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农民之路:《曹老三的镀金岁月》

饭后,曹老三用背架子把孙小姐的一口箱子和被子捆好,就算把嫁妆全部背在身上了。箱子里是老婆的日常换洗衣服,被子就是她平时睡觉用的,前两天抓紧洗过了,如此而已。

曹老三已经有了一把力气,背着这些东西倒也轻轻松松,他在前面只顾走。孙小姐踮着小脚在后面赶,她没有看到白马,也没有看到黑马,只看到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在急匆匆地赶路,甚至都不懂得主动停下来等等自己。想想自己的命运,新娘子孙小姐边走,边流了一路的眼泪。

然而到了曹家坪,给孙小姐的感觉,这个地方还是比她的娘家大力寨要好不少。主要是人好。虽然曹老三家也很穷,举办不起一个像样的婚礼,但四亲六眷也凑了四桌,有酒有菜,亲戚们都很热情,真诚地祝福她,夸赞她,半点也没有嫌弃她的神态。

到了这时,孙小姐就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今天出嫁了,有自己的男人了,将要在曹家坪这个地方过日子了。她希望自己能过得好,活得有人的尊严。

看来这个贫农家庭,能够给自己带来所希望的东西。她曾经无数次地怨恨过自己的亲爹孙大老爷,干什么不是活命,偏要选择当大地主,嗨袍哥,还要参加国民党。结果害掉了自己的性命,还要连累到老婆娃儿,过得猪狗不如。真是一场风光,换来无尽凄凉。
却说那个时代人民政府虽然开始管理婚姻,却主要是管买卖婚姻、强迫婚姻,只要不犯这两条,就不算犯法,所以对于结婚的年龄之类,是不管的。这就让曹老三有了早婚的条件。虽然是结了婚,虽然亲友乡亲已经提前给他恶补了一些新婚知识,然而理论与实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这就导致了他新婚之夜,自己一个人就蒙头大睡了。孙小姐等了很久,以为会发生某些儿童不宜的情节,结果等来的是曹老三的呼噜声,她也只好自己悄悄睡了。

第二天,新娘子就开始和曹老三一起出工劳动,曹刀子看着他们两个人去干活,这下心里总算踏实了,拉风箱的频率和力度也减缓了下来。

如是者一连三天,按风俗,新娘子应该要回门了。中国的民间风俗,是千年以来流传下来的,有的是有科学道理的。比如这个“回门”的风俗,就是照顾新娘子破处之后,要让她回娘家去修养几天。于是曹刀子的老婆就问孙小姐,打算回门吗?要回的话,就回大力寨去耍两天。孙小姐却一口回绝了她的这个好意,表示不用回娘家。

等儿子儿媳又去地里干农活了,曹刀子就对老婆说:“龟儿曹老三到底是啷个搞的哦,天天晚上半点响动都莫得,他莫不是把婆娘晾在旁边,不晓得动嗦?”

“你这个批人,硬是操球些瞎心。”他的老婆笑道。

“不是操瞎心,我有理由严重怀疑。这样嘛,有些话我们不好说得,你去把大哥喊过来,他的亲儿子,他负责亲自教育,莫要硬是懂球不起,那才搞笑哦。”

于是高智商文盲曹启泽,瞅准了时机把曹老三搞了个终端拦截,给拦在那年他和弟弟曹刀子打架的那个野茅坑边,要曹老三一五一十地招认,这几天晚上的活动过程安排。果然曹老三以为结婚了就是两个人躺在床上睡觉,老婆以后就自动化地有儿有女了。

曹启泽听得哭笑不得,只好给他做了一番启发式教学,告诉他生儿育女不是自动化的结果,而是人工培育的产物。至于人工栽培的方式,也只有讲理论,毕竟老子无法拿儿媳来示范教学,是吧?

曹老三听得迷迷糊糊,记住了关键动作要领,类似于用碓窝棒舂米,OK,好在他的智商也相当好,当天晚上就反复地试验舂米这个动作,乐此不疲,听得曹刀子又激动地拉起风箱来了,因为他担心小两口这样熬夜加班,那第二天会影响干农活呀!


(第6节《曹老三的性福生活》完)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5-29 12:25:31 +0800 CST  

作者:宜家猫64 时间:2015-05-29 13:43:48
@何三刀 :本土豪赏11张催更(1100赏金)聊表敬意,看你写得这么勤奋,支持!!!
楼主这么赞,更新这么勤快,打赏一下楼主以示鼓励吧!【我也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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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育 时间:2015-05-29 17:16:26
@何三刀 :本土豪赏1瓶香水(5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楼主这么赞,更新这么勤快,打赏一下楼主以示鼓励吧!【我也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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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二位美女的土豪式打赏,最近耽误了进度,受之有愧,努力赶写。。。问好二位!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5-29 19:31:32 +0800 CST  
@风儿271 2015-05-29 21:03:36
@何三刀:本土豪赏42个赞42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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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感谢风儿271的超级土豪式打赏!深谢。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5-29 22:21:10 +0800 CST  

作者:风儿271 时间:2015-05-29 21:07:36
@何三刀 :本土豪赏42个赞(42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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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小中 时间:2015-05-29 23:27:57
@何三刀 :本土豪赏10个赞(10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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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应酬较多,影响了写作和更新。谢谢风儿和小中的打赏鼓励,今天将继续更新了。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1 10:40:12 +0800 CST  
(上接第6节《曹老三的性福生活》)


7、逃离曹家坪


地主小姐孙吟秀自嫁到曹家,就开始了自食其力的贫农式全新生活。之所以说是一种全新的生活,并非说她在娘家就不是自食其力。

在大力寨娘家时,她好歹还有个亲娘,有亲兄弟姊妹,她虽也参与农业和家务劳动,那劳动强度却是可控制可调节的,一些不适合女孩子干的活,她是可以受到家人庇护的。

而当上了新媳妇嫁到曹家坪之后,过去那些亲人的庇护条件完全丧失了,她就默默地担当起农业副劳力和家庭主劳力的角色。而作为一个小脚妇女,尽管她还年轻,这个苦头,那真是不简单。

先说农业生产。种田三大苦:肩挑背磨割稻麦。单说挑粪这事吧,茅坑和猪圈的肥料,简称大粪和小粪,都是现在所说的有机肥料,是绿色环保无污染的好东西。当然这都是当代都市人扯淡的东西,对农民来说,那永远都是一大坑又脏又臭的屎尿垃圾而已。

问题来了:要实现从甲地到乙地的空间转移,设:甲乙两地之间距离720m,一个壮劳力采用肩挑的方式,每次二桶,单边一次输送130斤,耗时25分钟,空返耗时15分钟;而曹老三作为半劳力,孙吟秀作为小脚劳力,他们采用二人合作共抬的方式,单边一次输送100斤,假如当天劳动的总量都是二吨,求:两种生产方式的劳动生产效率,哪一组更高?

