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说那样做……

(续 前)

王有才得意地冲其他人做了一个鬼脸,收下钱,转身买甘蔗去了。

河滩上的甘蔗多得很,但都是成捆成捆地堆着,零卖的一般是摆在渡口,那里经过的人多,好卖一些,王有才就是奔那里去。

看着王有才走远的背影,杨建国悄声告诉李轼:“王有才是故意气宗陵的,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轼说:“王有才有点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揭人短处。”

杨建国说:“王有才倒不是有啥恶意,他就是管不住那张嘴。他看宗陵不顺眼,宗陵看他也不顺眼,两人尿不到一个壶去。”

“那宗陵真是怕他老婆?”

“我觉得有点。宗陵这种情况少,农村都是男的说了算,像我那个生产队没听说过有哪个怕老婆。宗陵跟我说过,他老婆是生产队长的小女儿,宗陵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又很要好,在宗陵去当兵前,俩人的事已挑明了。后来宗陵复员回农村,啥都不是,队长有点后悔,女儿还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宗陵说他不是怕老婆,而是很感激他老婆不像老丈人那样势利,所以处处让着他老婆。”

“既然如此,宗陵干啥怕别人说他?”

“你没老婆,你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有老婆的人就怕别人说他怕老婆,尤其是在熟人面前。像宗陵这种爱面子的人,偏偏又是上门女婿,要是有人说他怕老婆,他就觉得在人前矮了三分似的。”

李轼一听,心想建国这口气,好像他就是有老婆的人,其实跟我一样,光棍一条。接触社会多,说话就是比我老道。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3 11:58:58 +0800 CST  
(续 前)

两个人正说话间,王有才拖着两根甘蔗回来。

王有才去买甘蔗,经过那几个划甘蔗赌彩头的旁边,那些人都认识王有才,说老王就在我们这里耍一回。王有才说,不了,我那方还有人等着在。那几个人又说,王哥要甘蔗,就从我们这里抽两根去,别跑路了。王有才说,几步路,没关系。还是坚持去买了两根回来。

一共6个人参加,按老办法握甘蔗,结果排出先后顺序是宗陵、杨建国、李轼、王有才、张山,另外一人。

王有才根本不在意哪个在第一个,他晓得其他人不是对手。而且,王有才还有一套说法:“甘蔗尖尖,嫩,不甜。送我都不要。”

这倒是实情,第一个人划的都是蔗稍部分,而从甘蔗稍到甘蔗根,甘蔗是越老越甜。话又说回来,甘蔗越老越硬,越不好划。

别看宗陵平常不参加,手生,但划起来不比众人差多少。可能是当过兵,受过训练,动作也是手疾眼快。

宗陵一上来,不慌不忙地竖好甘蔗。大伙正盯着,只见他手中的刀一提一落间,两尺长的甘蔗皮已被一刀劈掉。他抬眼环视周围一圈,又斜了王有才一眼,啥都没说,那神态是老子不比你差,跟着手脚麻利地切掉两尺长的这节甘蔗。

切掉这一节后,甘蔗就只有三四尺长。宗陵坐到一旁,大口咬着甘蔗,“咔嚓、咔嚓”地咬得很响,不像是在咬甘蔗,倒像是在咬对手一样。

李轼心里明白,这宗陵是存心气王有才。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4 11:13:55 +0800 CST  
(续 前)

接下来,轮到杨建国,杨建国的刀一扬一下,划掉六七寸长一节。李轼上手,划得太正,劈开一尺多长,却没有划断,一无所获。

甘蔗剩下三尺多长,这个长短是最好划的,但被李轼劈开一口子后,成分开状的甘蔗,东歪西倒,要竖稳就更难一点。

轮到王有才,他有两种选择:简单点,划掉一块皮,无论长短都有收获;要是贪心点,刀沿着李轼划的口子下,把剩下那二尺多长部分一刀劈开。但后者难度大,弄不好空忙一场,倒给后面的人创造条件。

王有才心高,甘蔗刚竖稳,就大叫一声:“走”,一扬手,刀就奔中间去了。结果,自恃手硬的王有才没有把甘蔗一劈为二,刀在还有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那正是带节巴的地方。

杨建国一看,说:“嘿,老王今天是关公走麦城啊。”

杨建国晓得王有才对三国的故事熟悉得很,而且还很崇拜关云长的义薄云天,故意用关羽来打趣他。

“哟嗬,走麦城倒不至于,跟老子有点大意失荆州,让江东小儿得意了。”王有才一听杨建国说他走麦城,嘴巴往下一撇,一言不发,有点不痛快,转而看了宗陵一眼,又把下巴一抬,“等下一次,老子跟你们来一个单刀赴会。让江东耗子看看。”

