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清风路》十年版

秦回止不住脚,被绊了个正着。一倒,嘭地落到了沙石地上,把涧织薏都摔得老远。苏阳用一只手摸着屁股——那地方也被撞得很疼。
秦回倒不觉着疼,摔出了一身的火气,大吼一声,猛地从地上蹿起老高,直向苏阳扑来。苏阳一抬头,觉得这家伙顶天的高,对自己大为不便,从地上抓起了一个小瓜般的圆石,忙着往边上的乱石堆上爬。
那乱石堆垒得挺好,苏阳置身其上,倒比秦回高出了半个身子。那秦回本来还想掐死苏阳呢,一扑到他面前,却找不到他的脖子了,就仰起了自己的脑袋,往上张望。
苏阳手抓着圆石,就往那脑袋上砸。秦回见了,也懒得躲闪,将头一顶,似运气劲上头。
啪地一响,石头碎了,秦回的头也碎了。
嵩山派有数位弟子练剑归来,目睹了秦回被砸。竹义正在其中,率众赶到当场。见到秦回已经倒地气绝。真搞不清这家伙,怎么又上嵩山来送命了。
苏阳站在乱石堆的边上,手里抓着半块小石头,低头看着。而涧织薏早已不知去向。
竹义与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件事惊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有人叫出声来:“这下子,我们可真反了!”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6 08:23:49 +0800 CST  
竹义的脸拉长了,走到苏阳跟前,尽量平静地道:“师兄,你知道吗?”苏阳却没有反应。竹义才大声道:“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苏阳依然如故。竹义把手都举起来了,差点要冲师兄拍上去。忍了忍,才指着苏阳怒道:“你……何以这样了?干什么事情,你都不计后果了吗?”苏阳都没搭理。
气得竹义转过了身,也不去看他,只顾着讲起来:“从小你比我懂事,可是你现在不小了,怎么倒似傻了呢?不想想,难道我们就不想要秦回的命?咱为啥还让他活着?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你不用多想了,你马上会看到,朝廷跟四岳派的人都会来找我们算帐!也许你武功好,你有能力保护嵩山!”说着话,竹义忍不住地又回转了身,再次用手指住了自己的师兄。
忽然见到苏阳蹲了下去,不起来了。竹义方才起疑,心道:“难道他受伤了?”
有人道:“师父来了!”不知谁报了信去,涧正尘、夏圣平带着嵩山派的一大群人飞奔而至。
苏阳已被乱石挡住了身影,未被师父见着。涧正尘上来,气急败坏地察看秦回的尸体,问竹义:“你大师兄呢?”竹义又一指。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6 20:58:52 +0800 CST  
涧正尘猛地跳了过去,就要抓人。忽又止住,回转个身,忙不迭地叫道:“烽火台的人先去点上狼烟,全山警戒!巡山的人增加一半,前山后山要查得一处不漏!还要立即搜山,严防秦回有同党逃脱!”又对夏圣平道:“去安排家眷,做好撤离的打算。”又对竹义道:“但愿秦回的死不会被外面的人知道。他的尸身也许还有用处,你知道怎么处置吗?”
竹义可真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师父竟会让他去处理尸身,才清醒了般,怪自己刚才一味地指责师兄,失去了呈能的时机,便道:“嵩山上的龙尾洞深长阴寒,可以将尸体放在那里,叫专人看护。”又道:“还得问一下大师兄刚才的情况。”涧正尘方道了声对,望向苏阳。
苏阳蹲着还没起来,早忙活开了——一块块地搬弄地上的乱石,将那乱石堆都拆了。终于,他找出了一小块暗绿色的石头。捏在手里,好是稀罕。
原来这块小石头名唤水灵石,深藏于大磐石之内,非震山之雷不足以使其现形。眼下的一堆乱石,就是被天雷劈裂而成的磐石碎体。但当时那水灵石仍受一层坚岩包裹,落在地上小瓜似的,不露痕迹。苏阳善察万物之精蕴,路经此地,才能发现。那会儿只恨没法子将它打开,凑巧遇上了秦回,看出了秦回练有一身的外家硬功。苏阳便打算借他的脑袋一用,就抓了那小瓜似的石头,使出了上成的内功,去砸他的头,迫使其运用外家硬功相抗。两种功力在石头上内外一夹,果有奇效,弄出了这块水灵石。至于秦回的脑袋因此作废,倒像无关紧要;救出了涧织薏,也似顺手牵羊。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7 06:49:17 +0800 CST  
眼下,但见那水灵石绿底青丝、蓝线黑条,分布均匀。自成一番景致如江河千里,青山绿水都已收入其中。虽只是区区弹丸,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并不输于这大千世界。真是看得苏阳爱不释手。
涧正尘不禁摇头斥责:“玩物丧志!”竹义见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在玩石子,难免暗笑,帮着师父问话:“师兄也该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把秦回打死了?”问完了,竹义才担心他像刚才一样,不理会自己,岂不大没面子。
苏阳也真似没听见。竹义又急道:“师兄……”苏阳才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该死了,随他去吧。”
涧正尘止不住似地向苏阳跨了一步,嘴上怒喝道:“该死,你才该死!知不知道秦回死了,整个嵩山派都可能陪着他去死!”说着挥掌打去。苏阳向后一仰,躲过了一记耳光,只担心师父会夺走他的水灵石,小心地将它藏进了怀里的小兜。
涧正尘没有再打,只是怒冲冲地瞪着苏阳,又道:该死……该死……你再说一遍!”苏阳摇了摇头,两手往背后一靠,表示出了一种大度——并没有生师父的气。涧正尘见他不言,气得直摇头。忽地把头转向了竹义,极不正常地说道:“他刚才说什么?你再帮他说一遍。”
竹义心想,师父被气糊涂了,但师父再糊涂也是师父,命令难违,也只能学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该死了,随他去吧。”因说时犹豫不决,语调极慢,极像苏阳那不慌不忙的调调,众人闻之,虽值危机四伏之时,也有个别的人为之喷笑。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7 21:35:34 +0800 CST  
涧正尘自然不笑,道:“对,随他去吧。我来问你,随他来的人还有没有啊?随秦回来的人还有没有啊?”说这话时,涧正尘仍是对着竹义,问完了才转向了苏阳,道:“噢,应该问你。”弄得一些人想不笑都难。
苏阳说出了一个字:“有。”才令人正色。涧正尘急道:“谁?”苏阳坦言:“是你女儿。”涧正尘惊道:“什么!”人就一呆。竹义大惊失色,上来把师父挤到了一边,双手紧紧地按到了苏阳肩头,慌里慌张地叫道:“你看到什么了?”
