在取笑我了!看来猪八戒戒的本事可真大,除了背媳妇还可以跳芭蕾!国际范!哈哈哈…..”万 大笑着自嘲道。

“是吗……干脆万 背着嫂子跳一个《天鹅湖》怎么样?这个更有创意!我看哪个女的还敢给你暗送秋波?”吴艾又调皮道。

“就你嫂子那个体型让我背着她跳!那不是芭蕾舞,那是双人肥皂舞!”万 一脸苦笑,他是个胖子,他夫人比他更胖。

吴艾忍不住“咯咯”大笑。

严寒在旁也被乐笑了,他其实也是个挺幽默风趣的人,但碍于进单位不久,还是少言稳重些好。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6 19:34:05 +0800 CST  


小会议室位于办公楼的顶部,是单位几个头坐在一起召开重要会议的,一般很少用,但环境极好,临山,面水,远眺,全无障碍。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户边俯瞰,左边静缓的岷江,水色如黛,右边奔疾的金沙江,江色如金,他们就如一对遥遥相爱了几千年的情侣,不远千里,日夜不停的寻找着彼此,奔向着彼此,靠近着彼此。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断他们彼此的吸引,停止他们奔向彼此的脚步,终于,此时,此地,他们相遇了,扑向了彼此的怀抱,溶合了彼此的血液,然后,豪迈的金沙江翻滚着金色的浪花拥卷着怀里温柔的岷江,缠绵着,汇成了一曲旷世的恋歌,浩浩荡荡的东流而去。

“你看我们合作什么曲目好呢?小提琴一般都和钢琴合奏,和小号合奏的曲目我暂时还想不起来。”空旷的会议室里回响着吴艾的声音。

“是啊,他们也是,硬拉我进来,其实就你一个人拉一曲就行了,我这业余水平别带坏你了。”严寒谦逊道。

“瞧你,别这样说,要我一个人我真不敢上台,多一个人在台上心里也没这么怯场。”吴艾怕严寒误会,连忙解释道。

严寒温和的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拉的小提琴?听说小提琴很难学,要练习很长时间的。”在大学里严寒也接触了下小提琴,但初学拉的声音太难听了,怕打扰同学也就放弃了。

“我九岁开始学的。”

“九岁?那个时候应该很少有家庭的孩子能学习乐器的,那个时候连辅导这些的老师都很少吧。”

“是啊,我从小就喜欢音乐,我父母也支持我,那时候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乐器行,更别说专门授课的老师,我父母托人到处打听才找到一个中学里任职的音乐老师,然后托人在省城给我带回来一把小提琴。本来我父母最初征求我的意见问我喜欢学什么,我其实也想学钢琴,可钢琴只能坐在一个地方弹,不能随便搬来搬去,我喜欢在有风景的地方练曲,特别是在水边,所以我就选择了小提琴,携带方便,我经常都一个人去江边,在水边静静的拉,这种感觉才好呢。”吴艾说着眼睛透过玻璃窗望向大楼下远处的江面,眼睛里露出柔美而宁静的光,似乎此刻她已伫立在水边。

严寒心微动,本想接口说自己也喜欢一个人在水边吹号,但转念间又压下了,改口道:“你这么早就接触音乐,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音乐作为专业呢?”那天开会的时候吴艾说她是业余爱好,想必她读书的时候并没有读音乐专业,严寒推想。

吴艾眼中柔美而宁静的光消失了,眼眸中生出一许无奈道:“人生有许多东西都不是只凭自己喜好来选择的,那样太自私了,有许多选择是因为自己的责任。”

