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我都努力地工作，我去了一家教育机构，带了四个年级的课，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一想到笑姐将要来到成都，总有气力源源不断用之不尽，备课、讲课、批改作业，每一个环节都充满热情。事实上，对于老师这个职业，我一直充满热情，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有一定经济收入，感觉妙不可言。

有一天下午，怜儿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挂断电话，才反应过来，他是国防生，将要分配到祖国某处工作，又突然惊觉这段时间仿佛是太过用力，几乎忘记了其他事物的存在，比如朋友，甚至亲人。怜儿选了一处烧烤摊，先不由分说要了两扎啤酒，怜儿被分配到了西藏那曲，西藏是他自己主动申请的，酒过三巡，他乐呵呵地说：“不必把西藏作为一个旅行地了，就当做回家！”

我问他为何会主动申请西藏这种边疆地区，“不是都想要留在都市里吗？”我说。

“因为工资高呗！”他半开着玩笑。

“可是，比起都市，那边物资贫乏呀，有钱没地儿花。”

怜儿自饮一杯，“虫哥，你是梦想家，你应该懂的。无论何事，从源头上考虑的话，物质上的愉悦，终归是回到精神上的愉悦。我与城市生活格格不入，所以越丰盛的物质只能使我精神上更加寂寞，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况且总得有人去呀！”
我不再过问，举起酒杯，“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算作临别之词了。

无事不巧，入睡前，咱家打来了电话，他和班上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毕业旅行，骑车去西藏，他仍在埋怨我没有一同前行，“等我攒够了钱，就坐火车来追你们。”我开玩笑道。

“你现在估计都不认识我了，晒得像块碳似的。”

“你本来就不白，怎么样，路途中可有收获？某家送礼的一盒物事，还剩几个？”

“我是不相信书上说的了，路上即使遇到有女骑友，也都晒得面目全非了，再说，白天累得死去活来，晚上哪里还动弹得了？”

我扑哧一声，“某家该笑你了。”

“那个骗子，再不相信他说的了。”

说起来，毕业旅行骑行川藏线最初还是我提出来，然后极力劝说他们攒钱买车，不曾想，最后发起者却退出了。有一天夜里，宿舍大楼停了电，我点上蜡烛，完全进入了书中的世界。外面天空中凝滞的乌云带着闪电低垂地压在视野处的高楼之上，我一时恍惚，产生幻觉，看到的全是乌云中墨脱珞巴老妇人布满皱纹的手，眼里放着铁石的光，正在练毒下毒。便是从那里，我心潮澎湃的想要骑行西藏，一路见识奇闻异事。终究没有去成，没有法子，没有比见笑姐更令人心潮澎湃的事了。

7月27日，笑姐和颜姐如约坐上了飞来成都的飞机，我早早的去了机场，等待是慢性病似的隐隐作痛，然而我甘心情愿。我倚着栏杆安静听歌，看过往如织归来或离开的人群，“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又是旅人了。”想起大爷最后一次离开成都时，对着站台这般呢喃。

不曾想飞机晚点近两个小时，直到傍晚，我才远远看见她们。颜姐打扮的很精致，精心地化了妆，笑姐则穿着短袖和牛仔裤，扎简单的马尾，一副青春活泼的样子。

我笑着冲她们招手，朝她们跑过去，颜姐看见我，也笑着放下行李，上前和我拥抱，仔细打量我说：“好像瘦了。”

“瘦了好，跑得快！”我浅笑，摊开双臂和其后的笑姐拥抱，我看着她的脸颊，认真地说，“笑姐你瘦了。”

“瘦了好，跑得快！”笑姐嘤嘤浅笑。

一番周折，到达我们下榻的旅店，在我学校附近。住学校附近是颜姐提出来的，我放下行李，问：“饿坏了吧，两位姐姐，晚上想吃什么？”

颜姐躺在床上伸懒腰，“这是你的地方，你做主咯。”

“好，火锅如何？”我扭头看沙发上的笑姐，以征求意见，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学校周边我已混迹的比较熟悉，这家旅店的老板甚至和我一起骑车去都江堰，每当有同学亲人来时，我都介绍到这家旅店来住。我们去的火锅餐厅，我也和奴家去过好几次，因为学校放假，餐厅里没有太多人，笑姐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窗户可以正好看到体育馆的圆顶。

