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东看到这不禁鼻子一酸，心忖晓斌信中一直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可临到末了还是暴露了自己心底里的那抹挥之不去的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晓东其实这几个月里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晓琪单独谈谈。他准备以大哥的身份劝劝晓琪，以她和晓斌两人彼此倾慕这么些年走到今天，不容易啊！可仔细一想又觉不妥。原因当然有多方面的，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以他的身份这么做岂不显得毛家太自私了点？他毕竟是晓斌的大哥啊！
现在，晓斌来信了，听口气，他对做通晓琪工作好似很有信心，可又让他去侧面试探，这不又显得很没把握吗？哎，自己的这个弟弟啊，思维总这样有异于常人！这简直就是‘跳跃性’思维嘛！明明和晓琪感情处在‘冰封期’，却异想天开一步跨过‘回暖期’，直接迈入‘炽热期’，这怎么可能呢？‘冰’与‘火’难道就隔层纸吗？
为了将‘试探’做得顺溜自然一点，晓东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小梅给晓琪打了个电话，反正她们两人间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过。令晓东万没想到的是，晓琪竟一口答应和他们一块去东北。听口气，即便他们不去，她单独也会去的。看来，自己的那个傻弟弟引力还真不小呢！

这一行三人到了835农场后，在晓斌引导下，不仅看到了现代化大农场的气派与壮观，还参观了‘沙田岛’的秀丽风光。晓斌介绍说，每年当春天大地复苏，冰凌花第一个吐露芬芳，兰花、百合花、金针花竞相开放的时节，那便是岛上最令人心醉神迷的时候，因为成群的大雁、白鹭，尤其是白天鹅，还有丹顶鹤从遥远的南方陆续归来，数量多、阵容整齐、展翅齐飞、遮天蔽日、引颈长鸣，百里可闻啊！
小梅陶醉在晓斌的描述中，突然眼珠一转问道：“去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你好像还没到北大荒吧？你咋知道那美丽动人的景象？你肯定在忽悠我们！”
晓斌有种被人揭穿的尴尬，不过立马恢复平静道：“我们杨场长告诉我的呀！农场只要来了新人，他都会向其不厌其烦地嘚瑟一下这块风水宝地，所以我也就如法炮制喏！我虽然尚未亲眼所见，但你敢怀疑这其中有假吗？”

“诶，你一说到杨场长，我就想起前天在他家喝酒吃饭时，他提到的那件事。”晓东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事啊？快说说，我咋就不记得他说过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呢？”小梅急不可待地问道。
“杨场长对我说：你这个弟弟是个人才啊！笛子吹得好，那自不必多说，你肯定清楚。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利用业余时间翻译的科技资料啊，可了不得啦！连远在哈尔滨的农垦总局科技处都打来电话啦，问我们这是不是有个叫毛晓斌的，我说：有啊！怎么？想挖我的人啊！没门！”

晓东一口气把杨场长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不光令小梅和晓琪听着惊讶不已，连晓斌自己也惊讶无比啊！这杨场长怎么这之前连一句口风都没向自己吐过？大概是事情还没影，故不便跟自己说，免得自己想七想八的。要么就是杨场长本位主义思想严重，真不想放自己离开，若真是那样，那就悲催了。看来，若不是杨场长那天多喝了几杯，恐怕晓东也无缘得知这一信息啊！
“晓东哥，你没骗我们吧？那天喝酒时我们可都在桌上，怎么就你听到这话，而我们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小梅还在质疑，包括晓琪都有点疑惑地看着晓东。
晓东笑道：“杨场长那天就坐在我左手边，他是贴着我耳朵说的，你隔得那么远若都能听到，那除非你有特异功能喏！再说，你们两个被惠芬嫂左一句漂亮，右一句聪明，夸得晕晕乎乎，东西不辨的，哪还能注意到杨场长跟我窃窃耳语的这一幕呢？”
“好了，你们听没听到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晓斌的才能若真的得到上级部门的重视和赏识，那晓斌同志，这835农场，你恐怕就待不长喏！”晓东上半句说得还像是正经话，可下半句拿腔拿调的，纯粹像是逗晓斌开心似的。
晓斌却故意不为所动道：“我毛晓斌刚来835一年不到，虽不敢说这辈子就扎根农场，立志边疆，但也不至于让你一两句诱惑之词，就变得心神不定，以至军心涣散吧！”
然而，说归说，笑归笑，晓斌还真觉得此事有门。不为别的，就因为晓斌大学本科四年，一直对科技英语翻译不光兴趣浓厚，且钻研有方，单是在科技英语大词典，以及其他一些专业工具书上，他就投入了一笔不小的资金。而且在大三和大四阶段，他所翻译的多篇科技专稿都分别在好几家不同的科技杂志上刊登过，所以说晓斌在此方面是具有一定底气的。