苏阳比较反感,丝毫不为所动,没有急着搭理。竹义脸上的汗全下来了,急得都要给苏阳下跪了,一个劲地道:“师兄告诉我!告诉我……”人群中有人道:“二师兄,这事我也看到了。”
说话的是涧正尘所收的一个小徒弟——生性机灵,只是胆子不大,刚才有点受惊,才没开口。竹义忙又上去抓住了他,迫不急待地道:“小师弟,你快说!”这下子被涧正尘一把推开了,怪道:“别这样,吓得人家不敢说话。”
竹义略有收敛。那小徒弟才讲了,他是早在林子内采果子的,见到了涧织薏追随秦回之后,他出于好奇,也就跟上了……
众人只顾听那小徒弟说起来。苏阳闲着没事,转身而去。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8 03:47:44 +0800 CST  
片刻之后,苏阳上了一座高峰。听鸟语,赏奇景,好是自在。但见四方云淡风定,江湖也已似波澜不起。
又走了一阵子,山路已无。苏阳稍事歇息,躺到了一方青石之上。被绿茵环抱中的一处亮色吸引。想那一处必是山泉映日,好个水艳天光。又稍感口渴,思量着如何前往。下面便传来了吵嚷之声。
苏阳很是不爽,爬起了身,向下扫了一眼。见到了本派的人正在搜山,便摇头。如欲甩脱一群苍蝇,几个快步点地。转到了山峰的另一侧。干脆攀藤蹿树,越过了几道丘壑。才又懒洋洋地缠在一条藤子上晃悠着,任随着它脱离山壁,晃向空谷,落到了芳飞崖的下边。
长藤被一个人拉住了,苏阳才往上爬。眼看到一片淡红飞舞,苏阳心知那人是谁。不出几步便抓住了她脚边的那块岩角,将头和身都伸了上去,几乎钻进了她柔软的粉裙之内。闻得异香盈鼻,有消烦解优之效。只因不便深入,苏阳才探出了身来,跟她并排站到了一起。
她曾经似仙女,因不说话,被苏阳称为哑女。后来苏阳又觉得她未必真哑,改称崖女。也学会了不与她罗嗦。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8 13:13:42 +0800 CST  
崖女抓着长藤,拿着一根青绿的竹枝,正从高高的峭壁上接着一股细流——使其顺着竹枝流入她的朱唇之内。苏阳好是羡慕,直看得不肯走。
崖女喝够了水,自然地将那竹枝向着苏阳一递。他便接了,忙不迭地依样画葫芦。学会了,只觉得清流入口,满身的爽。直喝得肚皮鼓鼓。
崖女也不笑他,只在边上看得认真。苏阳便从怀内掏出了那块水灵石,举到了她的眼前,满怀好心地,让她也仔细地赏视了一番。然后将它放在掌心上,仍用竹枝接着流水,滴到了它的上面。
顿见它如升云起雾,很快地,那上面的江河奇景也似奔涌而起。唬得两人都目瞪口呆。
一会儿,苏阳又好奇地将它从水滴下面移开,由太阳照着。慢慢地,见到了它如云开雾散,似天下太平。想它一经水泽,定然又复前景,仿佛一个世界已入圣手,任由掌控,翻云覆雨,何等大能,便重又玩起。果不其然。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胆颤心惊之感,又不忍释手,百玩不腻。真不知这水灵石上的世界,与真实的人世,哪一个才好,哪一个才坏,哪一个才不受捉弄。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8 21:42:36 +0800 CST  
不知不觉的,苏阳的半身衣物都被水滴浸湿了。那一片湿印已侵入了他的裤裆,大有下流之势,令边上的崖女见了也难以为计,只有盯住了他手上的石头,不去管了。
隐隐地传来了吹箫之声,却非清音,渐渐地令人心生躁意。崖女脸生红晕,暗自摇头,才定住了神。苏阳才有所觉,心中不适,感到了十万火急。识得正是摧魂神箫的音调,想来乃师父所为,因有大难临头,才吹此箫,有急召众人之意。
按嵩山派律法,凡本派弟子,若闻此箫音而不为所召者,定当远逐。苏阳还不想离开嵩山,很是无奈,要收了那水灵石前往听命。见到边上的崖女眼光不舍,便将那水灵石、竹枝,一起奉送到了她的手上。如同奉上了一个传国玉玺般的庄重。崖女自然地接了。苏阳方才转身。正见落花飞去,似乎从此一走,有些东西也正飘然远离。
箫音不绝,苏阳已经过了演武场。想他师父若真是刀架到脖子上了,气也不会这么长,事情当不急,走得慢一点也无关紧要。只是箫音难听之极,又有摧人奔命的奇效,令苏阳无意慢步欣然。很快地便来到了本派的聚义厅之外。
他认准了,师父定在里间吹箫无疑。但看外面也无人无事,好像该当他进去直言相告,没事就少弄那破玩意,免得扰人心性。师父闻之有理,定将那长箫一丢,痛改前非,他就当没了这回事,宽宏大量、不做计较,重回芳飞崖,玩个水灵石,岂不快哉。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9 08:14:32 +0800 CST  
不过,这是白日做梦。苏阳由西向东地走,望着耀眼的金光,和那烁烁光芒中起舞的尘土,头脑还很清醒。想到这儿刚刚聚集过人,又将地皮磨去了一层,不会是来闹着玩的,他们去了何处、是走是留、是生是死,都会对他构成点关连,实在无可奈何。又思蝼蚁聚散,有碍飞龙在天,何其荒唐,却成定理,不觉摇头长叹。
此时风大,聚义厅的大门朝南开着,咯咯地响。苏阳从侧面而来,难以看到内中情形。但是他的长叹之声一经出口,箫音顿止。随后,苏阳转入了大门。
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嵩山派上上下下的重要人物都到齐了,分两片站定,无声、肃穆。涧正尘高高在上,于中间站着,受着众人的仰视。苏阳往内一走,大家才来看他。见到了他半身湿漉漉的样子,真如儿时岁月,方便自然,个个惊奇。
苏阳一路上湿湿凉凉,到此早有所觉,只因师父的箫声吹得紧,不方便回家再换条裤子,望大家体凉。他随着众人往边上一站,不便再有所张扬。
忽然间大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而且直奔苏阳而来。不用去看,光听一下送上来的呼哧声,苏阳就猜到这是个女的。只听她在后面道:“姓苏的,难得你这么大了,还有此雅兴!你这条裤子还要不要?”声音虽然不大,大家听起来倒还清晰。一些人忍不住地捂住了嘴,以免在这危严时刻,发出不恰当的声响。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19 21:35:59 +0800 CST  
苏阳知道她是夏云了,也当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当她装模作样的上瘾,心道:“以前你要女化男装,看中过我的衣服,倒还罢了,今日怎么就看中了我的裤子呢?”又想她以前像是趁火打劫,弄走了他的衣服,今日见到他的裤子湿了,又要趁水什么的。不禁气恼,压低了声音,对已站到了他侧面的夏云道:“我不脱!”