“哦,是吗,那你选择的专业是什么?”严寒对吴艾不禁又是诧异。

“工商管理。看不出来吧?我还是管理型人才,呵呵。”吴艾自嘲道。

“工商管理?呵呵,的确,一点看不出来你学的这个专业。说实话,你一身都是文艺气息,你要不说,别人准猜你文艺专业出身。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看了严寒一眼,吴艾嘴角一丝苦笑道:“我父亲多年奋斗自己办了一家公司,公司虽然不大,但却是我父亲这一生努力的成果,除了我,公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为看重的,他小心翼翼的维持公司的稳定和发展,这么多年来公司经营的还算不错,他很欣慰,但唯一让他忧心的就是公司将来没有接班人。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父亲一直都了解我的性情,知道我根本就无心商业,所以经常我会见到他悄悄的叹气,有时喝多了还会当着我的面感叹,为什么你不是男孩子,你要是男孩子再过几年我就可以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你,和你妈妈安安心心的去周游各地了,唉,将来我老了,公司该怎么办哦…….每次见他唉声叹气我心里就难受,恨自己不能替父母分担,所以报考志愿的时候我就选择了工商管理,想着将来接管父亲的公司替他分担,结果……..”若有所思的吴艾打住了,没再继续往后说,严寒看着她也没再问,他直觉到她身上藏着很多故事,这女孩颠覆了他对大多数年轻漂亮富有女子的认识。温柔不娇弱,仗义不跋扈,活泼不轻浮,才气不傲气,有担当,重责任。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商量商量合作一首什么样的曲子是正经!”少顷,吴艾打起精神用欢快的语调说。

“你提议吧,你懂的多些,我看你提的我能不能吹,要不能吹就换一个我能吹的,如果你提议的非常适合用小提琴和小号合奏的话我就现学也应该来得及。”严寒道。

“嗯,你听过用小提琴 和小号 共同演绎的《Emmanuel》吗?”吴艾问。

“嗯?你也知道,也喜欢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很少有人知道的!这是我听过的最打动我的小提琴和小号合奏的曲子。”严寒有些兴奋道。

“是啊,小提琴和小号单独的名曲在我耳中都没有一首及的上这首曲子,大家都认为小提琴和钢琴合奏才是绝配,苏不知小提琴遇见了小号居然能碰撞出如此强大的火花,旋律美妙,曲境深邃,琴声浪漫悠扬,号声凄美哀婉,唱和之间,脉脉对答,激情与忧伤,依恋与彷徨,被演绎的淋漓尽致,每次听这首曲子感觉心都快被揉碎了。”吴艾嘴里喃喃说着,表情沉醉,似乎音乐已经又在她耳边响起。

严寒看着她,本也想表达一下对这首曲子的理解与深爱,但他想说的似乎已经被吴艾说完了,他只有默默的看着她,心里欣喜着能有一个和他一样如此深爱此曲又对曲子理解的如此透彻的人,得遇知音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可没有那种功力和技巧把小提琴拉的那么细腻,要拉的空灵而含蓄,柔情而激情,才能把曲子的情感演绎到位,要不然再美妙的旋律也如同嚼蜡。”从幻想的旋律中走出来,吴艾有点沮丧道。

“没事,我吹的也不好,我们也不是什么专业人才,业余爱好而已,多练习,做到尽力就行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严寒温和的安慰鼓励道。

“你呢?你是怎样学的小号?”吴艾转头问道。

“我?在大学里参加社团学了一点皮毛。”严寒简短的回答,对于学生会 社团社长的身份和在学校的荣耀却只字未提。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7 19:23:14 +0800 CST  
十一

“好了,今天我们就练习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吴艾道。

他们已经练习合奏了半个月了,效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彼此对音乐理解都是如此的相同一致,心意想合,俩人配合极其默契。

“哦,行,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也想办点事。”严寒道。

“好吧,明天见!”吴艾提着琴盒轻快的迈步而去。

见吴艾离去,严寒也仔细的放好小号,骑上自行车离去,他平时都走路上班,偶尔会骑车。

将自行车靠在书店门前,严寒径直跨进了书店,去了古典文学分栏类,在一架架一排排书籍上认真的寻找着。

因为父亲的缘故,严寒专业读的是理科,可骨子里喜爱的却是文科,特别是古典文学。
“咦,还有最后一本《白话聊斋》!”严寒欣喜。这段时间看《史记》让他脑袋有点迂,有点沉,想看一点轻松的东西调节下。

伸手,他打算取下这本书。

几个葱白的指头同时也搭上了这本书,严寒忙扭头一看,居然是吴艾!

吴艾也同时扭头看见他,意外的招呼道:“咦?严寒,怎么会是你?太巧了,没想到你也是逛书店,要知道我就和你一起来了,还可以搭你的自行车,害得我提着小提琴走了好大一截路才到!”

严寒笑笑:“是啊,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你也想要这本书?”

