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好戏上演

永羲见冯天虎一身听差的打扮，就知道他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永羲心疼他，不想让他去，死死的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冯天虎一直耐心的哄着，安慰着，永羲心里也明白自己拦不住，最后只能不舍的放了手，一再嘱咐他一定要小心些。
两人先后从杂物间里出来，冯天虎看着永羲上了二楼的包厢，就转身推开一扇小门进了后台。
新明大戏院斜对面的金和饭店内，石鸿生正和麦家兄妹悠闲的用餐，他今天很开心，精瘦的面孔容光焕发，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麦可忻今天穿了一身纯黑色的旗袍，领口直到前胸都是半透明的蕾丝，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引得石鸿生这种糟老头子都直往那瞄，这样的旗袍除了风月场上的交际花没人敢穿出门，遮羞的能力简直还不如个肚兜。
麦可忻优雅的端起高脚杯对石鸿生道：“石伯伯说今天请我跟哥哥来看戏，可是这大戏在对面，我们在这坐了半天了，不知道这戏可要怎么看啊？”
石鸿生爽朗一笑：“看来可忻小姐是着急了，别急，好饭不怕晚，好戏在后头呢！”
麦钺霖和麦可忻对视一笑，其实两人心中多少有数，虽然石鸿生并没有明说是看什么戏，可是这事明摆着，他们三个现在共同的敌人是鹿恒，这戏自然也就是关于鹿恒的了。
石鸿生掏出怀抱看了看，又跟麦可忻碰了杯，神秘兮兮道：“再过半个小时，真正的好戏才开场，到时候咱们就在这看着，看那个鹿恒要怎么收场，这场戏他要是收拾的不好，那北平各界必定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他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咱们要收拾他还不容易吗？”
三人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麦可忻拿雪白的餐巾拭了拭嘴角道：“石伯伯，您不会要了鹿恒的命吧？”
石鸿生冷哼一声道：“我要他命都是轻的！想当初在西北军，我们也共事过，那时候怪我手软，没有趁早把他除了，才有了今天这么多麻烦！”
麦可忻妩媚一笑：“可是石伯伯，这个鹿恒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可真没趣，不如到时候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他再也不会给您添任何的麻烦。”
麦钺霖知道妹妹的心思，补充道：“石伯伯，我们想要鹿恒也是为了巴尔克公使，我那个洋姐夫前几天在陆军司令部吃了鹿恒的暗亏，如果您的妙计真的能收拾了鹿恒，然后再把鹿恒留给我们，那以后我们麦氏商贸也绝对不会亏待您的，您跟家父的交情一直很好，也是我们的长辈，就当是照顾小辈一次吧！”
石鸿生这次把麦家兄妹叫来，其实就是想从他们身上得点好处的，鹿恒要是落在了英国人手上，那估计会死的更惨，反正也是个死，是不是他下手倒无关紧要，当下对他来说，除了报仇，最紧要的当然还是真金白银了。
可是石鸿生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那样价可就不好谈了，他沉吟片刻道：“这些是后话了，咱们先看戏，只要事成了，别的都好谈。”
麦可忻还要说话，却被麦钺霖使眼色挡住了，麦钺霖久经商场，什么人没见过，他自然能看得懂石鸿生的心思，这件事他一点儿也不着急，生意都是慢慢谈的，既然石鸿生绷着，那就让他先绷着吧，反正除了麦家，石鸿生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主顾了，拖来拖去到最后，兴许沉不住气的就是他了。
三人各怀鬼胎，继续对饮，又过了一会儿剧院那边还没动静，只有隐约的锣鼓声和叫好声传来，石鸿生有些沉不住气了，叫来了门口的卫兵队长刘辉，问道：“戏院里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动静？”
刘辉道：“司令，二队的人进去了五个，都安排妥了，但是一直都没看见鹿恒现身，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没动手，在等机会。”
石鸿生想了想道：“鹿恒出不出现倒不是最要紧的，反正这台戏是以他的名义办的，你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准备好了就立刻动手。”
“是！”
同一时间，新明大戏院内，舞台上的大戏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场了，第一场是梅兰芬和杨小楼合演的《霸王别姬》，扮演项羽的杨小楼甫一亮相，就赢得了台下一片叫好。
后台的通道内，戏院的工作人员也在来回忙碌着，冯天虎迅速拐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化妆间，猴子和方子钰已经在里边候着了，见冯天虎进门，猴子赶忙凑过来低声道：“总司令，石鸿生的人已经来了，一共有5个，分散混在进场的观众里，我跟大山一直带人盯着，发现他们趁乱把两包炸药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大山已经处理了，那五个人他也一直带人盯着，现在要动手吗？”
冯天虎道：“不着急，他们引爆前自己肯定得先出去，你一会儿让大山盯紧了，等他们出了剧院，在外边动手。”
猴子点头答是，冯天虎又问方子钰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方子钰道：“石鸿生今天傍晚就从张汉卿的香山别馆出来了，到了剧院斜对面的金和饭店，见了麦家兄妹，小杨已经带人进去盯着了。”
冯天虎微笑道：“好，看来人都到齐了，那咱们也该出场了，石鸿生要等着看咱们的好戏，那咱们就给他好好演一出看看！”
“是！”
猴子和方子钰答着就准备出发，冯天虎又叫住他俩问道：“岳团长跟令和小姐的包厢安排了吗？”
方子钰道：“安排了，属下已经安排人分别去请岳团长和张小姐，这会儿估计他们已经见面了。”
冯天虎不放心道：“你可别叫错了人啊，是张令和小姐，不是张令杰。”
方子钰道：“不会错的，总司令请放心。”
“好，那猴子这边就交给你了，务必保证演出顺利进行，小方带人跟我出发！”
两人郑重点头：“是！”

第334章

金和饭店内，石鸿生和麦家兄妹已经微醺，三人正喝得口渴，一个伙计敲门送进来刚切好的蜜瓜，殷勤道：“司令大人，这是今年秋天新进的伊犁蜜瓜，一直在冰窖里存着的，解酒正好，请几位贵客尝尝。”
麦可忻道：“这时候的燕窝熊掌都不新鲜，这蜜瓜倒是新鲜。”
石鸿生也很满意，吩咐伙计道：“好，就上来尝尝。”
伙计恭敬的点头，就把一盘金黄的蜜瓜麻利的摆在了桌上，桌上三人各自拿起瓜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猝不及防，那个伙计却袖子一抖，手上就多了把锋利的匕首，一步绕到石鸿生的身后，锋利的刀刃抵在了石鸿生的脖子上。
“都别动！”
卫兵小杨一声厉喝，石鸿生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蜜瓜也掉在了地上，麦钺霖就要伸手去摸枪，包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一身粗布衣裳的冯天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石司令，麦老板，别来无恙啊！咱们又见面了。”
冯天虎的身后，方子钰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冲了进来，枪口直指桌上的三人，麦钺霖摸枪的手顿时停住了，石鸿生又惊又气，颤抖着嘴唇道：“你、你……”
“石司令是想问我怎么会来这是吗？”冯天虎慢悠悠的走到桌前，对石鸿生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你能花钱买我的命，那我也一样能花钱买你的了。”
冯天虎对身后的卫兵一挥手，两个卫兵会意，立刻从外边拖进来几个血淋淋的麻布大口袋，麦可忻吓得花容失色，石鸿生却是久经沙场，他镇定了情绪问冯天虎：“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几天前，有一伙人假扮灾民，混在真的灾民中煽风点火，让他们去抢我的军粮，这件事，难道司令不知道？”
冯天虎一使眼色，卫兵利落的用匕首挑开了一个口袋，一截血肉模糊的东西从口袋里弹了出来，包房里的血腥气也更重。麦可忻吓得转头就扑进麦钺霖怀里，麦钺霖一边安抚麦可忻一边气愤的对冯天虎道：“鹿恒！你太过分了！可忻她是个女孩子，她见不得这些！”
冯天虎道：“见不得这些你就把她眼睛捂上吧，你们既然来了，掺和进这件事，那就别想那么容易就走。”他又转头对石鸿生道：“石司令，你以家人的性命威胁士兵，让他们作为死士去假扮东北军抢劫我的军粮，想以此挑拨我跟张汉卿的关系，我说的没错吧？我今天来，就是要把咱们之间的帐都好好算一算，你欠我的，也该还了。”
大山经过冯天虎的指导，终于从那些假灾民的嘴里抠出了东西，虽然石鸿生以家人的性命做要挟，但是没日没夜的面对着墙上血淋淋的尸体，想着自己明天也许就会变成那个样子，终于还是有人崩溃了，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石鸿生心里明白鹿恒是拿到了真凭实据，再抵赖也是毫无意义，他愣了一下就咬牙切齿道：“我欠你的？鹿恒，咱俩之间一直都是你在嚣张挑衅！在河北你就容不下我，我让步了，退到了河南，可是这条活路你也不给我，还炸了我的火车皮，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这么做都是你逼人太甚！”
冯天虎冷笑道：“你敢承认就好，说明石前辈你是个爷们儿，敢作敢当，除了这件事，你还在三日前派人暗杀我，还有今晚，你准备暗中炸剧院，制造混乱，想让我声名涂地，再把我除之而后快，对吧？”
石鸿生惊的一时无语，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切计谋都被这个鹿恒看穿了，他的心中升腾出了无边的恐惧，懊恼和不甘，想他石鸿生在权谋中混了一辈子，算计过的大人物无数，哪怕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冯焕章，也中过他的奸计，可是如今，却败在鹿恒的手上，他怎能甘心？
石鸿生在心里飞速的盘算着对策，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得先活下去，只要逃过了今晚，他就不算输，早晚他还要再搬回这一局，到那时，他要让鹿恒跪在他脚下，然后再把他千刀万剐！
石鸿生的表情虽然平静，可是冯天虎依然能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心里复杂的变化，他温和的笑了笑，语气淡然道：“石前辈，我说过，今晚我是来收账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嚣张，我的命，就在这，谁有本事就来取，可却再也轮不到你了，石前辈。”
石鸿生预感到鹿恒就要动手了，恐惧瞬间抓住了他的心，慌乱之中，他急忙道：“鹿恒，灾民的事是我做的不假，可是你刚才说的后两件，确实不关我的事，今晚我在这只吃个晚饭！”
冯天虎顽皮的皱眉道：“刚说你是个爷们儿你就拉稀了，你还非得让我拿出证据吗？”
石鸿生紧张道：“你有什么证据？”
冯天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朝身后的卫兵一挥手：“把人带进来，让石司令认认。”
卫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石鸿生的卫兵队长刘辉低着头被带进了包房，石鸿生气的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下意识的要起身去砍死刘辉，可是又被脖子上的匕首逼得坐了回去。
冯天虎满意的微笑：“看来石司令是认出来了，今晚的事，是刘队长给你献的计策，这个计策，是我告诉刘队长的，当然，我也是通过那些假灾民才能够联系上刘队长的。我送了一套天津租借里的洋房给刘队长，刘队长自然投桃报李的帮了我，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就像当初你能够为了利益而背叛西北军一样，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他虽然出卖了你，但是起因在你不在他，我很欣赏刘队长，所以以后，刘队长就是我的人了。”
石鸿生气的快要昏过去，被自己的心腹出卖，这种滋味他如今也总算尝到了，石鸿生倒在椅子里直叨气，麦钺霖和麦可忻听了这些事也是目瞪口呆，麦钺霖急忙道：“鹿恒，你刚才说的这些事，都是你跟石伯伯之间的恩怨，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放我们走吧，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石鸿生心灰意冷道：“鹿恒，这件事跟他们兄妹确实无关，你放他们走，我在这跟你清算。”
冯天虎冷笑一声：“想不到前辈你还是这么仗义，这种时候还会替他人着想啊！只是，你好像把我当成个傻子了，放他俩出去，你是想等着他们去搬援兵来救你吗？”冯天虎又转向麦钺霖道：“麦老板，您稍安勿躁，这件事处理完之前，谁也别想出这个房间。” 麦钺霖看着冯天虎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出声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冯天虎也不想再多耽搁，他平静的抽出了匕首，走到了石鸿生的面前道：“石前辈，我当初在西北军的将领们面前发过誓，背叛西北军的人，我鹿恒必手刃之，现在，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石鸿生瞪着冯天虎道：“鹿恒，你杀我只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成王败寇而已，又何必说那么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自己不是也背叛了西北军吗？！”
冯天虎波澜不惊道：“我是单干了，可是背叛西北军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冯焕章。”