这儿是每人一只小锅的形式，各自点锅底。我选了番茄锅，颜姐喜欢喝菌汤，点了菌香锅，笑姐则要了板栗鸡。我们一边喝果汁一边聊天，颜姐说学校的体育馆看起来像太空飞船。“还很像浮出地面的巨大古陵，它的设计者一定是个古怪的人。”我说。“还是个古怪的老头。”颜姐接上话茬，“兴许是会盗墓的老头。”笑姐轻轻啜饮杯中的水蜜桃汁。

菜上来后，我们慢条斯理地煮菜，也彼此盛他人锅中的汤喝，就像盛自己的一样自然。“你点的番茄味很美味。”颜姐尝过后说，她和笑姐很会煮菜，上菜的先后顺序依据火候都有讲究，唯独我把火调到最大，一股脑儿全扔进去。

笑姐抿嘴摇摇头，“你早餐做得那么出色，煮火锅却粗糙了点。”说着，把自己锅中的毛肚和金针菇夹给我。

颜姐好奇的看着我，“虫子会做早餐？”

“只是家乡饭而已。”我不好意思地回应。

“家乡饭？我更好奇了，有机会一定要尝尝。“她盛了几颗鹌鹑蛋给我，“这个对男生好。”我脸色羞红地低下头，颜姐却笑笑，没有难为情，”虫导，我们这几天怎样安排？“她转移我的注意力。“虫导？”我疑惑地嘟囔。“虫子导游呀。”

“哦，我还以为是虫子导演。”我恍然大悟，端起杯子喝一口苹果汁。

“这个想法也不错，将来你出了作品，我买100张票支持。”说着，斜过身子看笑姐，笑姐默契地接口，“虫子有这个才华，我也买100张。”我们三人相视一笑，我为她们两人添加果汁，又呼唤服务生续汤。

“我想，明天睡醒后，我们去黄龙溪古镇，那儿大概是成都周边古镇中商业气息最轻的一个，为了不要太匆忙，我们在那里住一晚，行李就放在这边旅店，我和老板相熟，他会看管好的。”“好，一切听从导演安排。”颜姐爽快地赞同，我把目光投向笑姐，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说怎样就怎样，听你的。”

用餐完毕，颜姐接过账单，也不细查，便要给钱。我沉下脸，“如果那样，我会为这一个月工作哭的，而且这位兄弟会耻笑我的，居然让女生掏腰包。”

我向身旁的服务生努了努嘴，他也跟着搭腔，“让男生来吧。”

“好吧，只此一回，以后就听我的，我们来成都可是为了给你庆祝毕业，并要读取研究生。”颜姐做出了妥协。

@雷本祖 2016-03-07 20:30:52
@冬天的虫子不咬人 支持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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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颜姐说没有睡意，邀我到她们房间一起看电视，笑姐从行李中拿出一盒荔枝，荔枝鲜活饱满，笑姐纤纤素手剥开红色的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然后递给我，“谢谢笑姐。”我接过来轻轻咀嚼，汁水充盈，甘甜可口。

颜姐突然探过身子，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笑姐，人家也要。”

我和笑姐一怔，随后忍俊不禁，笑姐也配合地再剥一个送到颜姐嘴边，“好妹妹，姐姐这就剥给你。”

我左右扭头打量眼前这两位姐姐，也笑着剥了两颗，各自递给她们，“荔枝美容，唐代杨贵妃尤其偏爱，有诗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希望你们美上加美哦。”

颜姐看着我的眼睛，“虫导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嘛！”我有点脸红，“是颜姐和笑姐本来就很美嘛。”

第二天我早早地自然醒了，这是已然形成的生物钟，推开窗户，看起来天气不坏，我稍微活动筋骨，这时看到隔壁有人趴在阳台上舒展身子，是笑姐。我欣喜地探出身子，一边同她做动作，一边小声问，“颜姐醒了吗？”她指了指屋里，朝我摆摆手。我又向她做吃饭的动作，意思是一起下楼吃早餐，她点点头。

回到旅店，颜姐说没有睡意，邀我到她们房间一起看电视，笑姐从行李中拿出一盒荔枝，荔枝鲜活饱满，笑姐纤纤素手剥开红色的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然后递给我，“谢谢笑姐。”我接过来轻轻咀嚼，汁水充盈，甘甜可口。

颜姐突然探过身子，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笑姐，人家也要。”

