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再续前缘(第一部)

几年前的作品,分享给大家。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5-26 19:41:49 +0800 CST  
01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是倾盆大雨。

贾子明站在入村的必经之路上的望月亭内,遥看着被雾气笼罩的群山,亦真亦假,看不真切。

已是月底,每月的今天,二姐便会从二十里之外的夫家来探望他们两兄弟,带来一些日常用品,顺带帮忙打点一下家中事务。

自两年前叔父过世后,他便独自带着年幼的弟弟在这山野小村居住,边耕田边读书,山野小村民风淳朴,村民互敬友爱,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又有幸两位姐姐姐夫的照料,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对于还不满二十岁的贾子明来说,这样的田园生活远远不是他所想要的。

沉浸在思绪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大雨中有一个身影向着亭子而来,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身着嫩黄色衣衫,全身早已湿透,额前的头发贴在了皮肤上,样子十分狼狈,一看就知道是要到亭子里来避雨的。

只是她在迈进凉亭之时被亭外的石头绊了一下,“哎呀”她一声惊叫,整个人朝前跌去,正好扑在毫无防备的贾子明的身上,两人都跌倒在地,准确地说,贾子明跌倒在地,而浑身湿透的她则整个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染湿了他那还算干爽的衣服,令后者极为不悦,急忙推开来人,正想开口责斥,才发现被他推开的女子不知怎地早已昏过去了。

他坐到一边,看着歪倒在地的年轻女子不知如何是好。

天色已晚,过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亭外的大雨还在下,仍不见二姐的身影,雨太大她可能不来了。

“姑娘,你醒醒……”贾子明唤了几声,对方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

他仔细打量着她,身上所穿的是上等的丝绸,绣工精致,一看便知出自大户人家,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会出现这种穷乡僻壤。

心里十分犹豫,到底该怎么做呢?

救她吧,家里就只有兄弟两人,似乎不太方便,不管吧,这乡野小村除了他四处无人,又或者被心怀不轨的人看见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带回去再说吧,看看天色已暗了下来,心想二姐今天是不会来了,雨也小了些,他便背上晕倒的女子回家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5-26 19:45:29 +0800 CST  
02

杜琪儿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她瞪着房顶好一会才回忆起昨日的事,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是和七哥一起到襄阳去寻找从颍川搬迁过来的舅舅一家,只不过她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一直想找个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次求了几日爹娘才允许她与七哥一道出门,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家,离开爹娘和众多哥哥的视线,她还不趁机在半途溜了,打算过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哪料在半路迷了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荒山野岭,偏偏屋漏又逢连绵雨,老天还下起了大雨,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跑,终于让她看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亭子,哪想跌了一跤就晕过去了,一点也不似杜家人的作风,要是七哥知道了肯定又会嘲笑自己了。

在晕倒之前她好像看到了有一个人,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自己就晕过去了,看来就是那个人救了自己。

想到这些,杜琪儿起身坐在床榻上打量着所在的房间,房里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必要的用具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要在以前,她根本怀疑这样的地方还能不能住人?她家放柴火的房间也比这好上几倍。比起荒山野岭,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有一张床让她舒服地睡了一觉。

她准备下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套粗布衣裳,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而且右脚也被包得像个粽子,让她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撞到了离床不远的桌几,把桌面上的茶杯碰翻滚到了地上,发出巨响。正当她挣扎着爬起来时,房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跑了进来,见到她已经醒来,高兴的说:“姐姐,你醒了?”还没等她说话,小男孩又跳着跑了出去, “姐姐醒了……”过了一会,进来一个眉眼修长、满脸胡子的男人,虽是平常百姓家的打扮,却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杜琪儿的脑海里好像记起了什么,这个人就该是她昨日晕倒前见到的那个人了,是他救了自己吗?

“你醒了就好。这是我家。”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与他那粗犷的外表极不相称。

“谢谢你,大叔。”她的一句大叔让正在弯腰收拾茶杯碎片的贾子明僵住了,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琪儿看着他满脸不悦地走了出去,感觉莫名其妙,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就惹恼了他,可能是心疼那个被她弄碎了的茶杯吧,可她不是有意的哦,谁让他把自己的脚包得像个粽子,害得她行动不便才会从床上滚下来,记忆中的她好像从来没有过如此狼狈的事。

像这种小伤,在家里只要抹上金疮药,保证第二天就行动如常,毫不妨碍。

正当她为这事懊恼的时候,刚才的跑出去的小男孩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小米粥进来了。

“好香……”杜琪儿的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三口两口就把喝完了小米粥,“好好吃,还有没有?”

“有啊,我去给你拿。”小男孩屁颠屁颠地又端了一碗来,这回杜琪儿喝得没那么快,而是小口小口地品尝,虽不像家中大厨做得那般味道浓郁,但清香甘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她边吃还不忘了与小男孩聊天,“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子均,姐姐叫什么呢?”

“姐姐的名字叫琪儿,你可以叫我琪儿姐姐,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琪儿姐姐,你可以陪我玩吗?”贾子均高兴极了。

“当然可以。”琪儿满口答应,在家除了每日的必修功课就是玩,与下人做游戏可是她最拿手的了。“刚才的大叔是你的爹爹吧?你娘的手艺真不错,这粥的味道很特别。”

“大叔?爹爹?”贾子明好像有点发蒙,“我爹娘早就不在了,这里只有我和二哥两个人住。这粥是我哥做的。”

“哦,原来是你哥啊,我还以为……”杜琪儿若有所思的说,低头又喝了一口粥,突然她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兄弟的话,那身上的衣服是谁帮她换的?当然不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小鬼头了,那就是刚才那个满脸胡子的贾子均的怪异哥哥了,岂不是……?

“怎么了?琪儿姐姐。”看着她的脸一会白一会红的,贾子均奇怪的问。“子均,你老实说,姐姐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

见她的脸色难看,贾子均赶紧摆摆手,“不是我,是隔壁家的大婶,二哥见你全身都湿了,就请隔壁的杨大婶来给你换的,就连衣裳也是问杨大婶借的。”听了他的话,杜琪儿总算是安心了不少。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5-27 14:35:15 +0800 CST  
03

杜琪儿十分佩服地看着贾子均仅用了一会的工夫,就把被她弄得一团糟的房间收拾整洁,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趁小贾子均收拾碗筷出门去了,她也随后出了房间,只见屋前的菜地里种植着叫不出名字的农家小菜,屋后的良田里庄稼长势喜人,随着五月微风欢心摇跃,预示着将会有一个好收成。

菜地的旁边则是个鱼塘,紧靠着鱼池的野山坡上,长着一片枫林,几丛青竹,在竹林丛中建有一个不算宽敞却很雅致幽静的草庐,以天然的大青石为案,小石为凳,杜琪儿一拐一拐地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令人心旷神怡。

见到草庐底处的大石板上竟安放着一架七弦古琴,在家时她见几位哥哥摆弄乐器,多少学会了一些,只是每次弹琴弄筝时总是遭到嘲笑,后来就不愿再弹。

她见四周无人,径直坐到了古琴面前,十指芊芊落在琴弦上,瞬时发出悦耳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谷中回响。

端坐在屋里读书的贾子明也听到了这空灵的琴音,像是柔柔的春风拂过、又好似清晨里的第一缕阳光,又好像什么都不是,若有若无的弦上之音无一不在拨动着他的心,如此洁净的琴声,他从未听到过,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心灵?

一曲完成,杜琪儿起身来到鱼池边,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发呆,就在无聊至极之时,她在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了,在微漾的水里飘洒,如同传说中的鬼魅。伸手往头上一摸,发带不见了,只有发簪还在。

她低头四处寻找,在草庐的青石地板上找到了发带,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她那一头黑发束好,正在她为没有把贴身丫头带出来而后悔时,有一双温柔的手接过发带帮她束好,扭头一看,身后的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眉目修长、面如冠玉,瞅着挺面熟的,好像在哪见过?