果然，半年多后，就在晓东踏上远赴大洋彼岸的航班，进行为期一年的出国进修时，晓斌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接到了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发来的一纸调令，调晓斌到《农机研究》杂志社做编辑工作。

晓斌在835农场经过近两年的基层锻炼，进步也是相当大的，不仅入了党，而且还被提拔为场部宣传科的副科长。当总局商调函寄达之时，杨场长既开心又伤感地说道：“晓斌啊，去吧，是鹰就该有更大的一片天空翱翔。打从上面科技处打来电话了解你情况时，老哥哥就知道你迟早是要离开农场的。之所以没早向你吐口风，是不想让你失去惊喜啊！再者，也为了让你在此安心多做点成绩和贡献，这样对你下一步发展岂不更有益吗？别忘了有空常回农场看看，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晓斌紧紧握着杨场长的手，喉咙哽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说实在的，短短两年不到，如果说晓斌能在835体会到家的感觉，杨场长的作用可以说居功至伟。连晓斌自己都数不清在杨场长家吃过多少饭，喝过多少茶。虽说几乎每次去，杨场长不是说要向晓斌讨教几招笛子技艺，就是说有请晓斌辅导一下英子的学习，可晓斌心里清楚那都是幌子，其真正用意还是让晓斌少一点乡愁，多一份家的温馨。如果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之一，那在晓斌这便该是‘他乡遇贵人’才对。
好了，晓斌从城市到边疆，又从边疆回到了城市，仿佛完成了一次人生的大轮回。而哈尔滨，这座素有‘东方莫斯科’之称的省会城市，已张开双臂欢迎一位来自边疆生产一线的热血青年。至于晓斌能否在全新岗位上做出更多更大的成绩，那就看晓斌的智慧和才能能否得以尽情的施展，还有命运之神能否再次垂青于他了。

第189章 终成眷属


转眼便到了1987年。这一年晓东和小梅，这对从小‘恋’到大的恋人终于步入了婚姻殿堂。说起他们两人的婚事，那也是一波三折，或者说是一拖再拖，楞是从85年拖到87年才把婚事给办了。
小梅是1984年大学毕业的，毕业时就很想直接分配到省城工作，因为晓东在省城啊，可世上事哪有那么如人所愿的。不出所料，小梅一毕业就被分配到江城。在江城师范学校工作一年后，小梅就开始为调动工作积极行动起来。可调动工作得有理由啊，在当时的政策环境下，没理由，别说接收单位不好找，小梅所在的师范学校也不会轻易放人啊！
不得已，晓东小梅两人一商量干脆先把结婚证领了。这下理由总算有了，为照顾夫妻关系嘛，走哪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了。然而，事情却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原单位放人倒没费什么周折，可新单位接收时却哼哼哈哈，有关领导就是不表态，更别提签字啦！说白了，不就少了点‘意思’吗？而晓东和小梅两个又偏偏都属于‘傻白’青年，他们哪会搞社会上流行的那套‘迂回’、‘变通’手段呢？于是，事情就这么拖着。

本来两人打算一俟小梅调动成功，便在当年底，也即85年底，赶在晓东出国进修前把婚礼办了，可谁知调动落实不了，他们俩的婚礼也就‘搁浅’了。不是说调动不成就不能办婚礼，而是情绪不在状态，哪有心思‘洞房花烛’呢？可事已至此，咋办？小梅一跺脚对晓东道：“那就干脆等一年，等你从国外进修回来再办婚礼，没准，那时候我工作调动的事也落实了，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晓东想想也是，反正这今后一年自己又不在国内，把新婚蜜月的‘甜头’留到一年后慢慢品尝也不错。可谁知晓东在美国宾州大学完成一年的进修计划后，美方导师却好意提出让晓东增加一年的研修期，顺带拿个硕士学位。晓东岂有不愿，经过向国内的一番汇报、申请和审批程序，晓东在美国便又多待了一年。直到87年底，晓东才终于学成归来，额外收获便是拿到了美国宾州大学工程机械硕士学位。
按说晓东在美国都多待了一年，小梅调动的事早该办妥了吧？哼，想得美！在当年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人才流动之难也许‘难于上青天’。这绝非危言耸听。这里面有体制本身的僵化因素造成的，可更多的时候恐怕还得从当权者的个人素质上找原因。