夏云直言:“我不是来给你换裤子的,你尿湿了自己管嘛!”说得苏阳张开了嘴。众人也有点合不拢嘴了,整个大厅内都哧哧带响。夏云又道:“问你,这条裤子还要不要呢!你到底要不要?”说着话,她已站到了苏阳的前面,手里举着一条裤子。
苏阳认出来了,这还真是自己的一条裤子——穿破了的,扔在屋里,又被老鼠咬过几个洞。不知怎么到了夏云的手里。想她原来看上了一条破裤子,其爱裤之心,实属罕见,本该送她个人情。只恨她出言不逊,休怪自己吝啬了,还不如拿来,找个地方换上。但是,苏阳又心存疑虑——万一夏云使的是激将法,岂不让他又自脱了裤子,给她以可趁之机。想来这江湖险恶,是连裤子也不能避免的。
正当为难之际,夏云的老爹夏圣平说话了。毫不客气地道:“罗嗦什么,塞包里就是了!”夏云也真听爹爹的话,照做不误。她还真带了一个包。苏阳满脸疑惑——这父女俩贪便宜一套一套的。
夏圣平也不看他,望着台上的涧正尘深怀歉意。因夏圣平一直在想着涧正尘的交待,才没有及时地控住场面。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0 06:29:56 +0800 CST  
整章整理


第四章 玩物除恶 美人各用心


林间浓绿,四下里鸟声惊鸣,令走在树丛中的涧织薏心潮激荡。她——掌门人涧正尘唯一的女儿,武功却甚平常,只是在长相上出类拔萃——冰人般的美,令人都不敢多视。此刻,她看起来还挺神气,仿佛遇上好色之徒,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其实多看她一眼、两眼、三眼……她也不在乎。
本来涧织薏待字闺中,心仪苏阳。不料苏阳对她毫无情意,使她空等多年。岁数都渐渐大了,不得已,接受了在父亲安排下,与竹义的婚约。如今婚期将近,她嫁妆之中,尚有些针线活儿,须姐妹们帮着料理。自提了包裹,前去相求。抄了近道,才入林中。
这时,有一片树丛簌簌作响,带着树枝被压折了的喀嚓声。然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呼哗——呼哗——将小树水浪一样分开。猛跳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吓得涧织薏都退了几步,才看清了,是一大汉。
那大汉不是向着她的,背对着涧织薏,又向前走了。
涧织薏见到他高高的个,有好大的一个头,腰身更是大熊一般,套着一身华丽的云锦,里面大块的肉都似包不住,看起来很肥,但不失健壮。单从背影上,涧织薏也能认定,嵩山派没有这样的人,他倒是更像人们所说的那个秦回。
昨天,秦回、四派掌门带人前来嵩山,那几个主要人物长相非凡,早被众人说得多了。涧织薏虽未目睹,也已耳闻,于此想起,难免一震。感到秦回要转回身来抓她了,她的腿就要立不住、要瘫下去。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两条腿还能僵硬地矗在地上。将下面的一根枯枝都踩断了,发出极脆的声响。
她心头乱跳。看到秦回还是没有回头。倒是有点失望了。
突然她心乱如麻、神志错乱,记起了小时候,玩过一个花瓶。那个花瓶总是被父亲放在一张小圆桌上。她极喜欢那花瓶,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张小圆桌子。她道桌子要有棱有角的才好。很多次,她看到父亲拿着花瓶,随意地把玩,她倒并不担心花瓶掉下去,碎了,只是害怕着它的去向。于是有一天,她让自己不用害怕了——她亲自打碎了它。她倒是安宁了。
涧织薏开始镇定了,身体内有一股怪异的邪劲在推她了。她的两条腿一阵颤抖,向前挪动了。才跨出了一步、两步,马上快跑了上去,要追赶上前面那个庞然大物,像在追赶着自己。
也许她在骨子里有些东西,跟一种暴戾的气息相互吸引。她嗅到了什么,而且她像是早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了,从她的父亲要将她跟竹义安排在一起的时侯开始,她就应该感到自己,又要打碎什么了。
他的身影忽明忽暗的,在树影和日光下晃动,走得飞猛。涧织薏追起来并不容易。但她拼尽全力,用异常的精力在两人之间缩短差距。
她已是疯了,不管周围是茂密的丛林、高耸的山岗,脚下是拌人的草地、湿污的黄泥,眼睛里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影子——足以吞噬她的一切。
终于这个影子停下来了。涧织薏飞快地冲上前去——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梦游似地拦住了他。
她知道秦回是什么人,她等待着。看到了一张已经变得兴奋异常,又如狼似虎的脸。只是还有点担心,不禁痴痴地问:“是秦回吗?”声音都发得分外清脆、明亮,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回光留言。
他摇了摇头。涧织薏大失所望。不过,看着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有点不管不顾起来,站着没动。
两人之间近得都能闻到对方的气味。涧织薏毫不嫌弃。
他上前了一步,哈哈笑道:“我是秦公子!你是谁?”涧织薏听清楚了,也闻到了一股更强烈的腥气,看到一张大嘴在迎向自己。她也不后退,感到身上着了火一般地痛快了,得意地说道:“我是涧正尘的女儿涧织薏!听好了,我可是嵩山派掌门人的女儿!”