我和笑姐一怔，随后忍俊不禁，笑姐也配合地再剥一个送到颜姐嘴边，“好妹妹，姐姐这就剥给你。”

我左右扭头打量眼前这两位姐姐，也笑着剥了两颗，各自递给她们，“荔枝美容，唐代杨贵妃尤其偏爱，有诗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希望你们美上加美哦。”

颜姐看着我的眼睛，“虫导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嘛！”我有点脸红，“是颜姐和笑姐本来就很美嘛。”

第二天我早早地自然醒了，这是已然形成的生物钟，推开窗户，看起来天气不坏，我稍微活动筋骨，这时看到隔壁有人趴在阳台上舒展身子，是笑姐。我欣喜地探出身子，一边同她做动作，一边小声问，“颜姐醒了吗？”她指了指屋里，朝我摆摆手。我又向她做吃饭的动作，意思是一起下楼吃早餐，她点点头。

我在屋外等候，笑姐很快出来了，只进行了简单的梳洗，眉宇之间略显慵懒。下楼没走几步，笑姐被一个匆匆奔跑的人撞倒，一个踉跄。我正待发作，却发现这人好生熟悉，他低着头不停道歉，抬头看到我时，紧张的脸颊突然舒展开来，惊奇地叫道：“学长！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不是毕业了吗，还没离开学校？”

我这才想起这是材料学院大二的一个学弟，他又微微打量笑姐，眉开眼笑地说，“是陪嫂子哈，嫂子好！”冲笑姐行礼。我唯唯诺诺地点头，简单聊过几句，他向学校狂奔而去了。

他走之后，我心里特别美，拉着笑姐欢快地蹦到早餐店，点了一份番茄煎蛋面，又问笑姐，她有些走神，我摇摇她的肩，柔声问：“笑姐吃什么？”她才回过神来，“和你一样吧。”我低头吃面，笑姐一言不发，我小心翼翼地扬起双眼看正对面的人儿，却发现笑姐一双妙目也正柔和地看着我，四目相对，却好似偷偷接了一个吻。笑姐赶忙把头埋得更低，我咿咿呀呀结舌，“不知，不知颜姐想吃什么，好早点，早点让老板准备。”

笑姐和颜姐换了同一款式的碎花长裙，两人互相辫了麻花辫子，画淡雅的妆，颜姐转了一圈，问我如何。我看着二人痴痴地说：“仿佛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与你们相比，我倒成了三四十的大叔了。”颜姐嘻嘻的笑，“我一向不习惯这种小女生的打扮，可竹子说去古镇就得素一点，又听你这样讲，姑且接受了。”

辗转到古镇已是午后，一位老婆婆面露慈容，走到笑姐跟前卖花环，笑姐买了三个，把其中一个也给我戴在头上，我十分乐意地接受了。一进正门，便见小河淌水，许多和我们一样戴着花环的男女衣着鲜艳，在小河中戏水，我回过头看笑姐和颜姐，“要不要去试试？”笑姐摇摇头，“人太多，我们去清净一点的地方吧。”

于是三人比肩而行，在人迹罕至的长桥信步。她们站在拱桥的最顶端，桥下一轮大水车缓缓流转，我替她两拍照，颜姐凑过脑袋问我如何，“裙袂飘飘，不是天仙即地仙。”我说。

“油嘴滑舌。”颜姐突然用食指刮我的鼻子，然后拿过相机欣赏照片，“和你两呆得久了，我也变成安静的女子了。”“看起来，偶尔换换风格也不错。”她又自言自语道。

我们悠闲地在青石板上徜徉，小镇里人声渐渐少了，“要是稍微下点雨就好了。”我叹息。她们不约而同用疑惑的眼神看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啦！”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寞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颜姐拖着长长的“噫”，“有我们两大美女还不知足啊，男人果然都很贪心。”我哭笑不得，“不是啦，我虽然不是文人，可不知何时染上了文人又酸又迂的腐劲儿。”颜姐鼻子中轻轻“哼”一声，我可怜巴巴地望着笑姐。

太阳变得通红，我们坐在水边一座红木长廊里喝茶，夕阳把整个镇子全部染红，从杯中茶水一直到身旁流水，仿佛打翻了一坛酿制千年的葡萄酒，我几乎嗅到阳光里的果香味。笑姐远眺夕阳，颜姐看着身下红彤彤的流水，我迷糊地注视着这两张仿佛穿梭千年时光的夕阳晕染的侧脸，一时停止了呼吸。唤醒我的是对岸的歌声，另一座小亭中，中年阿姨婉转歌唱，身旁的大叔深情凝望，我们静静地欣赏了良久，夕阳隐匿在了开始沉降的暮色中。颜姐说：“走吧！”