吴艾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就一本了,你要你就拿去吧,以后有了我再买,我家里还有好几本没拆的书,我先看着。”

“不,你拿去吧,我以后再买!”严寒道。

“不,你拿去,你先看到的!”吴艾谦让道。

“不行,我一男的怎么好意思和女的争东西。”严寒仍旧推却。

“你这人真是,一本书吗,推来让去的,要不你先看,看完再借我看,这样我还可以省下买书的钱,怎么样?”吴艾调皮道。

严寒见状也不再推却,笑道:“行!就当我吃一回亏吧!”

“你爱看什么类型的书?”俩人闲聊着往书店出口走去,严寒问道。

“嗯,文学类的偏多吧,特别是古典文学。”吴艾回答。

“是吗?你也喜欢古典文学!”严寒惊喜道。

“哦,这么说你肯定也喜欢了。你都看过些什么书?”吴艾道。

“我只看过一两本书,不值一提。”严寒谦逊道。

付好款,两人步出书店。

“你现在打算去哪里?严寒一边取自行车一边问。

“我回家。你呢?”吴艾问。

“我也回家。你家往哪个方向?”严寒道。

“我住在望江路。”吴艾回答。

“哦,太巧了,我们一个方向!”严寒喜道。
“是吗?真巧。你也住望江街?”

“我不住望江街,我住在望江街转角那条街,离你很近。”

“哦?是吗!那么说我们同路了。”

“是啊,同路。”

“咦?按理说我们上下班也应该是同路啊,为什么我从来没遇见过你?”吴艾疑惑。

“我习惯往西面那条路出去,你呢?”严寒道。

“哦,这样啊,我习惯从北面那条路往单位走,怪不得我们从来没碰过面。”

两人说完彼此会心的一笑。

“要不要我载你一程?”严寒道。

“当然!我今天的鞋不好走路。你把你的小号给我,我帮你拿着。”吴艾一边欢快的说着,一边拎过严寒的小号跳上了车的后位。

初秋的夕阳柔美而带着淡淡的忧伤,褪去了夏天的燥热,还未及深秋的寒凉。橘黄色的光漫洒在大地上,将这座城市拥在它金色的怀抱里,用它的余晖抚慰着这座小城,慰藉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行走在路上的人们都不自觉的放慢了步伐,享受着从下班到回家这短短行程里的轻松,因为脚一但踏进家门,家务的繁杂便接踵而来,唯有下班到回家的这段时程是正大光明偷来的属于自己的片刻闲暇,抓紧时间欣赏一下夕阳的美丽,感受着夕阳温和的热度,这种温热恰到好处,犹如体表的温度包裹着疲乏的心。

严寒载着吴艾行驶在路上,带起一路的风随行,风舞动着吴艾的长裙,沙沙作响,她的长发被风吹乱了,她理了理长发,然后一甩,发梢拂过严寒的侧脸,痒痒的,夹杂着甜蜜的异性的气息和发香往严寒心里灌,夕阳的美景与温度更是将这一切蜜化,严寒的心一阵阵酥麻,升起缕缕柔情,那一刻他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没有尽头,他就这样载着她一路走下去。

不知道天路有没有尽头,但世间的路再长也会有尽头,终于他们还是到了。

“谢谢,再见!”吴艾轻快的跳下自行车,把小号交还给严寒,挥手道别。

“明天见!”严寒道别,车架后空空的,严寒的心更有说不出的空落。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7 19:30:34 +0800 CST  
十二

晚饭后母亲出去了,父亲是常年在外应酬,很少在家吃饭的,严寒一个人在家,翻了几页《白话聊斋》但怎么也看不进去,把书扔在一边,打开电视,机械的换着频道,一个频道的节目图像还没完全清晰他就又换到了另一个频道,换了几个大圈,一个节目也看不进去,他烦躁的“啪“一下关闭了遥控器。

他的性情一直都沉稳,此刻他却心烦意乱。

强迫让自己静下心来,他拿出小号练习《Emmanuel》,刚吹了几个音,眼前就全身吴艾的身影,他又烦躁的将小号放下,踱步到阳台上抽烟,点上烟,大口的狠狠几下就把一支烟吸完了。在烟灰缸里死死的将烟头熄灭,接着又点上了第二支,当第三支烟又被他几口吸完后,他伸手又摸出了烟盒打算再吸一支,这时敲门声响起了,他惊喜莫名,犹如独自被囿困于一间小黑屋内,烦躁苦闷,但却找不到出口,此时小黑屋的门意外的被人打开了,一阵风带着新鲜的空气顺着门钻进了屋里,虽然这阵风带来的新鲜空气远远不足以荡涤他的烦郁,但终究是能让他得到暂时的舒缓,不管是谁此刻他都感激他及时的到来。