“别动。”一听声音杜琪儿很快就想起来了,这就是被她称为大叔的那个他,是贾子均的二哥,也是她的救命恩人,难怪眼熟,没有了满脸胡子的他还挺帅的嘛。

听到他的话,杜琪儿乖乖站着不敢动,生怕又惹他生气,只有好奇地瞪着他拿着发簪在她的黑发间摆弄,重复了几次才插好,终于让那些随风飞舞的发丝安静下来,他才满意地绕过她,在古琴面前坐定,十指落下,悠扬的琴声响起,她那“怦怦”乱跳的心还没有完全平复。

这是她第一次与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男子靠得如此之近。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5-28 14:09:50 +0800 CST  
04

杜琪儿远远看着他,身穿布袍,却文质彬彬、神采飞扬,那一心专注于琴弦上的样子更是透露出一股天灵秀气,与她那几位哥哥比起来毫不逊色。

虽然她对音律不是很精通,却也被他那流畅的琴声完全吸引住了,只有一种感觉——真的很好听。

“子明兄真是好雅兴。”一曲弹完半响,从庐外响起爽朗的说话声。

这时杜琪儿才发现草庐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原来是世元兄和志平兄,请进。”贾子明起身将两位挚友迎进了草庐。

“今日若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如此美妙的音乐,那就可惜了。”说话的是年纪稍大一点的石世元,看得出他对于好友的赞赏,年纪与贾子明更为接近的自然就是崔志平了。

“你们怎么来了?”见到好友来访,贾子明非常高兴,忙进屋取出好茶倒上。

“刚才我在半道遇上了世元,闲来无事相约出行,来到附近想起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子明了,就过来看看。世元,你是否觉得子明好像不同了?”

“子明的确与平日不太一样。”石世元点头,表示又同感。

“子明还是子明,难道变成了其他的人?”

“说笑说笑。不知这位姑娘是?”终于崔志平忍不住发出疑问,才进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在草庐角落的石凳上坐着的那个姑娘,身穿布衣却掩盖不了其秀丽的容颜和惊人的气息,只是贾子明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刚才斜眼瞟过才发现她虽一言未发,却用她那放肆的目光瞪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贾子明早就看到她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哦,你看我这记性,这是……?”其实他也不知她的姓谁名谁,也就不知该如何介绍了,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

还是石世元年长一些,看出些许端倪,起身来到杜琪儿的面前作揖询问:“敢问姑娘芳名?”见她毫无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杜琪儿其实并没有在看崔志平,而是在研究他身后鱼池里呼呼转动的大水车,突然眼前出现了个人影,把她吓了一大跳,抬眼一看,面前站了个人似乎在和自己说话呢,她赶紧站了起来,哪料右腿受制,还没站稳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禁“哎呀”大叫了一声。

“你的脚受了伤,就坐着吧。”石世元看到了她那裹得像个粽子般的脚踝,连忙上前扶起她坐稳,“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这下她总算是听明白了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名字呢。

“我叫琪儿,在家排名最小,大家都叫我小妹。”杜琪儿用她那特有的清脆的嗓音回答,毫不做作。

“原来是琪儿姑娘。”得到了答案后,石世元坐回了原位,事实上在他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

见两位好友的脸上充满了不解,贾子明就把头天傍晚的事大致上说了一下,两人才恍然大悟。

之后三人谈笑风生,交流了各自读书的心得体会,谈得甚欢。

杜琪儿只要稍微用心就会发现,面前的这三人都是饱读诗书、心怀天下的文人志士,是享誉襄阳的读书人。

可惜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眼直勾勾地盯着呼啦啦转得正响的大水车,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5-31 08:36:50 +0800 CST  
05

“琪儿姑娘看什么如此出神?”崔志平忍不住要出声问道,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坐了将近两个时辰,连动也没动一下,真是让他匪夷所思。

“......”琪儿奇怪地瞪着崔志平,“没什么。”

他们哪里知道,琪儿打小身体不好,每天都要练习内功心法来调神养息,一坐便是五六个时辰,静坐两三个时辰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知琪儿姑娘看到了什么,能不能说出来大家探讨一番?”

“我在看......水车?”她本来想说什么也没想,又怕没人相信,胡说八道一通。

“水车?有什么好看的?”就连贾子明也被弄糊涂了,鱼池东面的大水车是两年前他设计出来的,把低处的水引上山坡用于灌溉土地,有什么好看的,要用两个时辰这么久。

“这种水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次可没有瞎说,她那酷爱木活的二哥整天捣鼓这些,杜府的后花园里就有好几轮水车,那些都只是用来观赏用的,跟眼前的这个好像有所差别,“难道这就是《鲁公秘录》里所记载的将水从低处引致高处的水车?不过......”

“《鲁公秘录》......”听到她所说,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里极为震惊,据说《鲁公秘录》是春秋时期的建筑大师鲁班的遗作,听说早在几百年前就已失传了,她是如何得知?

“不过好像与我在书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她还见过?一般人家的女子怕是连听都没听过,而她竟然还知晓其中的内容,这位琪儿姑娘的来历非同小可啊!

贾子明没有多想,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所造的引水大风车与她在书中所见到的到底区别在哪?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设计的水车还不是很完善,雨水季节的确是发挥出了预想的作用,但到了冬春少雨时节却难以运行,远远没有达到他心中所想的那般,如果琪儿真的见过《鲁公秘录》,那么他就可以对风车加以改造,把低处的流水引入山上的良田,不就解决了春耕缺水的难题.想到此,他顾不上男女有别,把琪儿连推带拉地揣到了池边,指着水车急切地问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杜琪儿用力把手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轻揉着被他捏红了的手臂,不满地说: “你弄疼我了.我才看了几眼罢了,哪记得那么清楚啊!"

这时贾子明才意识到此自己的行为实在太鲁莽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在下过于冲动,冲撞了姑娘,......".

“子明哥哥.”杜琪儿正想说没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扭头—看,是个年轻的姑娘,正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贾子均,他边跑边说: ``玉茹姐姐等等我,"

当他看到贾子明时不由得发出了怪异的声音:“哥....:你的胡子?”经他一提醒,崔志平和石士元才反映过来,为何刚才他们老觉得看着贾子明怪怪的,是他剃了胡子的缘故。

原来贾子明天生丽质,容貌超群,于是蓄起胡须只为避免不必的麻烦,不知今日为何又会剃了它?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5-31 08:37:26 +0800 CST  
06

看着庞玉茹朝着自己飞奔而来,贾子明皱起了眉头,身子不由地往里挪了挪,与杜琪儿靠得是更近了。

庞玉茹是二姐的小姑子,每次见面都是一副想把他一口吞下去的表情,令他头疼不已,而崔志平和石世元早见惯了此种情形,各自左顾右盼,全然当做没看见,只怕在心里早就笑翻了。

庞玉茹的眼里只有贾子明,见杜琪儿挡在了他的前面,极为不悦,便一手把她推开,“让开。”

杜琪儿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推自己,一时没站稳, “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水池里,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只见水面冒着泡,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你……”贾子明瞪着始作俑者,满脸的愤怒和担忧,其实这个池塘是他建造的,应该知道池里的水很浅,即使近日连连大雨,最多不过是齐腰的水,怎能淹死人哪,只不过见杜琪儿落水后他就乱了分寸,哪会想到这些。

“不会死了吧?”庞玉茹被他杀人般的眼神吓坏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力地摔坐在地,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贾子明懒得理会她,顾不上脱下鞋袜,飞身跳进了水里,他可不想昨日才救她回来,今天就让她淹死在自家的池塘里。

就在这时,杜琪儿从水中冒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尾红色的鲤鱼,完全顾不得早已湿透凌乱的发丝,大声地喊道:“我抓到鱼了。”

在场的人瞬时呆住了,不知作何反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样子,毫不介意被人推下水,反倒像是做了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站在她对面的贾子明这才发现池塘里只有齐腰的水,想要淹死人也难哪,真是哭笑不得。

这是杜琪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掉下水,竟然还让她捉到了一条红鲤鱼,自然是兴奋不已,她想赶紧让大伙都看看,早已忘记了她那包得像粽子般的右腿,刚一动就向前倒去,整个人就都趴在了离她只有一步距离的贾子明身上,那个姿势骇得在场的人皆是张目结舌,只差下巴没掉下来了。

只至很多年后提起,也是惊叹连连。

如此古怪的女子他们都还是头一次见到。

落水后的那个午后,杜琪儿便发起烧来,起先只是低烧,到了晚上愈发严重了,高烧持续了好几日,好在庞玉茹命人从襄阳请来了名医,带来了上好的草药和珍贵的补品,经过几日的悉心照料,高烧是退了,但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多数的时候都需要卧床休息.