第335章

冯天虎的眼睛瞄向石鸿生的心口窝，手里的匕首也握得更紧，石鸿生感觉到了鹿恒身上散出来的杀气，生死关头，命悬一线，求生的本能胜过了一切，他立刻怂了，哀求道：“鹿恒！求你！求你别杀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冯天虎不想再跟他废话了，他正要动手，却忽然听见门外一阵慌乱，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我进去！我找鹿恒！”
是刘多荃？！
冯天虎惊的一回头，就见刘多荃已经推开了卫兵的阻拦冲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卫兵们都认得刘多荃，知道他跟总司令关系不错，所以对他也不敢太过生硬。
那个年轻女人进门之后就直接扑到石鸿生的身边，哭喊道：“爹！您怎么样了？您没事吧？”
石鸿生激动道：“莹莹，爹没事，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来这了？”
石莹莹哽咽道：“爹，我听徐宏说您有难，就求了姑爷带我来了。”
徐宏也是石鸿生的亲随，多年来一直暗恋石莹莹，这次他无意中窥破了刘辉要陷害石鸿生的计划，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跟石莹莹说了，石莹莹和刘多荃成亲已经快两个月了，现在也有了身孕，她得知消息后惊恐万分，只有去求刘多荃，石莹莹为了父亲要死要活的，刘多荃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石莹莹眼含热泪看了一圈房间内的形势，就猛的朝冯天虎跪下不停的磕头，雪白的额头咚咚的撞在地砖上，一下就撞出了红痕。
石莹莹祈求道：“鹿总司令，求求您！求您放过我爹！”石莹莹又转向刘多荃道：“多荃，求你救救我爹！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别人，只要我爹没事，我从此什么都不管了，你爱娶谁娶谁，我绝不干涉半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说句话啊！”
虽然刘多荃对石莹莹没感情，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石莹莹如此凄惨，他也实在不忍心，便皱着眉对冯天虎道：“鹿恒，你看能不能……”
刘多荃和石莹莹的到来打乱了冯天虎的计划，他这个人的弱点就是会对弱者心软，石莹莹有着身孕，要是他真的当面杀了她亲爹，闹不好石莹莹也会一尸两命。
冯天虎上前扶起了石莹莹道：“嫂子快起来。”又对刘多荃道：“多荃，你带着嫂子先回去吧。”
石莹莹死死抓着冯天虎的手哀求道：“鹿总司令，求求您！我爹他一把年纪了，您就放过他吧！今天我爹要是死在这里，那为全孝道，我也只能随他去了！”
虽然石鸿生阴险，可石莹莹倒是个孝顺的好女子，冯天虎心里更纠结了，犹豫了一下，他只得无奈的答应了石莹莹：“嫂子你别这么说，你得为孩子着想。你先起来吧，今天的事看在你跟孩子的面子上，就算了，不过我有个条件，石司令从此以后要解甲归田，把兵权全部移交给我的北方军，再不涉足任何军务。不知石司令是否愿意？”
冯天虎原本打算，石鸿生死了之后，他就收了石鸿生手里的队伍，现在石莹莹和刘多荃恳求，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收了兵权，如果石鸿生以后真的能够不问世事安心养老，那他也做回好人留他一命。
石莹莹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对冯天虎道：“我爹他愿意！从此我就看着他，在家里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再不涉足军务！”
冯天虎又看向石鸿生，石鸿生已经瘫软在椅子里，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混沌，再无了往日的精光，要他交出兵权，这跟要了他的命没多大区别，可是眼下，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他只能含恨点头同意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石鸿生答应了移交兵权，并在冯天虎的要求下，当场就打电话让秘书发了通电，之后在女儿女婿的陪同下离开了金和饭店。
石鸿生离开后，冯天虎对麦钺霖道：“麦老板，你的货在高碑店车站被劫，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货也找到了，不过，你的运输批文是工业零件，可实际上运的却是军火和大烟，这可是走私，所以这批货我按律没收了，念在你是触犯，罚款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那双倍的罚金也要按律上缴。”
经过今晚这一吓，麦钺霖哪还有胆子对鹿恒说不了，他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总司令宽宏大量，麦某日后必定小心谨慎，再不会出这样的疏漏了。”
冯天虎面无表情道：“这样自然最好，麦老板，我丑话可说在前边，我来了平津，自然是希望平津地区以后能够安稳发展，百姓也能过上富庶的日子，正经的生意人我会大力支持，要是心怀不轨的，不管你后台有多硬，我都一样处置，一切按照法律执行，任何人也没有例外。”
麦钺霖只能强挤出笑脸迎合道：“是，鹿总司令执法有方，麦某日后一定严于律己，为平津的发展做贡献。”
冯天虎道：“好啊！那就多谢麦老板配合了，说到做贡献，今晚新明大剧院的赈灾义演，麦老板不去捧个场吗？”
麦钺霖明白鹿恒是又要让他出血了，他心里暗骂，面上还只能殷勤的笑答道：“自然要去的，本来打算在这吃过了饭就去的，我们麦氏商贸还准备了三千大洋的善款，一会儿就送过去。”
冯天虎微微点头，说了句告辞就转身出了包房，虽然他知道麦家兄妹不是什么善茬，可是他们毕竟只是生意人，不能说杀就杀，虽然之前麦可忻曾经意图挑拨刘凤欣和叶丽莎，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那点儿事，况且他之前已经跟他们清算过一次了，以后，只要他们能老实做人做事，冯天虎倒是可以给他们留条活路。
冯天虎走后，卫兵们也处理了包房内的几具尸体，麦钺霖对妹妹道：“可忻，今晚的事你也看见了，这个鹿恒，他是个亡命之徒，跟你之前接触那些绅士少爷可不一样，你以后就别去招惹他了，他的事，咱们也不管了，咱们生意人惹不起他，就让巴尔克去跟他斗去吧！”
麦可忻今晚吓得不轻，表情有些发愣，半晌，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麦钺霖道：“哥，就是因为他不一样，我才更想得到他，况且我跟他要是成了，那咱们以后在华北不就要风得风了吗？”
麦钺霖劝道：“你想的轻松，这个鹿恒可是精明的很，又油盐不进，你去招惹他，就是与虎谋皮，得不到半点好处的。”
麦可忻道：“是人就有弱点，这件事我总要试试的。”
麦钺霖焦急道：“你之前试的还不够吗？差点儿把命搭进去！你还要怎么试？”
麦可忻垂下长睫想了一会儿，又平静的抬眼道：“这件事我现在还没把握，等我想全了再跟你说吧。”

第336章

新明大戏院二楼最后边的一个隔间内，令和一个人在里边坐着，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立领旗袍，外搭纯白的羊绒外套，清新淡雅依旧。
令和已经在这坐了一会儿了，道生派人请她过来，可是他自己竟然还没到，令和怕时间久了父亲着急，她顾不上看戏，不停的朝包厢门口张望着。
忽然，包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虽然戏园子里喧嚣声不断，可是令和却清楚的听见了门口的声音，这脚步声熟悉得很，似乎不是道生的，令和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念头既让她害怕又让她期待。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令和的心跳的咚咚作响，她知道，这些日子钟麟哥哥来了北平，她也知道，那晚敲她房门的就是钟麟。
令和起身走到了门口，虽然隔着一道门，可是她越来越确认，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钟麟哥哥。
门外，钟麟一直努力的平复着呼吸，在脑海里搜刮着问候的词句，可是不知道为啥，他的脑子仿佛停转，脑海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近乡情更怯，一扇门，隔着两人六年来所有的思念和期待，六年前的夜晚，钟麟订婚宴的前夜，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晚，钟麟要带令和私奔，令和却退缩了，她承受不起父亲和姐姐的伤心失望，也更承受不起钟麟哥哥前程尽毁。
钟麟本应有个非常光明的未来，他出身优越，又聪明勤奋，19岁时便精通中日英法四种语言，又考入了北大历史系，只要他能够顺顺利利的完成学业，他的前程就会一片锦绣，可是如果他私奔了，失去了家里支持，学业又停滞，那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令和不敢想，当年的她也只有17岁，那时她至亲的奶奶刚刚离世，她懦弱，她害怕，她甚至觉得那时的自己不懂爱情。
对于一个17岁的少女来说，爱情是朦胧的，那是两个人远远对视时的会心一笑，是一起玩闹时的无忧无虑，她从没想过，爱情还要跟这么多亲人的利益挂钩。
六年前她心情复杂的拒绝了钟麟，她没想到钟麟会负气出走，令和觉得钟麟就是生她的气了，你不是希望你姐姐和父亲开心吗？你不是要保住我的学业和前程吗？我偏不！我就要毁一个给你看看！
说到底，他俩那时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却都执拗的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而如今，六年过去，当初的遗憾，现在真的可以补回来吗？
令和的手颤抖着伸向了那扇门，可是又停在了半空，她想起父亲说的，永羲姐姐和道生成亲之前，就要先把二姐和钟麟哥哥的婚事办了。
二姐和钟麟哥哥已经订婚六年了，这六年来，二姐令杰一直以钟麟的未婚妻自居，甚至不惜追着钟麟到广州和南京去，自己这个时候跟钟麟哥哥见面，算什么？
令和无端的气闷，想逃跑，她刚想转过身，包房的门却终于打开了，钟麟穿着一件铁灰色的毛衣，笔挺的站在门口，令和记得，这件毛衣还是当年在长安时，她送给钟麟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战乱流离中，他竟然一直都留在身边。
少时的记忆瞬间开启，令和眼中涌出了泪花，她痴痴的站着，忘了逃跑，也忘了说话，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些年，她以为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原来都是假象，现在她依然说不清爱情是什么，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深爱着钟麟哥哥，没有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钟麟看见心上人流泪，本能的想上前抱着她安慰，他跟令和不一样，除去年龄上的原因不说，男人和女人对于感情的看法本身也不太一样，男人目标型的，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谁。
钟麟靠近，令和下意识的后退，钟麟感觉出了令和的疏远，不解的问：“令和，你怕我？还是，你讨厌我？”
令和心中抽痛，退至桌前，轻声道：“钟麟哥哥，既然来了，就坐下听会儿戏吧。”
此时台上已经换了程砚秋的《玉簪记》，那折《琴挑》唱腔婉转，脆生生的如玉珠落盘，程砚秋唱道：哪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钟麟听得心神恍惚，一度春来，一番花褪，一生也就此蹉跎了，他跟令和已经错过了一个六年，人的青春又禁得住几个六年？
钟麟又试探性的靠近令和，令和面向戏台，只留给他一个剪影般的侧脸，钟麟道：“玉簪记，从前你很喜欢。”
令和道：“从前的许多事，都变了，这玉簪记，我也许久没听了，钟麟哥哥，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钟麟直直的盯着令和小巧的耳垂，她连耳环也没带，耳洞只用一根细小的银针穿过，整个人淡到了极致，这种淡雅让钟麟心醉，他终于鼓起勇气道：“令和，我没变，一直都没变过。”
令和心中慌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钟麟又向前一步，令和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钟麟终于伸手抱住了令和，在她耳边呢喃着：“令和，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这些年你想我吗？”
令和的大脑有一瞬的眩晕，这个怀抱她想了很久，真的太久了，可是钟麟即将是她的姐夫，自己现在这样，是在跟未来的姐夫偷情吗？
令和挣扎，压低声音喊道：“你放开！放开我！让别人看见该误会了！”
钟麟不肯放手，固执道：“那就让他们误会去！我不在乎！”
“我在乎！”令和挣扎的更用力：“你就要跟二姐成亲了！你是她的未婚夫！这时候你对我这样，算什么？我们算什么？！”
钟麟道：“我从来也没说过要娶她！令和，我想娶的人是你，是你你知道吗？六年前我就说过！我想娶的人是你不是她！”
令和道：“我们可以自私到伤害两家的父母和亲人在一起吗？钟麟哥哥，咱俩的缘分六年前就断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夫，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钟麟的情绪终于失控了，激动喊道：“你还是拒绝我是不是？！你心里明明喜欢我，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一次次的拒绝我？！”
看着钟麟喷火的眸子，令和心里的委屈泛滥，她明白钟麟心里苦，可是她的心里又什么时候好受过？她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虽然她不喜欢二姐，可是她不能不顾念父亲，父亲前几日才跟她说过，要把二姐的亲事办了，各方亲属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要是忽然传出她和钟麟的婚讯，那周围的人会怎么看张家，怎么看父亲？钟麟在张家的两个女儿间跳来跳去，别人又会怎么看他？
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令和做不来，六年前是，现在也是。虽然她也痛恨自己的瞻前顾后，可这就是她的性格，她自己也控制不了。令和了解钟麟的脾气，现在如果想让他放弃，硬顶不行，只有恶心他，没底限的恶心他。
令和不再挣扎，平静的对钟麟道：“钟麟哥哥，是我辜负了你，六年前和现在都是，你要是觉得我欠你的，我还你就是了，反正你想要的就是我这个人，你想要就拿去，你要是觉得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也行，你放心，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钟麟俊朗的面容有一瞬的错愕，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令和嘴里说出来的，令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钟麟愣了一瞬就发了狂，他一把捏住了令和小巧的下巴，低头盯着令和的眼睛道：“你以为我不敢是吗？你以为我会被你吓跑是吗？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今天还就要定你了！”
钟麟疯狂的吻了上来，这超出了令和的预料，其实这也超出了钟麟自己的预料，原本的他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冯天虎的话起了作用，他不辱早晚也会有人辱，既然是自己打定了主意想娶的女人，那早晚还真就没什么分别了。