此时,甘蔗已被划成“丫”字形,头重脚轻。上来的张山,手一松开,立刻东倒西歪。后面的人,哪个也立不稳,也无法划,轮了一圈后,杨建国说:

“算啦,别划了,划第二根。哪个要是一刀收尾,这第一根剩下的也归他。”

王有才一看,单刀赴会也不可能了,也点点头。大家一想,也只能这样,齐声说:要得。

(第173章   失了荆州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5 14:37:11 +0800 CST  
第174章  单刀赴会

第二根甘蔗开始划,大家重新握拳排顺序。这次轮到杨建国打头,王有才第二,第三是李轼,张山和另外一人过后,是宗陵,排在最后。

河滩上的风,从下游往上游刮。划甘蔗的人都背风而立,可以稍微把风挡一挡,减少甘蔗竖稳的难度。杨建国开首刀,第一个往往不好划,甘蔗太长,重心高,人得找个高处站着。河滩上不好找合适的地方,所以,人不容易站稳,甘蔗也不好扶稳。杨建国一刀下去,甘蔗已经歪到一边,啥都没碰着。

王有才是第二个划的,这根甘蔗不如第一根硬,王有才一刀就劈下二尺多长,捞回了脸面,很得意。他看都不看宗陵一眼,拿起那节甘蔗就吃起来。接下来的几人,都很顺手,人人有分。

甘蔗是越来越短,等到宗陵上场,甘蔗就剩下二尺来长。这时,甘蔗短了,容易立稳。宗陵似乎已经有了经验,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站起来,果然,他扶甘蔗的手一松开,甘蔗稳稳地立在那里。宗陵早憋着一口气,一个马步站立,大喊一声“走”,手一扬,一发狠劲,刀从正中劈下去,甘蔗被分成两半。

“好!”旁边观战的张二胡率先叫起来。

宗陵左顾右盼,不慌不忙地说:“我这是借老王刚才吉言哇,来一个单刀赴会。”

话说完,宗陵还故意一展臂,扬起刀,好像真成了关云长。杨建国、李轼等人一愣,稍后一齐拍手叫:

“好!好!好一个单刀赴会。”

话未落音,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好,好啥?好个球!”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6 16:22:42 +0800 CST  
(续  前)

原来是王有才在说话,他又冷冷地说:“宗陵,你小子犯规,瞒得过他们几个的眼睛,瞒不过老子的眼睛。”

王有才一边说,一边把两半甘蔗让大家过目,“看看,刀劈开的地方是光滑的,最下面这一寸,不是刀印,是被撕开的。哼,你也配单刀赴会。”

王有才这一说,大家一细看,很明显,最后那点不是劈开的。刀停在那里,靠着力量一掰,把甘蔗生生掰开。这个动作,宗陵做得很快,很连贯。杨建国他们没有看出来,王有才的眼睛很尖,又一直盯着宗陵的动作,自然就看出破绽。

按规矩,一人只能划一刀,中途刀停顿,再原地使劲往下摁,就算第二刀。大家明白王有才说的是有道理的,按规矩是不能算的,但咋个跟宗陵说?他是第一次参与,之前哪个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王有才却不看其他人,直接就对宗陵说:

“宗陵,你小子这不能算数!按规矩,应该算下一个,算杨建国的。”

“不行,你耍赖。凭啥不能算数哇!”宗陵并不服气,认为王有才是故意找事。

“哟嗬,有啥不行!你不是经常讲先说断,后不乱嘛。咋事情到你小子头上就不行?”

“我不晓得你们的规矩,事先你也没有给我讲啥规矩哇。这就是没说断嘛!”宗陵的脸色又变青了。

“咋个叫不晓得?”王有才双目精光毕露,盯着宗陵问。接着又说,“你跟老子说个球,不晓得?没有吃过猪儿肉 还没有见过猪儿跑?你跟老子天天看我们划,有啥球不晓得的?”

“我是真不晓得!”宗陵脸上腾起一片红。

宗陵说着,想从王有才手中把甘蔗抢回来,王有才不松手,两个人就抓住甘蔗争夺起来。杨建国、李轼一看不好,一边一个赶忙拉开,说:

“算啦,算啦,一人一半。”

可这两人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分出一个一二三、四五六来。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7 11:45:45 +0800 CST  
(续  前)

张二胡一看他们真吵起来了,连忙劝:“不要争了,一根甘蔗有啥子嘛,我再跟你们拿两根来。”

王有才说:“张二胡,你不要管,不是甘蔗的事。老子不是稀罕甘蔗,是不能让他小子坏了规矩。”

“老子更不稀罕这甘蔗,凡事得讲个道理哇。”宗陵嗓门更高。他认为王有才就是想欺负他这个乡下人。心想:哼!你欺负别人我不管,要想欺负老子,休想!