这是一道脑筋急转弯的题吗?非也,它其实是非常严峻的现实问题。曹老三尚未真正成年,他是由预备役农民,刚刚“转正”为正式的农民,还算不上主劳力;而地主小姐的脚是那么小巧,当初设计师就没有打算让她充当主劳力的设计理念。这两个副劳力加起来,按算术的计算方式是:1+1=1。

实际上对于孙吟秀而言,她的计算方式是:1=1+1。也就是一个孙吟秀,要用于一个全劳力,还要用于一个完全的家庭劳动力。

没有做过家务劳动的人可能不知道,一家人的幕后工作,那可真不简单,从备料、烧火、煮饭、上桌吃饭,到饭后洗过刷碗,喂猪,从扫地到整理床铺,从浆洗衣服到扎鞋底,补衣服,从推磨磨面到用碓窝棒舂米,还要纺线织布,养鸡,一个家庭妇女,就算不用参加农业生产劳动,这份家务活也绝对说不上轻松。

新媳妇孙吟秀,就算再苦再累,也没有抱怨一声,她默默地承受了下来,因为她相信日子会一天天变好。

而曹老三自从得到亲爹真传的人工培育理论指导后,经过独立实践,验证了这个古老理论的伟大正确性,因为老婆孙吟秀的肚子逐渐鼓起来了,充分说明人工栽培方式可以结出硕果。

对于这个劳动硕果,曹老三当时说不上喜悦,也说不上惊恐,坦率地说,他当时还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这个婚姻的副产品,他其实还没有心理准备。

而作为孕妇,孙吟秀也照样没有心理准备。地球不因为她怀孕了,就不日起月落了,就风调雨顺了,庄稼也不因为她的肚子大了,就不需要施肥除草了,就高产丰收了,家里也不因为她快分娩了,灰尘就自动飞走了,食物就自动煮熟上桌了。

尤其是,当孩子生下来后,日子并不因为她当了母亲,就显得稍微好过了。这时的孙吟秀,实际上已经升级为“一个等于三个”:她除了农业副劳力,家务主劳力的双重身份之外,还多了个“婴儿全劳力”的身份。

生了孩子,而且生的是儿子,按说很多小媳妇在家里就站住了脚,能得到公婆的嘉许和丈夫的恩宠了。然而丈夫年幼还不懂得体贴人,公公婆婆因为身体不好,只会抱怨儿媳还不赶快下地干活。

人毕竟不是畜生,也不是机器,长期“三合一”的高频率使用方法,人是受不了的。渐渐地,孙吟秀的“阶级觉悟”就醒过神了:敢情曹刀子打着贫农的旗号娶儿媳,根本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是为了给儿子找个好老婆白头偕老,纯粹就是为了找个免费的义务劳动力呀!

这不是把人当作牛马使唤吗?

“总说过去地主阶级残酷剥削贫下中农,我看再残酷也没得翻身后,贫下中农欺压地主子女来得这么狠呀!龟儿这就算是报应吗,老天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这几句大逆不道的反动话,是孙吟秀坐在麦子地里说的,但是是她自己跟自己说的心里话。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1 17:57:34 +0800 CST  
那一天,她生下儿子曹十全刚满月,公婆盼望这一天似乎已经很久了,头天就给她安排好了农活,说是照顾她,只干点轻松的活:耙地。

端午前后,麦子收割后,地里剩下了许多的麦茬,这时要抓紧耕作,把地耕一遍,再耙一遍,以便于点包谷,种棉花和栽红苕。因为生小孩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赶活,于是,曹老三借了两头牛,他负责在前面用犁头耕地,而孙吟秀负责在后面使牛耙地。

耙地时,牛拖着耙子走,人必须站立在耙子上,这样就能利用耙子的重量,把土地表面耙得细一点,让作物容易破土而出。表面上看,这份活确实轻松,你想嘛,耕地是牛拖着犁头在前面走,人在后面走,还要用力地扶着犁头;而耙地却是人站在耙子上,走路免了,手也不用力,只需“挥动鞭儿响四方”,就“百鸟齐歌唱”了。

因为写诗歌的人一般都不真正干农活,所以他们写的都是无病呻吟装逼的东西,像上面那种歌词,纯粹就是臆想的产物。反正孙吟秀在甩鞭子的时候,根本没见着有个什么鸟,就算有鸟,也早被鞭子惊吓跑了。

牛这种动物的脑容量很大,表面看牠很老实的样子,实际上牠是有智商的,牠也会偷懒,而且会欺生。由于人的智商比牛高,看到牠磨洋工,就要挥鞭子打牠。而牛挨了打,心理就不平衡了,心里想到,我干活,你搭免费的顺风车,你还打我,好嘛,老子给你挂个二档飙下车,看你龟儿遭得住不?

说时迟那时快,那头老奸巨猾的老牛用看后视镜的眼法,看到新驾驶员孙吟秀又把鞭子举起来了,就故意自动加速,利用惯性原理把孙吟秀搞了个趔趄,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终于给摔倒在地。

虽然不是机动车,但发生“车祸”的后果却是一样的:一颗耙钉从孙吟秀的左脚脚背耙了过去。尽管耙子的自重很轻,但脚背遭那么耙一下,人还是受不了的,当时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孙吟秀被摔懵了,只会惊叫,她倒还没感觉到痛,却爬不起来。

曹老三发现了这个险情,立即朝自己的牛喊了声“穵倒!”(人类对牛类专用语,就是停住的意思,要命令牠走,就喊“踩沟”),跑过来把孙吟秀抱起来,孙吟秀这才看到自己的左脚弄惨了,一下子就哭了。

在哭的同时,她就在心里,自己对自己呐喊了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没敢喊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她晓得这是反动话,这话喊出来,随时有被检举揭发敲砂锅(即枪毙)的风险。


(第7节《逃离曹家坪》未完,今晚继续)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1 17:59:28 +0800 CST  
(上接第7节《逃离曹家坪》)


在劳动现场负伤叫“工伤”,这是走遍天下都有理的事,必须得休息和治疗。偏偏这事到了曹刀子老婆这儿,就变成了一桩罪过,她的理由有三:其一,为什么别人耙地都好端端的,可你一耙地,就会阴沟里翻船?二,脚受了伤,这算多大个事,莫非还要弄个神龛子来把你供起?第三,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误了耕种,让全家人喝西北风吗?