第337章

这是他们的初吻，对两个人来说都是。钟麟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虽然他跟张令杰有过同床共枕的一夜，可那时他醉的不省人事，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确定他跟张令杰到底有没有做过，可是令杰一口咬定，说钟麟当时侵犯了她。
钟麟的技术很差，毫无浪漫可言，令和只觉得唇齿间一顿碰撞，嘴唇被硌得生疼，她知道自己应该反抗，可是却毫无力气，这个吻即使生硬，没有技巧，可是对于令和而言，也足以让她眩晕，失去所有抵抗的能力。
胡乱的吻了一通，钟麟只觉得身体里的燥热升腾的厉害，男人对于这方面是无师自通的，他松开了嘴唇，拉起令和疾步走出了包厢。
冯天虎的卫兵一直在暗处紧盯着这间包厢，看见岳团长跟令和小姐出了戏院，他们有些拿不定主意，纠结了一会儿，再跟出去时，路上已经找不见人了。
钟麟拉着令和出了戏院就一路狂奔，令和没穿大衣，冬夜的冷风冻得她直打哆嗦，脚步也跟不上钟麟，钟麟转身把她抱了起来，令和挣扎道：“你要去哪？你放我下来！”
钟麟的眉眼在路灯下更显俊美，热切的盯着怀里的令和道：“你不是说今晚我做什么都可以吗？现在反悔了？”
令和没想到钟麟会如此疯狂，以前他们之间的相处清澈如水，连拉手的次数都数的过来，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钟麟继续大步向前走着，仿佛去赴一场神圣的仪式，令和也不再挣扎了，心里忐忑又绝望，钟麟边走边问：“令和，你害怕了吗？”
令和赌气道：“怕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是你砧板上的肉了，你就要结婚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喜欢的，就是偷我的这种刺激吧？”
钟麟立时停住了脚步，外面的冷风刺骨，令和的话更加刺骨，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把钟麟心里的火焰彻底熄灭了。他从没想过，他跟令和之间会用偷这样肮脏的字眼。
钟麟放下了令和，一个人脚步颓然的继续向前面走去，他不辨方向，也不需要方向，前面只要有一条路让他一直走下去就好。
令和心痛，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钟麟哥哥，你别这样……”
“放开，”钟麟回头冷冷的看着令和：“你不是想摆脱我吗？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清白也要摆脱我，你成功了令和，我没你狠。”
钟麟的星眸里闪着森冷的幽光，令和仿佛被那光刺痛，一下缩回了手，钟麟转身飞快的跑远，令和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冯天虎正好从金和饭店里回来，见令和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街上哭泣，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大衣给令和披上，问道：“令和，你怎么在这？钟麟呢？”
令和哭的说不出话来，冯天虎便拉着她要往戏院里走，令和留恋的看向钟麟跑远的方向，不肯离去，抽泣着道：“钟麟哥哥他被我气跑了……”
“啊？”冯天虎被雷到了，没想到他费心给这两人安排的一场见面竟会如此收场，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女孩气跑了，他简直想抽死钟麟，见令和哭的伤心，冯天虎安慰道：“先回去吧令和，外边冷，你穿这么少，别冻坏了，你先回去，我去找他去。”
令和被冯天虎劝了回去，先去了盥洗室洗脸，冯天虎叫卫兵把永羲找来陪着令和，他就转身出门去找钟麟了。
永羲帮着令和在盥洗室里收拾妥当，两人就回了刚才的那个小包厢，永羲见令和如此伤心，心疼的问怎么了，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令和心里委屈，就对永羲说了刚才的事情。
永羲知道哥哥跟令和一直有情，六年前要不是张令杰突然跑来长安横插一杠子，令和早就是岳家的媳妇儿了。永羲拉着令和的手问道：“令和，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为什么不应了我哥呢？”
令和伤心道：“我怎么想的又能怎么样？我还能跟着他私奔吗？这些年，亲戚朋友都知道二姐是钟麟哥哥的未婚妻，我要是应了他，还不知要传出多难听的话来。”
永羲想了想，面容平静的安慰她道：“令和，我虽然书没有你读得多，可是我上了回战场，也算是活明白了些，人有时还就得撒泼打滚的活着，想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我以前最烦宅门里的日子，一重重的院子，一个院子里住着一个女人，男人轮流歇宿，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可是后来我也想开了，日子是给自己过的，自己舒心了才是真的！其实别的你都不用想，只看你选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只要人选对了，别的全都无关紧要。”
令和道：“永羲姐姐，还是你有福气，道生是个好男人。”
永羲见令和还是神色黯然，便逗她道：“你这么说，是嫌我哥不好吗？我哥可是文韬武略，学贯中西，要我说，配你这个北大小才女可是正好呢！”
令和羞红了脸，慌乱道：“姐姐别瞎说。”
永羲道：“我可没瞎说，而且我哥他还特别专一，比我家道生强多了，道生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看见美女就腿软，我哥才不会呢！”
令和忍不住笑了出来：“姐姐就哄我开心吧，花心大萝卜你还当成个宝贝，我才不信呢！”
二人又是一番说笑，令和心情也好了许多，此时台上鼓板声响起，又上新戏了，永羲兴奋道：“是《龙凤呈祥》！这出戏好，彩头也好，那边包厢大一些，位置也正，人多热闹，咱们去那边听戏吧！”令和想着去了那边，道生要是找到了钟麟她也能早知道，便点头随永羲去了大包厢。
戏院外的大街上，冯天虎沿着钟麟跑远的方向一路寻找，找了半天，终于在路边的一个小酒馆里看见了钟麟的身影。
钟麟正一个人不停的给自己灌酒，冯天虎看的气不打一处来，他上前抢下钟麟手中的酒杯一口干了，酒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拎起钟麟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瞪着眼睛怒道：“你把令和自己扔下就跑这来喝酒，你可真有出息！”
钟麟酒量不好，刚才喝的又急，他木然的看着冯天虎发怒的脸，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来：“我们，我跟令和，完了……”说完之后，便醉倒在了冯天虎身上。

？？

第338章

冯天虎见钟麟醉得厉害，只好强压了心里的火气，叫车把他先送回了家，到家之后，他安排人先照顾醉酒的钟麟，便又急忙赶回了新明大戏院，今晚他在那还有一场压轴戏。
他的的压轴戏就是在新明大戏院里露个脸，感谢北平各界对于此次赈灾义演的支持。自从来了北平，出于安全等多方面的考虑，他一直低调的很，从不公开露面，但是今天，他办了这场赈灾义演，北平各界都是冲着他来的，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出来跟大伙说两句感谢的话。
冯天虎回到新明大戏院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戏迷们也听得如痴如醉，叫好声不断，谁也不知道，这个戏院里曾经出现过两大包炸药，那五个混进剧院的细作也被大山带人悄悄的拿下了。
冯天虎匆忙的回到了后台，还是那间小化妆间内，两个卫兵帮他换好了上将礼服，这套礼服是南京政府任命他为北方军总司令时随委任状一起送到的，除了这套大礼服，还有一套长礼服和几套军常服，平时他只穿军常服，大礼服和长礼服还从没穿过。
大礼服一般是在各种庆贺宴会，领受勋章或参加各种典礼时穿着，长礼服在竭见迎送国民政府 或最高军事长官，或拜答外宾时穿着，自上任以来，他一直整顿华北内部，对外的一切事宜都让张汉卿那边的人先应对着，都没倒出空来试一下这几套衣裳。
礼服换好之后，卫兵小杨简直看呆了，由衷赞叹道：“总司令，属下见过好多个穿礼服的将军，您穿上这套礼服可是最好看的！这礼服简直就像是在您身上比着剪出来的一样！您以后可要多穿几次，这么好看的礼服放着不穿多可惜啊！”
冯天虎对自己的外表向来不在意，他对着镜子带上了帽子：“这衣裳穿一次就够累了，要是天天穿这么些啰里啰嗦的东西，那也不用干别的了。”
此时外边卫兵敲门道：“总司令，剧院的张经理来请您上台。”
冯天虎点头，之后就在张经理的带路下走向了舞台，舞台上已经布置妥当，正中放着一个麦克风，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扎着红绸子的募捐箱。
张经理胸前带着大红花，快步走到麦克风前声音饱满的大声道：“各位来宾，下面，让我们热烈欢迎中华民国北方军鹿总司令上台讲话！”
张经理带头鼓起掌来，台下的观众也兴奋的直拍巴掌，今天来的人多是北平的商界、政界、文艺界名流，对于鹿恒这个名字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只不过这个鹿总司令一直神秘的很，很多人都是只听过没见过，想不到今天他竟然会出现在这戏台上。
二楼的大包厢内，冯天虎的家人们也一下子紧张起来，眼光都紧紧的盯着台上，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冯天虎会上台讲话，三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步履从容的走到了舞台中央，一身庄重威严的礼服衬得他闪闪发光，她们激动的快要流泪，心里的自豪和崇拜之情难以言喻。
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此时信步上台的冯天虎，又一次彻彻底底的征服了他的女人们。
冯天虎从容的站在了舞台上，纯金的领章被舞台上的灯光晃的更加闪耀，肩上明黄的穗子衬得他越发的英武挺拔，台下的人掌声都停了，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台上，他们着实被惊艳到了，谁说民国最美的男人是民国四公子？此时台上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将军简直完胜任何一个贵公子！
男人的魅力绝对不止在于五官的美和丑，更在于身材，气质，能力以及地位。这个鹿总司令，年纪轻轻就手握华北大片土地，而且听说他出身微寒，毫无背景，单靠自己的能力爬到了权利的顶峰，这不能不让世人折服。
“北平的各界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冯天虎的声音底气十足，他直接摒弃了话筒，洪亮的嗓音连戏院二楼也听得清清楚楚。
广和兴奋的朝台上大叫道：“爹！”刘凤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回自己怀里，低声警告道：“别捣乱！”
广和的叫声被周围的掌声淹没了，冯天虎继续道：“今天很感谢各位朋友来支持这场赈灾义演，鹿某在这衷心感谢大家的莅临支持！大家都知道，河北的这场天灾影响甚广，数十万民众无家可归，每天都有人饿死，鹿某初来平津，虽然心有余，但是力不足，所以办了这场义演，希望北平的仁人义士都能够慷慨解囊，鼎力相助。
北平是河北的首府，也是河北的心脏，平时，我们的日常饮食多靠河北的乡村供应，此时，河北有难，我们北平市民也当义不容辞！”
台下掌声响起，有人叫到“好！说的好啊！”
冯天虎微笑道：“此次的赈灾义演，既然是我组织的，那鹿某必当以身作则，率先捐款，只是说来惭愧，这些年我东奔西跑的，也没攒下什么钱，全部家当还不足一万大洋。
这话说起来有人可能不信，可能说我哭穷，可是上有天下有地，我说的话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军队上的款项和我私人的财产我一向分的很清，我自己的钱就只有这么多。
说出来我也不怕大伙笑话，前些天我跟夫人商量了，求着夫人取出八千，这次都捐了！以后就我愿意节衣缩食的过日子，我也跟夫人保证了，原来我抽三炮台，以后我再也不买烟了，就跟弟兄们蹭烟抽了！”
台下的观众被他逗得开怀大笑，然后又都使劲鼓掌，这个鹿总司令还真是有趣，他并不刻意去建立自己的威严，反而敢于自嘲，跟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一点也不一样，这瞬间就拉近了观众和他的距离。
前排有个胆子大的女学生喊道：“鹿总司令，以后您的烟钱我包了！”
冯天虎笑着对那女生道：“这可不行，要是耽误了你买书籍纸笔，那罪过可就大了！”
戏园子里又是一片笑声，气氛活跃了到了极点，冯天虎又道：“以后不止我的烟钱要省，我家夫人深明大义，她说了，以后她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衫，全都能省就省，明年一年，我们全家都要跟河北的灾民们共患难！”
“好！！”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冯天虎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转身塞进了募捐箱里，之后戏园子里就更加热闹了，捐款的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戏园子里的听差忙的晕头转向，一路小跑的接过捐款的银票，再在红纸上记下数目，贴在捐款人的座位上。
刚才说要给冯天虎买烟的女生竟然冲上了舞台，落落大方的站在话筒前对冯天虎和台下的观众道：“鹿总司令，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女子师范大学的学生范子瑜，也是沉钟社的捐款代表，沉钟社是学生社团，我们每人每个月的零用钱也就是几块钱而已，我们一起为灾民凑了一百块钱，还望鹿总司令别嫌弃。”
那女生双手把一个信封递给了台上的冯天虎，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透着青春劲儿，满含期待的看着冯天虎。
冯天虎其实不想收学生的钱，但是这好歹是人家的心意，他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人家学生社团，冯天虎只好双手接过信封，一边道谢，一边把信封塞进了募捐箱里。
台下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赞叹道：“这个女学生可真不简单，巾帼不让须眉，总司令面前竟然一点也不怯场。”旁边的人道：“仁兄有所不知，这位范小姐在北平可是个名人，每个周末她都会去中央公园办演讲，针砭时弊，言辞精彩的很，很多人都慕名而去。”