“哟嗬,你小子坏了规矩,还有脸说啥理不理的。宗陵,老子给你说,甘蔗只有一头甜。你又想吃甘蔗又不想守规矩,两头都要占,哪有这种好事!”

吵着吵着,两人就急眼了,眼看就要真动手打起来。河滩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引车卖浆之流,或者是一些闲散之人,一句话,都是社会底层的人,生活穷愁潦倒,沉闷无聊,巴望平淡似水的日子中有点波澜,有了闹热看就有人围观,河滩上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一大圈人。

原本很多人是在围观那拨划甘蔗赌彩头的人,一听说这方要打起来,更刺激了,哗啦一下全跑过来。那几个赌划甘蔗的人都是认识王有才的人,索性把刀一丢,说:“走,看闹热去,跟老王助威去。”

有围观的人就有起哄的人,有人已经在叫:

“雄起!不能当怂包。”

“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张二胡在旁边大声喊。

围观人中没人听张二胡的,更大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都是一些喜欢看闹热的人,故意喊:

“君子动口不动手,好汉动手不动口!”

“雄起,雄起!”

“……”

这两人要真打起来,还真有的闹热看。
宗陵比王有才高出小半头、身板也更壮实,又在部队上混过几年,摆龙门阵时曾吹嘘是在侦察连呆过,身手想必不弱。

王有才在这一带打架是打出名的,要论打架,他那种狠劲,许多人都虚他。在北城区、西城区,“三横王”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在河滩上干活路的人,有许多人认识王有才,晓得他的名头,在旁边大声呐喊助威:

“王哥,捶他狗日的。”

“让那小子晓得我们三横王的厉害。”

“……”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8 22:01:28 +0800 CST  
(续  前)

张山和另外一个参与划甘蔗的小伙子,本来就是王有才的兄弟伙。尤其是张山就像替关云长扛青龙偃月刀的周仓,经常跟随王有才左右,刚才就想出手打宗陵。张山说杀鸡焉用牛刀,不烦王哥动手,我们就把他修理了。王有才不动声色地说:

“不关你们的事,跟老子在旁边呆着。”

杨建国一看今天这个阵势,人越围越多,混江湖的人都好面子,看闹热的人则巴不得打个刀光剑影,人仰马翻。他心想要不劝开,今天恐怕真得打起来,连忙说:

“老王,算了,你让一步。宗班头平常少有参加,是真不晓得,就一根甘蔗,算我的。”

“建国,你别拦着。我刚才就说了,老子不在乎一根甘蔗,凡事得讲个规矩。规矩是大家定的,大家都得守,让旁边的人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王有才看见周围的人多起来,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膀子晃得更有节奏。

“对头,不能坏了规矩!”旁边起哄的人跟着应和。

“老王,捶他狗日的!乡坝头的人不晓得规矩。”这是那几个赌划甘蔗的人在跟王有才助威。

这面的李轼拦住了宗陵,说:“你看你,刚耍第一次,不懂规矩有啥关系,我们也没有怪你。老王说的也没错。再说,他就那个猫毛脾气。你不是总觉得你比他有见识吗,为啥不能让一步?”

李轼的话没起作用。听着周围的起哄声,看着王有才不饶人的劲头,宗陵也急了,硬是较起劲来,比划着手说:

“我晓得你是三横王,三横王咋了,别人虚你,老子不虚你哇。”

“哟嗬,不虚就好,想跟老子比划两下,是吧。”王有才倒很平静,他根本就没把宗陵放在眼里,晃着肩,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174章  单刀赴会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19 15:02:09 +0800 CST  
第175章  打个颠倒

宗陵今天之所以发急,其实也不全是为了那根甘蔗,是另有原因。

平日里王有才就总看不起宗陵,那是城头人固有的对乡下人的歧视。宗陵每天干的时间长一些,所以挣得比王有才多点。王有才倒并不在意那几个钱,但这却又让他心里有点不安逸,所以有时话里话外常敲打宗陵:

“乡巴佬,就会使蛮力。”

“球筋都不懂,还当班长。”

“……”

对王有才语气中的不敬,到眼光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鄙视,宗陵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宗陵心里觉得王有才各方面都不如他,身材相貌长得都不如他好,文化程度不如他高,干活的体力不如他强,说话办事不如他行。

一个啥都不如他的人,居然还总想骑到他头上,凭啥?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城头人。所以宗陵经常说:

“跟老子,要说不公平,城乡差别,就是天下最不公平的事哇。”

* * *
宗陵对城头人的看法也是根深蒂固的。

宗陵有一段很少人晓得的经历。他在城里当兵时,别人跟他介绍了一个城头的女娃儿,女娃儿相貌平平,不及刘冬梅,但他并不介意,因为女方是城头人。宗陵很高兴,他想也许能通过这种关系,留在城里工作,改变人生命运。