小媳妇犟不过公婆,孙吟秀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带伤干活去。虽然曹老三给她弄了些白酒来消毒,又搞了些草木灰来止血,但伤口还是感染化脓了,开头流黄水,后来直接就流脓,到最后白骨都隐约可见了。终于有一天,就起不了床了,疼得哭爹叫娘起来。

事情到了这份上,曹老三觉得再不抓紧医治,恐怕孙吟秀要出人命的可能性也有了,于是他就去找养父母说情,请求给点钱去请郎中给赶快治治。

曹刀子一辈子见过的骨肉分离的情景比较多,心里沉得住气,但他也晓得人是活的,不比死猪,该治还是得治。他老婆倒也没说不该治,她只讲一个客观条件:家里油灯都点不起,盐巴有时都吃不起,你给我耍魔术变些钱出来,那就随便治,不然我是没办法了,你可以回娘家去治!

本来呢,话说到这地步,已经很伤孙吟秀的心了,偏偏婆婆一转身,又嘀咕了一句:“妈的变女人,就不能那么娇气,你以为还是旧社会,在当千金小姐?”意思是责怪儿媳,好像因为她是小姐,才会受伤,因为是千金小姐,所以才会伤得这么严重,居然需要请郎中治疗!

婆婆的话,显然带有阶级歧视的味道,但也有一部分真实原因,那就是当农民活着,靠的就是自己天然的抵抗力和生命的耐力,就像曹刀子一样,虽然活的很困难,每天都在跟阎王爷搏斗,可是他并没有花一分钱去看病、吃药,他靠的什么?靠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力。如果这点生命力也没有了,那他还活个屁,死呗!

不料孙吟秀听了婆婆的这些言论,却被深深地刺伤了心灵,她的感觉是,自己来曹家,不仅没有过上人的生活,自己甚至连畜生也不如!自己起得比鸡还早,吃得比猪还差,干得比牛还累,睡得比耗子还晚,竟然得不到一个字的同情和温暖。她不由得嚎啕大哭了,外人听到这种哭声,都很奇怪,以为曹刀子一命呜呼了。可是细想之下又不对,曹刀子死球了,怎么嚎丧的不是他的婆娘,哪轮到一个小媳妇来这样痛哭呢?

一场婆媳大战,把曹老三夹在了当中,他感到做人真难,既不能公开说娘不对,又不能说婆娘不好。他东劝西劝,两头不讨好,因为一旦两个女人干起仗来,都把他当成了最重要的第三方平台,仿佛是因为他曹老三的存在,才让她们受了这天大的委屈的。

但理智告诉他,不管谁对谁错,孙吟秀这脚得赶紧治,不然就废掉了。

左思右想,他决定厚着脸皮去找自己的大哥借钱给婆娘治病。

大哥早已是公办教师,虽然受到父亲曹启泽地主成分的牵连,已被下放到村小破庙去教书,但他好歹还有份薪水,而且他很懂道理,不会见死不救的。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1 23:34:00 +0800 CST  
果然大哥听完曹老三的描述,连声责怪曹刀子两口子太糊涂,太不拿儿媳当回事。他二话不说就掏钱给曹老三,交待他一定要请郎中到家里去治,不要怕花钱,脚保住了,人保住了,就是最好的结局,千万别舍不得花钱,不然要后悔一辈子的。

曹老三拿到钱,就跑去请医生,总算清创、消毒、化脓、止血、敷药和消炎、止痛、抗感染等,正规地给治起来了。这一治,前后搞了个把月,花了一百多元,相当于大哥全年的工资;而大哥也有老婆娃儿要养家,钱不够还得到处去借,这使得他和曹老三都背上了债务。

曹老三负债,就等于曹刀子和他的婆娘负了债,可以想见婆婆是不会给孙吟秀摆好脸色的,什么“扫帚星”、“败家子”之类的话,逐渐就成了口头禅挂在她嘴上了。

孙吟秀的苗条身材,放在农村那是中看不中用的,偏偏命运把她放在了农村,而且加倍地干着农活,加之遇上这样一个低智商不通人情的婆婆,她越活越“郁闷”,并顺势升级为“痛苦”,最后给弄成了加强版的“痛不欲生”,那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女人在哺乳期的情绪控制非常重要,她天天要忙着跟婆婆斗智斗勇斗嘴,经常要生闷气,这样就会影响奶水的出产量。所以发达国家养奶牛,还要给奶牛放音乐,就是为了让奶牛们能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这样挤起奶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感觉。

孙吟秀没有听到音乐,反而天天听的是刺激性噪音,她的奶水出产量就严重偏低,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娃娃曹十全的口粮不够吃,天天饿得发慌,把他娘的奶头能吸出血来。才三个月,他就不得不喝米糊子度日,连糖也没有一点,所以他喝的是原味米糊子。

孙吟秀几次都想死了算了,可是看着怀里瘦得像猴子的儿子,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一死,这条小生命一定也会迟早终结。她想了又想,哭了又哭,忍了又忍,最后决定回娘家一趟。

娘家大力寨离曹家坪二十里,她背着娃儿走了半天就到了。她向亲娘述说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母女俩抱头大哭一场,听得他的哥哥提着菜刀就要去曹家坪杀人,也就是要去杀妹妹的公婆以泄愤。还是他的亲娘拉住了他,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老男人,她不想再失去身边这个唯一的属于自己的小男人,就死命地拉住了他。

全家人商讨的结果:孙吟秀必须结束“变相当农奴”的猪狗不如的生活状态,不用再回曹家坪去了,由他的哥哥去帮她把几件衣服和箱子、被子背回来,顺便让曹老三跟过来写张《离婚协议书》。