第339章

这场演出办的很成功，冯天虎的募捐讲话也很成功，会场的气氛热烈亢奋，好像沸腾了一般。捐款活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冯天虎开场之后就下了舞台，活动由张经理继续主持，捐款结束之后，张经理宣布，明后两天会在演出中穿插义卖活动，欢迎大家继续支持。
冯天虎下台之后换回了军常服，之后就去二楼的大包厢跟家人们汇合了，广和兴奋扑进他怀里：“爹，您刚才穿的衣裳呢？怎么换啦？那衣裳可真好看，又威风，您可得留好了啊，别弄坏了！等我长大了留给我穿！”
广平也跑过来奶声奶气道：“爹，我想要那些戏服，我觉得戏服更好看！”
冯天虎抚着他俩的小脑袋道：“你们俩想要啥都记好了，等长大了自己赚去！”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听了最后一场大戏，散场之后，冯天虎和家人在卫兵的护送下出了戏院，他正要上车，刚才捐款的女学生范子瑜又跑了来，拦住冯天虎道：“鹿总司令，冒昧打扰您一下，我想采访您一下可以吗？明天或者后天，找您有时间的时候。”
冯天虎的心思都在他的女人孩子身上，想都没想顺口问道：“什么叫采访？”
范子瑜被雷到了，她原以为这个鹿总司令跟别的司令不一样，是军界的一股清流，所以想采访他写一篇专栏，发在下一期的《沉钟期刊》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连采访都不懂的大老粗。
“……哦，就是我会您问一些问题，就像聊天一样。”
“聊天啊，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聊天我真没时间，告辞了。”说完他不等范子瑜反应，就上车走了。
“嗳！鹿总司令！……”等范子瑜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远了，她对着车子喊了一声，旁边跑过来另外两个女学生，一个圆脸微胖的女孩对范子瑜道：“怎么样子瑜，鹿总司令答应了吗？”
范子瑜失望的摇了摇头，而后眼神坚决道：“明天我去陆军司令部找他去！这个采访我一定要做！”
圆脸女生兴奋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另一个女生个子小小的，胆怯道：“啊？你们真要去陆军司令部？那门口那么多卫兵，看着就吓人，还是算了吧子瑜，咱们换一个人采访吧。”
范子瑜道：“小薇，你别怕，当兵的也得守法，我这篇报道就是要讨论北平的法制建设，正好我舅舅从南京回来了，等到寒假，我想在中央公园那组织一个讨论会，邀请我舅舅跟鹿总司令参加。”
那个圆脸女生兴奋道：“哇！你舅舅不是海牙国际法庭的正法官吗？他回国了？”
范子瑜道：“嗯，前些日子他辞了司法部长的职务回北平了，如果我们能采访到鹿总司令，然后再邀请他来我们的讨论会，那我们这个寒假也算是意义非凡，为明年的毕业论文积累了宝贵的素材。”
圆脸女生点头道：“你说得太对了子瑜，这件事想想就让人兴奋！那明天咱们一起去陆军司令部吧，小薇你说怎么样？”
小薇胆子小，很腼腆，但是看着两个好友都如此期待，她也只好点头，三个女孩便开心的手拉手回家了。
冯天虎带着家眷到家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永羲说要去安排父母休息，刘凤欣说要去哄孩子睡觉，她们俩心里都记得清楚，按日子算，今天冯天虎该住在叶丽莎的院子里。
这事她们三个从来没当面商量过，但是磨合了这些日子，这似乎已经是家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三个女人为免尴尬，每天不该轮到自己的时候，她们都会找借口早早离开，只留下一个人跟冯天虎单独相处。
慢慢的冯天虎也发现了这个规律，虽然他心里愧疚，但是自己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分出三个去，这办法还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冯天虎带着叶丽莎回了二进院的正房，这几天他真的累坏了，受伤之后也没时间休息，一直在各方运作，安排今晚的这场大戏，现在大戏暂时告于段落，一切还算顺利，他真想好好的睡一觉。
进门之后叶丽莎帮他脱了外套，又洗漱了一番，冯天虎就准备上床睡觉了，可是叶大小姐却不干，她拉着冯天虎坐到了圆桌前，拿出纸笔放到了他的手里。
冯天虎不解道：“丽莎你要干啥啊？”
叶丽莎道：“怎么你忘了？上次你可是答应我了，今天要考你英文单词，一共20个，写不出来打手心！”
“啊？……”冯天虎想起来了，他确实跟叶丽莎约定过，可是这周他太忙了，早把那20个单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冯天虎可怜兮兮的商量她道：“丽莎，今天太晚了，咱们明天考行吗？”
“别找借口！就20个单词，几分钟就能写完，写完再睡觉！学英语可是你自己提的，是你让我教你的，怎么现在想耍赖吗？”
“……”
冯天虎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笔，叶丽莎在他旁边坐下，手里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戒尺，阴森森的看着冯天虎：“星期一怎么拼？”
冯天虎看着那把戒尺简直欲哭无泪，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嘴里嘟囔着：“星期一，星期一……我再想想，星期一……”
“时间到了！手伸出来！”
“啊？……”
“快点儿，别磨蹭！”
冯天虎无奈，只好伸出了手，叶丽莎照着他的手心抡圆胳膊抽了下去，那狠样吓得冯天虎迅速把手又缩了回去，叶丽莎这一下抽在了桌子上，声音并不响亮，她抬的高落的却轻，看着吓人而已。
“你还敢躲？！”叶丽莎气坏了，这么不受教的学生必须好好教训才行，她抬起戒尺在冯天虎身上一顿乱打。
“嗳嗳！……”冯天虎起身抓住了叶丽莎乱挥的戒尺，又把那个发飙的小人也箍进了自己怀里，满脸诚恳的央求道：“丽莎，我这周真的太忙了，这次怪我，没好好学习，你再缓我一周吧，我下周把这次的也补上，要是再答不出来，到时候你双倍罚还不行吗？”
叶丽莎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目光一寸寸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厚厚的嘴唇，漂亮的短髭，高挺的鼻梁，晶亮的眸子和浓密的眉峰，这面孔和今晚舞台上那个帅气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她看的入神了。
冯天虎见叶丽莎眼神热辣的盯着自己不说话，轻声唤道：“丽莎？”
叶丽莎回过神，对他神秘的一笑，笑容妖冶魅惑，颠倒众生。
“好吧，那就再容你一周，下次一起考，不过这次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啊？……什么活罪啊？”
叶丽莎扔了手里的戒尺，水葱般的食指轻点他的嘴唇，又滑上他的下巴，最后拉着他衬衫的领子用力一扯，左边饱满的胸肌展露无遗。
“我要你肉偿给我！”