他快步的冲去开门,似乎门越早开,他的烦郁就越早被冲散。门开了,一个削瘦的人影站在严寒面前,苍白的面色,薄薄的嘴唇,眼窝深陷,头发的长度虽然还不至于能扎起马尾,但已经乱糟糟的盖住了眼,更显气质阴郁。严寒大喜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把拉他进门。

袁行,他高中时的同学,好朋友,知交。

虽然他俩同在一个班,但袁行身体瘦小,一直都坐在前排,性情怯弱而孤僻,成绩也不好,在班里实在是不起眼。而严寒的位置一直都靠后,在班里既稳重又活跃,成绩优异,所以起初俩人并无交集,只是很平常很普通的同学关系,身为班干部的严寒,在需要报班上同学姓名的时候几乎都要回想一会儿才能想起这个人。但一次偶然事件改变了俩人的关系。

一堂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袁行一如平常般独自一人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那一个破旧的篮球架上无聊的投着球。突然球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腰抢去,原来是在班上横行霸道惯了的唐帅。袁行追去抢,奈何唐帅太高大,球在他手里被他高高托起,袁行像小鸡一样扑腾了几下也够不到球,干脆放弃,扭头就走。唐帅戏弄人的兴致正浓,突然对方居然不配合继续接受被戏弄,这就好像和人拔河,自己是完全优势的一方,戏弄似的把对方拖来,拽去,玩弄于股掌之间,持续而长久的满足自己绝对致胜的存在感,自己还正在这种优越感里自鸣得意着,兴奋着,但对方却突然撒手一放,不干了!昂然的兴致不单突然中断,戛然而止,还防不胜防的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撒手弄了个趔趄,好不狼狈!一时间怒上心头。他把手中的篮球狠狠的砸向袁行,“嘭”一声!球刚好砸在了袁行的脸上,鲜红的鼻血顿时一涌而出,脸上还脏兮兮的印上了球纹。愤怒使得袁行苍白的脸变得赤红,血气上涌,太阳穴的青筋暴鼓着,一抹鼻血,他冲向唐帅拼命扑打,无奈敌太强而己太弱,犹如一只大猩猩和小猴之间的战争,尽管小猴使劲了全身力气,十八般武艺,也不敌大猩猩举手之间的制服。唐帅轻而易举的将袁行摔倒在地还不解恨,居然抡着拳冲上去还想揍他,袁行仰面躺在地上看着上方悍壮的唐帅正抡着粗大的拳头冲向自己,绝望闭上眼睛。

“嘭”一声响,但拳头并没落在自己身上,袁行疑惑的睁开眼,见严寒和唐帅已经扭打成一团,几个回合后居然是唐帅被打翻在地,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严寒居然打赢了?袁行哪里知道军人家庭出生,部队大院长大的严寒从小就按照父亲的要求要拥有强健的体魄,所以一直坚持体能锻炼,有着不为人知的超强的体能。

从此俩人逐渐有了交集,后来越走越近,彼此更加了解。袁行家中拮据,父母又离异,他跟着母亲生活,但母亲交了一个游手好闲的男友,整日在他们家蹭吃蹭喝不说还和母亲吵吵闹闹,但母亲鬼迷心窍一样和那个男的就是不分手,本来就对袁行缺乏关爱的母亲,因此也更是对他冷漠,也正因如此,除了袁行的性格本身沉闷,再加之家中原因就更是自卑,孤僻,抗拒和同学有更多的接触,怕同学们的嘲笑。当对袁行深入了解之余严寒还惊喜的发现袁行居然有着和自己相同的爱好——音乐,孤僻的袁行最亲的朋友就是音乐,最大的乐趣就是一个人关在房间听王杰的歌,模仿王杰。严寒经常邀他去自己家吃饭,帮他补课,闲暇时俩人就探讨音乐,就这样俩人成了知己好友,莫逆之交。高考后,袁行没有考上大学,复读一年后仍旧落榜,在母亲整日不断的责骂声中毅然离家远行,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里往来跑场于一个个灯红酒绿的酒吧,表演驻唱,就这样过着居无定所流浪似的生活,只在偶尔归家几日,看看母亲,还有就是严寒。