至于孙吟秀的下一步,她自己说经过反复考虑,她已经能够接受陈二麻子了。陈二麻子的毛病是人懒,但种地那一套,他其实是很懂的。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他没有父母,所以不存在公婆难缠的问题,仅这一点,就预计能让自己多活十年以上;二,他是壮劳力,只要能改正一些懒惰的恶习,那么再干个十来二十年,曹十全就已经能接班了。

为了摆脱曹家坪的恶婆,孙吟秀不知从哪里增添了无穷的信心,她要改造好吃懒做爱吹牛的陈二麻子了。

(第7节《逃离曹家坪》完)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1 23:35:18 +0800 CST  
(上接第7节《逃离曹家坪》)

8、曹老三掌权


孙吟秀带着孩子回娘家,从此就“黄鹤一去不复返”了,曹老三等来的是大舅子上门。孙哥眼神很凶,只说自己是来搬铺盖卷的,并要曹老三跟随他去大力寨,签订解除婚姻的协议书。

曹刀子心虚,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老婆不知死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咕咕哝哝,孙哥听了,只拿恶狠狠的眼光盯住她,又不停地用眼睛的余光在睃着厨房,貌似在侦察菜刀的方位。

曹刀子的老婆被盯得脊背发凉,只好提劲打靶地给自己壮胆道:“我们是贫下中农,喔,你莫要想跑到曹家坪来行歪作恶,你敢乱说乱动,我立即就到花罐乡政府,去检举你这个地主份子!”

孙哥冷笑了两声道:“我爹是地主份子,并不等于我是地主份子,就如同曹老三的爹是地主份子,他却不是地主份子。你这个婆娘少要口口声声自称贫下中农,老子在街上早已问得清清楚楚,解放前你们就是剥削阶级,你们吃贫下中农的肉,喝贫下中农的血,还吸毒,按说你们是漏网的坏分子。要到乡政府,现在我们就去!看是你赢,还是我赢。况且,你完全具备了间接杀人的动机。。。。。。”

曹刀子听得性急,又霸气侧漏了,他大声地喘着气,示意婆娘莫要再吵了,很明显,吵下去就是个“狗咬狗,一嘴毛”的结局,说不定两个人都走不脱,要遭民兵抓起来。

曹老三知道孙吟秀是真的伤心了,就去帮孙哥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跟他上路,第二次去岳母家。

要说曹老三通过这桩短暂的婚姻,到底落得了什么好处,似乎什么都没有,因为曾经的老婆,眼看要跟陈二麻子睡到床上去了,儿子曹十全也要改姓名了,只剩下了他一个孤家寡人。

而纸婚的坏处倒是很明显:一是签字画了押,承诺此后每年要给儿子负担10元的抚养费,一直到其年满十八周岁;二是因为给孙吟秀治脚,带了130元的债务。这两笔钱,陡然成了压在曹老三心头的巨石。

曹老三回到曹家坪后不久,他主动去把亲爹曹启泽请了过来,要共同开个家庭会。因为村里要成立农业合作社,他认为有必要商量好,到底这家人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曹启泽虽然是地主成分,在政治上很臭,但在家族内他还是老大,说话是有威信的。见了面,他先就很不客气地把弟媳妇“刮了一顿胡子”(即批评了一顿)。

三弟媳妇听了大哥的一轮训斥,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后就黑起来了。曹刀子见状,怕她顶撞大哥,先就发作起来:

“你个笨婆娘,本来捡了个儿媳妇,人家知书识礼,勤勤恳恳的,不晓得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天天要找话说,这下好了,你给老子顶上,农业社你去出工,回来还要把家务事做好,要是哪里弄得让老子看不顺眼,看老子不打死你,咳咳咳。。。。。。”

那女人听了这番话,终于找到了个突破口:“好嘛,你说要打死我,来噻,现在就打死算球了,反正我嫁到曹家坪来,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说要打死,今天就必须当着大哥的面打死,免得以后遭了你的黑手。。。。。。”

这女人耍起横来还真有一套,她一面号称要曹刀子打死自己,一面就去拉扯曹刀子。其实曹刀子早已虚弱得手无缚鸡之力,说句狠话也要喘上半天气,让她这样一拉,当场就四脚朝天了。

场面有点乱,曹启泽忍不住猛拍了一下桌子:“狗日的要翻天了嗦,你还敢朝病人动手?”

曹启泽的这一拍,把曹老三拍站起来了,也把弟媳妇给拍醒了。她这才想起来,曹刀子是曹启泽的亲弟弟,而曹老三是曹刀子的亲侄子。一看曹家的主力阵容如此强大,她立即老实了。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2 20:56:41 +0800 CST  
曹老三过去把曹刀子扶起来,站着发表了一个讲话:

“我曹永贤已经满十七岁了,现在当着几位长辈的面,说明一下自己的观点和态度。前面孙吟秀的事情,她没偷懒,也没装病,当初受了伤就该及时治,就不会有后来的事。现在再说已无意义,但那笔欠账,我们必须得慢慢还,将来的抚养费,承诺了,也必须得兑现,这个不允许任何人抱怨和反悔。

“这边的家庭,如果还想过,就要拿出好好过的姿态。我要参加农业社,我看娘今年才三十五岁,你不参加农业社也说不过去,算半个劳力也好,社会主义建设是不会养闲人的。至于家务事,娘还得多担待一点。

“第三,爹的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养着,但以后要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莫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打不过谁,也杀不了谁,正所谓‘猴子不吃人,架势难看’。

“最后我补充一点,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长,我觉得自己必须要亲自出面,来支撑这个家才行。你们没意见的话,今后我就当家长了,如果有意见,我明天就去报名参军去,至于你们怎么混,我就管不了啦。”

曹老三演讲完毕,在场的三个长辈全傻眼了。他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一夜之间,曹老三已经长大成人了?那个顺从长辈,不喜欢多言多语的曹老三,去哪里了呢?