第340章

第二天一早，北平城又下雪了，今天冬天的雪还真是挺多的，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会是个好年景。天刚蒙蒙亮，冯天虎已经穿戴整齐的出了二进院，管家迎上来恭敬道：“老爷，早餐已经备好了，您在家里吃吗？”
冯天虎问：“岳团长起了吗？他怎么样了？”
管家答道：“起来了，正在花园里晨练呢。”
冯天虎知道钟麟有晨练的习惯，闻鸡起舞，雷打不动，他对管家道：“那就把早饭摆在花园里，我俩一起吃。”
“是。”管家下去准备了，冯天虎自己来到了花园里，昨夜全家睡得都晚，这时候大家还都没起来呢，整个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东南角方向传来舞刀的唰唰声。
冯天虎走近一看，钟麟只穿了一件单衣练得满头大汗，头上直冒白气。冯天虎一直看着他把这套刀法耍完，拍着巴掌道：“好！”
钟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把刀扔给了冯天虎：“你来！”
冯天虎接了刀一看，这是自己以前常用的那口大刀，因为携带不便，现在他已经改用短砍刀了，冯天虎道：“我的刀可没你耍的这么漂亮，我就是拼命的砍，能杀人就行。”
钟麟道：“别谦虚，你们西北军的大刀可是声名远播，来，咱俩练练，让我也见识一下！”
冯天虎已经有一阵没使这口大刀了，再握在手里，他心里也有点痒痒，便点头对钟麟道：“好，那就试试。”
钟麟从旁边地上又取来一把大刀，拉开架势对冯天虎道：“这次你可不行故意让我！”
冯天虎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他一年四季也没有穿毛衣的习惯，冯天虎单手持刀在地上画了个大圈道：“咱俩就在这圈内比，谁出了圈谁就算输了。”
钟麟点头说好，两人跳入圈内，比试就开始了。钟麟是自幼习刀的，最初师从少林双刀十八滚，后来也练过梅花刀，日月乾坤刀等著名刀法，刀乃“百兵之胆”，是中华武术中最重要的器械之一。
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刀是相对好入门的一种兵器，一般的刀法都比较简单，大开大阖，变化较少。
刀法虽然好学，但是其威力大小却因人而异，差别很大，刀法很考验个人的基本功，刀走黑，经常会与敌人的兵器发生碰撞，因此要求用刀者的力量大，速度快，在短兵相接时，不单单以手臂的力量去运刀，而是能够人刀合一，充分调动身体的各个肌群参与其中，只有大量的实战经验才能养出这种感觉来。
要说实战经验，钟麟自然也有，但是他参与的短兵相接比冯天虎要少很多，而且他在实战中用这种大刀也比较少。他的刀法耍的确实漂亮，步法稳健，刀招沉猛，而冯天虎的动作要比他少些，一招一式都很干净，没有一点多余的花样。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几乎不分高下，冯天虎动作虽然少，但是出刀极快，钟麟渐渐被逼到圈边上，他斗志更强，瞅了个空档就一刀朝冯天虎的身体右侧劈了过去，冯天虎用刀一挡，随后回手就又朝钟麟劈了过去，这一下速度太快了，钟麟虽然反应过来了，可是力量却来不及调动，他用刀去挡，被震得虎口一麻，刀也脱手了。
“你赢了。”钟麟大方的认输，冯天虎道：“你还没输呢，没出圈。”钟麟爽朗笑道：“刀都飞了，就是输了，比试一回，我心里也有数了，你出刀快，我不如你。再说刀法我输给你也是正常，这要是比枪法，我可不服你！”
冯天虎笑着穿上了外套，管家来报说早餐已经备好了，冯天虎便和钟麟一起去了旁边的房间里。
一边吃着饭，冯天虎又问了钟麟昨晚的事，钟麟的眸子瞬间黯淡，断断续续的给冯天虎讲了个大概，冯天虎皱眉道：“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就给你气成那样？因为这么点事儿你就要放弃了吗？”
钟麟道：“这是小事儿吗？她烦我，她把我看成个无耻之徒，她想摆脱我！”
“你是真傻啊还是装傻啊？你难道看不出来令和她心里中意你？她说什么就说去呗！”
“……反正她一那么说，我就是受不了！”
冯天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看你就是当少爷当惯了，稍不顺心你就受不了，你是个男的，还比令和大好几岁，你让着她点儿能怎么样？”
钟麟道：“我是让着的，可是她不愿意，我还能硬逼她吗？”
冯天虎见钟麟也是为难，便安慰他道：“其实这事令和点不点头都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她心里是想着你的就行了，这事的关键，还得你去做，你不能让令和去跟家里撕破脸提这个事，只要你把张令杰那边的事处理明白了，令和自然就安心了。”
钟麟问道：“处理张令杰，是你之前说的让她消失吗？”
冯天虎点头道：“嗯，但是不止这些，咱俩这样，你今天先去找张老爷把这事说明白，事说完了，他还是执意要嫁令杰的话，那张令杰就交给我了。”
钟麟对于这种事情真是没有头绪，只有听冯天虎的了，有人给他当这个主心骨，他心里也敞亮了许多，对冯天虎感激道：“谢谢你道生。”
冯天虎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先吃饭，吃完咱们都去办事去。”
吃完了早饭，冯天虎就匆忙去了司令部，今天是军官训练班开课的日子，这是第一期学员，对于北方军来说意义非凡，他必须要去出席开学典礼。
军官训练班的开学典礼就在陆军司令部后院的操场上，早八点不到，冯天虎就在卫兵的陪同下来到了操场，此时教官和学员们都已经到齐了，在操场上整齐的列队站着。
第一期的学员一共只有120人，都是各军选出来的年轻骨干，连营级军官为主，教官除了手枪营和原来29军中的优秀军官，还有从大学里聘请来的文史、语言、地理等方面的专家教授。
雪越下越大，整个世界一片雪白，纷飞的大雪中，冯天虎带着一排教官站在了众学员的面前，卫兵上来给他撑伞，被他推开了，他先让学员们给文化课程的教授一一见礼，之后就让卫兵先把教授们送回了室内。
教授们回去了之后，冯天虎又让第一期的带班教官为学员训话，宣读训练班的军纪和守则，这期训练班的选拔和结业都是极其严格的，三个月的时间内，设6次考核，每半个月一次，每次考核都会淘汰掉百分之二十的人，最终只有30个人会顺利毕业，这30个人，毕业之后军衔直接上调两级，职务由总司令亲自安排。

周末还要加班处理这一大堆差旅，看着就头大

第341章 第一课

待到一切繁杂守则宣讲完毕，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冯天虎一直静静的扫视着众学员，在这些人中，他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反复打量了一阵，他终于确认，这个人真的是龙晓宇，就是孙呈新的得力助手，龙参谋。
龙晓宇怎么会在他的北方军里？而且这期学员的名单他都是看过的，并没有龙晓宇的名字，要说姓龙的，他记得只有一个，好像叫龙晋安。
难不成龙晓宇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就像梁若雪和梁若冰一样？冯天虎心里纳闷，可是现在他也不能直接发问，只能等一会儿开学典礼结束后再说了。
在大雪地里站了这么久，要说不冷那是假的，众学员都冻得鼻尖通红，手脚发麻，都盼着这典礼快点结束。这种情绪在心里，脸上就难免会体现出来，有的人表现的明显点儿，手脚上就有些小幅度的动作。
冯天虎一直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突然朝后排的两名学员喊道：“你，还有你，出列！”
这两个人刚才利用后排的优势偷偷活动了手脚，听见总司令点名，他们心知不好，但也不敢违抗命令，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冯天虎走到他俩面前问道：“你们站了这么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吗？”
一个学员心虚答道：“报告总司令，不是站不住了，就是，就是脚冻疆了。”另一个也点头附和。
“哦，那是冷了。弟兄们都这么站着，我也跟你们一起在这站着，难道就你们知道冷吗？”
两人低头道：“属下知错了。”
冯天虎面无表情道：“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卷铺盖回去，从士兵重新做起。”
两人惶恐的瞪大了眼睛，他们千辛万苦通过层层选拔才上了这个训练班，还没开始就要被刷掉，还要被一撸到底，那还有什么脸回去了？！
冯天虎看着两人的眼睛继续道：“第二，把上衣都脱了，绕着操场跑十圈。你们选哪个？”
“……报告总司令，属下选第二个！”
这种情况就是冻死了也得选第二个，总司令和这么多同僚面前，这要是夹着尾巴逃跑了，那以后也别想在北方军混了。两人一咬牙，嘁哩喀喳的脱光了膀子，就开始绕着操场跑圈。
其他学员继续在大雪地里站着，都站的像个棍一样，再没人敢动一下了，那两个学员跑了两圈之后，浑身通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热的。
冯天虎突然又大声道：“训练班全体！上衣脱了！每人十圈！”
“是！”
操场上的全体学员和教官，包括冯天虎自己，全都脱了上衣，大家都看见冯天虎右肩上雪白的纱布了，卫兵小杨担忧道：“总司令，您的枪伤还没好，属下替您跑！”
教官们也全都来劝阻，冯天虎推开了众人，光着膀子站在学员们面前，声如洪钟道：“这就是我们训练班的第一课！这堂课，我给你们上！咱们北方军的底子是西北军，西北军的传统就是能吃苦！意志力强！才能够打硬仗！这一点，咱们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
众学员齐齐答道：“是！”
“除了锻炼意志力，这一课，我还希望你们能记住，咱们是一个集体！咱们永远是兄弟！在训练班里，不管谁犯错，都全体受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百多个雄壮的声音在漫天大雪里激荡，整个雪白的世界都沸腾了，冯天虎大声问道：“你们还冷吗？！”
“不冷！！”
“好！虽然我们是血肉之躯，但是我们的意志比钢铁还要硬！还要强！！今天的第一课，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掉队！出发！！”
随着冯天虎的一声令下，一百多名军官学员在教官的指挥下排列整齐的出发了，冯天虎跑在最前面，步伐均匀，沉稳有力，仿佛这漫天的大雪只是摆设，学员们看着总司令，胸中的烈火熊熊燃烧，融化了满世界冰冷的雪花和彻骨的寒风。
到底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火力够壮，十圈跑下来，一个个越发精神抖擞了，他们浑身通红，直冒白气，也早都冻得没了知觉，可是人的身体很奇怪，每一次突破自身的极限后，痛苦之余，都能体会到巨大的快感。这一课，相信他们每个人都会终身难忘。
这世上的困难往往都是这样，你越怕它，越是瑟瑟发抖，它越嚣张，越是要在你面前显示它的淫威，现在你不怕了，它仿佛也无趣的很，灰溜溜的逃跑了。
别具一格的开学典礼结束之后，众学员意犹未尽的散去，龙晓宇主动来到了冯天虎面前，恭敬的敬了礼，热情道：“鹿总司令，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龙晓宇。”
冯天虎亲切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当然记得，龙参谋！刚才我还想找你呢！怎么样？身体还顶得住吗？要不你先去休息，休息好了再来找我。”
龙晓宇道：“总司令我没事儿！”
“那好，去我办公室说话！”
冯天虎带着龙晓宇往司令部的东楼走去，路过大门口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见司令部大门外站着三个穿蓝棉袍的女学生，在大雪地里冻得直跺脚，其中一个女学生还在不停的跟把守的卫兵说着什么，卫兵听得直摇头，可那女生还是锲而不舍的说着。
冯天虎认出来了，这女生就是昨天在剧院里上台捐款的范子瑜，范子瑜还说要找他采访聊天，他没答应，没想到这个小女生的胆子竟然这样大，还追到陆军司令部来了。
冯天虎知道卫兵是不可能放范子瑜她们进来的，估计找不见人她们也就知难而退了，他没做理会，带着龙晓宇进了东楼内。