他喜道:“好,我喜欢!”伸手便抓。
涧织薏的头往前一冲,一把秀发已到了他的手里。
秀发尚未被他抓离头皮,他只往上一提,带个附体,使她的双足离了地面。痛得涧织薏大叫:“要干什么!”
他饶有趣味地说:“把你的两条腿拧断了,再喜欢喜欢!”说完了,拍了拍涧织薏的脸,往下一捞,将她的下半身也弄了上来——几乎将其折成了一叠。他方想到那脑袋碍事,再往下一扒拉,将这人头朝下,都提成了一条,先抓住了一只脚。用粗糙的大手往上一抹。跟煺毛似的,把那绫子也弄开了,露出个洁白如玉的肉腿段子。瞅着个合适的部位,正好下手。
涧织薏没再发出什么声响。她半嘴的牙都被拍松了,满嘴发麻,不断地吐着血,只是在心里叫着:“好……好……”
有人却道:“这样可不行。”说话的声音并不响,却令倒着的涧织薏如梦方醒。双目一亮,从下面看到了两只拖着布鞋的脚。她知道,定是苏阳来了。再看看周围,她也明白了,自己已到了嵩山派演武场的外围。
其实苏阳一直站在这里,刚才看到秦回来了,还是他将其拦下的。涧织薏只因一时丧心病狂,才不能目睹。苏阳看到事情要弄大了,才说出了一句公道话。
秦回对此也觉得有理,道:“对,这样可不行。拧得太高了。”一只粗手摸向了涧织薏的小腿。
苏阳道:“我让你住手。”秦回真住了手,只是疑惑地恼道:“怎么,你敢叫我住手!你是谁?”苏阳只像没听见,转过身,走了几步,莫明其妙地自语道:“能上哪儿去呢?”秦回叫道:“你别跑!”提着涧织薏往前追,忘了拧她的腿。苏阳又自语道:“还好,你不会跑。”突然往下一蹲。
秦回止不住脚,被绊了个正着。一倒,嘭地落到了沙石地上,把涧织薏都摔得老远。苏阳用一只手摸着屁股——那地方也被撞得很疼。
秦回倒不觉着疼,摔出了一身的火气,大吼一声,猛地从地上蹿起老高,直向苏阳扑来。苏阳一抬头,觉得这家伙顶天的高,对自己大为不便,从地上抓起了一个小瓜般的圆石,忙着往边上的乱石堆上爬。
那乱石堆垒得挺好,苏阳置身其上,倒比秦回高出了半个身子。那秦回本来还想掐死苏阳呢,一扑到他面前,却找不到他的脖子了,就仰起了自己的脑袋,往上张望。
苏阳手抓着圆石,就往那脑袋上砸。秦回见了,也懒得躲闪,将头一顶,似运气劲上头。
啪地一响,石头碎了,秦回的头也碎了。
嵩山派有数位弟子练剑归来,目睹了秦回被砸。竹义正在其中,率众赶到当场。见到秦回已经倒地气绝。真搞不清这家伙,怎么又上嵩山来送命了。
苏阳站在乱石堆的边上,手里抓着半块小石头,低头看着。而涧织薏早已不知去向。
竹义与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件事惊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有人叫出声来:“这下子,我们可真反了!”
竹义的脸拉长了,走到苏阳跟前,尽量平静地道:“师兄,你知道吗?”苏阳却没有反应。竹义才大声道:“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苏阳依然如故。竹义把手都举起来了,差点要冲师兄拍上去。忍了忍,才指着苏阳怒道:“你……何以这样了?干什么事情,你都不计后果了吗?”苏阳都没搭理。
气得竹义转过了身,也不去看他,只顾着讲起来:“从小你比我懂事,可是你现在不小了,怎么倒似傻了呢?不想想,难道我们就不想要秦回的命?咱为啥还让他活着?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你不用多想了,你马上会看到,朝廷跟四岳派的人都会来找我们算帐!也许你武功好,你有能力保护嵩山!”说着话,竹义忍不住地又回转了身,再次用手指住了自己的师兄。
忽然见到苏阳蹲了下去,不起来了。竹义方才起疑,心道:“难道他受伤了?”
有人道:“师父来了!”不知谁报了信去,涧正尘、夏圣平带着嵩山派的一大群人飞奔而至。
苏阳已被乱石挡住了身影,未被师父见着。涧正尘上来,气急败坏地察看秦回的尸体,问竹义:“你大师兄呢?”竹义又一指。
涧正尘猛地跳了过去,就要抓人。忽又止住,回转个身,忙不迭地叫道:“烽火台的人先去点上狼烟,全山警戒!巡山的人增加一半,前山后山要查得一处不漏!还要立即搜山,严防秦回有同党逃脱!”又对夏圣平道:“去安排家眷,做好撤离的打算。”又对竹义道:“但愿秦回的死不会被外面的人知道。他的尸身也许还有用处,你知道怎么处置吗?”