沉默了一阵,刚才嘴巴占了便宜、身体吃了亏的曹刀子第一个表态:“要得嘛,一个家庭没得个男人在外面说话,始终不是个事,硬是要受气。”其实他是希望侄儿兼养子曹老三掌权,自己不再受婆娘的气。

曹启泽先没急着表态,却拿眼睛盯着弟媳妇,等她开腔。那女人偷偷地看了看曹老三,发现他也冷峻地看着自己。很明显,这个“家庭会”,不知怎么演变成了“夺权会”。看样子今天自己不交权,就成了养子的“散伙会”,他比媳妇离得近,说要走,脚杆一抬就走了。

如果这个家,只剩了自己和曹刀子,那日子又怎么继续呢?

其实,成立了农业社,没有曹老三,日子倒也能过,但可以肯定的是,过的不好。尤其是,没有曹老三,就没有未来,更没有希望。

她心里打着小鼓,盘算了一会,最后说:“三娃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要得嘛,以后就让他当家做主了,我希望一家人还是好好地过下去。”

曹启泽只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就这样,曹老三正式上位为“家长”了。


(第8节《曹老三掌权》未完待续)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2 20:57:41 +0800 CST  

(上接第8节《曹老三掌权》)


正所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曹老三上任后,先把家规立了起来。

首先是农业劳动的问题,社里实行的是各家各户出劳力,由社长统一分配农活,按劳计酬,也就是记工分,以工分为依据来分配粮食。

工分多,分的粮食就多,吃不完,可以自由到市场上去卖了换钱。

工分少,分的粮就少,不够吃,社里也不会看着你挨饿,也会给你分配基本口粮,但要算钱,这样就要“补社”,看你说拆房子卖瓦,还是砸锅卖铁,总得把欠农业社的账给填上,不然社里的乡亲们能用眼睛剜死你,或用唾沫淹死你。

根据形势,曹老三觉得自己算个全劳力,娘算个妇女劳力,二人出工,每天可挣17个工分,完全可以维持家庭生计。

当然,一家人的日子要过得滋润,只靠农业社的生产,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发展副业。这包括:养猪,养鸡鸭,种自留地的蔬菜,在房前屋后栽培竹林、树木以及水果等。这些副业不仅保证了自家的生活需要,一定程度上还能变成活钱,是家庭经济的摇钱树,俗称“鸡屁股银行”。

为了人尽其用,曹老三让他爹曹刀子,也要承担一定的家务活,比如看管鸡鸭,喂猪,摘菜,拉风箱烧火煮饭,扫地等等,他爹每干一点活,就能减轻他娘的一点家务工作量。

果然,计划见秩序,整顿出效益,这个家的里里外外,气象大为改观,乡亲们见刀子家的农副业都搞得井井有条,脏乱差的现象也得到了彻底改变,就对曹老三的评价越来越好了。

到了1956年初,社里干部经过研究,并通过社员举手表决,一致同意推选曹老三当社里的保管员。

当时社里所收获的每一种粮食,经过晾晒后,要做到“颗粒归仓”,然后再分到各家各户。保管员的职责,要把好司秤,入库,储存,防盗,出库等关口。可以说,他是为集体经济“当家”。这就要求,保管员得公正无私,同时要热诚负责,大家都要绝对信得过他,他必须是个人品可靠的“红管家”。

曹老三能当上社里的保管员,实际上跟他治理家庭的成绩是密切关联的。假如一个家弄得乱糟糟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让这样的人去当保管员,无异于弄只老鼠去守粮仓。想一想,晚上会有多少人睡不踏实啊。

曹老三当上了保管员,他心里很高兴,因为乡亲们的这份信任,对他来说很珍贵。曹刀子夫妇一看儿子当上了社干部,不用说,也从内心充满了自豪,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真是好事连连,过了不久,曹老三因为家庭成分好,乡亲们的口碑也好,他就加入了共青团,还当上了基干民兵。这都是政治上进步的表现,多一个名号,就多了道“护身符”,也就多了几分政治发言权。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3 20:43:31 +0800 CST  
而1956年的夏收分配,是曹老三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丰收。全家共分得:小麦834斤,豌豆52斤,胡豆39斤,油菜籽66斤。

眼看秋季的水稻、红苕、洋芋、棉花、高粱、苞谷、黄豆都长势良好,预计还会有大丰收,“真正的贫农”曹刀子,感到一下子富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最近他的支气管漏气越来越严重了,说话就像满嘴在跑蒸汽式火车,呼哧呼哧的,加之天生五音不正,唱歌像猪嚎,不然以他的心情,真想跟着有线广播学唱《社会主义好》,因为不唱不足以表达他的兴奋呀!

“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过上了好日子,自然有热心人操心起曹老三的婚姻大事来。

任何事,就怕第一次,因为第一次缺乏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由于曹老三是第一次讨老婆,他的干娘也是第一次当公婆,所以那一回都没有整好,现在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就都按经验教训来提要求了。

他干娘对未来新媳妇的要求是:身体不能单薄,人不能娇气,不是小脚,不懒,个性不能太好强。一句话,要找个“五合一”的实用型儿媳,以解放自己的部分劳动功能。

曹老三对未来老婆的要求,完全赞同干娘的“五合一”条件。另外有一点,他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人不能长得太漂亮,因为据许多人的教训,太漂亮的老婆让老公多操心,一辈子都在“防火防盗防出轨”,活的真累。但对象也不能长的太丑,像那种“站在门口能避邪,放在床上能避孕”的女人,讨过来使用率不高,人生缺少了许多的乐趣。所以不用说出来,但他打定主意要自己过目、把关。

那么,曹刀子对未来儿媳有没有要求呢?可以说没有,是真的没有;但他对自己的老婆反倒有所要求:

“记倒哈,儿媳始终是别家的人,以后你做婆婆的,要对别人好一点,以心换心。如果你这回又给三娃整黄了,把媳妇又气跑了,我就不得原谅你了。”

他婆娘听了这个警告,很不爽的感觉:“曹刀子,儿媳妇跑了,听你的口气,都是我的责任嗦?我不是疯子,如果真是个好媳妇,她为啥要跑?就算她要跑,我也会把她拉回来。你把话讲清楚点,‘不得原谅我了’,这话好像是在威胁我,你到底想搞啥?”

曹老三觉得家里的状况,真正是“虎妈猫爸”的现实版。曹刀子英雄气短,在老婆的逼问下,只好打了个马虎眼:“我也不会搞啥名堂,大不了嘛,老子就懒球得活了!”

干娘冷笑道:“哎哟,当年敢杀鬼的曹刀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会不会让鬼笑掉大牙?”