第342章

进了办公室，小杨给两人上了驱寒的姜茶，冯天虎拉着龙晓宇在沙发里落了座，轻松笑问道：“龙参谋，你是什么时候到北方军的？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你可是北大的高材生，以你的才华，在下边的部队白瞎了！”
龙晓宇谦虚道：“总司令谬赞了，说实话，我来的时候是想直接来找您投奔的，可是想到孙军长，我又犹豫了。”
冯天虎问道：“孙军长现在情况如何了？我听说，那边的西北军已经全部被中央政府收编了。”
龙晓宇点头道：“是，中原大战之后，冯总司令通电下野，隐居到了山东，西北军本来是要拥护您的义父鹿司令为新任总司令的，孙军长为副总司令，可是鹿司令执意要走，不想再参与这里边的明争暗斗了，孙军长一再挽留，甚至追到了火车上，也没能留下鹿司令。
鹿司令去了天津，他走之后，西北军里群龙无首，孙军长就派人去了山东询问总司令的意见，总司令只给孙军长回了四个字——西望长安，意思就是让孙军长带着剩下的队伍先回西北，再图发展。”
龙晓宇说的这些，冯天虎也大概都知道，中原大战之后，他一直关注着鹿司令的情况，他也给鹿司令去过信，鹿司令理都不理，一定是被他给气坏了，冯天虎想等这边的情况都捋顺了，他就去趟天津，给义父请罪去。
冯天虎拿起桌上的姜茶喝了一口，缓缓道：“中原大战咱们西北军几乎倾巢出动，西北的根已经没了，回西北的路也都被绝了，再回去损兵折将，却毫无意义，孙军长不回去是对的。”
龙晓宇道：“总司令您神机妙算，说的太对了！孙军长左思右想，也征求了各部的意见，大家也都不同意回去。孙军长万般无奈，为了弟兄们的后路着想，只能归顺了国民政府，静待收编。孙军长跟我说过，他后悔啊！后悔当初没跟您一起走，现在，咱们原来的队伍已经被打散了，改的七零八落的，早都没了当初的影子了，也只有您这里还有西北军的血脉了！”
这话冯天虎听了心里很安慰，虽然没有人能够完全体会，为了留住西北军的这点儿血脉，他究竟付出了多少，但是只要有人理解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理解，那他也满足了。
冯天虎又问道：“你怎么会离开了孙军长来了我这边呢？”
龙晓宇神色有些伤感：“总司令，是这样的，当初孙军长准备归顺国民政府的时候，问过身边的几个人，说谁要是不愿意，也可以走，他绝不埋怨。我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咱们跟蒋军打了这么多年，好多亲近的弟兄都是死在他们手里的，我心里实在过不来，就走了，孙军长也同意了，他说让我来找您。
我过来的时候是想直接来找您的，可是我一想，我跟了孙军长那么久，现在要是直接出现在您的身边，孙军长就算不在乎，可是这事大家看在眼里，孙军长面子上终究也不好看。想来想去，我就没来见您，找了以前认识的弟兄，就在下边干了个连长，名字我也不用以前的了，晋安是我的表字，从军以后就再没叫过。以前孙军长的亲随龙晓宇，做了叛徒，就权当是战死了吧！”
听了他的讲述，冯天虎觉得自己当初就没看错，这个龙参谋，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安慰的拍了龙晓宇的肩道：“别这么说，不管是龙晓宇还是龙晋安，都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你的做法，孙军长能理解，我们也都能理解，既来之则安之，你自己心里也别有负担。对了，孙军长现在近况如何了？”
龙晓宇感激的朝冯天虎笑笑，答道：“西北军被收编之后，孙军长被任命为第26路军总指挥，前几日，听说又调去山东济宁一带驻守了。”
冯天虎暗暗为孙军长捏了一把汗，这山东可是韩长文的地盘，老蒋把孙军长调去山东，居心实在是不良。韩长文狡诈多变，孙军长耿直忠诚，这两人都是骁勇善战，又素来不对付，孙军长去了山东，那他能有好果子吃吗？
蒋中石果然是老奸巨猾，他知道韩长文和孙呈新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就把他俩捏在了一起，让他俩互掐去，好让西北军的余脉自相残杀，消磨殆尽。
冯天虎心里担忧，可是也没跟龙晓宇多说什么，又问了他一些个人生活上的近况，二人正聊着天，卫兵来报说有三个女学生要见总司令，已经在门口站了大半天了。
冯天虎知道是范子瑜三人，没想到她们还没走，对卫兵不悦道：“你不会说我不在吗？让她们赶紧走！学生不好好上学来这添什么乱！”
卫兵见总司令不高兴了，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声答着就退了出去，卫兵走后，秘书处的赵处长来了，这些天胡亮在协和医院里做了眼部手术，赵处长是他临走前向冯天虎推荐的接班人。
赵处长本名叫赵临风，跟冯天虎是同年，今年也是28岁，他的人也应了他的名字，长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他早年是私塾先生的出身，后来从了军，是原来29军中的文职处长。他文笔上很有些功夫，人也踏实忠厚，跟胡亮的私交很好，冯天虎对他也很认可，最终才把秘书处长这个职务给了他。
关于他从军的原因，有一次胡亮跟冯天虎说起过，说这个赵临风原来在西安的一个大户人家里做私塾先生，后来跟那家的姨太太有了私情，被老爷抓了个正着，老爷勃然大怒，就要把赵临风阉了，再把姨太太浸猪笼。
赵临风当场自宫了，然后跪求老爷放过姨太太，老爷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找来郎中给赵临风治了伤，之后竟然把姨太太许配给他了，表面上看这个老爷是宽宏大量成人之美，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废人配一个红杏出墙的小贱人，这往后守活寡的日子你就慢慢熬吧！
在所有人的鄙夷和耻笑声中，赵临风带着姨太太走了，如今7年过去了，当初的姨太太现在依然是他的太太，不管到哪，赵临风都会带着太太，他们生活的幸福又甜蜜。
这段经历是赵临风醉酒之后跟胡亮说的，胡亮只告诉了冯天虎，再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龙晓宇见鹿总司令有了公务，便懂事的告辞离去了，赵临风递上了一份名单对冯天虎道：“总司令，根据您的指示，今天安排了见外事顾问团的候选人员，他们都已经到了，您现在见吗？”
冯天虎接过名单一看，抬头问道：“那个王宠惠怎么没来？他不是已经辞官赋闲在家了吗？”
赵临风道：“王宠惠属下派人去请过，他没见，属下又自己去了趟他家里，他还是不见，只让下人回话说他想安心养老，不再复出了。”

8点多的航班直接给我取消了，都没跟我商量一下，然后改了十点多航班，又给我延误到了后半夜，我去个北京就这么难吗…

凌晨三点北京街头，雨还在下，打不到车，机场里也打不到车，坐机场大巴出来还是打不到车，我不会要露宿街头了吧，啊啊啊！

第343章

王宠惠是民国时期的法学大家，曾先后留学日本，美国，欧洲等地，取得了耶鲁大学的法学博士学位，早在前清时期，清廷就聘请他回国修法立宪，但是王宠惠看破清政府的没落腐败，回国后直接南下参加了tong盟会，跟孙先生并肩作战，辛亥革命爆发后，王宠惠出任广东军政府的司法部长。
风雨飘摇的民初时期，王宠惠一直活跃在法制和外交的舞台上，以他的博学和智慧为当时的中国赢得了一定的国际认可，他也是中国出任海牙国际法庭正法官的第一人。
冯天虎对这样的人才简直垂涎三尺，在外交顾问的人员名单里，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王宠惠，他知道王宠惠因为蒋中石要推行“训政”之事，已经辞了南京政府的司法部长一职，现在赋闲在北平的姐姐家里。
所谓“训政”，就是从“军政”到“宪政”的一种过渡，训政时期是由南京政府派出官员到各地，对各地方政府进行监管，对国民的权利义务意识加以训练，等到地方政府和国民素质成熟时，就可以结束训政，开始宪政。
这有点“垂帘听政”的意思，这套法规一旦实施，那就代表着中央集权的形成，这是蒋中石独裁统治的开始。
王宠惠才智过人，他怎么会看不出蒋主xi的野心，如果中国的法治进程被蒋中石的独裁统治打断了，那是历史的退步，跟孙先生的遗志相悖。王宠惠改变不了蒋主xi，所以他愤而辞官，碍于他国际法庭正法官的身份，蒋中石拿他也一时没有办法。
冯天虎对王宠惠是志在必得的，此时他有些理解当年的张汉卿了，当初张汉卿那么逼他，也是因为求才若渴，对于不肯听话的雄鹰，张汉卿采取的手段是熬，是逼迫，这其实是下策，对动物也许行，但是对于有血肉有灵魂的人来说，就很难行得通了。
冯天虎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他知道无端的被人逼迫刁难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王宠惠不愿意为他效力，他就算再想要也不会强逼。
冯天虎想了想，又抬手看了看表对赵临风道：“已经十点半了，今天就先安排见三个人，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剩下的安排在明天上午见吧。”
今天下午胡亮的眼睛是术后第一次拆纱布，他怎么也要过去看一下的。赵临风点头离去，之后冯天虎就在办公室里一一见了三个学士，这三个人也都不错，都很年轻，有留洋的经历，也有外交方面的工作经验，对着冯天虎侃侃而谈，都踌躇满志的要在北方军里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第三个候选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冯天虎只觉得头昏脑涨，看时间也来不及吃午饭了，他吩咐卫兵帮他备车，就匆忙出了办公室。
此时外边大雪初霁，寒风却更加刺骨，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冯天虎的车刚到司令部门口，就看见了一个蓝色的身影还站在司令部门口，小薇冻得受不了，已经在另一个女生的陪同下先回去了，只有范子瑜还在司令部门口等着。
范子瑜穿着一身蓝棉袍，围着红围巾，单薄的身影像个小柳树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冯天虎看得心里不忍，他没想到这个女学生会如此固执，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还在坚持着，让他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怜惜。
他吩咐司机停车，把范小姐请到车上来，车门打开了，范子瑜嘴里念叨着：“真冷啊！这天可要冻死人了！”就坐进了后座里。
虽然围着厚厚的围巾，可还是她的小脸蛋还是被冻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看着像是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冯天虎问道：“知道冷还要在这里等着，你的那个采访有这么重要吗？”又吩咐卫兵道：“先去协和医院，之后送范小姐回家。”
卫兵答是，车子就重新发动了，范子瑜一边搓手哈气一边顽皮的看着冯天虎道：“原来鹿总司令一直在里边，门口的士兵说了谎，欺骗民众，这事鹿总司令打算如何处置？”
冯天虎坦然道：“是我让他们说我不在的，他们听令行事，不用处置。”
范子瑜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就是鹿总司令欺骗民众了，这事又该如何处置？”
“范小姐说该如何处置呢？”
“接受民众的采访，给民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交代。”
范子瑜的表情很严肃，一个小孩子还非要拿出大人样，冯天虎笑了：“不知范小姐想采访点什么？军中事务大都保密，不可能拿到报纸上去说去，我的个人事务也没什么好说的，实在没什么值得范小姐采访的。”
范子瑜眨着大眼睛想了想道：“那就请鹿总司令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吧，我在门口等了一上午，这一上午您都躲在里边干什么了？不会是喝茶水看报纸，顺便在窗口看一个傻学生的笑话吧？”
上午冯天虎处理了军官训练班和外事顾问团的事情，这两件事现在对外都是保密状态，他当然不能如实说。冯天虎一副无所谓的嘴脸，敷衍的笑答道：“差不多吧。”
“……”
范子瑜生气了，小脸更红，眼前的鹿总司令哪里算得上军界的清流呢？简直是个混吃等死的臭无赖！
憋了一会儿她又干脆利落道：“既然鹿总司令这么说，就是不怕我把这件事写在期刊上发表了！我回去就写，写北方军鹿总司令尸位素餐不作为，置民众的请求于不顾！”
这个小丫头胆子还不小，竟然敢威胁手握兵权的总司令，冯天虎不禁好奇道：“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泼辣，这么说话，就不怕惹恼我吗？”
范子瑜义正言辞道：“民权主义提倡政府有治权，而民众才有政权，民众有权要求当局政事的透明化，民众才能实现监管权，这才是三民主yi的精髓所在。所以就算是惹恼了鹿总司令，我也要为民众发声，这是每一个公民的合法权利，也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不论男女，也无分长幼！”
所谓民主的那套东西冯天虎听说过，可是他并不相信，在这世上，只有弱肉强食，强者给弱者民主，只不过是政治手段，听起来好听而已，你真要触及那些政客的利益你试试？百姓永远是最弱势的群体。
他出身社会的最低层，经历过中国历史上最混乱黑暗的时期，那种民主他当然也想要，也想去创造，那是他梦想中的世外桃源。但是他没信心，没信心去改变这世上所有的统治阶级，他知道自己能控制的，只是自己而已。
他没信心，面前的范子瑜却有，这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学生们向来都是只会高呼，冯天虎只能无奈的笑笑。