改变农村人身份这个砝码的重量,远远超过了刘冬梅爱情的重量,他甚至在想像刘冬梅若哭着求他,他也会强硬拒绝。相处一段时间后,女娃儿也满意,因为宗陵长得不错,颇有几分帅气。女方家长也同意,希望能找一个上门女婿。

后来女方家长晓得他是农村户口后,发话了:除非他能留在城里工作,否则免谈。女方是一个普通人家,没能力帮宗陵留在城里工作,而宗陵本人也不可能留在城里工作。结局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这段经历刺痛了宗陵,也加深了他对城头人不满的固有看法。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0 09:43:44 +0800 CST  
(续  前)

李轼刚到工地不久,有一次跟宗陵摆龙门阵。李轼自己点上一根烟后,又给了宗陵一根烟,他抽上烟后说:

“我晓得你没有下乡。我们生产队也来了一个男知青,啥都不会干,尽出洋相哇。其实你们知青下乡也干不了啥,农民也不欢迎你们去,说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是鬼扯。哪个农民敢去招惹你们哇?那人跟王有才一个样。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上山下乡的政策好得很。”

李轼晓得他和王有才不对付,正好当时王有才不在场,他就拿王有才打比方。不过,李轼感兴趣的是他说上山下乡的政策好,想明白是咋回事。就问:

“为啥好得很?”

宗陵从嘴里取下烟,两手一比划说:“俗话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就该把你们城头人弄到乡下,把我们乡下人弄到城头。不然你们不晓得当农民的辛苦,不晓得乡下的恼火哇。”

李轼一听笑了,心想从道理上说,宗陵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实是他奈何不了的。况且他的想法不是让大家都富,而是开倒车,让大家都穷成一样。

他想宗陵根本不懂社会发展逻辑,先进国家都是由农业国发展成工业国的。换句话说,就是让许多乡下人变成城头人来实现的。对社会不公,不是要打颠倒,而是要往前走。不过这些道理,他未必明白,于是,只说了一句:

“你可真敢想。”

“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1 10:15:02 +0800 CST  
(续  前)

在工地,宗陵跟杨建国关系不错。他觉得杨建国是下乡知青,户口是农村的了,多少能晓得农村的艰难,晓得农村人的疾苦。有一次他和王有才争吵后,他曾当面对杨建国抱怨:

“你们城头人,总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你看王有才小学还没有毕业,我好歹还是小学毕业的吧,应该比他有文化哇。他还总在我面前牛皮哄哄的,不跟我一样是在挑烂泥巴吗?他凭啥呀,就凭他是城头人,就可以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子还不信这个邪,要是有一天他欺负到老子头上,老子不虚他!”

“宗陵,王有才就是那种人,心直口快,没坏心眼儿,你何必较真。再说城头人瞧不起乡下人,你怪哪个?社会就这样,怪不得城头人,也怪不得乡下人。你不是也不爱呆在乡下吗?”杨建国劝说。

李轼在旁听宗陵跟杨建国扯,觉得宗陵太认死理,心想老子现在还不如你,你有啥好抱怨的?忍不住插了一句:

“宗陵,建国说得对,这种事哪个摊上哪个受着。不是城头人让你当乡下人的,你说你能怪城头人吗?再说,在工地上,你挑一斤算一斤,我们挑一斤也是算一斤,都一样。你不要把话说得那样死。”

“小李,这倒也是。我在工地上混这样久,大家混熟了,都还客气。唯独他姓王的开口闭口就是乡巴佬,就像我真比他低人一等,要没有我们这些乡巴佬种粮种菜,你们城头人吃球哇!”

一听宗陵这样说话,杨建国不高兴了,脸一沉,没等李轼回答,就不客气地说:

“宗陵,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扯远了。王有才讨厌你,你不是也讨厌他吗?再说,就算你讨厌王有才,你不能把城头人都捎上呀!也不是所有城头人都看不起乡下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五百年前都是农民嘛。”

“建国,我晓得,城头人多数都看不起乡下人。就拿你们知青来说,就是下了乡,也还是看不起乡下人。你敢说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宗陵这样说,就是因为杨建国在工地上摆龙门阵,有时也常提到队上农民的可笑。对此,他心头也很不舒服。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2 09:43:36 +0800 CST  
(续  前)

一次,杨建国说他生产队的农民,晚上喜欢到他屋子里打牌赌钱,这样可以不用花自家的灯油。农民晓得杨建国牌技好,坚持要用他们的耍法打牌,加上三个人对付一个,以为这样就能赢杨建国。

杨建国对下棋打牌极有天分,麻将、长牌更是烂熟于心,农民的耍法看几遍后就精通了。

农民们出牌时不落地,故意拿在手上自言自语,试探杨建国的反应,有时牌落地了还反悔,结果都没有骗到杨建国,反而是自己整了自己。几个对手常合起伙来整杨建国,又害怕自己中一人单独赢了,结果又互相拆台。整来整去,到头来都是输。