曹刀子一听,血气冲上了头脑,喉咙里立即俨然有一架蒸汽式车头由远而来。

曹老三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发话道:“麻烦你们二位,都各自少说一句好吗?人为啥会斗嘴?就是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造成的。人如果聪明一点,懂得谦让,家庭自然就会和睦。我把话说在这里:以后不管是谁,做得不对,我都不会客气,当场就要指出来;做错了的人,都必须改正,不然简直没得个章法了!”

曹刀子听见了正义之声的增援,气息渐渐平和了下来。他老婆看了看曹老三的脸色,很严肃的样子,只好默默地走开,去找事做了。


曹老三的家长地位稳固了,就安排卖掉了一部分粮食和果蔬之类,先还上了50元的债务。因为俗话说得好:“无债一身轻”呀!


(第8节《曹老三掌权》完)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3 20:44:38 +0800 CST  
(上接第8节《曹老三掌权》)


9、火热的青春


1956年年尾,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在全国进入了高潮,传统的私营农业和手工业,完全变成了集体化,而工商业,则变成了公私合营。这意味着千古以来,农民生产和生活方式,发生了大变化。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成了集体的一员,个人不再享有相对的劳动自由。

比如曹刀子,因为身体有病,他过去可以由养子和老婆一起供养,不用参加农业生产。现在却不行了,生产队把所有成年人划分为一类、二类、三类劳动力,老弱病残也得出工,干不了重活,就被安排去放牛;放牛走不动,就到队里的养猪场去喂猪。总之,他必须参加劳动,除非年满60岁,才能光荣“退休”。

曹刀子对于活到60岁没有信心,而且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那太遥远了;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还不想立即死,所以就得出工,否则他就成了新的“剥削阶级”。

这时候曹老三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身强力壮,属于一类劳动力,哪里有重活、难活,都必须调用他这样的骨干份子。

由于社会主义基本建设的底子很薄弱,各地就兴起了公路建设和农田水利建设的风潮,最精壮的劳动力都给抽调到一线去了,把农业生产就完全扔给了老弱病残和妇女们。

共青团员曹老三,所从事的第一桩伟大事业,是参加“南部县大(河)升(钟)公路”的修建。整个花罐乡的青壮年被组织成一个大队,然后各村再组织成中队,曹老三被推举成了曹家坪村的中队长,带领45个人打着红旗唱着歌,高高兴兴地搞社会主义建设去。

农民从本质上来说,最勤劳的一个群体,他们过去只顾自己的温饱,现在被组织起来了,都很新鲜,誓要改造旧山河,所以曹老三他们干的非常卖力。

每天,曹老三都劲头十足地带领着队员们挖路基,先用大石头把路基铺好后,再背石块,打碎石,填泥土,最后再用大石碾子来碾压路面。没有任何机械,纯人工操作,所以劳动强度很大,不是一类劳动力,还真干不了。

花罐乡筑路大队的大队长,叫曹礼盟,后来大家都喜欢叫他“草泥马”。

解放前,实际上他全家都是曹启泽的长工,曹启泽对他们很不错,他的父母经常在外面夸赞遇到了个好东家,人和蔼,饭又吃得饱,刮风下雨下雪都让他们休息,又不打人骂人。

可是解放后,“草泥马”要追求政治上进步,就倒过来说了,每次批斗会,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台,对曹启泽又打又踢,愤怒控诉曹地主的血泪罪行,好像他家以前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天天都在挨皮鞭似的。那时,非著名文盲作家高玉宝,还没有杜撰出“半夜鸡叫”的故事,不然,大连有个周扒皮,很可能花罐乡也会有个“曹扒皮”了。

对“草泥马”忘本和颠倒黑白的言行,乡亲们看不惯,他的父母也看不惯。有一次,他爹对他说:“儿呀,做人要讲良心,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做事喔,你这样,小心迟早要遭报应的。”

“草泥马”把眼睛一横:“麻辣隔壁,如果你不是我爹,老子硬是要开你的现场批斗会!你一点贫下中农的政治觉悟都没得,真正是地主阶级的奴才和孝子贤孙哟!”说完,他就把吓得浑身发抖的亲爹丢在太阳坝里,自己又云里雾里闹革命去了。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4 21:35:45 +0800 CST  
像这种六亲不认的人,闹起革命来气势足,劲头猛,后来他成了曹家坪村的第一个党员,当然也就天经地义地成了村里首任支书。可惜他看不到自己没有文化的根本缺陷,虽然如此,他还是要积极争取“更上一层楼”。

这次乡里组建筑路队,听说要抽调一个村长当大队长带队,他就跑到乡长那里主动请缨,要当这个大队长,因为这是带全乡的队,似乎是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乡长想都没想,就点脑壳同意了,毕竟他是党员干部嘛!

大石碾子重达一千多斤,拉的时候,必须格外小心,稍不留意就会酿成事故。

那天,中队长曹老三找到大队长“草泥马”,说是需要大石碾子,下午必须碾压路面赶进度。当时草泥马和曹老三的关系不错,草泥马的心里也希望曹家坪中队的进度能再快一点,好给他的脸上增光,他就立即调人,帮着曹老三到大桥区桂花岩下去扯碾子。

当他们把碾子拉到白垭下坡时,曹老三在掌碾架,路旁两边都堆满了石块,下坡很快,后面的人就带不住了,刹那间,碾子就像飞起来了一样,骨碌碌地向人群滑去。

说时迟那时快,曹老三一个急转身,就倒在了后面的石方上,就势向路边一滚,躲过了这一劫,飞奔过来的大碾子,被旁边的石方挡住了。

曹老三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只要被那大石碾子碰上,铁定就成肉饼了。人们跑过来,把曹老三拉起来,大叫:“我的妈呀!你真是上辈子做了好事,不该死呀,太危险了。”

曹老三在这边工地上没有出事,可另一个工地上却有人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草泥马”。

那边,窑河坝的桥还未修好,桥上面用二尺多粗的柏树做桥梁,桥梁还用黑漆油过,人们要把所有的桥梁排起来,把碾子从上面拉过去。

谁知,碾子刚上桥,因为桥梁上有油漆,是滑的,加上两根绳子用力不均,只听哗啦一声,桥梁连带碾子,再加上两边的人,都栽倒了,眨眼间,有的人滚到了田里,有的人掉到了河里,有的人被拌倒在路上。