第344章

冯天虎不想跟一个小女生探讨什么民主民权的话题，他也没心思跟一个陌生女孩没话找话的搭讪聊天，索性不再说话，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范子瑜看出了鹿总司令对她的敷衍，自觉没趣，也不再说话了。
陆军司令部离协和医院不远，很快就到了，冯天虎自己下了车，让小杨把范小姐好好的送回家里去。
范子瑜家住在永定门外大街，车子过了正阳门，到了天桥附近，范子瑜突然叫小杨停车，说要去买朱记糖炒栗子，小杨有些为难，总司令给他的任务是送范小姐回家，他也不敢把范小姐放到这自己就回去了，犹豫了一会儿，他只好靠边停了车，陪着范子瑜一起去买糖炒栗子。
此时正值午后，天桥这片游人如织，热闹非凡，耍把式卖艺的，拉洋片的，唱大鼓书的，满满当当的在街上排开，逛街的人眼睛都不够使了。
朱记糖炒栗子门口排起了长队，小杨穿了一身笔挺的黄呢子军装过去排队去，老百姓看着他腰上挎着的马牌撸子都躲得远远的，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小杨知道总司令最不喜欢当兵的欺负百姓，主动站到了队伍的最后边。
范子瑜跟小杨一起排队，小杨道：“范小姐，您去边上等着吧，我在这排队就行。”范子瑜不肯走，她不想沾别人的便宜，买东西的钱她要自己出的。
两人正说着话，后边忽然有人吆喝：“看大姑娘洗澡了！——”
一帮闲汉呼啦一下就过去把拉洋片的场子围得水泄不通，那边又有人喊：“假的有什么好看的！看真大姑娘耍飞刀了！——”闲汉们又都掉头去了那边的台子前，拉洋片的气的直骂娘。
小杨和范子瑜也扭头看去，就见几米外的台子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穿着一身红绸子的练功服，明黄的腰带扎的紧紧的，小腰精细，衬得胸前山峦起伏。
她朝台下的看客们一拱手，脆生生道：“老少爷们儿们！献丑了！”台下爆出一阵掌声和起哄的叫好声，有人叫道：“姑娘，别演了，下来陪爷喝酒去吧！”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那姑娘道：“喝酒倒不是不行，只是你得先上来陪姑奶奶演戏，你敢吗？”
刚才起哄的闲汉是常混天桥一带的薛家老二，人称薛二爷的，天桥这片的人都认识，现在被这个姑娘一激，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直接跳上了台子道：“就是演吞刀二爷也陪你了！演完了你可别不认账！”薛老二常混天桥，吞刀之类的把戏他清楚的很，他还能被个初来乍到的姑娘唬住了，真是笑话。
那姑娘面无表情道：“谁不认账谁是婊子养的！”台下的闲汉们又是一阵起哄，更多的人朝这边台子围了过来，一个个抻头瞪眼的盯着台上，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杂耍班的班主吓得不轻，薛老二这个地头蛇可不好惹，他上台来低声劝道：“龙姑娘，算了吧，还是让小顺儿来吧。”
那姑娘对班主道：“王班主，没事，您看着就行，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又对后边一招手，两个壮小伙抬上来一个漆黑的大木板，把薛老二的双手双脚还有脖子都绑在了上边，又把一个苹果放在了薛老二的脑袋上。
那姑娘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子，对薛老二道：“二爷，委屈您了，一会儿我要用这飞刀打掉您头上的苹果，再在您身边扎上一圈刀子，您别怕，眼睛闭上，啥事也没有。”
薛老二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子，心里虚的厉害，但是这么多人面前，他要是怂了可就丢老人了，他嘴硬道：“来吧小妞，爷等着你喝酒！”台下顿时一片叫好，薛老二得意的像个大英雄。
那姑娘笑了笑，朝身后的小伙道：“先来两个飞钱儿，试试刀！”
“得嘞！”
小伙答着，一个铜板就应声飞了出去，那姑娘一抖手，只听唰的一声响，铜板碎成了两半掉在人群中。
“好！削铁如泥啊！”叫好声此起彼伏，薛老二心里却更虚了，这可是真刀啊！这可不是耍把式的弹簧刀啊！
另一个铜板紧接着飞了出去，那姑娘的飞刀却失了手，连铜板的毛都没碰着，人们开始喝倒彩，都看着台上的薛老二，薛老二头上已经冒了冷汗，红衣姑娘似乎也有些懊恼，对身后的小伙道：“今天手感不好，来，把我眼睛蒙上，看不见也许能好点儿！”
姑娘的眼睛被蒙上了，围观的人都大气不出的看着台上，薛老二看着的蒙眼姑娘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对准了他，终于崩溃了，什么也没有命要紧，他大叫道：“停！我不演了！我要下去！”
“哦！——婊子养的！下去吧！”在人们的哄笑声中，薛老二连滚带爬的下了台，他今天的人可是丢大发了。那姑娘摘了眼罩，英气的对着台下一拱手：“让各位见笑了！还有谁想上来试试吗？”
“我来！”
范子瑜看的来劲儿，糖炒栗子也不买了，连跑带颠的就朝台上跑去，小杨吃惊不小，但是他也不好硬拦着范小姐，只能匆忙跟了过去。
围观的人见又上来个女学生，叫的更起劲了，把个戏台子周围挤得密不透风，杂耍班班主趁机叫人赶紧去收钱去。
红衣姑娘对范子瑜道：“这位小姐，你快下去吧，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范子瑜毫不怯懦，眨着大眼睛字正腔圆道：“这位女侠，我看出您身手不凡，能和您同台演出是我的荣幸！”
围观的人不停的鼓掌叫好，小杨见情况紧急，直接冲上了戏台子，拦在范子瑜前面对红衣姑娘道：“她不能演！我来演！”又回头对范子瑜厉声道：“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安分的小姐，快下去！”
范子瑜不服气，正要说话，红衣姑娘对小杨道：“好，就你来！”
围观的人见一个军爷上台了，都憋着不敢说话了，连准备继续捣乱的薛老二也不敢吱声了。
表演正式开始，红衣姑娘蒙着眼睛，准确的把六把飞刀扎在了小杨的身边，所留距离不过一指宽，这种绝活在天桥可是从来没有过，观众们都看的目瞪口呆，静默一瞬就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都激动的把手里的铜板往台上扔着。范子瑜激动的在台上连蹦带跳的拍巴掌。
表演结束，三人下了台，范子瑜大方的对红衣姑娘道：“女侠好，我叫范子瑜，是女子师范大学的学生，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红衣姑娘也爽快的笑了：“我叫龙五妹，就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可不是什么女侠。”
班主赶来把一袋铜板给了龙五妹，感激道：“龙姑娘辛苦了，这是今日的酬劳。”
龙五妹接过钱，给班主道了谢，又回头叫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把铜板抓出一把给了小男孩：“小顺儿，今天姐姐没用你演出，这钱也给你，拿回家给你娘，别瞎花啊！”
小顺儿抹了一把鼻涕道：“龙姐姐，您就收我当徒弟吧！”
龙五妹点了他的脑门嗔怪道：“你什么时候不乱抹鼻涕了再来找我当徒弟吧！”
范子瑜对龙五妹道：“龙姐姐，我请你去吃糖炒栗子吧，朱记糖炒栗子最好吃了，就在旁边！”
龙五妹也喜欢上了这个天真率直的小姑娘，点头说好，两人并肩走了，范子瑜回头对呆在原地的小杨道：“今天谢谢你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好！”
“嗳！……”

第345章

胡亮的眼部手术很顺利，斯金纳博士说再进行一段康复治疗就能够看见东西了，虽然视力不如以前，但总算是个正常人了。
李月嫦喜极而泣，冯天虎也很开心，冯天虎嘱咐了胡亮好好养着，积极配合治疗，不用着急军队里的事，就又匆忙回了司令部里，他现在的军务真是千头万绪，军官训练班算是顺利开课了，后边还有外事顾问团的组建，灾民的安置，石鸿生队伍的收编，和许多日常的繁杂军务，现在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极其宝贵。
关于石鸿生队伍的收编，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容易，这里边不止是他跟石鸿生的争斗，还牵扯着张汉卿。
他想收石鸿生的队伍，张汉卿必定不乐意，而且石鸿生自己也是被逼的，虽然石鸿生已经通电下野，队伍归北方军改编，但是石鸿生这个人可靠不住，今天能下野，明天他就能鼓捣部下造反，这件事弄不好，到最后就是张汉卿和石鸿生一起来对付他。
所以冯天虎并不急着派人去河南收编石鸿生的队伍，在这之前，他还要在石、张二人之间做点儿功夫。
虽然之前石、张二人已经打得火热，就差结拜成忘年兄弟了，但是冯天虎并不担心，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如此的多疑，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挑拨。冯天虎今天并没有主动去找张汉卿，他是在等着张汉卿来找他，以张汉卿的性子，一知道石鸿生通电的事情肯定就会来主动来找他的。
果然，他刚到司令部，卫兵就来报告说张总司令已经在会客室里等着他了。
冯天虎直接到了会客室门前，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脸，推门而入，对沙发上的张汉卿热情道：“汉卿兄，久等了！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咱俩可是有日子没见了，你不来看我，我还要去看你呢！”
张汉卿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刘多荃站在沙发旁边，张汉卿不开口，他也不敢说什么，还是一惯的死人脸。冯天虎脱下风衣和军帽交给卫兵，便坐到了张汉卿对面，平静道：“难道汉卿兄来这不是来看我的，是有话要说吗？想问什么你就问吧，我还是那句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既然鹿兄痛快，那我也痛快。”张汉卿盯着冯天虎的眼睛道：“鹿兄，你收了石鸿生的队伍，是想干什么啊？石鸿生是我的人，你这么做也不知会我一声，这说不过去吧？”
冯天虎轻笑了一下：“没错，我是收了他的队伍，这件事，我以为汉卿兄会高兴，没想到还惹恼你了，真是出我所料。”
“高兴？”张汉卿都被气笑了：“鹿恒，我知道你巧言善辩，可是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会高兴的！”
冯天虎道：“这事其实没什么难猜的，汉卿兄，石鸿生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仔细回头想想，他跟过的人，哪个没吃过他的亏？”
张汉卿眼珠微动，愣住不说话了，冯天虎继续道：“石鸿生在西北军起家，凭着一张利嘴得了冯焕章的青睐，可是他曾先后两次背叛冯焕章，第一次，冯焕章原谅他了，第二次，他竟然又把冯焕章给卖了，投靠了阎百川，后来把阎百川也给卖了，又投靠了你，你说，这狗，他能改得了吃屎吗？他手上的六万人，说好听了现在是你的，明天就不知道是谁的了！汉卿兄，你想想，这六万人，在他手上，或者在我手上，哪个你更放心呢？”
张汉卿道：“石鸿生最起码承认归顺我，他承认是我的人，可是你呢？连承认都不承认？你说我会对谁更放心？”
冯天虎道：“既然汉卿兄这么说，那好，咱们现在就发通电！我归顺你，石鸿生的六万人也归你！你敢吗？老蒋要是一个月内不收拾你，我就跟你姓！”
张汉卿被将住了，这个通电，他现在还真是不敢贸然发，冯天虎又苦口婆心劝道：“汉卿兄，我早就说过，我不归顺你，是对咱俩都好的事儿，咱俩在北平，没事就在城外对着放两枪，老蒋在南边才能放心，咱们的平津才能安稳发展。
可是现在石鸿生硬要掺和进来，你知不知道，他让手下假扮你的东北军来抢我的军粮？我相信，他在你面前一定也是没少说我的不是。他这是想挑拨离间，让咱俩关系恶化，他好趁虚而入，干掉其中一个，然后背不住他就会和南京政府联手，再干掉另外一个，他自己入主平津，以他的多变，没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汉卿兄，咱俩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应该了解我，背信弃义的事我绝对不会先做，除非，你先背叛我，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冯天虎的这番话有理有据，张汉卿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动了，他又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鹿恒，虽然巧言善辩，可是他确实是个硬骨头，当初自己那么熬他，也没能让他背叛西北军，相比之下，他确实比石鸿生可靠得多，有底线的多。
张汉卿缓和了语气道：“鹿兄，你这事做的太突然，汉卿实在没有心理准备，你也别怪我多心你，你来北平之后，说是不问政事，可是你却插手了赈灾的事，昨晚的新明大戏院，虽然我没到场，可是我今天也听说了，鹿总司令可是深得民心啊！”
冯天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脸的无奈：“汉卿兄，要说赈灾，这其实还真不是我的意思，是丽莎，还有我的另一个夫人，她俩闹的我实在没办法，才整了这么一出，这事不信你就去问丽莎去，都是哄女人玩的，我可不是成心抢你风头！”
张汉卿了解叶丽莎，那丫头虽然看着高傲，手段狠辣，但是心地善良，这也是张汉卿认可叶丽莎的原因之一，他笑着点头：“这事丽莎确实能干出来，鹿兄对女人还是这么有耐心烦儿，这点我可比不了啊！”
冯天虎笑的意味深长：“汉卿兄你不用，女人都争着往你的怀里钻，你哪用得着像我这么逆来顺受的！嗳，我听说汉卿兄最近又得佳人，是个电影明星，叫什么黄鹂的，天仙似的要人老命，是真的吗？领出来让我也开开眼啊！”
昨晚冯天虎让石鸿生发通电的时候，张汉卿正搂着黄鹂在别墅里跳舞，两人一直缠绵到今天中午才从别墅里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下午才过来质问鹿恒的原因。
张汉卿细长的眉眼舒展开来，笑答道：“改日，改日咱们一起聚聚。”
“别改日啊！”冯天虎一脸的急不可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一会儿咱们就去九洲饭店，我让人去订房，汉卿兄一定请黄鹂小姐赏脸参加！”