在这期间,庞玉茹也一直留在了这里帮忙照顾,一则琪儿姑娘的病确实与她脱不了关系, 虽不是有意,但毕竟是她把人家推到水里去的,因此她的心里也十分内疚,再则她可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子明哥哥让人抢了去,还是亲自看着些的好。

早在两年前,庞父就有心要把她许配给贾子明,来个亲上加亲,被他以年纪尚小为由拒绝了,后来又暗示明示了好几次,贾子明就是不肯点头,所以这门亲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只不过庞家上下早已经把贾子明当成了如意女婿,当她提出要留下时,与其同来的贾子明的二姐也没怎么反对,不过因婆家事忙,二姐当天就回去了。

庞玉茹虽然有时候确实是任性刁蛮了一些,但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贤惠能干,把草庐的各项家务打理得是井井有条,的确给贾子明分担了不少,否则靠他一人,既要下地耕作,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还要照料病中的杜琪儿,怕是杜琪儿的病还没好,他就要先倒下了。

在他们的细心照料下,一月后,杜琪儿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庞玉茹在草庐的这段日子,却是度日如年。

每每看到贾子明那含着笑意的目光落在杜琪儿的身上时,她的心里就像针扎一般难过,越是这样,越是心有不甘,如今见杜琪儿病愈后又是一副活蹦乱跳、与贾子明有说有笑的样子,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一气之下回家了。

对此贾子明也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庞家人的想法,就是没有办法接受,一直以来他只当玉茹是妹妹而已。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01 21:28:36 +0800 CST  
07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杜琪儿终于学会如何打理那些烦人的头发和整理房间。

七月的天已不再多雨。

晴朗的时候,贾子明就会下地耕作,杜琪儿和贾子均就像是两个小尾巴,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有时会帮忙锄草什么的,多数的时候都是贾子明干活,他们俩就在一旁聊天或玩耍。

其实贾子明根本不在乎农务辛劳,更不在乎她是否会种田织布,只要看到她快乐的样子,听到她快乐的笑声,再累也不觉得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发现杜琪儿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她似乎也读过很多的书,而且还很会讲故事。

“本来天上有十个太阳,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花,也没有树,人们就像生活在火海里一般,后来有个叫后羿的年轻人,他有个妻子叫嫦娥,当他看到人们生活在苦难中,便决心帮助人们脱离苦海,射掉了九个太阳,拯救了万物,天帝就赐给他两颗仙丹,吃了就会长生不老。这个消息被一个叫逢蒙的坏人知道了,有一天,他见后羿山上打猎去了,就来偷仙丹。”

“仙丹被他偷走了吗?”

“当然没有,他没偷着仙丹,就想杀死后羿的妻子嫦娥,嫦娥没有办法,只好把仙丹一口吞了下去,结果……”杜琪儿故意停顿了一下。

“结果怎么样?”

“嫦娥一下子吃了两颗仙丹,就慢慢地飞到了月亮上,成了神仙。原来这种仙丹吃一颗会使人长生不老,吃两颗就会变成神仙。”

“琪儿姐姐,嫦娥是不是一直住在月亮上啊?”

“那当然了。”

“我怎么看不到啊?”

“你是小孩子嘛,当然看不到了。”

“哦……”

转眼就是八月,这天晚上的月亮特别明亮,贾子明在月光下准备着收割庄稼时的工具,一旁的杜琪儿正在给小子均讲故事呢。

最近贾子明头很大,因为贾子均总是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贾子均跑到他的面前:“二哥二哥,你看到了月亮上的嫦娥了吗?琪儿姐姐说,小孩子看不到。”

贾子明抬头看向杜琪儿,只见月光下的琪儿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笑中带着三分清纯、三分可爱、三分天真,外带着一分妩媚,令他的视线再没有办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过了一会贾子均也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独自回房歇息了。

“琪儿,你还好吗?”贾子明拉起她的手坐了下来,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小脸苍白,他不由得心疼起来,“你的病早已好了,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没事,我早就好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才会这样的,贾大哥不用担心。”

“大病初愈,千万不可胡思乱想。时侯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见她已有睡意,于是柔声地说。

道了晚安后, 贾子明目送琪儿回了房间。

不知为何,琪儿来了以后,贾子明感觉没有以前那么烦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多想永远就这么下去,琪儿与他就这么一直在一起,那该多好。

之后的几天是收割庄稼的日子,每逢农忙时,二姐都会来帮忙料理,杜琪儿一开始信心满满的想要帮忙,谁知还没下地就把自己的手给割到了,只好就此作罢。

忙了将近半月后,终于把所有的庄稼都收割完毕,晾晒后入了仓。

庄稼丰收,大家都很高兴,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吃完这顿二姐就要回庞家了,襄阳每年都会在八月的中旬举办三天的花灯会,而这天刚好是花灯会的第一天,贾子均早就吵着要去,二姐想到他已有半年没有下山,就在离开的时候把小子均也带回庞家了。

那家里就剩下贾子明和杜琪儿了。

午时三刻当崔志平和石世元来时,杜琪儿正坐在池塘边,眼睛盯着半大白鹅在水里游来游去,这是一个时辰前,她出去闲逛,隔壁的杨大婶送给她的,她像捧着至宝般带了回来,逗弄了半响才不舍地将它们放进了水里。

贾子明见两位好友谈笑而至,立刻放下手中书卷,准备了茶具,招呼二人在草庐坐定。

见到有人来杜琪儿非常高兴,“崔大哥,石大哥,你们可来了,他已经读了一整天的书,都要闷死我了。”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贾子明了。

听了她的抱怨,贾子明只是笑笑,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琪儿在上午比较安静,午后便会有些急躁不安,晚上也歇息得很早,生活得很有规律,难得今日得空,他便多读了本书,而且他本身就不善于与女孩子家相处,也难为了她。

“小均呢?”崔志平四周看了看,问道,前些时候他们也经常来访,总是能看到杜琪儿与小子均玩耍嬉笑的身影。

“昨日他与二姐去了庞家,可能要三五日才回。”贾子明回答道。

“难怪才进门就看到琪儿姑娘就满脸不悦,原来如此,子明兄是不是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从早到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那本书,都不愿理我,没人陪我玩,闷死人了。”

“呵呵……真是难为了琪儿姑娘,子明兄一向如此。”

“唉……”这时石世元发出一声长叹。

“世元兄为何如此感叹?”见到好友愁眉不展,贾子明极为关心。

“唉……”石世元没有答他的话。

“子明有所不知,再过两月,世元兄就要去其成亲了。”崔志平代为解释。

“成亲?”

“成亲不是好事吗?石大哥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愁啊?”杜琪儿不解的问,印象中她的哥哥们成亲时可高兴了,笑得像朵花似的。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03 17:19:43 +0800 CST  
08

“唉……石某一想到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成亲,生活一辈子就觉得胸口像堵着块大石,郁闷难当啊。”石世元满脸的愁云惨雾,年过二十的他正是知情识趣的年纪,将要娶个一无所知的女子为妻,对于他来讲实在难以接受啊。

“为什么要跟素未谋面的人成亲?不是要两情相悦才可以成亲在一起的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只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呢?”石世元继续感慨。

瞧着杜琪儿满脸的疑惑,崔志平不禁要问:“难道琪儿姑娘没有听过,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自己做主。”

“是吗?”难道自己也要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呢?