竹义可真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师父竟会让他去处理尸身,才清醒了般,怪自己刚才一味地指责师兄,失去了呈能的时机,便道:“嵩山上的龙尾洞深长阴寒,可以将尸体放在那里,叫专人看护。”又道:“还得问一下大师兄刚才的情况。”涧正尘方道了声对,望向苏阳。
苏阳蹲着还没起来,早忙活开了——一块块地搬弄地上的乱石,将那乱石堆都拆了。终于,他找出了一小块暗绿色的石头。捏在手里,好是稀罕。
原来这块小石头名唤水灵石,深藏于大磐石之内,非震山之雷不足以使其现形。眼下的一堆乱石,就是被天雷劈裂而成的磐石碎体。但当时那水灵石仍受一层坚岩包裹,落在地上小瓜似的,不露痕迹。苏阳善察万物之精蕴,路经此地,才能发现。那会儿只恨没法子将它打开,凑巧遇上了秦回,看出了秦回练有一身的外家硬功。苏阳便打算借他的脑袋一用,就抓了那小瓜似的石头,使出了上成的内功,去砸他的头,迫使其运用外家硬功相抗。两种功力在石头上内外一夹,果有奇效,弄出了这块水灵石。至于秦回的脑袋因此作废,倒像无关紧要;救出了涧织薏,也似顺手牵羊。
眼下,但见那水灵石绿底青丝、蓝线黑条,分布均匀。自成一番景致如江河千里,青山绿水都已收入其中。虽只是区区弹丸,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并不输于这大千世界。真是看得苏阳爱不释手。
涧正尘不禁摇头斥责:“玩物丧志!”竹义见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在玩石子,难免暗笑,帮着师父问话:“师兄也该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把秦回打死了?”问完了,竹义才担心他像刚才一样,不理会自己,岂不大没面子。
苏阳也真似没听见。竹义又急道:“师兄……”苏阳才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该死了,随他去吧。”
涧正尘止不住似地向苏阳跨了一步,嘴上怒喝道:“该死,你才该死!知不知道秦回死了,整个嵩山派都可能陪着他去死!”说着挥掌打去。苏阳向后一仰,躲过了一记耳光,只担心师父会夺走他的水灵石,小心地将它藏进了怀里的小兜。
涧正尘没有再打,只是怒冲冲地瞪着苏阳,又道:该死……该死……你再说一遍!”苏阳摇了摇头,两手往背后一靠,表示出了一种大度——并没有生师父的气。涧正尘见他不言,气得直摇头。忽地把头转向了竹义,极不正常地说道:“他刚才说什么?你再帮他说一遍。”
竹义心想,师父被气糊涂了,但师父再糊涂也是师父,命令难违,也只能学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该死了,随他去吧。”因说时犹豫不决,语调极慢,极像苏阳那不慌不忙的调调,众人闻之,虽值危机四伏之时,也有个别的人为之喷笑。
涧正尘自然不笑,道:“对,随他去吧。我来问你,随他来的人还有没有啊?随秦回来的人还有没有啊?”说这话时,涧正尘仍是对着竹义,问完了才转向了苏阳,道:“噢,应该问你。”弄得一些人想不笑都难。
苏阳说出了一个字:“有。”才令人正色。涧正尘急道:“谁?”苏阳坦言:“是你女儿。”涧正尘惊道:“什么!”人就一呆。竹义大惊失色,上来把师父挤到了一边,双手紧紧地按到了苏阳肩头,慌里慌张地叫道:“你看到什么了?”
苏阳比较反感,丝毫不为所动,没有急着搭理。竹义脸上的汗全下来了,急得都要给苏阳下跪了,一个劲地道:“师兄告诉我!告诉我……”人群中有人道:“二师兄,这事我也看到了。”
说话的是涧正尘所收的一个小徒弟——生性机灵,只是胆子不大,刚才有点受惊,才没开口。竹义忙又上去抓住了他,迫不急待地道:“小师弟,你快说!”这下子被涧正尘一把推开了,怪道:“别这样,吓得人家不敢说话。”
竹义略有收敛。那小徒弟才讲了,他是早在林子内采果子的,见到了涧织薏追随秦回之后,他出于好奇,也就跟上了……
众人只顾听那小徒弟说起来。苏阳闲着没事,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苏阳上了一座高峰。听鸟语,赏奇景,好是自在。但见四方云淡风定,江湖也已似波澜不起。
又走了一阵子,山路已无。苏阳稍事歇息,躺到了一方青石之上。被绿茵环抱中的一处亮色吸引。想那一处必是山泉映日,好个水艳天光。又稍感口渴,思量着如何前往。下面便传来了吵嚷之声。
苏阳很是不爽,爬起了身,向下扫了一眼。见到了本派的人正在搜山,便摇头。如欲甩脱一群苍蝇,几个快步点地。转到了山峰的另一侧。干脆攀藤蹿树,越过了几道丘壑。才又懒洋洋地缠在一条藤子上晃悠着,任随着它脱离山壁,晃向空谷,落到了芳飞崖的下边。
长藤被一个人拉住了,苏阳才往上爬。眼看到一片淡红飞舞,苏阳心知那人是谁。不出几步便抓住了她脚边的那块岩角,将头和身都伸了上去,几乎钻进了她柔软的粉裙之内。闻得异香盈鼻,有消烦解优之效。只因不便深入,苏阳才探出了身来,跟她并排站到了一起。
她曾经似仙女,因不说话,被苏阳称为哑女。后来苏阳又觉得她未必真哑,改称崖女。也学会了不与她罗嗦。
崖女抓着长藤,拿着一根青绿的竹枝,正从高高的峭壁上接着一股细流——使其顺着竹枝流入她的朱唇之内。苏阳好是羡慕,直看得不肯走。
崖女喝够了水,自然地将那竹枝向着苏阳一递。他便接了,忙不迭地依样画葫芦。学会了,只觉得清流入口,满身的爽。直喝得肚皮鼓鼓。
崖女也不笑他,只在边上看得认真。苏阳便从怀内掏出了那块水灵石,举到了她的眼前,满怀好心地,让她也仔细地赏视了一番。然后将它放在掌心上,仍用竹枝接着流水,滴到了它的上面。
顿见它如升云起雾,很快地,那上面的江河奇景也似奔涌而起。唬得两人都目瞪口呆。
一会儿,苏阳又好奇地将它从水滴下面移开,由太阳照着。慢慢地,见到了它如云开雾散,似天下太平。想它一经水泽,定然又复前景,仿佛一个世界已入圣手,任由掌控,翻云覆雨,何等大能,便重又玩起。果不其然。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胆颤心惊之感,又不忍释手,百玩不腻。真不知这水灵石上的世界,与真实的人世,哪一个才好,哪一个才坏,哪一个才不受捉弄。