一直来到古码头，江面开始起雾。不久，有另外一行人来到此处，一女子情不自禁叫道，“好舒服！”他们走后，颜姐从手提包中抽出一支口琴，迎着江面，吹奏古老的曲子。我起初惊奇不已，然后渐渐沉入到她的曲子中去。曲子终了，我看着颜姐的眼睛说，“颜姐，我可以念一首诗吗？”她莞尔一笑，“酸劲又发作了？”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在那样古老的岁月里
也曾有过同样的故事
那弹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岁吗
还是说 今夜的我
就是那个女子

就是几千年来弹着箜篌等待着的
那一个温柔谦卑的灵魂
就是在莺花烂漫时蹉跎着哭泣的
那同一个人

那么 就算我流泪了也别笑我软弱
多少个朝代的女子唱着同样的歌
在开满了玉兰的树下曾有过
多少次的别离
而在这温暖的春夜里啊
有多少美丽的声音曾唱过古相思曲

去古镇客栈的路途，我追问颜姐，要她讲讲过去的事。她抿嘴一笑，”过去的事儿太血腥，坏了景致，在这里，姑且让我也染染又酸又迂的腐劲儿。”当夜没有月亮，如果有月光，它一定如木屋中在歌谣中安静熟睡的孩子。

颜姐在我眼中的形象一直是时尚而充满都市糜烂气息，像那天晚上宛若深闺女子般的婉约是唯一一次见到。几年后，当我在丽江古镇中回想起那一天时，突然意识到：即使个体的差异，人成长的环境不同，但情感是有共同的默契的，从古至今，甚至不同民族间皆是如此，所以我们会被流传千年的动人故事感动，会为绝美的月光流出眼泪。

回到学校旅店，颜姐又换上了以往的打扮，化精致的妆，穿陡峭如山的高跟鞋。我瘪瘪嘴，“好像习惯了你穿碎花裙子的模样，反而不太适应你时尚的装扮了。”颜姐也憋憋嘴，“迟早会做回自己的。”在旅店休息了一整天。

翌日，颜姐提出想看变脸。我带她们到锦里，对于我这个穷学生来说，茶馆里的价格有如天价，可颜姐几乎不假思索，从钱夹里抽出钞票。看到尽兴处，她问我变脸的原理。

我说：“这有什么难的？”说着，右手遮住脸，抬手间，便切换一种或严肃或龇牙咧嘴的表情，逗得笑姐捂嘴直笑。

颜姐端起茶碗，“早知道虫导会川剧，就不来这里了，把影票给你。”

笑姐也轻轻含住碗壁，啜饮一口，“虫子可对川剧没什么兴趣，他喜欢昆曲。”

“哦？”颜姐转过身子略带惊讶地看我。

“只是因为一部电影而喜欢上了，都还没有亲自在现场听过，颜姐家乡可有什么剧种？”

“地方的小剧种，你们应该都没有听过。”

喝过茶后我们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公园广场的一隅，一个铁栅栏上，立满了各式各样的鹦鹉，训练师手持一只白头鹦鹉正在进行表演，我们也坐在台下观看。这些鹦鹉训练有素，训练师毕恭毕敬地对观众说吉祥话，实则是给鹦鹉发出的指令，它们会随着吉祥话的变化而扑翅，起舞，嚎鸣。

最后一个环节需要观众互动，笑姐和颜姐高高举起我的左右手，训练师笑着把我请上台去，我平素一向寡言，但又不怕舞台，我和鹦鹉的表演逗得台下人仰马翻，笑姐和颜姐不住鼓掌。训练师显然也对表演效果大感意外，不住向我竖大拇指。

表演结束，他问谁是我女朋友，我半天不出声，望着台下僵立在原地。训练师左手搭在我右肩，神秘的笑笑，“兄弟好福气，看她两的关系这般融洽，兄弟不仅表演能力一流，调教能力也是一流。”不及我说话，对着耳麦朗声说：“两位美女请上台，今天我们鹦鹉就当一只喜鹊，和你们一起照一张全家福。”