第346章

九洲饭店每晚都有舞会，张汉卿和冯天虎吃完了饭，就来舞会这里消遣了。黄鹂长的确实漂亮，不止漂亮，举止还很优雅，眉目间风情万种，真是人间尤物。
黄鹂一直陪在张汉卿的身边，她还带来了另一个小明星，叫董小婉，是张汉卿让黄鹂给冯天虎准备的。
张汉卿和黄鹂去跳舞了，董小婉坐在冯天虎的身边，她并不多话，身上也没有一般交际花的那种风尘气，应该是才出道不久。
接连跳了两首曲子，张汉卿和黄鹂才回来，黄鹂跳的香汗淋漓，叫董小婉陪她去盥洗室里补妆去。
两个女人挽手走了，张汉卿拿起香槟跟冯天虎碰了杯，问道：“鹿兄，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冯天虎知道他说的是董小婉，平和答道：“汉卿兄的眼光自然不会差。”
张汉卿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悠闲的点了支雪茄：“我知道一般的庸脂俗粉入不了鹿兄的眼，这个董小姐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很有些书底子，才开始演电影，还鲜嫩的很，她是安徽安庆人，黄鹂的同乡，安庆可是个出美女的地方，鹿兄要是喜欢，就把她留在身边吧。”
冯天虎不置可否的笑笑，反问张汉卿道：“汉卿兄，我真的很好奇，你在外边莺莺燕燕的，你的夫人她让吗？她就不生气？”
张汉卿知道鹿恒怕老婆，这一点张汉卿倒是认可他的，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在乎，那这个人也太没人味儿了。
张汉卿笑了笑，清秀的眉眼在镭射灯光的映衬下美的愈加迷醉：“女人嘛，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生气？一开始她也跟我闹，后来有一次，她生老三的时候，难产，产后大出血，就快死了，我父亲非让我当时就娶她的表妹，说怕孩子没人照顾，我死活不干，跟家里硬顶。
你知道我父亲脾气固执的很，他气的揍了我一顿，就这样我也还是没答应，我说，你们现在让我再娶，那不是催着她去死吗？最后家里拿我没办法，她表妹也没娶成，后来我夫人她竟然又活过来了，也知道了这件事，从那以后，不管我在外边传出什么事来，她都一笑了之，说只要我开心就行了。”
冯天虎听的内心唏嘘不已，这个张汉卿，虽然风流成性，可也不失真性情，作为一个丈夫，他虽然不完美，但也算是有担当了。
冯天虎跟张汉卿碰了杯，感慨道：“汉卿兄，你这一辈子真是不白活，得妻如此贤惠，又有这么多的红颜知己，你的生活，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想。”
这话让张汉卿很受用，笑容里不自觉蕴了几分得意，他看着冯天虎棱角分明的面孔道：“鹿兄，别人咱们暂且不论，可是你，以你现在的权势、地位、还有外表，想要多少女人没有？又何必羡慕我呢？就像这个董小姐，你要是想要，今晚就可以留下。”
冯天虎无奈的一摆手，苦笑道：“汉卿兄，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今晚要是睡了这个董小姐，明天我家里就能出人命，你还是让我多活几天吧！”
张汉卿被他的惨样逗笑了，他还没来得及笑话冯天虎，黄鹂和董小婉就补好妆回来了，张汉卿扔了雪茄就跟黄鹂相拥进入了舞池，董小婉又坐回了冯天虎的身边。
男人见了美女，要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是假话。对于美女，冯天虎很早以前是来者不拒的，因为那时的他没有牵挂，把一份大餐摆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他没什么理由去拒绝。可是现在，他有了三个挚爱的女人，尝过了性和爱完美结合的滋味，那不光是肉体上的充饥，更是两个人灵魂的交融，那种感觉让他迷恋，欲罢不能。有过了这种美妙的体验，单纯的因为欲望的性就变得索然无味，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冯天虎一个人在沙发上望着舞池出神，董小婉许是觉得气氛太尴尬，犹豫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朝冯天虎举起了酒杯，怯生生道：“鹿总司令，我、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不会哄人开心，今晚让您觉得乏味了吧？实在对不住您。”
冯天虎也举起了酒杯温和道：“董小姐别这么说，你很好，是我今天有点累了，你别多想。”
董小婉朝他柔柔的一笑，两人就各自干了一杯酒。这一幕刚好被舞厅另一侧的一个人看到了，那人朝身后一招手，一个西崽儿俯身过来，恭敬问道：“麦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麦可忻给了西崽儿一个电话号码道：“你打这个电话，找叶小姐，就说鹿总司令在九洲饭店里有事，让她快来。”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块的纸币，塞给西崽儿道：“别说是我让你做的，去吧。”西崽儿接过钱和电话号码，殷勤的道谢，就转身打电话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舞厅里倒是越发热闹起来，西装革履的男士各自挎着女伴，整个舞厅差不多都坐满了。
舞池里的人多了，张汉卿和黄鹂也跳累了，他俩坐回了座位上，黄鹂提议玩游戏，游戏很简单，就是玩骰子，她跟张汉卿一伙，冯天虎跟董小宛一伙，哪边摇出来的点数大就算哪边赢了，输的一方要接受赢的一方的指令，让干嘛就得干嘛。
第一局冯天虎赢了，他把处置权留给了董小婉，董小婉说让张汉卿和黄鹂喝交杯酒，两人欣然照做，情意绵绵的眼神简直能把人腻死。
第二局冯天虎输了，张汉卿把处置权交给了黄鹂，黄鹂玩的更开，说让鹿总司令抱着董小婉亲一口。
冯天虎求黄鹂换一个，他愿意罚酒，黄鹂却怎么说都不干，非要冯天虎亲董小婉，还对张汉卿撒娇说鹿总司令不给面子，玩个游戏还要耍赖。张汉卿现在跟黄鹂打得火热，自然是依着黄鹂的性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天虎今晚明晃晃的跟张汉卿出来玩，就是要做给石鸿生的眼线看的，他要是不亲董小婉，扫了张汉卿和黄鹂的兴致，那这戏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就揽过董小婉的肩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鹿恒，汉爷，你们都在这？”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声音，惊的冯天虎手一抖，立刻从董小婉的肩上缩了回去，他回头一看，只见叶丽莎带着铃铛站在身后，看着他平静的微笑。

第347章

冯天虎知道刚才他亲董小婉的时候叶丽莎一定看见了，这真是要出人命了，就叶大小姐这火爆脾气，扒他层皮都是轻的！这都什么事啊？他这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就刚才这一点儿越轨的事就被叶丽莎看见了，这不是要命么这！
冯天虎急忙起身道：“丽莎，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
“怎么我不能来吗？我来是不是搅了你们的好事了？”
叶丽莎依然微笑着，走到了桌子前，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张汉卿也看出苗头不对，赶紧打圆场道：“瞧你说的丽莎，你来的正好！快坐快坐！”
叶丽莎仿若未闻，静静的在桌前站了半天，冯天虎知道她一定是气坏了，上前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丽莎，咱们回家吧，回去我跟你解释。”
叶丽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下甩开冯天虎的手，瞪着他喊道：“回什么家？！你们玩的这么开心，你还舍得回家吗？鹿恒，我怀孕才三个月！你就出来鬼混！学英语你没时间！跟女人鬼混就有时间了是吧？！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货色？你恶不恶心啊你？！”
这话把黄鹂和董小婉都骂了，董小婉没经过这种场面不敢说话，黄鹂却是见过世面的，仗着有张汉卿撑腰，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叶丽莎道：“你说谁呢你？！”
叶丽莎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惯着她，一巴掌扇在黄鹂妆容精致的脸上，黄鹂尖叫，董小婉吓得瑟瑟发抖，张汉卿急忙起身护在黄鹂身前对叶丽莎道：“丽莎！你疯了吗？这事跟黄鹂没关系！你怎么乱打人？！”
冯天虎上前抱住了叶丽莎，叶丽莎拼命挣扎，冯天虎不敢用力，被叶丽莎挣脱了，叶丽莎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直接泼在冯天虎的脸上，愤怒的喊道：“你别碰我！给我滚！”
整个舞厅的人都被这边的混乱吸引了，跳舞的都停了，抻头朝这边看着，舞厅的经理脚步匆匆的跑过来，一边让人维持秩序，一边赶来拉架。
麦可忻混在围观的人群中，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来。这些年，她觉得自己论家世论美貌都不比叶丽莎差，可是偏偏叶丽莎的运气总是比她好，之前张汉卿就是更看重叶丽莎一些，现在，鹿恒也是只爱叶丽莎不爱她，她怎么会甘心呢？多年的友情对她这种人来说就像是昨天的报纸，没用了就可以扔了。
冯天虎额前的头发滴滴答答的淌着紫红的液体，昏暗的灯光下有流血的错觉，他满眼凄迷的看着疯狂的叶丽莎哀求道：“丽莎，你别这样好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冷静点儿行吗？就算为了孩子，我求你冷静点儿丽莎……”
鹿恒的样子让叶丽莎心痛，从看见鹿恒搂着交际花的那一刻起她就大脑充血，失去了理智，她接到电话之后本来以为鹿恒出了什么急事，匆忙赶来，可是没想到，等着她的却是那样的画面。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男人的花心，能理解男人的花心，可是当这画面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心痛。这种心痛跟她当初见到永羲的时候还不一样，对于永羲，她是有直觉的，那是真感情，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交际花，她算什么？一个有钱就能上的公共汽车，也配凑到鹿恒的身边！
叶丽莎眼神冰冷的看向了沙发上的董小宛，对着她拔出了自己随身的手枪，董小婉吓得失声尖叫，舞厅里的人也都开始惊呼，冯天虎的眸子瞬间瞪大，喊道：“不要，丽莎！”
张汉卿想上来劝阻，被叶丽莎用枪又逼退了回去，叶丽莎冷冷道：“谁都别动！今天我就要杀了她！以后谁要是再敢不要脸的来勾引鹿恒，这就是下场！”
砰！——
“啊！——”
枪声响起，董小婉抱着头瘫软在了沙发里，尖叫声从她身后的人群里响起，有人倒地，剩下的人没命的向外奔跑逃命。
冯天虎抱着叶丽莎也倒在了地上，刚才叶丽莎开枪的一瞬，冯天虎飞身过去撞歪了她的枪口，倒地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叶丽莎身下。董小婉就算是真的要死，也不能是丽莎当众杀了她，那样的话，众口悠悠，丽莎难逃罪责。
枪打偏了，却不偏不倚的打中了正在看热闹的一个人，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神灵，被叶丽莎误伤的人竟然是麦可忻。麦可忻腹部中弹，倒在血泊中痛苦不堪的挣扎，周围的人四处奔逃，麦可忻的随从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全都吓傻了，围着麦可忻焦急喊道：“大小姐！大小姐！”经理吓出了一脑门子喊，让人赶紧送麦小姐去医院。
张汉卿眼见情况已经不可收拾，估计一会儿就会有记者赶来，两个总司令在九洲饭店寻欢作乐，总司令夫人吃醋伤人，这是要是上了报纸可就轰动了，他让冯天虎带着叶丽莎快走，之后自己也在便衣们的护卫下匆匆离去。
叶丽莎这一枪没打中董小婉，醋意更大，倒地之后不依不饶的对冯天虎一阵乱打，激动喊道：“你竟然还护着她！你心疼了是吗？！鹿恒你这个混蛋！”冯天虎知道情况紧急，对叶丽莎厉声道：“你别闹了！先跟我回家，回去随便你打！”
“我不回去！我不要跟你回去！！鹿恒你放开我！你混蛋！”叶丽莎一路挣扎着，被冯天虎抱着出了九洲饭店的后门，上了一辆洋车，往家里走了。
冯天虎带着叶丽莎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刘凤欣还没睡下，今天按着日子，冯天虎该到她的院子了，她把闺女哄睡之后就一直等着，饭菜也都备着，怕冯天虎还没吃饭回来会饿。
冯天虎直接抱着叶丽莎去了二进院，小芸看见了，气的柳眉倒竖，跑回堂屋找刘凤欣去了。
小芸一进门，就看见刘凤欣靠在榻上昏昏欲睡，这几天闺女病了，她照顾的也是辛苦，小芸气愤道：“夫人，您别傻等了！老爷又去二房了！”
刘凤欣一下警醒，直起身子问小芸：“你看见了？”
“看见了，老爷就是抱着叶小姐一起回来的，直接去了二进院。”
刘凤欣愣了一会儿，表情黯然道：“那咱们准备睡吧。”
“夫人！”小芸气的直跺脚：“她这是明摆着没把您放在眼里，这事您就这么惯着她吗？”
刘凤欣皱眉道：“不许这么说话！上次的事你都忘了？小心让人听见，再传到叶小姐耳朵里，那我也留不下你了！”小芸不敢吱声了，低头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