不知不觉的,苏阳的半身衣物都被水滴浸湿了。那一片湿印已侵入了他的裤裆,大有下流之势,令边上的崖女见了也难以为计,只有盯住了他手上的石头,不去管了。
隐隐地传来了吹箫之声,却非清音,渐渐地令人心生躁意。崖女脸生红晕,暗自摇头,才定住了神。苏阳才有所觉,心中不适,感到了十万火急。识得正是摧魂神箫的音调,想来乃师父所为,因有大难临头,才吹此箫,有急召众人之意。
按嵩山派律法,凡本派弟子,若闻此箫音而不为所召者,定当远逐。苏阳还不想离开嵩山,很是无奈,要收了那水灵石前往听命。见到边上的崖女眼光不舍,便将那水灵石、竹枝,一起奉送到了她的手上。如同奉上了一个传国玉玺般的庄重。崖女自然地接了。苏阳方才转身。正见落花飞去,似乎从此一走,有些东西也正飘然远离。
箫音不绝,苏阳已经过了演武场。想他师父若真是刀架到脖子上了,气也不会这么长,事情当不急,走得慢一点也无关紧要。只是箫音难听之极,又有摧人奔命的奇效,令苏阳无意慢步欣然。很快地便来到了本派的聚义厅之外。
他认准了,师父定在里间吹箫无疑。但看外面也无人无事,好像该当他进去直言相告,没事就少弄那破玩意,免得扰人心性。师父闻之有理,定将那长箫一丢,痛改前非,他就当没了这回事,宽宏大量、不做计较,重回芳飞崖,玩个水灵石,岂不快哉。
不过,这是白日做梦。苏阳由西向东地走,望着耀眼的金光,和那烁烁光芒中起舞的尘土,头脑还很清醒。想到这儿刚刚聚集过人,又将地皮磨去了一层,不会是来闹着玩的,他们去了何处、是走是留、是生是死,都会对他构成点关连,实在无可奈何。又思蝼蚁聚散,有碍飞龙在天,何其荒唐,却成定理,不觉摇头长叹。
此时风大,聚义厅的大门朝南开着,咯咯地响。苏阳从侧面而来,难以看到内中情形。但是他的长叹之声一经出口,箫音顿止。随后,苏阳转入了大门。
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嵩山派上上下下的重要人物都到齐了,分两片站定,无声、肃穆。涧正尘高高在上,于中间站着,受着众人的仰视。苏阳往内一走,大家才来看他。见到了他半身湿漉漉的样子,真如儿时岁月,方便自然,个个惊奇。
苏阳一路上湿湿凉凉,到此早有所觉,只因师父的箫声吹得紧,不方便回家再换条裤子,望大家体凉。他随着众人往边上一站,不便再有所张扬。
忽然间大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而且直奔苏阳而来。不用去看,光听一下送上来的呼哧声,苏阳就猜到这是个女的。只听她在后面道:“姓苏的,难得你这么大了,还有此雅兴!你这条裤子还要不要?”声音虽然不大,大家听起来倒还清晰。一些人忍不住地捂住了嘴,以免在这危严时刻,发出不恰当的声响。
苏阳知道她是夏云了,也当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当她装模作样的上瘾,心道:“以前你要女化男装,看中过我的衣服,倒还罢了,今日怎么就看中了我的裤子呢?”又想她以前像是趁火打劫,弄走了他的衣服,今日见到他的裤子湿了,又要趁水什么的。不禁气恼,压低了声音,对已站到了他侧面的夏云道:“我不脱!”
夏云直言:“我不是来给你换裤子的,你尿湿了自己管嘛!”说得苏阳张开了嘴。众人也有点合不拢嘴了,整个大厅内都哧哧带响。夏云又道:“问你,这条裤子还要不要呢!你到底要不要?”说着话,她已站到了苏阳的前面,手里举着一条裤子。
苏阳认出来了,这还真是自己的一条裤子——穿破了的,扔在屋里,又被老鼠咬过几个洞。不知怎么到了夏云的手里。想她原来看上了一条破裤子,其爱裤之心,实属罕见,本该送她个人情。只恨她出言不逊,休怪自己吝啬了,还不如拿来,找个地方换上。但是,苏阳又心存疑虑——万一夏云使的是激将法,岂不让他又自脱了裤子,给她以可趁之机。想来这江湖险恶,是连裤子也不能避免的。
正当为难之际,夏云的老爹夏圣平说话了。毫不客气地道:“罗嗦什么,塞包里就是了!”夏云也真听爹爹的话,照做不误。她还真带了一个包。苏阳满脸疑惑——这父女俩贪便宜一套一套的。
夏圣平也不看他,望着台上的涧正尘深怀歉意。因夏圣平一直在想着涧正尘的交待,才没有及时地控住场面。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0 10:05:43 +0800 CST  
整章整理

第一章 大敌当前 小显英雄手 8楼
第二章 厚颜有耻 胡乱和尚铺 18楼
第三章 护花有志 满门险送命 34楼
第四章 玩物除恶 美人各用心 52楼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0 14:50:39 +0800 CST  
第五章 逐离师门 临危才受命
涧正尘召集众人,当然是有要事,不料夏云、苏阳会在下面先论裤子、尿裤子之类的问题,的确过份。此时见到他们住了嘴,涧正尘板着脸,才喝道:“苏阳,站到前面来!”苏阳便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是否自己的这条裤子,也引起了师父的兴趣。
涧正尘威严地盯着,过了会儿,才往台上的虎背大椅上一坐,用重重的语气对着苏阳道:“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苏阳看着师父,深为不解,想涧正尘啥意思,坐了还不舒服,搞什么磕头放屁。就在大厅广众之下声辩了起来:“不行!算我尿裤子了,非撅屁股,让大伙儿看吗?”于此庄严之地,真似空谷奇音,令人惊异。
涧正尘可坐不下去了,呼地一起身,怒道:“混蛋!让你下跪磕头是想最后教你一点为人之道,容你谢忱为师十多年的授艺之恩!既然要强你所难,不从也罢!眼下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已被剔除师门、宗派!你我再无师徒之份,你也不再成为嵩山派弟子,并将按照本派律法,请你远离嵩山!”说完了这话,涧正尘便叫:“执法!”人都转过了身,似在尽力地克制着自己。