如果可以选,她会选谁呢?

崔志平太瘦、石世元太胖,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贾子明的身上,是不是他也要娶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呢?

想到此,杜琪儿不禁难过起来,也“唉……”的长叹一声。

“某非琪儿姑娘也有什么烦心之事?何不说出来。”崔志平问。

“哪有?我只是在为石大哥难过罢了。”她急忙否认。

“也对,快乐如琪儿姑娘一般,怕是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了。”

“罢了,既木已成舟,就不必再多想。”石世元摆摆手,话锋一转:“子明,你可请说过镜明先生?”

“名满天下的司马臻先生,饱读诗书,精通百家学说,博古通今,传闻司马先生素以知人、育人、荐才、克己称于世,人称镜明先生。世元怎会突然提起此人?”

“子明还不知道吧,司马先生已从颍川迁来襄阳,并在下个月初正式开门授徒,今日前来便是邀约子明一同前往拜师学习。”

“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此等重要的事子明竟是一无所知,说来惭愧至极。”说来他已有三月没有下山了,上个月忙于照料病中的琪儿,这月又忙于农务,对襄阳城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自然是无从得知了,“幸得今日世元兄提醒,否则真是要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那就说定了,到时不要忘了。”三人就进城拜师学习的细节进行了商议。

贾子明等三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镜明先生正是杜琪儿的舅舅。

半年前,杜琪儿的娘收到哥哥的信,说颍川被卷入战乱,民不聊生,他们被迫搬来襄阳。

于是她娘便让七哥杜琪彦赶来襄阳寻找舅舅,提前安排好一切。

在这之前琪儿从未出过远门,也从未见过这个叫司马臻的舅舅,便想要随行,本来娘亲说什么都不同意的,但经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加之杜琪彦一再保证会照顾好她,娘才勉强准她一起来襄阳的。

谁知在半途中遇上了两军混战,她与哥哥被逃难的人流冲散了,她便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乡野小村,遇到了贾子明。

现在舅舅都要开门收徒了,说明七哥早已在襄阳安顿好了一切,自己要不要去找他们呢?

杜琪儿的心里矛盾极了,她很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这个叫贾子明的人。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03 17:20:11 +0800 CST  
09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石世元提议晚上去襄阳城里看花灯,崔志平与贾子明也欣然同意了,而杜琪儿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找七哥,就说自己头疼想要早些歇息不去了,而贾子明见她不愿同去,也曾有几分犹豫,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好拜托隔壁的张大婶照顾琪儿,又对琪儿嘱咐了一番,三人才结伴下山往襄阳城去了。

襄阳城里四处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了些,在如今这个军阀割据战乱连连的时代,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物阜民丰,人们安居乐业,自有一番景象,才会吸引天下的名士聚集于此地。

贾子明等人在途中遇到了才游学归来的徐言之,徐言之比贾子明年长八岁,也是他们的好友,四人是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挚友,经常聚在一起谈天论地、讨论天下大事。

夜幕降临时,四人已在襄阳城内的某家酒肆聊了两个时辰,徐言之把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而他们也表达了对当前形势的看法。

不知不觉夜已深,想起琪儿,贾子明赶紧吩咐酒肆伙计再做些可口点心,打算带回去给她尝尝,徐言之不明就里,奇怪的问:“子明老弟这是做什么?”

“是给琪儿姑娘的。”崔志平代为回答。

“谁是琪儿姑娘?”崔志平便把他所见到了的所有关于杜琪儿的是讲了一遍,最后还调笑了几句:“言之大哥难道没看出来,我们子明兄跟以前不一样了。”

听他这么一说,徐言之才注意到贾子明的确是变了不少:“子明红光满面,没有了之前的浮躁,似乎平静了许多。这是好事啊。”他就坐在贾子明的旁边,看到小友的变化,高兴地拍了对方的肩膀,表示赞赏。

“这都是琪儿姑娘的功劳。”石世元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是吗?”徐言之转身面向贾子明,有些担忧。

“我想我已经爱上她了。”在这个对他如亲兄弟般的徐言之面前,贾子明没有丝毫的隐瞒,直言相告。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看得出琪儿姑娘也是喜欢你的,若能玉成好事,也不枉美事一桩,定能传为佳话。”崔志平真心为好友能遇到一个心爱之人而高兴,石世元也点头表示赞同。

但显然徐言之不那么看,他缓缓地说:“依你们所言,那个琪儿姑娘的来历可不一般,非富即贵,像这种富贵人家的女子,婚姻大事更由不得她做主啊。子明应及早挥智剑、斩情丝,免得到头来伤了自己,害了她。”贾子明低头不语,自顾自饮,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琪儿的出身不一般,只是他早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贾子明回到家时已是半夜,这个时候琪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他没有多想准备回房,正在这时,听到了琪儿在叫他:“贾大哥,你回来了。”顺着声音看到了琪儿那清冷的身影坐在院落里,似乎是在等他。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贾子明走过去,在她身边并排坐下。

“你不在,我一个人觉得好冷清,睡不着,就在这里等你了。”靠得太近,杜琪儿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贾大哥是不是喝酒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我没醉,琪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时的贾子明已有几分醉意,走路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摔倒了,幸亏她手快,上前赶紧扶住他,费力地把他搀进了房。

被扶到房里的贾子明并没有倒头就睡,而是燃起油灯,拉着杜琪儿在桌案前坐好,然后拿出从酒肆里带来的酒大口喝了起来。

“这就是酒啊?”杜琪儿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喝酒,酒不是要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品尝的吗?

“你要喝吗?”

“好啊。”杜琪儿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壶,学着他的样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顿时辛辣之意灌入喉咙,好不难受,她也不是没喝过酒,几年前大哥从西域带来的一种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很好喝,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与这白酒比起来,那根本就不叫酒,顶多算是葡萄的汁罢了。

“是不是很辣?”瞧着她被辣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贾子明笑了,看来这傻丫头是头一次喝烈酒的吧,想想也对,哪家的姑娘会闲来无事喝酒的呢。

等那股辣意逐渐消去,杜琪儿咂砸嘴回味着,竟感到无比的甘甜香醇,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七个哥哥都喜欢饮酒,原来酒是这么的让人回味无穷,于是她忍不住又喝了起来,你一口,我一口的,一壶白酒很快就被喝光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05 08:44: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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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明本来就有几分醉意,现在醉意就更浓了,看着杜琪儿的小脸因白酒的作用泛起了红晕,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添了几分动人的妩媚,不断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琪儿,我爱你,嫁给我好吗?”贾子明抓着她的手,把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爱是什么?”杜琪儿从未喝过如此的烈酒,已经醉了七八分,听到他说爱她,不知是何意思,呢喃自语。

爱是什么?

一下就把他问住了,情窦初开的他也说不来,这也难怪,虽说他年长于她,却也是第一次触及男女之爱,又怎么能把心里的那种感觉说清楚呢。

“琪儿,我想和你在一起,就这样,直到死去的那天。你愿意吗?”