这事后来不晓得咋个传到杨建国父亲杨立信耳朵里。他专门跟李轼摆了这件事,让李轼一定劝杨建国,不要参与赌博,说把贫下中农得罪了以后招工没人推荐。

一次在工地摆龙门阵,李轼问杨建国咋回事?杨建国说,扯鸡巴蛋,哪里算赌博,就两包烟钱的事,总共不到一块钱,你想农民有啥钱嘛。就是图一个乐趣,还不够老子的灯油钱,我还得搭上一包烟。再说也不是我要跟他们打牌,都是生产队长带着贫下中农到我屋子来打牌,跟老子能有啥事?就算有事也赖不到我脑壳上。

龙门阵摆完,杨建国对宗陵说:“你看你们农民,又想赢又怕输,两头都想占着,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甘蔗只有一头甜。最不仗义的是,他们来找我打牌,背后还把这事捅到我老头子那里去。”

宗陵没说话,心里却不高兴。他觉得杨建国虽然说的是所在生产队的农民,实际上也是在瞧不起他。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2 15:24:01 +0800 CST  
(续  前)

李轼在一旁没再说话。他在想宗陵说的对,城头人好像一懂事后,差不多就都看不起乡下人。自己心里头这种想法也是有的,只不过不如王有才外露罢。啥子原因?

他也没有细想过,是乡下人没文化、没礼貌、脏、穷吗?用宗陵的话来说,王有才比他没文化,比他脏,也没钱,而王有才照样看不起他。

这似乎就是一种身份优越感,生来就是城头人的人,当然有资格看不起生来就是乡下人的人。但这种社会差异虽然不合理,却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不能算在个人头上。

李轼还在乱七八糟地想,杨建国开口:

“宗陵,你这就是咬筋了!说事就说事,不要牵扯人。我说过这种事怪不得哪个,你要再这样瞎扯就没意思了。再说,你也不能只要是不同意你的,就都叫欺负乡下人。你老要这样想,哪个还球理你!”

“老黄牛不也是乡下人,王有才对他就是另一个样的,那又咋个说?是不是乡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哇?”宗陵不认同杨建国的说法,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对呀!我刚才就说了这怪不得哪个。有些事就是个人之间的事,老黄牛跟他王有才有交情,你跟他王有才没交情,就这样简单。你不要看王有才表面凶神恶煞一个,其实人不坏。”杨建国继续劝慰宗陵。

宗陵不为杨建国的劝慰所动,冷冷地哼了一声:“哼,不坏,不坏才怪!我看他就是坏人中的坏人。”

不管杨建国如何打圆场,宗陵仍不改变他对王有才的看法。

(第175章  打个颠倒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3 09:47:40 +0800 CST  
第176章   烟消云散

今天,宗陵开初确实不太明白王有才说的规矩。在王有才说明他犯规后,他也明白了王有才说的那个是对的,自己确实不是一刀划到底的。当李轼劝他算了时,他原本是打算趁机下这个台阶的。但王有才的话一步逼一步,不容他挽回面子,他也就只能硬撑着。

对王有才来说,虽然嘴上把宗陵逼得紧,但心里并没有想真跟宗陵打一架。他打宗陵来工地后,就看不起宗陵,不过既然是在一个工地混饭吃,犯不着为一根甘蔗真动手,把脸皮撕破。再说,好歹得跟黄皮留点面子,他嘴上不留情,只不过是想让宗陵出出洋相。

河滩上干活路的人群中,有不少像老殷、老昆那样落难的文化人和过去坐办公室的人。他们已经熟悉了河滩上这些人的吵架、打架,熟视无睹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不会出面劝阻。

有时,连看都不看,他们的内心依然和底层的劳动者有巨大的区别。只有像张二胡这种刚刚落难的人,才在外表显露出原有的心态和生活习惯,急于出面劝架。

“算啦,算啦。一根甘蔗,何必嘛。”张二胡挥舞着手,像拉二胡一样。

河滩上的人一窝蜂围过来看闹热,卖甘蔗的老头一看没人买甘蔗了,也丢下买卖也过来看闹热。他看见宗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显然是更厉害的一方,而王有才垂着双手,一副准备挨打招架的样子。

他心里替王有才着急,王有才在他那里买甘蔗,从不讨价还价,不像一些人为了一分两分钱跟他扯半天。他觉得王有才是爽快人,心里站在王有才一边,所以也跟在张二胡后面喊:

“算啰,算啰,不要为一根甘蔗伤了和气哇。”

他根本不晓得真要打起来,招架不住的是宗陵。

张二胡还在挥舞着手劝双方算了,而旁观的人群中却不断响起:

“雄起!”