嵩山派的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苏阳,流露出同情之意。看得出,他们对此早有所知,只有苏阳一个人蒙在鼓里。
苏阳稍稍一愣,就左看右看地,开始品味大家的意思。夏圣平深恐这无法无天的小子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言语,上去拉住了他就走,急道:“事不宜迟,我先送你下山,有什么话,我们走着谈。”
跑到了夏云的边上,夏圣平从女儿的手里接了一个大布包,一边又道:“这是给你收拾好的衣物,你不用再回住处了。”苏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始信夏家父女品性高洁,岂是贪图他裤子之辈。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0 21:32:53 +0800 CST  
两人出了大厅,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相送。
行至下山的大道,夏圣平放开了苏阳的手,一本正经地道:“别怪你师父心狠,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们须要当机立断。这一次秦回重现嵩山,难说不是四岳派的安排。他们到底要先做什么,本来还无法得知,但你既然有机会将秦回砸死,不应该是他们的失算,当在其谋划之中。他们要借此起事,嵩山派无力可挡。若将这事全推到你的身上,将你献给秦回的父亲秦暮秋,任随人家去千刀万剐,解除心头之恨,倒是可能免去嵩山派之罪。然而嵩山派上下一心,绝无此意,才决定将你逐出本派,既可让你逃命,又能尽量地推掉本派的罪责。不过秦暮秋若听信四岳派奸人的谗言,本派也极难保全……今天的事尚未被外间所知,我们才有时间对付……”
说着话,夏圣平一直在谨慎地四处察看。时下语音一停,拉了苏阳一下道:“该往那边走了。”率先一跃,落进了一片蒿子草中。苏阳正听得气闷,闻着那草丛奇香四溢,才乐得随从。
两人在草里一蹦一跳地,慢慢地没了影——身体都被长草遮住了。夏圣平就在这草丛内找出了一条石阶密道,在前面带路。
苏阳真没发现过这条密道,感到了一点新鲜,仿佛小孩子家玩起的迷藏游戏。不过眼前的夏大伯,打从苏阳小时就没跟他玩过这个,明显地过于正经,走了几步,想起来道:“不对,今日秦回重现嵩山,没人发觉他是怎么上来的,嵩山上所有的可通之路都布有哨位,只有这一条……”忽地止住了,道:“四岳派可能早有所知,前面有埋伏!”忙着要转身后撤。被苏阳一挡。他又想起来道:“对了,今日秦回所穿的衣服倒跟昨天一样,也许此人根本没有下过山,还是走这条道比较好。”回头又走起来。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1 19:11:07 +0800 CST  
苏阳也没有怪他。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夏圣平才讲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当年有个自称为御天士的人,武功盖世,恶贯满盈。率众前来嵩山,却道景仰嵩山大名,素来不犯,但他要追杀一个叫青平居士的人,听说其已至嵩山派藏身,要来查找。
其时青平居士侠名远扬,嵩山派知其仁义,有心护保,不过也知道青平居士未在派内,又恐御天士武功,要任他唯此搜查一番也能忍受。坏就坏在御天士一身恶名,谁都不信他搜不着人便会罢手,亦都为派中女眷担忧,免不了可杀不可辱的念头,没容御天士进门。
御天士难得客气一次,却吃了个闭门羹,才气得雷滚天翻,率众狂冲而入,再不负其恶,欲把嵩山派杀绝。嵩山派拼死力敌,怎么也顶不住,眼看着遍地死伤,数百年派教即将灭亡。所幸出来一人拦战御天士。
嵩山派后来知道那人为南疆人氏,一身兼学奇派十三宗,可谓武学狂痴,又性爱仗义,常漂泊野外,被人以野游侠称。此番他听闻御天士恶贯中原,才远道行侠而来,欲除恶害,正逢嵩山派遭劫,才拦战主凶。
当时方一动手,野游侠所幸已识得御天士之招,出自罕闻江湖的田耕派门下。
田耕派武功深厉,但已绝迹多年,不知何故,野游侠曾久思不解,这回试出了御天士的身手,想其作恶之风,远背派门宗旨,田耕派之绝迹,定然有御天士之原由,当机立断,以自身揣摩而得的田耕派清门圣功以对。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2 11:07:47 +0800 CST  
清门圣功是田耕派清理门户之术,素来单传秘授于护派正法的隐外高徒,野游侠唯揣知一二,一经使出,却也雷厉。御天士也已识得,当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手慌脚乱。
野游侠趁机便撞了他的心脉,先使小伤,再行重创,连打得他身中骨开裂,伤筋扎脉,武功大废,再难横行作恶,只有落荒而逃。
野游侠则自觉没了支力,方知御天士武功高深莫测,若非其先慌乱了手脚,绝难与敌,而这次看似胜了,其实他也已被御天士的伏阴三十六掌打遍了周身,从此阳气萦伤,一运功便将彻骨冰寒、全身僵硬,几乎成了废人,得留在嵩山上晒太阳了。
嵩山派当然知恩图报,后侍奉野游侠于派内。也为了使野游侠恢复真阳绞尽了脑汁,但恨未能消除这伏阴三十六掌造成的伤势。不过,野游侠一直在独创一门逸阳真功,能对付任何极阴的掌力。只因逸阳真功精深奇崛,野游侠穷尽了数十年的精力也未得成。此次跟御天士一战而伤,他内息亦调运不成,已难投身其中了。便将那未完成的功决要领及行运之术书写成册,拜托于嵩山派细加推究、传承习学。道若有人练成此功,不但其功力会如天雨盈河,不可限量,且能以其功力推遍他周身大脉,彻底地清了那伏阴三十六掌的阴毒,使他复元。嵩山派才欣喜不已,感到报恩有望,派内武功也会更进一层。
后嵩山派致力于逸阳真功的揣摩修练之中。及久年未果,方知艰难,难免有人却步。但掌门与众长老念念不忘野游侠救派之恩,一心矢志,并从此立下嵩山派誓约——凡有练成逸阳真功,使野游侠复元者,即可升任掌门,原掌门必当恭退。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3 21:27:42 +0800 CST  