当时,人们看见有一个人被桥梁撞到了河里,只听“咕咚”一声,河里的水花立刻喷起了两丈多高。

当人们七手八脚地把那个人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是“草泥马”。他像个死人一样,已经一动不动了。


(第9节《火热的青春》未完待续)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4 21:36:46 +0800 CST  

(上接第9节《火热的青春》)


人们七手八脚地用剪刀把草泥马的湿衣服剪开,先检查有没有外伤,然后把他抬到附近的农民家去抢救。实际上草泥马并没有受伤,但被大柏树给压在了水底,如果不是众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桥梁移开,把他及时打捞上来,他早已变成了水底的死王八。

这会人们把他架在两根板凳上,上半身朝下,你来我往地施展迷踪拳和铁砂掌,用力捶打他的背心,这就是所谓的“抢救”。打过瘾了,这家伙就苏醒了,哇哇哇地吐了一大摊王八汤,人活了过来。他活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说“感谢”,说的是:“麻辣隔壁,龟儿一个一个的,下手就不能轻点嗦?硬是打得老子焦痛!唉哟!”

草泥马被抬走后,工地上有很多当地的农民就说:“早知道是那狗日的,就懒球得救他了。”还有人说:“那狗日的,该把他淹死才好,留在世上,不知要害多少人哩”。

说这话的其实都是真正的贫下中农,你要理解为党群关系也行,要理解为干群关系也行,总之,没有真正走进群众心里的党员或干部,在那个时代,群众就已经巴不得他去死。

大升公路修完以后,曹老三他们就回到乡里参加劳动了。由于社会主义建设的蓝图大得吓人,基本上天天都有无数的义务劳动在排队等候,曹老三就瞅了个空子,决定把自己私人娶老婆的小事办了。

娶老婆,虽然针对革命事业来说是个小事,但对个人来说,还算个比较大的事,所以曹老三这次就很慎重。介绍人很称职,前后给他介绍了不少于五个,都是女性,未婚,长相中等左右,当然家庭成分良莠不齐。

曹老三不怕麻烦和辛苦,坚持亲自相亲,对姑娘们的颜值和身材值在暗地里打分,最后筛选了两个带回曹家坪,由父母亲友进行最后的评判。经所有评委一致同意,就选定了柳树乡的一个叫梁秀华的姑娘。

那时候的人干革命工作真是忙,曹老三于百忙中挤了个时间,跑去第二任岳母家,轻车熟路地用背架子背上新娘的箱子和被子,俩人一起走回曹家坪,就算结婚了。证婚人:路人甲路人乙以及沿途所有看到他们一起在走的人。

与第一次的结婚相比,这一次有了三点不同。一是新娘箱子里的衣服,和被子,都是新做的,而且多了床蚊帐。二是新娘是天脚(即大脚),走得快,搞得已经懂得走路要等人的曹老三,根本没有机会等她。三是亲戚朋友们都很忙,所以就没有摆喜酒了。

婚后第二天,曹老三把新老婆拉到生产队长面前,表示把人交代给组织了,他就风风火火地干革命去了。

曹老三到底忙于干啥革命呢?

原来,除了正常的种田收割以外,劳动力的安排是非常紧的,乡政府其时正在发疯一样组织修大堰塘,像青岗湾、大树湾、马家湾、庄子湾,还有庙湾头,每个堰塘都要投工一、二个月,基本上都是发动全乡的壮劳力进行突击抢修。放在古代,这叫“服劳役”,可是眼下叫“干革命”。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绣花。工期忙的时候,人们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常有的事。可那时的农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别人说自己不“革命”,他们凭借冲天的革命豪情,硬是修好了一座水库,又一座水库,比现在的机械化施工还快。准确地说,现在有了机械化,可是地方政府再也修不起来一座水库了,都是吃的革命年代的老本。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5 21:45:54 +0800 CST  
作者:@tqzrd 时间:2015-06-05 11:03:28
@何三刀 :本土豪赏4个五道杠点击图片查看幻灯模式(20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楼主这么赞,更新这么勤快,打赏一下楼主以示鼓励吧!【我也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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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感谢朋友历来的大力支持和打赏,诚祝大作大卖!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6 07:24:36 +0800 CST  
回到家了,休息一下,明天继续。感谢各位新老朋友的支持和鼓励!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7 21:25:23 +0800 CST  
来看一下,多谢各位!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8 15:21:59 +0800 CST  

(上接第9节《火热的青春》)


10、“中国有个你大爷”


近些年,媒体塑造了一个“中国大妈”,她们是靠高分贝噪音跳着波澜壮阔的广场舞出名的;后来又有了个“中国大爷”,他叫“中国有个你大爷”,这人朴实,机智,手上总是忙碌着,不是在修自行车,就是在补鞋,或者在扫大街,总之,他就是劳动人民草根阶层的化身。

“中国有个你大爷”的经典言论是:

有一天,市长被绑架了,绑匪索要赎金,扬言收不够钱,就要把市长用汽油活活烧死。于是政府发动市民募捐,以拯救市长。记者针对此事采访“你大爷”,问他准备捐多少钱?“你大爷”面对镜头,诚恳地说:“我困难,就捐三升汽油吧,大家都出点力。”

另一个代表性的桥段是,某市计划耗资6亿元,建一个超级豪华的“公墓”,用来安置正处级以上干部的后事。记者为此事找到“你大爷”,征求民意。“你大爷”听完后,只反问了一句:“请问,是活埋吗?”