“你小子经常搞这种突然袭击!什么时候回来的?前段时间和你通电话你小子都没说什么时候回家。”严寒高兴的怨责道。

“呵,昨天回来的,这不就急着来看你了。回来的事我也总没个准,不想提前和你说,要说了又不能回来不是让你失望吗,要能回来肯定会来看你的,给你一点意外的惊喜有什么不好。”袁行解释道。

“怎么样,这段时间过的好吗?你说你调了新单位,还适应吧?单位有没有漂亮女同事让你动心的?”老朋友之间无需客气,刚见面袁行就和严寒调侃道。

本来突见袁行的惊喜使得严寒暂时忘掉了心中的困扰,现在被袁行一提起,刚刚散去的阴霾又瞬间飘了进来。

“瞎说什么啊!”严寒本想向袁行倾吐一下心中的困扰,但转念一想又不知如何说起,但他又特别想对人谈起吴艾 ,便接着道:“新单位还行,这段时间单位安排我和一个女同事一起合作演出,她拉小提琴,我吹小号。”

“哦?是吗,你们单位真有眼光!找你是找对人了。怎么你们单位还有这种人才啊?拉小提琴?难得哦。怎么样?那女的怎么样?”

话题终于引到了吴艾身上,严寒滔滔不绝的谈起了吴艾,她的与众不同,她的个性,她的品行,她的气质,她对音乐的领悟……

“你小子是不是爱上人家了?”袁行打断严寒的话,“瞧你小子谈起人家的神情八成是爱上人家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看你谈起那个女的会是这种神情。”

“别瞎说!人家已经结婚了!”严寒慌张而心虚的否认着,语气生硬而又些许恼怒,仿佛自以为毫无破绽的撒谎被人当众拆穿,羞愧,胆怯,又极力否认,为显得真实还装作无辜和恼怒。

“哟,生气了?随便开个玩笑你小子就生气了?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气?莫非你是真的爱上人家了?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乱说了。”袁行仍旧打趣道。

严寒正待生气,又一阵敲门声传来,无奈瞪了袁行一眼,起身开门去。

一个黑黑的,矮矮的,壮壮的女孩跨进了门,短发,方脸,一个大框眼镜,厚厚的镜片下一双微凸的大眼,眼神坚定而有力,神态端肃,此刻侵略直白却又含情的看着严寒。

“罗静?”袁行在旁招呼道。

“咦!袁行,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罗静也意外的回应道。

罗静,严寒和袁行的高中同学,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女孩,和严寒共同担任班委干部,一直暗恋严寒,也一直勇敢执着而委婉的暗示着严寒,追求着严寒,班里的人都看得出来,严寒心里也明白,他很欣赏罗静干净利落,敢爱敢恨的性格,在共同担任班委期间他们相互配合的很默契,保持着良好的同学关系,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产生超越同学朋友之情的另一种感情,只是罗静从来都没有直白的向他告白过,他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她一直保持适度的关系和距离。

“我来还你的书。”和袁行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罗静把手里的书往严寒跟前一递,接着又道:“我还要再借你那本《飘》看看,看完再还你。”

“你不是上次借来看过吗,怎么还看。”严寒提醒道。

“是看过啊,还想再看一遍,我喜欢里面的斯嘉丽,勇敢的追求自己的所爱,不屈不挠。”罗静一眨不眨的盯着严寒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严寒脸一红,躲闪着罗静的目光,急忙在书柜里取下了《飘》递给了她。

这些年为了恰当的保持俩人的联系罗静煞费苦心,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他,借书就是她用的最多的借口,她很清楚严寒喜欢文学,喜欢爱书的女生,而且每借一本书就可以有两次堂而皇之的理由接近严寒。

“哈哈哈,严寒我看你就从了她吧,人家追求你这么年,还没感动你吗?”罗静刚走袁行就戏谑道。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可能爱上她的。走!打台球去,咱俩好久都没有切磋了。”严寒提议。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7 20:34:28 +0800 CST  
十三