“雄起!雄起嘛!”

张二胡晓得王有才还尊敬自己,而宗陵则看自己不顺眼。但他自从走背运后,常有一种菩萨心怀,与人为善,所以他对宗陵和王有才都没有恶感,对他们一视同仁。在他眼中这点事就算不上事,想不到这两个男人居然为这点小事冲冠一怒。他也顾不上平日那分矜持,忙着东劝一个西劝一个。

但是他的努力并不见效。王有才说不用他管,宗陵干脆就不理他。寒冬腊月,张二胡长发在冷风中舞动,脑壳上却急出一层细汗。杨建国悄声对他说:

“张二胡,你劝不动他们,你赶紧去把老黄牛拽过来。老黄牛在那边抽烟。”

张二胡点点脑壳,急忙跑过去。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4 13:22:08 +0800 CST  
(续  前)

看王有才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宗陵原来心底里的那点积怨起来了。再加上周围有这样多看闹热的人起哄,宗陵想绝不能丢了面子。一听王有才说想跟老子比划两下,他就大声吼道:

“比划就比划,老子还就不信了哇,你姓王的是三头六臂不成!”

王有才更觉得好耍了,嘴巴一撇:“信不信由你,你想动手,老子奉陪!是现在就来,还是你另找地方和时间,随你挑,老子都恭候你。”

王有才说着,就把手中的两半甘蔗丢在沙地上,随即还踩了一脚。王有才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宗陵。看着那丢在沙地上的甘蔗,他觉得那不是甘蔗,是自己的脸面,是自己的脸面被踩在了对方脚下。

“现在就来!”被激怒的宗陵大吼一声。

他后退一步,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拉开了打架的架势。

他想起乡坝场上的公鸡斗架时就是这样,一斗定输赢。哪只公鸡要是在第一次斗输了,就得落荒而逃,以后再遇到斗赢的公鸡时,就都得躲得远远的。自己绝不能让王有才骑在头上屙屎屙尿,成为那只躲得远远的公鸡。

他一直保留着部队上的习惯,留着寸头,此时在寒风中每根短发都像刺猬挺起来的刺,又像那斗架公鸡脖子上竖起的颈毛,浑身透露出全力一搏的气息。

场子对面的王有才那光头在冷气中特别醒目,在场的人都能看到光头散发出隐约的热气,而身子微微缩着,漫不经心地晃着膀子,好似萎嗦嗦的。只有那精光四射的双目,才让人感到他体内蓄势待发的狠劲。

恶斗一触即发。

这时,张二胡把一直坐在远处抽烟的老黄牛拽过来了。老黄牛走过来,用烟竿指着两人吼:

“你两个大男人,跟老子要是为一个女人打架还说得过去。为一根鸡巴甘蔗动手,跟老子不嫌丢人啰?”吼完俩人,他又单冲着宗陵说:“跟老子你还像一个当班长的!”

到工地快一年,李轼还是第一次见老黄牛开口骂人。一骂还骂出花样来,不是骂打架要不得,而是骂为一根甘蔗打架要不得。他想起王有才摆过,当初老黄牛就是为了他的老婆跟人动手打架的。

宗陵一看老黄牛都急了,晓得自己做得过头。觉得没有必要跟王有才一般见识,趁机下台阶,立刻退一步说:

“老黄牛说得对,为一根甘蔗,犯不着哇。行,算老子犯规哇,不争了。”

王有才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立即说:“哟嗬,哪个跟你争球了,老子啥时候在乎过一根甘蔗?老子早说了,算杨建国的。”

“不球争啰,就干活路去。”老黄牛又是一声吼,口水四溅。这次是冲着王有才。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5 08:55:31 +0800 CST  
(续  前)

几年前王方贵看王有才终日吊儿郎当,打架惹祸,就让老黄牛带他到工地上混口饭吃。
王方贵对老黄牛说:

“这小子小学留级两年还毕不了业,书不读就算了。啥技术也不爱学,这小子有把气力,让他到工地上去使吧。老弟,拜托你跟我看着点。”

王有才到工地后,刚开始仍不收心,只要有小兄弟来找他帮忙,他把挑子一撂,就走了。后来经过黄皮和老黄牛的劝阻,打架的事倒真少了一些。

刚才老黄牛虽然坐在远处抽烟,这边的响声早把他惊动了,一听声音就晓得是王有才和宗陵这两个小子争起来。

老黄牛一早就看出来,王有才就是存心逗宗陵耍,没有真动手的意思,但他怕宗陵这小子沉不住气,真跟王有才动起手来会吃亏。当看杨建国他们劝不住,正想过来时,正好张二胡过来叫他,于是赶过来吼了一嗓子。

这样一来,大家都消气,散开干活路去。围观的人原本想看一场龙虎斗的,转眼就烟消云散,一看没有打起来,觉得不过瘾,怏怏散去。有人一边走一边说:

“没啥子意思,干打雷不下雨。”

“就是嘛!跟老子光耍嘴皮子!”