这张照片我一直珍藏，把它放在寄存我回忆的盒子中，中学传过的纸条，小学时老师在生日那天送的钢笔，以及学生送的小花……这些小物品支撑着我前行，“创造回忆，拾起回忆。”这便是我所理解的存活的唯一两件事。出来之前，我将盒子用密封纸包好，埋在了院子里的栀子花下，这张照片在盒子最顶层。

回去时颜姐问我：“训练师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我看看她的眼睛，低下头边抿嘴笑边摇摇头，颜姐一时错愕，却也不再追问。到旅店楼下，颜姐电话突然响了，原来是她也来到成都的朋友，看到了社交网站中的朋友圈，邀她见面，颜姐别别嘴，推诿不掉，要我们不用等她吃晚餐，自己打车走了。

时值午后，我和笑姐并排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她脱掉鞋，粉腿叠坐，乌黑的头发束起依偎在胸前，我也脱了鞋，盘腿而坐，电影频道在播放李安的《喜宴》，我同笑姐讲另外的同志电影，《春光乍泄》、《蓝宇》、《yes or no》，问她：“男同和女同，笑姐心理上更接受哪一个呢？”

她摇摇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都不接受，了解得深入些，也许都能接受了。”

我点点头，“我们宿舍的咱家，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同性恋，在他过生日的晚上，爬到了临近奴家的床，并对他下了手，大家都喝了酒，奴家还以为在做梦，安心的接受了，当他后来意识到不是梦时，他显得羞恼而又愤怒，几乎是咬牙切齿向我诉苦，可是毕业时，奴家离开的瞬间，两人红着眼拥抱告别。”

“我猜将来他们再见时，定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笑姐说的认真。

我点点头，伸了伸腰，“没办法呀，这是人情感的本能流露，谁也没有法子控制啊，笑姐，你知道今天训练师在我耳边说什么吗？”我侧过脑袋看着笑姐眼睛，她疑惑地摇摇头，“他问哪一个是我女朋友，我不知怎样作答，他好似如梦初醒，暗指你和颜姐都是，抛开颜姐不谈，你看没人认识我们时，就都当我们是情侣，那天那位学弟也是，我现在愈发笃定雨迷一一的存在，这也是我的真情流露，情感不会受桎梏。所以笑姐，无论如何，虫子爱定你一辈子了。”

笑姐沉默不言，眼眶变得红润，泪水在脸颊划过，我惊慌地抚干她眼泪，张开双手抱住她。“笑姐，我说这些，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和心意，你不必在意，就当做，当做一个故事听好了。”我又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咱们去吃晚饭。”

晚饭后我给学弟打了电话，向他借了辆单车，学弟向那天一样笑着叫嫂子好。华灯初上，我载笑姐在校园中缓行，笑姐坐在后座上，双手搂着我的腰，脸颊紧紧贴住我的后背，空气凉爽了下来，我在前面随意的讲话，讲到好笑处，笑姐就贴着我的背吃吃的笑，笑的震动传遍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我用说评书的口吻为她介绍学校的建筑物和景观，笑姐只是静静的听，并不多说话。

夜里十点，颜姐仍没有归来，“颜姐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了。”笑姐倚在我肩上，我们坐在沙发上看一档亲子节目，几乎是自言自语，“我以后会有一个女儿。”我说。

笑姐突然坐直身子，娇嗔反驳：“才不要，我要一个男孩。”

我深情凝望她，双手捧住她的脸，“好，那就要一对龙凤胎。”

竹子张开双手搂住我的颈子，气息变得暧昧，我几乎无意识地俯身亲吻，四唇相接，满室温馨，我好似化为青烟，与惊鸿游龙同游天外，不知身在何处。我用右手环抱她的身子，左手轻轻理她的发髻，柔声说：“竹子，我们会成为雨迷一一的一对神仙眷侣。”笑姐渐渐伏在我肩上睡去，我不打搅她。便一直保持右手不动，左手整理她的发丝。

我怕笑姐中途醒来，于是一直没有入睡。事实上，我也并没有睡意，笑姐发丝散发出的香味，脸庞所展现的优雅，鼻息中透出从容不迫的安稳，让我一直处于微醉状态，半梦半醒间，就像处在星光和月光的交织中。

不知何时，听见几下敲门声，有人在喊：“竹子，竹子。”是颜姐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抽离出来，把笑姐倚靠在沙发垫上。颜姐推开门见到是我，吃了一惊，“你，你们……”我笑道：“我和笑姐在房间等你回来，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么晚了，颜姐怎么不在那边住一晚呢？”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看到熟睡的笑姐说：“还是和你们在一起，比较轻松开心。”