“和贾大哥在一起。好啊。”说完这句,杜琪儿就倒在桌案上睡着了。

而贾子明听了她肯定的回答满足地笑了起来。

外面阳光明媚,柔柔的太阳光透过窗柩照进了房间,顿时使屋内充满着暖意。

贾子明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身边的杜琪儿,枕着他的右臂睡得正香呢。

他揉揉隐隐作疼的头,依稀想起了昨夜的事,他见琪儿喝醉了.只想把她抱到床上,哪知自己一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轻轻用手挼开那缕遮住她眼睑的青丝, 终于看清了她那被遮住的眉眼, 令贾子明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 正在熟睡中的琪儿发出微微的鼾声,小嘴微张,像熟透了的果实, 让他有想要狠狠咬上一口的冲动,于是俯身去吻她那娇娇欲滴的红唇。

琪儿似乎感觉到了他靠近的危险气息,猛然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他那双温柔而热烈的目光,见她突然醒来,贾子明怔了一会,仍将那充满宠爱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眉心间,琪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小小的脸颊瞬时蒙上一层谈谈的红晕,是那样的动人。

从来没有人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看过她,令她难以呼吸,心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双眸直愣愣地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心看透似的。

过了半晌, 琪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才慌忙起身逃一般离开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09 06:55: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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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琪儿坐在池塘边已经很久了,隐隐约约记得昨夜贾大哥似乎要自己答应过他一件事,只是究竟是什么事她一时也记不起了。

而现在一想到刚才他看着自己的神情, 她的心就“怦怦”跳得厉害,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还有甜蜜。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同睡一榻。但这事是不是很严重?

记得上次有个长相怪怪的大哥哥只不过摸了一下她的下巴,七哥便当场把人家的手砍断了,叫她如今想起来仍觉得好害怕。

若是让七哥知道,贾大哥不仅与她睡在一张床上,还亲过她,岂不是要.......?

她不敢再想...只愿七哥永远不要知道。

当贾子明看到琪儿时,她正在看着那水面出神,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看着她慌忙地逃开的身影时,他的心里竟会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

“琪儿…琪儿…,在看什么?”贾子明走到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的是平静的水面,他始终没看出那略带浑浊的池水有什么好看的,直到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也曾多次坐在这个她常坐着发呆的地方,也始终没有看出其中的奥妙。
又过了好一会,见她仍毫无反应,他才柔声的问。

“……哦,贾大哥,怎么是你?”见到他时,她仿佛从大梦中惊醒。

“我已经来了很久了,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那两只鹅,你看,它们游得多自在啊!”

“鹅?”明明池塘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是她才发现刚才还在游得欢的鹅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山坡上去了,顿时窘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琪儿来了这么久,还没出过门吧,今天是花灯节的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去城里逛逛吧,顺便买些纸墨。”贾子明早已习惯她的神游,没有再追问。

“可以吗?”她看着他,有些犹豫。

“为什么不可以?走吧。”贾子明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琪儿没有拒绝,高兴地与他出了家门。

来了将近三个多月,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至多就是去了隔壁的杨大婶家而已,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新奇的。

这一路,不时遇着外出劳动的乡民,看到金童玉女般的他们,乡民快乐地与他俩问好,看得出贾子明很受乡里人的欢迎。

一路上,遇到小溪就停下来,把手放进冰凉冰凉的溪水中感受大自然的美好,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青石上休息,就算是山坡上偶尔的几朵小野花也会让杜琪儿欣喜不已,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的每一点细微的东西,即使在常人看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都会令感到她无比的惊喜,为此高兴好一阵。

贾子明见到她如此地快乐,心里也为之明朗起来,自小颠沛流离,跟着叔父四处奔走的他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路边的风景,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般放松过,过去的他因为所谓的前途而错过了很多属于生命最美好的风景。

二十里的山路他们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当来到襄阳城里时已是正午时分,两人早已饥肠辘辘,贾子明找了家不错的酒楼点了几样精致的饭菜,不过杜琪儿吃得很少。

“是不是不合胃口?”看着她潮红的脸颊,贾子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说大才病过一场,但她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差,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也许像她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子根本过不惯粗茶淡饭的乡野生活。

“可能是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有些累了,很快就没事了。”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琪儿,你家是何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离家那么久,你的父母一定很担心吧。”

“我家住扬州,离这应该很远吧。”她第一次出门,一路上又都是坐的马车,对这些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扬州?的确是很远,我也没去过。那你为什么要来襄阳呢?”

“我和家人来襄阳找舅舅,不过在路途中被逃难的人群冲散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不过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贾大哥,我是不是很烦?”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09 06:56: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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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那你舅舅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去好不好?”一则想到再过几天自己就要去拜司马老师为师,专心读书,不能照顾她,二则考虑到她的身体可能需要细心的调养,而他又做不到,只有把她送回亲人的身边,虽然他很不愿意。

“舅舅也是刚从外地搬来襄阳,我从来没有见过舅舅,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不过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你不用担心。”贾子明犯难了,而她又不像在说谎,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她会如此肯定自己会被他们找到,她所说的他们又是谁呢?是她的家人吗?她的话总是让他有些理不清头绪。

这话杜琪儿说得丝毫不假,这次出门,爹娘怕她会走丢,特意让她带上了小虹,小虹可是以闻香识人出了名的,就算在一里之外都能闻得出来,上次要不是因为下雨,冲淡了身上的气味,她是如论如何也跑不出他们视线的。

这时的杜琪儿有种强烈的感觉,小虹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贾大哥,我……”她变得有些忧郁,如果那样的话就要离开他了,她的心里升起一阵不舍和难过。

“找不到舅舅不要紧,贾大哥不会赶你走的,你想住多久都行。”见她忽然变得闷闷不乐,他赶紧好言安慰。

襄阳城里人流络绎不绝,农忙后的人们纷纷前来参加这一年一度难得的盛会,也趁此机会购买着各自所需的物品,这一切对杜琪儿来说是多么的新鲜,从她那兴奋得微微泛红的脸上表露无遗,很难想象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对于襄阳的老百姓来说虽然难得,却也不至于此。

走在人群中的她东看看、西瞧瞧,见过有人讨价还价,也要停下来盯着看,满脸的不解。

“那是什么?”杜琪儿指着一妇人手里拿着的一串东西奇怪地问,刚才她看着妇人就是拿着它与小贩交换东西的,贾子明一看她手指到的东西,顿时愣住,“这个是钱,大家用它来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哦…,不是。原来这个东西是钱。”杜琪儿小声嘟囔,一脸的恍然大悟,听下人说起过,却从未见过钱原来是这么用的。

他的心越发地沉重,任杜琪儿拉着往前走,回过神来时已置身于一堆人群中间,眼前是几个江湖艺人在卖艺,表演着胸口碎大石,贾子明觉得有些不适应,又不好扫她的兴,站在人群里极为不自在,左顾右盼,发现前面有家笔墨店,于是对看得正起劲的她说了一声,就转身进了笔墨店,家里的笔墨是该添置一些了。

杜琪儿看完时才发现贾子明早已不在身边,慌忙走出人群四处寻找,远远地看到他全神贯注地挑选着毛笔纸墨,正欲上前,却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她抬头一看,心顿时冷了半截,“七哥……”来人是个年轻的男子,眉清目秀,只是那杀人般的眼神把她吓得半死,只有任来人拉离闹市,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贾大哥离自己越来越远。

待贾子明挑好笔墨后回到原来的地方,早已不见了杜琪儿的踪影,他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四下寻找,直到人群渐渐散去,夜幕降临,街道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垂头丧气地杵在原地,满心的担忧中夹杂着懊悔和气恼,而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就像当初突然出现一般,如今的她又莫名的突然消失了,似乎从来出现过。他一度也以为只不过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罢了,但当他半夜回到家一头倒在床上,床上还留着她淡淡的体香,是多么真实地在诉说着她曾经来过。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究竟去了哪里?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她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所不知的。

为什么当时他要走开?