多少年来，人们叱官僚主义，骂权力腐败。没准，人们叱骂对象的很大一部分正是那些手握人事大权的领导。且一个单位不论级别高低，只要你有人事权，你就不愁没人求。也许是被人求多了，礼也收惯了，忽有一天，逢上一个‘不求’也‘不送’的主儿，掌权领导会突然觉得碰到了一个‘异类’。而碰上‘异类’，领导哪会有好心情？
小梅就属于这样一个‘异类’。她联系的新单位是省城直属教育厅管辖的一所教师培训学校。如果小梅稍微懂点‘行情’，行点‘俗套’，也就是给领导‘意思’一下，那调动的事也许早办妥了，可小梅只知道左一趟，右一趟地跑，跑去只会问‘研究了没有？’‘通过了没有？’‘还要等多久啊？’等等。连看门的大爷都为她干着急、抱不平，连带还跟着受点委屈，因为领导已‘剋’他好几次了，说‘以后闲杂人等不许随便放进单位。’那‘闲杂人等’指的就是小梅。
可小梅最终还是进了这家单位。你若以为这家单位的领导是被小梅的‘执着’感动了，继而大笔一挥‘同意接收’，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也。别忘了，中国是个有着两千多年封建传统的国家，‘官本位’的思想早已深入到社会的层层面面。办事不花钱，那就得凭关系。

不是说‘朝里有人好办事’吗？而且小梅还的确不缺这方面的资源，且不说自己父亲，还有公公都是官场中人，虽都已离休在家，不在任上，可单凭他们的老关系办这么点小事，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可小梅知道家中的这两个老头都一个‘德性’，一辈子清高，从不为儿女私事行方便之门，所以打一开始她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那还有晓琪呢？若是求晓琪父亲帮个忙，恐怕也就一个电话，所有难题分分钟搞定。小梅不是没想过这条路，可这条路小梅却是更不愿走。道理很简单，既然自家人都不愿麻烦，她又怎会腆着脸去麻烦并不熟悉的晓琪父亲呢？她仿佛就认准一条道：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可眼看着小梅这么跑来跑去，如此辛苦，又如此执着，田文芝是既心疼又着急啊！她为此几次私下里跟毛大年商量，是不是拜托有关领导稍微打个招呼，递句话，可毛大年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不着边际地劝慰田文芝：事情会有转机的。田文芝却认为毛大年这是过分爱惜‘羽毛’，就知道拿此话敷衍她。
眼瞅着又到年底了，晓东再过不到一月便要回国了，可小梅调动的事至今尚未着落，田文芝心里头那个急哟！也许是她平时大包大揽惯了，小梅的事没办妥，她自然深感自责，她甚至觉得，晓东一旦回来，她何以面对晓东啊，就仿佛她跟晓东做过什么承诺似的。

也就在田文芝心烦意乱之时，家里来人了，是毛大年单位的几位现任领导专程前来慰问离休老干部的，其中就包括人事厅张厅长。一行人在客厅沙发上分别落座，一边寒暄，一边夸赞大年身体倍棒，精气神特佳，田文芝这边则忙着给客人们奉茶、递烟，上果盘、瓜子等等吃食。
当听到张厅长问及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厅里帮助解决时，田文芝直瞅着毛大年，见大年欲言又止的样子，忙接过话头道：“张厅长，其实有个困难我也不知该不该说，但既然领导问到这了，我就斗胆说出来吧。”
张厅长笑着答道：“不用斗胆，有困难尽管说，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了解情况，并帮助解决困难的，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们肯定尽力去做。”
于是，田文芝便把小梅调动所遇困难做了一个完整的介绍，末了，还犹疑着问了句：“我提的这个困难，不算是找领导开后门吧？”
张厅长没有立马回答田文芝的话，而是转头对身边一位年轻下属严肃道：“小杨主任，这事你负责落实解决，另外查一查这所学校的负责人久拖不办的原因到底何在，以及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问题。”
“是，我回去就落实并调查。”杨主任恭敬道。