“……”

卖甘蔗的老头,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没打就好,没打就好哇。为了一根甘蔗,犯不着哇。

这天的架没有打起来。不久后,却打起来。跟绿麻雀有关。


(第176章   烟消云散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6 08:40:20 +0800 CST  
第177章   绿麻雀


曾小玲是机械厂的一个学徒工,“绿麻雀”是王有才给她取的外号。

曾小玲的父亲是机械厂的一个老工人,后来因工伤致残,厂里安排曾小玲到厂里当学徒工。这对本该下乡的曾小玲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机械厂是属于地区的国营厂,比市属的国营厂还要高一级。那年头,一个全民单位的正式职工,是年青人做梦都向往的。

机械厂扩建一个车间,正在忙着搞基建。厂里没安排曾小玲到车间,先让她到基建处来帮忙,具体的事就是给搬运的建筑材料过称和统计,并保管一些物资。跟这些搬运工打交道,算是比较清闲的差事。

王有才好像啥子都晓得,说绿麻雀还没有男朋友,厂里有好几个青工都在追求她,时不时还闹点争风吃醋的笑话。王有才的话大致没错,因为工地上的人都能看见,绿麻雀身边常围着一些献殷勤的小伙子,这自然也成为这帮民工摆龙门阵的谈资。

绿麻雀走路看天,不看旁人,更不正眼看这帮搬运工。不过这帮民工都不讨厌绿麻雀,小姑娘长得不难看,平日里也没有刁难过大家,连沉默寡言的老黄牛都说这妹娃儿样子好,心眼也不坏。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6 20:12:59 +0800 CST  
(续  前)

李轼认识绿麻雀,因为绿麻雀的家离他家不远, 一条街上,常碰见,算是脸熟,只是不晓得名姓而已。李轼到工地后绿麻雀主动跟他打招呼,才相互晓得姓名。

那一次,李轼去保管室放东西。曾小玲也在,他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正要转身离去。曾小玲突然说:“我认识你,不是街坊这个原因。我也是S中学的,比你低两届。你不认识我吧?”

对方的话把李轼说愣了。李轼对她没有一点印象,既然对方主动表示友好,为礼貌起见,含糊了一句:

“有点面熟。我这人不好交际,学校人多,我认识的人少。”

“我堂哥跟你是一个班的。”

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曾小玲,李轼想既是堂哥,应该是同姓,自己班上就一个姓曾的,所以不难猜出。恰巧曾凡平跟他关系还很好,刚一开始上山下乡时,曾凡平就来约他一道走。他表示不去后,曾凡平和另外两个同学走了。

“你堂哥?你堂哥是曾凡平?”

“对。我听凡平哥摆过你的事,说你厉害。”曾小玲的话中,透出一种很熟悉对方的意思。

“我有啥事值得摆的?还被说成厉害。”这下轮到李轼吃惊。

“凡平哥说,别看你平常用功不多,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曾小玲说得很认真,也很好奇。

“就这点事也算厉害?别听你哥乱吹。”

“当然不止这事,还有事。”曾小玲说完,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听曾小玲这一说,李轼觉得对方有一种嘻笑的味道,好像是自己干过啥不好的事。他反而感到好奇,索性在曾小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

“还能有啥事?”

“为了看电影,你跟老师争执的事。”

听对方这一提,李轼自然也就想起来。那年学校组织学生看一部阶级斗争教育的影片,要求是人人都必须看的。李轼说已经看过同名的书籍,受到的教育是一样的,就表示不愿意看电影。

教他们的龚老师说,难道你家就连5分钱都拿不出来?不管龚老师咋样说,李轼都说坚决不看。龚老师说李轼思想有问题,让他写检查,他也坚决不写。

在李轼看来这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自己有选择的权利。龚老师偏要把它作为大问题来对待。后来这事居然闹得满校皆知,因为这种事在学校前所未有。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7 14:48:56 +0800 CST  
(续  前)

李轼至今还能想起龚老师那张严肃认真的脸,现在想来龚老师也是为自己好,就不好意思地说:

“那时太年轻,十四五岁的娃儿不晓得退让。现在不会这样了。”

“龚老师后来也教过我们,政治课举例时还说过这事。他没有点名,但我晓得是你,因听凡平哥讲过。”

“哦,原来是这件事。”

李轼没兴趣再往下说,在他心中就没有把它当回事,况且已经过去四五年的事了。学校就这样,一般是低年级的认识高年级的,高年级的不认识低年级的。高年级学生的事往往被老师作为例子教育低年级的学生,例子有所谓好的,也有所谓坏的,显然自己被归在后者。

一听龚老师把这作为坏例子,让他立刻改变了对龚老师的看法,在他看来这种作法纯粹是为了迎合上面思想的宣传。想到这里,他就冷笑着对曾小玲说:

“你看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然,他自己不会认为是坏事,跟她打个招呼后,离开了保管室。

后来他问杨建国认不认识曾小玲,回答也是不认识。

不久后,一次李轼去保管室拿铁锹。他们那些箩筐扁担每天下班后丢在工棚里,没人要,而厂里的工具要存放在保管室。曾小玲在,就主动跟李轼摆起来。她问:

“我听凡平哥说你没有下乡?”