早上严寒跨出楼院门,习惯的往西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北而行,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他知道自己在找吴艾,他想制造和她不期而遇的邂逅,但快到单位了一路也没看见吴艾,他有点沮丧,到了单位见单位一个人也没有才知道自己一向都来的早,吴艾没这么早的,明天稍微迟一点应该能在途中遇见她。

第二天严寒故意稍晚些离家出发,果然在他几米前就是吴艾的身影,严寒快步追了上去,快要接近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慢下了脚步,想了一会,又冲上前,快步的从吴艾身边不远处走过,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吴艾,走到了吴艾的前面。

“严寒?”吴艾在身后喊道。

“唉,吴艾?真巧。”严寒装出有点意外的表情回应道。

“你那天不是说 惯往西走吗?怎么今天想起走这条路?”吴艾问。

“哦,是啊,我是习惯往西走,今天出门的有点晚,从西面走好像路程要远点,时间有点紧,我就试试往北这条路去单位。”严寒佯装随意的回答着,心里却有一丝羞愧。

到了单位,严寒一看手表,道:“的确是比往西面走近些,以后我都往北面这条路走了。
以后的日子他们上下班几乎都同行,其实路途不长,但他却格外的珍惜享受这段同行的时光。每日的夕阳下,俩人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细细碎碎的时间从脚下轻轻悄悄的溜了过去,俩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但每当谈论的兴致盎然时,家却到了,俩人不得不斩断了那还未说完的许多话,然后使劲的咽下,各自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一日一日的俩人同行的路程没变,同行的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一日比一日的长,那是因为同行的步伐越来越缓慢。但再长也终究有分别的时候。分别后严寒独自还有一小段的路要走才能到家,那段路他却感觉如此漫长,刚才和吴艾同行时同样的金色的夕霞在和吴艾分手后似乎瞬间就被黯淡了许多。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29 14:05:57 +0800 CST  
十四

“吴艾,你怎么了?”严寒问。

一见面严寒就发现吴艾的脸色不对,眼睛红红的,有点浮肿,似乎有哭过的痕迹,心事重重,神思恍惚,话也极少,严寒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但又觉得不好开口,怕是她和她老公的家务事,旁人不好多问,加之自己一个没结婚的大男人更是不好开口问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所以也就装没看见。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了,在他们还没有被安排合作演出前他就发现她经常都有这种情况出现,只是每次她都能很快调整好状态,投入到工作中,或者故意找话题和同事们说说笑笑,掩饰着她的心事。但今天练习的时候吴艾总是心不在焉,频频出错,状态极差,严寒心里担心,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对不起,今天不在状态,老是出错,害得你白白的耽误时间陪我练习,要不今天我们不练了,早点结束,今天是周末,你可以和你女朋友约会去。”吴艾慌忙的回答,怕严寒追问还故意开玩笑掩饰着。

“我没有女朋友!”严寒不自觉的提高声调急忙的脱口否认,一改他平时说话做事都温和从容的风格。

吴艾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忙解释道:“开个玩笑吗,瞧你急的,对不起哈。不过你这年纪完全可以交女朋友了啊?以后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一个!”

听吴艾这么说,严寒心里一阵堵的慌,五味杂陈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回答,避开她的目光,埋下了头,和吴艾各自收拾好东西一起离去。

出了单位门,吴艾道:“今天我暂时不回家,就不和你同行了。”

严寒压住了想问她去哪里的冲动,点点头,道别。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同样的路,同样的夕阳,同样的街景,此刻看在严寒心里却是如此的灰暗,孤单失望堵压着他的心,他的情绪糟透了,他需要找个地方透透气,他的脚不知不觉跟着他的心来到了江边的河滩上,每当他心情不好又无法排解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对着江面静静的吹号或默默的发呆,直到沉郁被湍激浩驰的江水冲散,心也如江面般阔朗起来。

此刻仲秋之季,涨潮的夏日已过,金沙江的水位也随之而下沉,江中有巨大的礁石裸露出灰色的嶙峋的脊背,涨潮带来的泥沙淤积在河滩上厚厚的一层,河滩上大大小小的鹅暖石就嵌勘在这厚厚的泥沙里,从石与石的缝隙里又长出一丛丛的芦苇,芦苇疯长着,高出人头,长满了绵绵的江岸线,开着灰白色的芦花,河风一吹整片芦苇就齐齐的向一边侧低,灰白色的芦花被风刮起漫天漫地的飞舞起来,苍苍茫茫,一望无际,那景致美的让人窒息,让人沉醉也让人莫名忧伤而寂寥。