张厅长交待完此事后才面对田文芝正色道：“田老师啊，你这不是开后门，而是帮助我们纠正不正之风啊！本来一件按政策规定早该办好的事，有的领导干部就是拖着不办，还一拖竟达两年之久，是不是非得送点好处才与人方便啊？可恶！这种人，说他们耍官僚、不作为那是轻的，说他们严重损害政府形象，极端败坏党群关系那才是切中要害、触及本质。”
嘿，神了！小梅的事一旦有了人事厅的过问，就像锈蚀多年的机器给加上了超级润滑油一般，立马便欢快而又高效地运转起来。三天不到，小梅便接到通知可以到新单位报到上班了。
然而，田文芝还是有点担心，怕新单位的领导因挨了人事厅的批评会给小梅‘小鞋’穿。其实田文芝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那个不开眼的腐败分子随着小梅的上岗，他倒戏剧性地很快下岗了，原因是他被查出的乌七八糟问题多到用车载斗量！下岗也许只是第一步，后面肯定还有司法程序为他‘量体裁衣’呢！
晓东和小梅的新婚大礼是在晓东所在的工大小礼堂里举行的。那天来的人可真多，除了新郎新娘双方家长外，还有男女双方的同学同事、亲朋好友等。
晓斌是从哈尔滨乘飞机专程赶回来的，老哥新婚大典他可不敢缺席，陪在晓斌身边的自然还有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晓琪。

而比晓斌晓琪更招人注目的，便是一身戎装的建国和小燕。小梅为大哥大嫂能赶过来参加她的婚礼感到无比高兴，也倍有面子。尤其是建国胸前那熠熠生辉的军功章，明眼人一眼看去可能会发出一声惊呼：喂，没搞错吧？那可是一枚一等功勋章啊！一等功勋章可不是轻易能获得的，那一定得有重大贡献啊！
细一打听，果然此勋章来之不易。那是建国前不久在老山、者阴山防御作战中率侦察大队深入敌后，奇袭敌师指挥所一个，炸敌弹药库两座，因战功卓著而特获此功勋奖章。英雄啊！旁边一众来宾莫不发出由衷赞叹！
来宾中有两位要在此特别提一下：一位是权校长，他是晓东，当然也是晓斌的伯乐，同时还是他们成长的见证人，晓东要借此大喜之日对权校长表达由衷的谢意；另一位便是张晓娟老师，她是毛大年和田文芝的老同事，同时也是小梅多年的班主任。小梅受其恩惠颇多，尤其是在临近高考的前一年，正是由于张老师的及时提议，小梅幡然觉悟，迅速‘理改文’，这才有了后面顺利迈入大学之门的可能。小梅特别感激张老师，故专门邀请张老师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以分享自己这一人生最幸福快乐时刻。
晓琪再次承担起摄影师的职责。她动作麻利，技术娴熟，又善于指挥调度，拿着部照相机迅速将晓东和晓斌与恩师权校长的合影，以及小梅与张老师的合影全都悉数揽入镜头。那天她在晓东婚礼上拍下的照片绝不少于庐山上所拍，唯一遗憾的是在这样一个欢乐而又难忘的时刻和场合，她只顾着给别人拍照，而没给自己留下哪怕一帧影像。

第190章 晓斌挂职


婚礼的最末一个节目应该是闹洞房这一环节，可晓东却别出心裁地将这个环节改成了场面盛大的舞会，不就为了乐一乐吗？那舞会正好是年轻人尽享快乐的最佳方式，这也是晓东借用礼堂办婚礼的最大用意。
那天晚上，参加婚礼的嘉宾们，当然，其中大多是年轻人，难得体验了一把狂欢节的滋味，以至于后来不少人都效仿晓东的做法。要想躲过闹洞房时可能出现的尴尬，那就让年轻人进入狂歌劲舞的世界吧！其实，晓东如此设计倒不单纯是为了躲避尴尬，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他那‘螺蛳壳式’的蜗居实在是闹腾不开嘛！
晓东和小梅的新婚爱巢就是学校分配的筒子楼里的单身宿舍。那是晓东出国进修前就已申请到的，按规定每人只能申请一间，且不管你是单身还是由单变双都是一间，谁让那年头学校房源紧张呢！可范书记也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赶在晓东新婚大喜前，从校后勤处又弄出了一间，对外说是让晓东临时先住着，一旦后勤调配不过来，这额外加的一间还得随时让出来。可时间一长，谁还老盯着这事呢！
对于能突然多出一间房，晓东和小梅可是喜出望外啊！虽说两间都不大，一间8平，后加的这间仅7平多点，合起来也不过十几平，可好在门对门，用起来方便！最重要的是有了这多出的一间，晓东和小梅便能将蜗居划出功能区了：大点的那间是卧室兼书房，而小点的则既是客厅又是餐厅，这和筒子楼里其他已婚小家庭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啊！别人家那可是什么都混为一‘堂’哦！就那样的条件，别说接待客人，连父母来了也觉得站不是，坐也不是啊！而晓东正因为多了一间，所以便让身边不少同事伙伴羡慕眼馋得不得了啊！