这些段子说明一个问题: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追求言论自由,因为历史上言论自由的时候很少,所以人们一旦有了自由发言的机会,那就嘴巴不站岗,满嘴跑火车,甚至歪说、戏说,打胡乱说。殊不知,“祸从口出”这个成语,就是这样总结出来的。

话说1957年春夏之交,中国社会刮起一股风:给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风,理论上主要是整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主观主义。

人们最初对这个运动不了解,遵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古训,沉默是金,少说为佳。那时候,各级领导都急了,停止一切工农业生产,学校也停课,大家日日夜夜开会,要发动和鼓励广大群众说真话,提意见。而且规定说话不能只说好话,提意见一定要提深刻,越尖锐越好。

那时,经过启发和鼓励,中国最有影响力的“意见”是这样的:“共产党解放了全中国,就把中国当成党的天下了。党凌驾于国家之上,而有的特殊党员又凌驾于党之上。”这是白话文口语的表达方式,经过文人政客的进一步提炼,这话的仿古文版本成为:“党天下,党在国上,人在党上。”

这句大白话的原始版权所有者,叫做储安平。他本来是民主党派九三学社的成员,根本没有名气;当着《光明日报》的总编,也只能说是小有名气。但他在整风会的这句口水话,被高度提炼后汇报给了毛主席,他的名气一夜之间就上来了,因为毛主席非常反感这种言论,为此亲自给《人民日报》写了篇社论:《事情有变化了》。什么变化呢?帮党整风,各种阶级敌人、右派份子趁机恶毒攻击党的领导,污蔑社会主义制度。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正本清源,反击他们。

中央的意思,是要抓5000个右派分子的典型,来教育群众。但毛主席亲自重视的事情,下面各级政府当然百倍重视,结果有55.2万人,包括高级知识分子、民主党派、基层党员、干部、青年学生,是当时社会最精英的一个群体,都被打成了“右派分子”,从此跟地富反坏分子混成了同一个级别,时不时挨批挨斗,或劳改,或发配,或管制,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8 20:35:18 +0800 CST  
曹老三作为一个青年农民,在帮党整风的阶段,他真心不想说话,因为,一,作为党外人士,他服从党的领导,党叫他修路就修路,党叫他修水库就修水库,党叫他修电站就修电站;二,他的亲爹虽然是地主,人生智慧却不少,早就给他打过招呼,不准他在群众大会上“放炮”,因为按道理说,一个执政党,犯不着低声下气地“找骂”,要小心“秋后算账”。

曹家坪村支部书记“草泥马”,接到了政治任务,必须要撬开每个人的嘴巴,于是就积极组织提意见的大会。到底是诱导,还是高压,乡长说,办法由他自己想。

然而,没有群众会傻到大天白日给党提啥“意见”,农民虽然文化浅,明哲保身的那一套理论却是与生俱来的,因为他们是社会最弱势的一个群体,必须自我保护,不然有时会死得很难看。

尽管报纸上、广播上,天天都在吹,“工农阶级”是领导阶级,贫下中农无尚光荣,仿佛他们就是国家的主人,但他们看的是实际利益,很多人比解放前吃的更差了,穿的更破了,这日子,你说他是在天堂也行,怎么说都行,但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

有了这样的群众基础,草泥马的动员大会,就很难开得成功。大家不是不发言,是发言了,但尽捡好话说,甚至黑起屁眼昧着良心说“好话”,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草泥马急得上火,因为上级明确要求是搜集“广泛的群众意见”,报告上光写些歌功颂德的好话,无异于放屁,那样是完成不了任务的。

这一天,草泥马在晚饭后又开喇叭,通知所有群众晚上继续开会学习,给党提意见。他开宗明义指示道:

“全国的革命形势如火如“茶”(请原谅,草泥马的文化有限,虽然读过夜校扫盲班,但在他看来,“茶”字和“荼”字几乎是差不多的),其他的村,很多人都真诚地给党提了意见,我们村为什么提不出意见呢?今晚必须人人过关,每个人提三点意见。老子把话放在前头:意见提不出来的人,不准散会,不准吃饭睡觉,总之,老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看谁玩得过谁!”

草泥马既然今天要搞人人过关,自然有他的办法,他按每个小社的顺序,挨个点名,点到谁就上台发言,说得出三条意见就可以走人,说不出来就在台子上站起亮相,啥时能说出来,啥时才能走。

一见草泥马这回来真格的了,大家面面相觑,晓得不提点“意见”,那是“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的,于是都默默地在心底搜集素材打腹稿,反正是早说完早走,不如回去睡个安稳瞌睡。

第一个被点名上台的,是一个叫“高脚鸡”的老实人,五十几岁了,贫农成份。他上台后先给大家掬了几个躬,开口就说:“大家好!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毛主席好。我的三句话说完了,曹书记我可以走了哇?天天开会,开得人累死了。”

草泥马大怒:“龟儿高脚鸡,喊你来提意见,你是来糊弄党、糊弄毛主席的嗦?你这个态度有大问题,你的世界观有严重问题,你给老子站到一边去,站到天亮再说。”

高脚鸡一听要站到天亮就急了,连声问:“曹书记,啥叫‘世界观’?你给我解释了,我才晓得说。”

草泥马把脑壳抓了好几下,因为“世界观”这个新词,他是听乡上领导挂在嘴上说,他觉得很时髦,就捡过来了,实际意义他并不懂。好在他人不傻,脑筋反应快,他采用了用新问题掩盖旧问题的方式来打马虎眼:

“高脚鸡啊,世界观是一个大问题,一般都是当领导的人,才需要说这个词,你吗,就免了。啷个说呢?只要你对党忠心耳火耳火,世界观就没得问题了。”

高脚鸡听得云里雾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高小毕业的曹老三,实际水平远远不是现在一个初中生能顶得了的,他毕竟还年轻,一下子忘了亲爹的教导,发声问道:“曹书记,你说的啥话哦,忠心耳火耳火,是不是‘忠心耿耿’的意思哟?”听得众人大笑起来。

草泥马把眼睛扫过来,发现是曹老三在让他当众出洋相,就阴沉着脸懒得回应,他要集中精神对付眼前的老贫农、老实人高脚鸡。他觉得必须要杀鸡给猴看,今晚才能镇得住场子,取得成果。

高脚鸡遭盯得发慌,急切之下就问:“曹书记,你到底想要我说啥,未必要我说党不好,毛主席不好,社会主义不好吗?”

草泥马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来了个阴转晴,他皮笑肉不笑地独自拍了几下巴巴掌,给大家鼓劲道:“刚才有贫下中农给党提了很宝贵的意见哈,村文书,你记下来,其他的人都要向高脚鸡学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想咋说,就咋说,这样今晚就能把会开好,大家都可以早点回去睡瞌睡了。”


(第10节《中国有个你大爷》未完待续)
楼主 何三刀  发布于 2015-06-08 20:36:40 +0800 CST  

楼主:何三刀

字数:130572

发表时间:2015-05-16 06:1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0 21:58:06 +0800 CST

评论数:290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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