为此自有奋进者不少。能练成逸阳真功者却依然空无。
晃眼三十年,嵩山派才似找到了门道,将真功分道而修。设养心、练气两处。由养心庄习修烁息心法,练气堂专攻夤息脉气。待各有所成,再同授于派内童幼子弟,使他们脉气、心法自小便逐步精合,长大成人,有望成为逸阳真功的造练之材。
其时嵩山派中已有两大俊才,武功奇高,当世堪绝,分置两处修行。这两人就是苏阳的师父涧正尘,及涧正尘的师兄何奂雄。后来涧正尘便成了养心庄的教头,而练气堂的教头自有何奂雄担任。两人即同授一伙小徒儿脉气、心法。
没想到那些娃娃学了几年都是疲塌塌的,打起来还没有别的孩子有劲。两人又各有各的脾气,本来不大合,这下子便有了大争闹,都指责对方授艺不精,误人误派。
他俩的师父刑千老者却看出了原由——不怪俩徒儿的授艺,只怪那些娃娃没个坚灵劲络,少了修练逸阳真功的天份,自存心去找可造之材。有几年踏遍南北,五湖寻尽,才找到了苏阳、竹义两个小娃,带回嵩山。不料嵩山派掌门突然身亡,上下痛哀。
当有殓公为掌门擦身着寿,做个安寝,方发现掌门带伤,呈五股脉气穿胸之症。众人公认为夤息脉气所击,而派内唯何奂雄一人练成此术,其自成疑凶。好在何奂雄持有书凭,乃掌门亲笔,写了掌门亦练夤息脉气多年,稍有所成,但已深感其术使人暴戾异常,有心思杀生之乐,他每有此罪念,即成难克之势,极忧暴恶,不得已而自杀之,免得嵩山受污,望何奂雄小心自持。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4 18:00:34 +0800 CST  
后由涧正尘继任掌门之位。习练夤息脉气者凶相毕露,无论大小皆于派内乱杀成团,唯何奂雄一人不变。涧正尘不得已,下令将行凶者纷纷除尽。对何奂雄严加看守,表面上也不多做为难之事。直到听得有人报知,何奂雄外出行侠,将称霸一方的一户凶恶人家满门砍绝,涧正尘方才大斥其滥杀无辜,命人将其押入洞牢。结果没关住,何奂雄不辞而别,离了嵩山。
那阵子涧正尘当然早已下令,禁绝派内的人再习夤息脉气。至何奂雄离去,对此前后已下五道禁令——转成嵩山教规。无人敢犯。
嵩山派掌握、习学夤息脉气者非走即亡,书载册录亦都按令焚尽毁绝,谁再藏下一本都有废武之律,有想练成逸阳真功者,也唯有摒弃了夤息脉气、烁息心法的合成之方,另做它求。
苏阳、竹义自与夤息脉气无缘,好一身材质,只能拜涧正尘为师,学个烁息心法,难如刑千老者所期。刑千老者看着气闷,觉得这事蹊跷,又搞不清楚,越琢磨越烦,恼得呆不下去,便道去找大徒儿,也离了嵩山,再没回来。
夏圣平与何奂雄素来意气相投,私交甚厚。曾听其道从未滥杀无辜,夏圣平绝无所疑,深知何奂雄唯有狂癫之象,不会凶残欺满,且其说一不二,向来诚挚。后来夏圣平暗知何奂雄已隐居武当山,亦为友相满,不与派内传告,两人秘密交往。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5 21:23:29 +0800 CST  
何奂雄自告老友,乃涧正尘心术不正,为攫掌门之位,不惜阴谋辣手。但其都为推测,而无实据。夏圣平也不认为涧正尘有那么坏。后观涧正尘十多年来执掌本门,一派高风,更信他绝非大恶之人,想来当年之事,定然已有其他门派的介入,早在分化嵩山派的能力,意图大犯。
如今四岳派狼子野心显露,夏圣平更当不言自明。
涧正尘也已想到了这些,只怪他当年虑事不周。想方设法从夏圣平处探得何奂雄所在,暗中派人细察。确知何奂雄心性依然如初,绝对没有滥杀之事,便思量恭请其归,及夤息脉气的开禁之策。
四岳派突来生事,才打乱了涧正尘的计划,不得已就将苏阳逐出了嵩山。除前提之意向,还可使他前往武当山,请何奂雄救急;向何奂雄习学夤息脉气,练成逸阳真功……
不过欲练逸阳真功极难,最好是从小就将夤息脉气、烁息心法同修,而这一时机苏阳已失。他便得凭自幼习练的心法精熟之身,掌握住脉气的走向,劲移层层盘关,冒个大险。若能有成,才不费多少辰光,可力抵十载精成,速得逸阳真功。
嵩山派于此危难之际,便有望得苏阳及何奂雄之能,平添两翼,还可以逸阳内力使野游侠复元,两强之中再添一个强者,量来就没有难关不能过度。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6 14:56:04 +0800 CST  
以上种种便是夏圣平对于苏阳的絮叨,大致如此。他把该讲的都讲了,留些内情自知,以防不测。
这会儿夏圣平已挺起劲,挺胸向前,大有老夫纵浪之怀想——最高兴可能与同门好友何奂雄并肩而战,直待扬眉吐气,在四方奸贼与朝廷的重重压力之下直起腰来。
苏阳仰望青天,一副从容之相,也够神气。夏圣平回望一眼,瞅着很满意,想他真似可造之材,刑千老者没有看错。但听他道:“可惜,习练逸阳真功还须从小勤学八段气运之法,竹义勤于剑术,对此早荒废了。”
夏圣平道:“因此我们才要你前往武当,好在你气运不差!”苏阳道:“你们疏忽了。”夏圣平方一呆,苏阳走上前去道:“我不便有违派中禁令。”夏圣平才笑道:“你已非本派弟子。”苏阳则道:“派外弟子,不便奉命。”
夏圣平急忙相劝:“将你赶出派外只是权宜之计,不必耿耿于怀!”苏阳道:“没有,我反而有点高兴了。”夏圣平一时糊涂道:“你乐意……修练逸阳真功全靠你了!”苏阳直接道:“我不愿意。”
夏圣平一气如噎,道:“你……不愿意,本派完了!”苏阳干脆道:“我管不着。”夏圣平大怒道:“本派待你不薄——十多年恩重如山!”
苏阳道:“唉,压死我了。”毫无报恩之意。
楼主 于木牙  发布于 2018-07-27 21:20:52 +0800 CST  

楼主:于木牙

字数:329774

发表时间:2018-07-02 17:09:3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1 17:08:43 +0800 CST

评论数:68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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