在成都的几天，我们的节奏非常舒缓，下雨的日子，就在旅店看一整天电视，或者打牌，输家要往脸上贴纸条，奇妙的是，纸条到了笑姐那里，就变成了精美的饰物，只消垂在耳廓，就宛若春晓时分走出来的百花仙子。颜姐去会其他朋友的时候，我就在傍晚牵着笑姐的手，去校园里曾经一个人发呆的角落，笑姐喜欢斜靠在我右肩，我则略微侧头亲吻她的发丝。那是我一生中记忆鲜明的时刻，也是最为迷糊的时候，除了湖水中的倒影，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离别的日子悄然而至，我噙着泪目送她们过安检区，只能一再地挥手，笑姐五步一回头。万般不舍和依恋终归化作天边一抹红彤彤的火烧云，飞机在红色光晕中渐变为一个黑点。

我把双手插进裤兜，落寞的转身，忽然触摸到兜里有一张纸，低头疑惑地掏出打开，是笑姐青山绿水一样的字迹：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不涉卬否，卬须我友。
五年为期，如若不弃，必定不离。
共赴雨迷。

第六章结束~

第七章
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奴家送给我一套高木直子的一个人系列绘本，一个人住、一个人旅行。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场景，她说：“一个人吃自助餐的，好像只有我。”当时也觉得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然而独处自有其趣，我独自支起帐篷，在一旁升一堆篝火，将食物包好，烤热，此时身体和灵魂惺惺相惜，夜陷入更加深邃的宁静。

打破这宁静的是三束刺眼的强光，我一阵目眩，恢复视力时，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柄明晃晃的钢刀，路途中的危险因素终究是来了。我微微扭头打量这三个抽动嘴角，竖眉瞪眼，脸蛋滚圆的劫匪，分明是三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几百块现金，全部给你们好了。”我主动示弱。三个少年纷纷放松了神情，凶恶的模样支离破碎，把现金拿给他们时，他们眉开眼笑，蹦跳着离开，竟连钢刀也忘记了。我拾起钢刀，透过火光细度，忍俊不禁，好像遭遇的不是劫匪，而是天外馈赠。

话虽如此，我身上财产已然不多，如若没有能力在经过城镇时进行补给，将要学贝尔吃老鼠和虫子了，这于我是一件触目惊心的事。抽起钢刀，在火堆旁舞了几个起伏，我打定了主意，在下个城镇时盘桓数月，打工赚取一些路费。

入冬之后，北风日日呼啸。我在一家小食店打工，老板娘是一个吝啬的胖女人，每次见她，首先见到的总是脖子上晃动的肥肉，她的嘴里永远嚼着食物，就像从饿鬼道中爬出来的一样。男主人却又精瘦斯文，我纳闷儿他们两怎么能走在一起。他说他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做小食，而她欣赏他的食物，当他把新的创意端给她时，从她眼中的光里仿佛见到了真理。“她以前很瘦的，如今这样，都是我一手养的。”说到这里，摸着头笑了，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

店子里以前负责外厅工作的青年，突然辞职离开。客人们都叫老板“竹竿”，戏称老板娘为“大鹅”。竹竿负责下厨，我的工作是端盘洗碗，大鹅只管收钱，这份工作于我倒是简单的很。客人不算多，我很轻松就能应付过来，然而大鹅永远大呼小叫，指责我手脚不够快啦，盘子洗得不够干净啦云云，开始我还满腔怨念，后来也就充耳不闻了，只当苍蝇嗡嗡聒噪。每当此时，竹竿就会在操作厅不好意思地让“我不要在意，她心里没有恶意。”

休息的日子，我就裹紧大衣在街上漫步，因为刮风，街道上仿佛大军临城似的杳无人影。这是座古朴的城镇，甚至保留有一段破损的古城墙，房屋一字排开就是矮墙，没有高楼大厦，镇子里几乎没有夜店，到了晚上十点，万籁俱寂，只有北风吹得树枝簌簌作响。令我疑惑的是，沿街的店铺几乎都是食品店，面点，甜点，小吃，火锅一应俱全，好像除了吃，人们对其他东西再不敢兴趣，我想要买几张唱片，辗转几番也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