晓斌参加完晓东的婚礼后并没马上回东北。这几年里，虽说他也回来过两次，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这回他打算在家多住几天，一方面好好陪老爸老妈聊聊，另一方面，他还要专程拜访一下晓琪的爷爷和父母，并且这次拜访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这次回来的主要任务之一。
他爱晓琪，他就得尊重晓琪的家人，更何况晓琪的爷爷，还有父亲一直是晓斌景仰的革命老前辈，晓斌没准还可以从他们那获得宝贵的经验和启迪呢！如此一想，晓琪家的深院大宅也就不再是晓斌踏入其门的心理障碍了。
当然，晓斌最重要的心理转变还是反映在他和晓琪的关系上。在经历了那次和晓琪情感危机的重大考验之后，晓斌觉得他和晓琪的感情不仅没有淡化削弱，反而变得更加稳固、更耐风雨了。晓斌调到哈尔滨工作的这两年，晓琪已先后两次北上哈尔滨。尽管是全程坐火车，但毕竟2000多公里的路途摆在那，一趟下来两腿都坐肿了，让晓斌好不心疼。
可晓琪却总是蛮不在乎地样子道：“没事的，一觉睡过来，肿就消了。”接着，又半真半假道：“真心疼我，那就赶快把我调过来啊！我还真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呢！浓浓的北国情调，尤其是哈尔滨的夏天，比我们肥城要凉爽宜人多了。对了，这回我特意赶在夏天过来就是想一睹太阳岛上的美丽风光，你可一定得抽空陪我去玩一玩哦！”
说着，晓琪便情不自禁地哼唱起那支由郑绪岚首唱，曾火爆一时，且风靡全国的金曲《太阳岛上》：‘明媚的夏日里天空多么晴朗，美丽的太阳岛多么令人神往，带着垂钓的鱼竿，带着露营的篷账，我们来到了太阳岛上。……’多好听的歌儿！多美的意境！晓琪都唱完半天了，晓斌竟还沉浸在歌曲的烂漫情境里不能自拔。

那不过是半年前的事。在刚刚过去的那个迷人的夏天，晓斌带着晓琪不仅多次徜徉在哈尔滨最著名的中央大街上，饱览各种风格的欧式建筑，还参观了索菲亚教堂。教堂广场的喷泉很漂亮，可晓琪更喜爱广场上那些对她不时叫‘咕咕’的成群的鸽子。太阳岛自然不会漏掉，晓斌专门花了一天时间陪着晓琪在太阳岛上玩了个够，只可惜他们不懂垂钓，也没有露营的篷账，他们能做的只是换上泳装在松花江边尽情地遨游。
从太阳岛回来后，当晓琪再次问他有没有考虑把她调到哈尔滨来时，晓斌发现晓琪这回是严肃认真的，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回答。他不是不想把晓琪调过来，关键是他觉得兹事体大，不是他和晓琪两人商量着办就行，他得先征求一下晓琪爷爷，还有她爸妈的意见啊！
可当着晓琪的面，他不能装聋作哑，他得有个说法，但是他又不好按心里想的说，只好搪塞道：“你调还是不调，得等半年后我的情况稳定后才能定。”
晓琪忙问：“难道你现在的情况不稳定吗？你不是在杂志社待得好好的吗？连编译室主任的位子都坐上了，你还不满足？”
晓斌故作神秘地凑到晓琪耳边压低声音道：“作为公家的人，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喂，毛晓斌，你能不能不跟我打哑谜，有话直说好不好？”晓琪显得有点生气了。
“好吧，那就直说吧，我可能要到基层挂职，社长跟我谈过一次，让我做好思想准备呢，只是到哪挂职，挂多久，目前尚且是未知数，所以你让我直说，我也只能说到这。”
这下轮到晓琪不知该做如何回应了，楞了半天才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挂职通常有挂一年，最多两年的，就不知你挂职结束后，是回原单位还是另有安排？”
“所以说嘛，还是要等这些未知数有了确定答案，我才能回答你调不调的问题啊。”晓斌如释重负般地附和道。
可晓琪这时却出人意料地叹了句：“哎，我可不愿你走我爸的那条路，我喜欢的可是单纯率真，有说有笑的晓斌啊！”
晓斌乍闻此言颇觉意外，一时间瞪大眼睛哑然地注视着晓琪，仿佛才认识晓琪一般。