“没有。”

“为啥?”

“不为啥。”李轼迟疑了一阵又说,“不想去。”

“我要是不顶替我爸,我也该下乡。我们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去了。”曾小玲语气中有一种庆幸,她望着挂在墙上的绿大衣,那是她上班一年攒下的钱买的,她很喜欢那件大衣。

“那你运气好。要感谢你爸,是他的不幸换来的。”

听到这话,曾小玲把目光从墙上的大衣,挪到李轼身上,正碰上对方那冷峻的眼神,她又把目光望回大衣,关切地问了一句:

“你不下乡,那以后咋个办?这厂房很快就会修完。”

“没想那样多,走一步说一步。”李轼淡淡地说。

处境完全不一样了,李轼觉得没有啥好深谈的。正好角斗士来找曾小玲,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一样。李轼没有理睬那不友善的目光,对曾小玲说:

“有人找你,你有事,先忙。我干活路去,既然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事请多照应。”

李轼说完,扛着几把铁锹转身就走,曾小玲很爽快地回答:

“没得问题。”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曾小玲往往能跟李轼摆谈几句。有事跟这帮人说时,她不找班长宗陵,直接跟李轼说。而在工地上,当别人议论绿麻雀时,他通常不说长短,多少有点尊重校友的意思。

(第177章   绿麻雀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8 10:35:09 +0800 CST  
第178章   坊间的“京歌”

那时流行唱革命样板戏。

坊间无论是大人还是娃儿都能哼两句成调或不成调的样板戏,因为除此之外,没得可哼的了。老百姓是图新鲜随口哼哼,可以即兴而来,也可即兴而止。因为唱的水平都很低,所以坊间不说唱“京戏”,却幽默地说是唱“京歌”。

对公家来说,演唱革命样板戏,已经成了一种政治任务。所以不少单位为此还成立有宣传队。曾小玲有一付好嗓子,能唱得很高,所以也在厂宣传队里混。厂里的青工不叫她“小玲”,改叫她为“百灵”。

曾小玲不仅嗓音高,也敢于唱。保管室通常没其他人,她上班没事时,就唱上几句,最喜欢唱李铁梅的那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声音很高、很尖,能传到他们的工棚。宗陵认为她唱得好,说这小妹娃声音亮,像阳雀一样,最后这一句特别有精神。他晓得她是李轼的校友,就问李轼:

“声音这样高,肯定是学过的,对哇?”

李轼不晓得曾小玲以前是否在学校宣传队混过,但晓得她如今在厂宣传队里扮演李铁梅。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8 15:47:00 +0800 CST  
(续  前)

有一次曾小玲兴冲冲地对他说:“我们下午排练《红灯记》,我演李铁梅,你来看看,咋样?”

李轼心想市里正规剧团的演出也不过尔尔,你们一个厂的宣传队那几号人能蹦跳出啥花样,能有啥看头?嘴里就推说:“我得干活路,等你们正式演出再看吧。”

当时,曾小玲脸上还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觉得李轼是小看她。她转身走后,旁边的杨建国嘻笑着说:“李兄,你这是不受抬举嘛。我也是校友,她咋个不请我?人家专请你,有名堂嘛!”

他当时就回了一句:“建国,想多了不是。”

今天听到宗陵问他,也不愿意论其长短,说我一窍不通,你们还是问张二胡吧,他是行家。那时,张二胡到工地来已经有二三个月,跟大家也混熟了。

之前,王有才对绿麻雀唱的就很不以为然,说跟老子唱得假声假气的。啥子百灵,不就是叽叽喳喳吗,我看就像一只麻雀。因曾小玲常穿一件绿呢大衣,王有才就叫她绿麻雀,大家当面叫保管员,背后也跟着叫绿麻雀。

一听宗陵又在夸绿麻雀,李轼让问张二胡,在工棚外,坐在鹅卵石上抽烟的王有才心中有点不了然,就问张二胡:

“张二胡,你是从剧团出来的,专业出身。你说,她绿麻雀唱得咋样?”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4-29 09:15:17 +0800 CST  

楼主:山茅2018

字数:619800

发表时间:2018-08-01 05:36:3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2:05 +0800 CST

评论数:487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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