如果那时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也许这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贾子明在自责和后悔中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知道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进入九月,不再多雨,蓝蓝的天空飘洒着几朵白云。

贾子明与好友几人顺利地通过考核,成为了司马先生的学生,今日是拜师学习的的第一天,贾子明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料理好了家中事情后,又把弟弟托付给隔壁的杨大婶照料,赶早来到了司马先生开办的学堂,因为时间还早,学堂里一个人也没有,贾子明便在学堂门口静静等候。

司马学堂与司马老师的家只有一墙之隔,晨光中,司马府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两个人,余光瞟过,好似看到了杜琪儿,他不敢相信,仔细一看,果然是她,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仍看得很清楚,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夜夜思念以至半月来从没睡过好觉,他曾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这时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生波澜。

只见她亲热的挽着身边的人轻快地走了出来,被她挽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着藏青色长袍,身材挺拔、气度不凡,远远地虽看不清脸的样子,想必定是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似乎他要出门,杜琪儿前来相送。

果不其然,他们说了会话后,男子吹了声口哨,不知从哪竟奔跑出来只赤马,停在男子面前,他欲上马,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亲昵地捏了捏琪儿的鼻子,嘱咐了几句,才纵身上马疾驰而去,琪儿在门口站了一会,或许是感觉了什么,她四处看看了才转身进了门。

看到他们那亲密的举动,贾子明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呆了。

就连自己是怎么进的学堂也是浑然不知,一整日就在胡思乱想,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为何一想起早上的事情,他的心就如同针刺般痛呢。

司马老师说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见,满脑子的就是琪儿的影子,心乱如麻。

直到傍晚,其他人都走光了,他还呆坐在案桌前,就在下学前,司马老师特的把他留下,要他抄写今日所讲。

心烦意乱的贾子明什么都写不出,愣愣地坐着。

就在这时,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溜了进来,走到他的面前半蹬着,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还不时露出满意的微笑:“贾大哥,你怎么了?墨都要干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11 16:01:06 +0800 CST  
最近实在太忙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19 09:27: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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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杜琪儿,她见他对自己置若罔闻,半天没有反应,仍不住问道。

听到声音的贾子明这才抬头,看着她那甜甜的笑容,一脸的无辜,一想到她与其他的男人那么亲密,贾子明的心里顿时无名地烦躁起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是不是要写字,我帮你磨墨吧。”杜琪儿完全不知他的心思,一心只想为他做点事。

“小姐请自重。”贾子明冰冷的声音一下子让她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放佛才第一天认识他。

这也难怪,相处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跟她说话。

“让开,我得事不用你管。……听见没有,你给我让开。”站起来的贾子明因为激动说话声也大声了些,说完他便又后悔了,因为杜琪儿脸上的笑容没了,最初的满心欢喜最后变成了满脸的委屈,“干嘛那么大声?我走就是。”

她的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只差没掉出来,杜琪儿想不通怎么才过了几天,那个对她极其温柔的贾大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大声地吼过她呢。

看着她含着泪水满腹委屈跑开的背影,贾子明又有些不忍,心莫名地痛了起来。

司马先生迎面走来,正碰上了赌气离开的杜琪儿,看到她竟直直地向着自己跑来,只好赶紧避开免得被撞到,“琪儿……唉,这孩子,怎么跑这来了?”他无奈地对着外甥女摇摇头。

“先生好。”见司马先生进来,贾子明立即行礼问候。

“子明坐。”司马先生找了个凳子坐好,贾子明哪敢啊,站姿更加恭敬了,眼前的这位老者一直是他最敬重的先生。

“为师前些天看到你所作的文章,言辞锋利、观点独特,胸怀大志,实属难得,可见子明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为何今日神情恍惚?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你就像是一块璞玉,但如若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到头来还不是与普通的顽石一样吗?”听到老师言语中对自己的一片关爱之意,自己竟为了儿女私情而忘却了先生的教诲,贾子明的脸瞬时胀得通红,满心的羞愧,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子明是否有什么难解之事?说出来,为师若能帮忙定会全力相助。”见他羞得通红,司马先生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他也听说贾子明的家境似乎不是很好,于是关切地问。

“子明并无难事,即使有也定会自行处置妥当,子明向先生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今日之事。”贾子明再次行礼承诺。

“那就好,为师也就放心了。”司马先生起身欲离开,又想起了外甥女,好像刚才这里只有贾子明一个人,他也许知道琪儿为何那个样子,“子明可知道琪儿为何那般模样?”

贾子明自知理亏,一听先生问起琪儿的事,更加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头不语。

司马先生见他半天不语,只当他不知,挥挥手道:“算了,今天到此为止,时候不早了,子明先回去吧。唉……我这个外甥女是怎么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他自言自语着往回走,自从琪儿这个孩子来了以后,司马先生的头就好像不间断的疼得厉害,也不知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是怎么管教琪儿的,她是想一出是一出,整天没个规矩,没大没小,把府里是搅得个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刚才竟跑到学堂来,她可知男女有别。

唉,看来他很有必要替妹妹好好管教这个丫头了,否则以后……

贾子明目送老师自言自语地离开,愣了一会,收拾好东西也离开了,与他猜想的一样,琪儿口中的舅舅就是司马先生。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20 08:07: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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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琪儿端坐在舅舅、舅母的对面,只见舅舅的嘴动个不停,说了些什么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还在为傍晚的事想不通呢。

自从那天在花灯节上被七哥带了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被那个烦人的七哥说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七哥名叫杜琪彦,从小就最烦人了,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啐啐念,有时就连娘亲也看不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经常外出,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外,却又不像其他的六位哥哥,外出必有事,无事绝不出门。

七哥似乎就从没做过什么正事,要么几个月在外不见踪影,要么回家后就整日与自己呆在一起,哪也不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每回出远门归来都只会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大多是些姑娘家喜欢的小饰品,偶尔也会有些书籍什么的,总之就是怪里怪气的。

有时她真怀疑这个七哥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哥哥,那腻人的德行根本不像杜家人,更可气的是爹娘对儿子的怪异行为毫无斥责之意,也着实让她费解,不过见不着七哥的话,她确实是有点不习惯。

那天回到舅舅家,杜琪彦就一直追问她这三个月到底去了哪里,杜琪儿只说自己迷路后被一好心人家收留,后来又惹上风寒大病了一场所以迟迟没有来找他,至于好心人是谁,她是怎么也不敢说的,若让七哥知晓自己和贾大哥兄弟俩生活了将近三个月,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几年前有个哥哥因为摸了她的下巴,七哥当场就把人家的手给砍了下来,如今想起来她仍是心有余悸。

杜琪彦见她闭口不提,当时又穿着布衣拙裙,想来也只是普通百姓人家,而她除了脸色有些差之外,身体也没有其他的不适,就没有再多问。

后来杜琪彦提出要回扬州,她的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不想就这么走了,她有预感,如果走了可能就永远也见不着贾大哥了。

于是她提出要在襄阳多留些日子陪陪舅舅和舅母,说自己出趟远门不易,并再三保证不会四处乱跑,每天打坐调息修炼心经,不会偷懒坏了身子,加上不明就里的舅母也替她求情,杜琪彦才勉强答应让她在舅舅家住到年底,之后的几天,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督促着她练功、喝药,直到杜琪儿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他才放心地离开,走之前又免不了千叮万嘱了一番。

别说是杜琪儿,就连站在她身后的婢女小虹也早被舅老爷的女子要三从四德之类的话说得是昏头转向、晕晕乎乎的。

小虹年长于杜琪儿,虽是她的婢女,但其剑术也是一流的,她最大的本事是能够以香识人,即使是很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一丁点气味都逃不脱她的鼻子,前些日子杜琪儿被找到时,小虹从她身上问到一些很特别的气味,除了青草黄土之味,还有一股陌生的味道,很强烈,是男子特有的体息,还有一丝甜蜜。

她没敢告诉七公子,在小虹看来,七公子杜琪彦对杜琪儿有很强的占有欲,根本不像哥哥对妹妹,有时他甚至怀疑七公子是不是有严重的恋 妹 癖,记得六年前,那时的小姐脸圆圆的、粉粉的,是个可爱的娃娃,有个小哥只在小姐的脸上捏了一下,七公子见后气得脸都紫了,当场就把对方的手给砍断了,害得小姐一年都不敢出门。

就在几个月前小姐失踪的时候,七公子都恨不能要把自己给吃了,现在想起他当时的模样小虹还很害怕,哪敢多说,再者小姐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那是因为三个月没有练功服药的缘故,这个七公子也是知晓的。