严寒走到了江边眺望,江对岸青黛色的是迤逦绵长起起伏伏的山脉,两岸江滩和江面有几只或休憩或飞翔的白鹭,红彤彤的圆日挂在江流西面的山头还未入沉,此刻发出临沉之前最为炫目的金黄色的光芒,泻照在同样金黄色的金沙江面上,当光遇见了水,就如一对绝配的恒古爱人,彼此将对方的美衬托到了极致!此刻水光互映,光影交融,熠熠生辉,整个江面呈现一片金灿灿的夺目光霞。

听着泊泊的江流声,望着夕阳下金色的江面,他拿出小号想吹上一曲,一阵悠扬而忧伤的小提琴声传来,是一曲《沉思》。严寒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孑然伫立在江边拉着小提琴,身着长及脚踝的淡蓝色连身裙,外罩一件墨绿色针织开衫,风拂动着她的长发和长裙,头上是漫天漫地飞舞的芦花,身后是一大片随风摆动着的白茫茫的芦苇,金色的霞光照射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人影,此刻孤影相伴,更显遗世独立,是吴艾!

严寒的心一阵狂跳,又一阵心痛,他听得出她的琴声里有那么沉重的思虑和忧伤,但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他站在哪里一动也不动,他屏住呼吸生怕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会惊扰了她。他就这样静静的痴痴的看着她,听着她。

一曲终,她缓缓的垂下琴,默然的对着江面发呆,又一阵风吹来,风声夹杂着一声幽幽的似有似无的叹息和咸涩的眼泪飘进严寒心里,他的心更加酸涩。

看着她柔软的肩膀,他突然冲动的想冲上去抱住她,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安慰她,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没有这个权利,她属于别的男人。

他的心痛的有点厉害,他突然想逃开她,他不知道此刻该怎么面对她,他怕她知道他看见她流泪,但他的脚却不听使唤的留在原地,目光仍旧停留在她的身影上,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诫自己,催促自己:离开,快快离开!

正这样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吴艾却突然扭头看见了他,瞬间一脸惊愕。
吴艾的突然回头也让严寒措手不及,脸上也同时惊愕而尴尬。

俩人就这样互望了几秒,又同时尴尬的低下头,旋即俩人又都恢复了常态,吴艾强笑道:“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都能遇见你。”

看着吴艾红红的眼眶,脸颊上还有被风吹干的泪痕,他也故作轻松道:“是啊,很巧。”

一问一答后,俩人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故意不看对方,都把目光投射在江面的夕阳上。

这样静默片刻后,严寒终于忍不住关切的问道:“吴艾,你好像一直都有什么心事,能说出来听听吗?”

吴艾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远放到江对岸的绵绵青山,默然许久,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然后扭头看着他嫣然一笑道:“没什么,我这人不喜欢把不开心的事告诉别人,不是不信任别人,只是别人没办法帮我解决些什么,这样还会同时影响别人的情绪,把一个人不开心变成了两个人不开心,何必呢?从小到大就是我自己的亲人我也几乎不会对他们诉苦,所以还请见谅,并不是没有把你当朋友看待,只是我不想变成祥林嫂。”

严寒看着她如夕阳般灿烂又哀美的笑容,他的心又被狠狠的震了一下,多么痛苦而又坚强的女子。

他对她笑笑,不再追问。

“你经常到这里来吗?”吴艾打破沉默道。

“嗯,经常。和你一样有时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着或者想一个人吹号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严寒道。

“是吗?原来你也喜欢一个人在河边吹号啊。我也是,我喜欢一个人在河边静静拉琴的感觉,那样整个人会更投入在音乐的旋律里,经常是曲子拉完了人还在音乐里头没出来。”吴艾欣喜道。

“是啊,我也是这种感觉,觉着这种状态下吹出来的曲子更有意境,当然也可能是一种心理投射吧。”严寒道。

“乐曲的表达不单靠技巧,我认为人的情绪对乐曲的影响力也是非常之大的,你不觉得心情极好的时候即便是拉悲伤的曲子,曲子里也没有了悲伤吗?而在心情低落时却能把欢快的曲子也拉出了悲凉的调调。”吴艾道。

“听音可以辨心,辨情,还可以辨人。”严寒道。

“嗯,你总结的非常精辟!”吴艾称赞,接着道:“你现在能吹一曲给我听听吗?”