说起小姐杜琪儿,小虹满心的是同情,虽说她出身显贵,但自小身体虚弱,每天都要练功服药,随时都可能发病离开人世,若生在平常百姓家,哪能活到今日。

小虹想了几天都不明白,过去的那三个月小姐既没调息打坐,也没服药,病竟没有发作,真是奇了怪了。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20 08:07: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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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明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很远便看到弟弟小均坐在院门口等着自己,他心里更是难过万分,因为他的自私,竟忘了家中还有十二岁的弟弟需要照顾,他连哥哥的责任都没有尽到,还有什么资格谈其他。

毕竟才十二岁,小均见到哥哥安然回到家,顿时转忧为喜,奔奔跳跳进了厨房,热好他早就做好的晚饭,兄弟俩吃了起来,之后贾子明收拾好,见弟弟困意十足,就陪他回房,才一会小均就睡着了,他为弟弟盖好被子后,出了房间来到草庐,望着池塘里那呼哧呼哧转得正欢的水车发呆。

贾子明在黑夜里站着,一动不动的像入定了一般,过了很久,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燃起油灯,拿起笔墨,在铺开的白纸上面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静”字,又在右下角写上: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淫漫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贾子明,白天与好友同窗一起随司马先生研习诸子百家,谈古论今,习作文章谈遍天下事,闲余之时便下田耕作照顾年幼的弟弟。

可又有谁知道,他几乎是夜夜辗转,彻夜难眠,那个叫做杜琪儿的姑娘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髓里。之后的日子里,他再没单独见过杜琪儿,只是偶尔会远远看到过,她也不是一个人,身边总是跟着个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看样子应该是她的贴身丫头,这时杜琪儿想上前与他招呼,还没走几步便被那丫头拉着走了。

若和师母司马夫人同行的话,她便乖乖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那之后的贾子明不再单独上下学,总是与好友同出同进,一则在路上可以讨论课业,再则也可以避免会碰上她,虽然他的心里早就已经不生气了,甚至看到她的时候也会觉得很欣喜。

有时崔志平和石世元看着杜琪儿与司马夫人走在一起,便问她们是什么关系?

贾子明说是司马老师是她的舅舅,他们笑他捡到宝了,又问他为什么不去跟司马老师提亲,见他板着脸不吭声,之后就没再提起过。

日子如同流水般,缓缓地向前流淌,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月,襄阳城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司马老师说已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今天是最后一次讲学,从明天起就放假。

一想到过年,杜琪儿就要回扬州,可能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也许她走了就不会再来,贾子明的心里又难过起来,犹豫着是否该去找她?也不知她是否耿耿于怀,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她是含着泪跑开的,之后肯定哭了吧。

一时他理不出头绪,后来在好友的催促下只好收拾东西出了学堂,经过大门口时,他忍不住朝着司马老师家张望,“子明兄,不要再看了,司马老师不是都说了吗?来年还会再开堂讲学,明年我们再来就是。”崔志平见他站在老师家门口满脸的不舍,忙拉着他快步离开,“这雪下得是越来越大,我们还是快走吧,要不天就要黑了。”

算了,或许不见更好。贾子明正欲离开,大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从里面走出来个青衣女子,在她的后面出现的是被衣袍裹得只有脸露在外面的杜琪儿,见到他还在很高兴,立刻跑到了他的跟前,快乐地看着他,小脸被风雪冻得红彤彤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此时见到她,贾子明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定定地看着她,满眼的情意。

这时的崔志平二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贾子明舍不得不是司马先生,而是先生的外甥女。

了解了好友的心意后,他们笑着先走了。

“小姐,雪太大了,我们快进屋吧。”青衣女子见杜琪儿就那么站着,急忙拉她进屋。“小虹。”

“小姐啊,你不是说看一眼就够了,现在人也见着了,我们回去吧,要被舅老爷看见可又要唠叨了。”

“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先回去,我去送送贾大哥。”

“不行。小姐,你的药还没喝呢。雪又这么大,你的身子要紧,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要不舅老爷他……”

“求求你了,小虹,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就一次好不好?下次再也不会了。”杜琪儿满脸的哀求,小虹的心马上就软了,而且她从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这可能就是小姐三个月不吃药也没发病的原因,也是说什么她也不肯回扬州的缘故吧。

“那……,那,你要快去快回,你让我怎么跟舅老爷说呢?”

“就说我不舒服睡了,以前也不经常这样吗?他会相信的。”说完杜琪儿拉起贾子明往前走了,留下满脸无奈的小虹站在原地。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20 08:08:10 +0800 CST  
16

等到回头看不到小虹的身影时,他们才停了下来,杜琪儿大口地喘着气。

“琪儿,你好吗?”虽有千言万语,贾子明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

“刚才我听到小红说你还要吃药,是不是病了?这雪太大,你还是回去吧。”

“你看我像是病的吗?”她拿下头上碍事的连衣帽,为了证明她的话,还特地转了转身子,“我很好,只不过天气太冷,他们硬要我吃的。”

贾子明看着她因兴奋而泛红的脸,的确不像是病的,也没有再多问。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的病其实从来没好过,只是常人看不出罢了。

“贾大哥,读书辛苦吗?我那个舅舅最会折磨人了。”

贾子明摇摇头,好奇她为何这么问:“司马先生很好,学识渊博,我很兴庆以他为师。”

“你知道我这些天都做些什么吗?舅舅让我每天抄一遍《女诫》,还要经常听他的长篇大论,也不准出门,更不能和陌生人讲话,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如果他看到现在我们的话,不知会怎么样?大概会晕倒的吧?”

听出她满心的不解和抱怨,贾子明哑然失笑,闻名天下的大贤在她的眼里怎么就变成了老顽固,在他看来先生所做的只不过是每一个长者都会做的事而已。

“我从来没写过那么多的字,……”她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有两个人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就泄了气,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小虹和另一个与她穿相同衣服的姑娘。

“小姐,还好,还没走远。”小虹见到他们,快步跑过来,松了口气,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本来应该是我陪着你才是,但我怕舅老爷会起疑心的,就叫小翠陪你去吧。”

杜琪儿虽是百般不愿,却也没再说什么,小虹把带来的雨伞递给了她,又叮嘱了小翠几句才离去。

“看到你好好的,贾大哥已经心满意足了,天就要黑了,你们回去吧。”他们又走了一段路,贾子明停下,虽然他也很想再跟她多呆一会。

“就让我再送送你吧,过两天我们就要回扬州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很舍不得贾大哥。”言语中杜琪儿对他的依恋表露无遗,加上听到她即将离开的消息,贾子明的心里又惆怅起来,更不忍再催促,默默无语与她并排前行,把小翠远远地抛在后面。

“说件很好笑的事给你听,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出门,看到大街上有很多漂亮的东西,非常喜欢,回到家没多久就看到有人欢天喜地地送来一大堆东西,我一看都是在大街上我说过喜欢的那些,心里想着,这些人真好,送人东西还这么开心,后来又想起爹爹常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就叫他们带回去,我不要了。结果他们笑容满脸的来,却愁眉苦脸地走了。很多年之后我都想不通当时他们为什么会那个样子。直到前几天我总算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些东西是需要拿钱买的,我一直以为是他们送的,不忍心要,哪知却害得他们赚不到钱。呵呵。我是不是很笨?”

贾子明满脸笑意,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杜琪儿又问了些他的事情,他也乐意把自己的事说给她听,满世界的银装素裹,就连天已经黑了也不觉得,就这样不知不觉走了很久,远远地看见望月亭,他们正准备走过去休息一会,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是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在雪夜之中特别显眼,仔细一看,驾车的是小虹,她看到三人立刻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下,从车上跳了下来,飞跑到杜琪儿的面前,顾不得那么多,拉着她就要走。

杜琪儿见她如此慌张,奇怪地问:“怎么了?”