严寒点点头,吹起了《在此等待》,吴艾静静的听着,一如刚才严寒静静的在她身后倾听她的《沉思》。

曲终,但余音缭绕,俩人都似乎还沉浸在音律里没有出来,又是各自对着江面的夕霞无言静默,少许,吴艾轻叹一声怅然道:“在此等待,可是人的一生到底要等待的是什么呢?我想世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知道自己要等什么样的人,要等什么样的生活,冥冥之中命运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生活,轮不到你选择,你等或者不等其实没什么差别,你只需要接受。”

严寒也怅然看着她,她目光仍落在粼粼的江面上,仿佛在是自言自语,眉目间依旧是淡淡的无奈与忧伤,临风伫立着,虽然他们离的很近,但他感觉她是那么的遥远,远到遥不可及,她带给他的一直都是一种真实与虚幻并行同在的感觉,这或许就是咫尺天涯吧,他想。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6-30 10:32:19 +0800 CST  
十五

演出如期而至,这一个多月来俩人准备充分,配合默契,心底都很有把握,但缺乏演出经验的吴艾在台上还有一个节目表演完即将临到他们演出时却显得非常紧张,虽然她坚决不画浓妆,只象征性的画了点淡妆,但此刻没有涂腮红的脸上却像是上满了绯红的胭脂,后台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娇媚动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及地礼服长裙,长发没有像舞台上其他女人一样用厚厚的发胶和数不清的发卡堆成高高的盘花,而是自己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辨了个松松散散 的复古似的宫廷发辫,辫上还自创的点缀上几颗白色的珍珠,额发也没有一丝不乱的全梳上去,而是让几缕散发随意的垂在脸颊上。礼服的款式很保守,不是太低胸,只是露出了两肩,她的颈项直长,肩颈的曲线优美,皮肤白皙而细腻,柔软丝滑的礼服绸缎此刻顺服的贴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的高贵典雅。

严寒身着一身黑色的西式礼服,颈上一只暗红色的蝴蝶结,沉稳庄严里又透出一丝活泼,因为有很多次的舞台经验所以此刻显得很是淡定从容。

后台里还有一队在他们表演之后表演的已经开始准备,乱糟糟的进来十几个人,看得出是大合唱的,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道:“哟,这是哪个单位的?就两个人啊?表演什么?不过这俩人长的到都挺般配的,俊男美女,这样上台去不像是表演,倒像是举行结婚仪式一样,哈哈哈……”

虽然声音很小,但严寒和吴艾还是听到了,吴艾的脸更红了,严寒也尴尬的不像之前那样从容了,心里甜蜜着又心酸着。

上一个节目已经完毕了,主持人正在报着他们的节目,因为紧张吴艾的肩微微有些抖瑟,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掌心里传递着温暖和力量,她知道是严寒,她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严寒,他将和她共同面对。

终于该他们上台了,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滑了下来,生怕她逃走似的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大步的跨上台去,她被他的手牢牢的牵着,紧随着他勇敢的走上了舞台。

他拿起号向她微笑点头示意,她也回报他以微笑,点头回应,托起小提琴准备着。

琴声响起,号声回应,如一对情侣互诉衷肠,如泣如诉,如倾如慕,如痴如狂,缠绵极致,悱恻断肠。

曲终,余音犹在,台下的观众默默无声,台上的他们也静静伫立,彼此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旋律里没有出来,这是他们合作以来最完美动情的一次合奏,他们都感动在自己的演出里,久久的停留在那震撼的音乐里。

少顷,台下掌声雷动,他俩才如梦惊醒,向观众鞠躬行礼,致谢,在持续的掌声中退场而下。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19-07-01 21:03:42 +0800 CST  

楼主:唯有离别是永远

字数:40912

发表时间:2019-06-26 00:08:3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1 21:16:59 +0800 CST

评论数:4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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