“小姐,七公子回来了。若让他知道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也不知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我们还是快走吧。”她的话让沉默了一路的小翠也为之慌忙起来,她们似乎很害怕听到七公子的名字,那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信上不是说要过两天才到的,怎么提前到了。等等……”杜琪儿挣脱小虹的手,转身来到贾子明的面前,脱下裹在身上的外袍为他披上,他想拒绝,被她制止了:“我要走了,贾大哥,你自己保重。”

“琪儿。”看到她眼里的依依不舍,才想起自己也有很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小姐,我们快走吧,小翠,愣着干嘛,快点扶小姐上车,要来不及了。”小虹已调转好车头,坐在上面大声地说,被她大声惊醒的贾子明虽是百般不舍,却也渐渐放开了紧握着的手,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载着琪儿飞快地离开,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他站在原地,像雕像般。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20 08:08:42 +0800 CST  
17

不知为何,回到家的贾子明在当夜发起了高烧,等病痊愈已是半月之后,幸好是年末,家中也无什么重要的事,小子均又长了一岁,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加之二姐隔三差五就来照料一番,帮忙拾掇拾掇,日子过得倒也清闲,只是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七公子是谁,为什么小虹小翠听到他的名字会是那般反应,琪儿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在琪儿眼里藏着对他的依恋,看得出她也是在意自己的,可是自从知道司马老师是她的舅舅之后,他似乎再也没有勇气去爱她。

“二哥,又在想琪儿姐姐了?”子均人小鬼大,自从那天看到哥哥回家时身上披着的外衣,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之物,后来听到前来看望哥哥的崔大哥说,琪儿姐姐是司马老师的外甥女,现在又看到贾子明坐在草庐里发呆,而他所坐的那个地方是琪儿姐姐之前常坐的位子,就猜到哥哥肯定又在想念琪儿姐姐了,而且那天他还听到崔大哥一直劝哥哥去向琪儿姐姐提亲,不要错失机会,所有人都看得出哥哥喜欢琪儿姐姐,就是不知哥哥怎么想的,一直呆在家里没有任何的举动,就连他这个当弟弟的也暗暗为他着急,琪儿姐姐人长得好看不说,还愿意陪他玩,不像其他人,都不怎么理自己。

“已近年关,二哥是不是应该去看望一下司马先生啊?人家崔大哥他们早就去拜过年了,就二哥你还没去,是不是很不懂得尊师重道啊?”

“他们什么时候去的,我为何不知?”

“就在前几日,因为你病了,他们就没说。”其实崔大哥是特意不告诉二哥的,就是要让他一个人去,好有机会见琪儿姐姐。

他一直想去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现在听子均提醒,贾子明才想起自己是应该去向司马老师拜年才对,那就会再见到琪儿,想到这些,他来了精神,坐言起行,连忙进屋准备礼物去了,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子均看到哥哥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禁抿着嘴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才刚升起,贾子明拎着头天精心准备的东西进了襄阳城,一路上,他极为忐忑不安,不知琪儿回扬州了没有?

也许志平兄说得没错,人这一生最难得的就是遇到自己爱的人,他现在遇到了,就应该抓住机会,而且琪儿也是喜欢自己的,今天他就要向琪儿提亲。

贾子明站在司马府的门前,理了理衣服,又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整理了一遍,免得进门后语无伦次失礼于人,最后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敲门,过了一会,是管家张伯来开的门,他极为恭敬地向管家表明了来意,可是张伯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把他的心浇湿了,让他满心的期待变成了泡影:“表小姐三天前就和七公子等人回了扬州,司马先生也带着夫人一起去了,是去参加婚礼的。……”至于后来张伯又说了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记得把礼物递给张伯请他代为转交给先生后就离开。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21 09:00:41 +0800 CST  
18

二月初,阳光明媚中仍透露着一丝丝的凉意,贾子明坐在田埂边,看着地里的幼苗远不如往年的好,自知是因为前些时候他的无心耕耘造成的,才知是自欺欺人。

他一开始就已猜到琪儿不一般的身世,也知终生大事不由人。

唉,那天他所见到的那个就该是她们口中所说的七公子了吧,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却也是风度翩翩,定是不凡之人,琪儿嫁给他总也好过跟着自己过苦自己的好,应该为她高兴才对,为什么每次想到这些,他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似的,难过得很。

突然,一双冰冰的、柔柔的手覆上他的眼睛,一开始,还以为是庞玉茹,不过马上他就知道来人是他日夜思念的琪儿,带着她那特有的体香。

根本不可能是庞玉茹,因为她每次来都是咋咋呼呼的,老远就让人听到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了似的,哪会这般安静,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而且除了杜琪儿,哪家的姑娘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来,对他人完全没有什么防备和顾忌。

如果是她的话情况更糟,都已经嫁作他人妇了,还这个样子,看来几个月的《女诫》是白抄了。

贾子明心里又气又喜,呆坐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杜琪儿的耐心可没那么好,见他一动不动,放佛自己不存在一般,只好放开手,走到他的跟前蹬下歪着头看着他:“贾大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他想也没想“蹭”地一下站起身,不想与她靠得那么近,杜琪儿一时没料到他会突然起身,一不留神没稳住,整个人坐在田畦上,疼得她“哎呀”地叫出声来,他又不忍,赶紧去扶:“都嫁人了,还这般模样。”

“谁说的?我倒是想嫁,可惜没人要。”杜琪儿听了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你以为我嫁人了,所以才会那个样子……”

“张伯说老师去扬州参加婚礼,我还以为……”

“哦,他没告诉你,那是我六哥成亲吗?不过也要怪我,从来都没有与你说起过,再说你怎么会以为是我要嫁人呢?”

“还不是那天我看到……”贾子明这才发现原来都是自己没有问清楚,误会了她,也害得自已这一个月来几乎都没睡过好觉,每天都在想着她与别人在一起时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久。

“你看到什么啦?”杜琪儿盯着他问,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会让他以为自己要嫁人的。

“没有。”一听她还没有嫁人,贾子明就有一种想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又见她满含笑意的眼睛,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了,而对面的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为自己竟有如此地想法感到有些羞愧,顿时脸颊有些发烫。

“到底看到了什么?”杜琪儿如若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她从来就不善于观察别人,做什么都依着性子,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一心想要弄明白心里的疑问,“你说嘛,不然我……”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原来是他吻上了她的唇。

“喂……你在干嘛?”小虹只不过是把马拉到适当的地方拴好,把车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所以稍微来晚了一些,就看到了令她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个贾公子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在光天化日下侵犯她家小姐,那还了得。

听到声音,他只好放开她。

“小姐,你怎么坐在这种地方?”小虹急忙上前扶起杜琪儿,把她身上的泥土拍去,转身对贾子明警告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敢如此轻薄我家小姐,如果被七公子知道了,小心小命不保。”

“小虹。”杜琪儿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轻声地制止。

“小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公子的脾气,如果他知道了,不只是他,怕是连小虹也别想活了。还有,他明明是……唉。”小虹不知要如何说她了。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求你了。”她抬起头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小虹。

“唉,怕你了。我不说就是。还有你,再有下次我就先杀了你。”小虹后面的这句话是对着贾子明说的。

“七公子是谁?”这个问题藏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

“是我七哥,他的脾气有些怪,不过人很好,嘴硬心软没什么的。”面对他询问的眼光,杜琪儿弱弱地解释,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七哥什么都好,就是对接近他的男子没什么好脸色,就算在家里,只要七哥在,那些男仆就不敢跟自己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有时连娘都看不过去了,却对七哥没法,所以她也不敢保证,若他知道了贾大哥的所为后会不会发疯。

“不是有点怪,是非常怪。”小虹对小姐所说的似乎是完全不赞同。
楼主 八月寒流  发布于 2019-06-21 09:01:03 +0800 CST  

楼主:八月寒流

字数:42209

发表时间:2019-05-27 03:41:4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07 04:04: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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