转眼半年过去了，当初的未知数现在已有了答案。就在晓斌赶回来参加晓东婚礼的前一个星期，晓斌的挂职任命也下来了，具体说来就是到哈尔滨市下辖的图和县担任分管文教的副县长，挂职期限两年。晓斌这次回来参加晓东的婚礼，完了回去就要走马上任。

当晓斌把自己的这项挂职任命跟父母通报后，毛大年和田文芝都颇觉不可思议。在他们眼里，晓斌哪里是当官的料子，他就是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愣头青嘛！换做晓东去干，那还差不多，因为晓东在他们看来一向稳重，无论说话办事都有条不紊的。可‘造化弄人’啊，该当官的去做学问了，而该做学问的，却又偏偏踏上了仕途。
然而，晓斌却大不同意父母的看法，认为老爸老妈总以老眼光看人，这世界上只有人的变化才是最大的。拜托，看清楚点，今日之晓斌早已不是昔日的晓斌了！好歹他也是单位正科级的主任了。这近一年主任，他不也当得像模像样的，连社长都经常夸赞他工作很有方法，专业能力又强，要不上面选拔干部第三梯队人选时，怎么一眼就看上他了呢？
当然，晓斌只是在家里，在父母面前才敢这么放肆表现，低调谦逊应该是一名干部的基本素质，所以说到末了，晓斌仍不忘坠一句：“挂职只是上面对我的锻炼和考察，也许两年后我还是回到原单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其实，我还是喜欢做点实实在在的跟我专业有关的工作的。”
“嗯，你有这种态度，我就放心了。”毛大年听了这半天，到这会终于颔首表示赞许。
正说着，家里电话响了，晓斌跑过去一接，是晓琪打来的，这才想起晓琪跟他说过，他什么时候去她家拜访得等她电话通知，她爷爷倒是随时在家，可她父亲什么时候在家很不确定啊！现在电话打来了，说明她爸也在家里。晓琪要晓斌立马过去，中午就在她家顺便吃个家常便饭。看来，晓斌这个准女婿说登场就要登场了，晓斌到她家到底会如何表现，以及晓琪家人又如何看待晓斌，且听下回分解吧。

第191章 渐入角色


晓斌刚一放下电话，田文芝便一旁问道：“是晓琪的电话吧？”
晓斌点了点头，跟着道：“她约我去她家和她家人见见面，聊一聊。都好久没见了嘛！从礼节上……”
“你不用跟我解释，难道你妈连这点事理都不懂？我要跟你说的是，晓琪这姑娘，妈喜欢。想当初，你大学毕业一声不吭就跑北大荒去了，放着多少姑娘恐怕都跟你闹掰了，可人家居然还原谅了你，就冲这点，这世上你就再找不到第二个晓琪这样的。原先我还以为这高干家庭里的女孩子恐怕都娇气得很，可现看来我是太主观了，太小看人家姑娘了。”田文芝一口气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多。
晓斌是一边看表一边不住应道：“妈，您说得是，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人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了。这大概是您后面要跟我说的吧？我先代您说了。您老人家如果没有更多要吩咐的，那我就赶紧赴约去了，免得人家长辈想见见我这个晚辈还得一等再等。您说是吧？”
“你就会跟我耍贫嘴，去吧，去吧！”田文芝这边话一落音，那边晓斌麻溜拎起挎包，转身便飞奔下楼了。人都没影了，可楼道里还传来他丢下的招呼声：“中饭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稳重，哪有点副县长的样子啊！”田文芝忍不住还是要唠叨几句。

毛大年却一直眯着眼睛在沉思，半晌，才冒出一句：“我看晓斌也快了。”
“你是说……他也要结婚成家了？”田文芝犹疑道。
“你以为呢？”毛大年反问道。
“可他现在还不晓得最终在哪生根呢，这家咋成啊？”田文芝一脸愁苦地应道。
其实，田文芝发愁的事也是晓琪家长焦虑的问题，尤其是晓琪她妈，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格外上心。这也难怪，好像社会上早有一种通识，那就是在婚姻问题上，年轻小伙子往往都没有时间上的紧迫感，男人嘛，大可以悠着来，恋爱谈个三年五载也无所谓，可姑娘就不一样了，拖不起啊！屈指一算，晓琪开年已26，若算虚岁，那就27了。若等晓斌挂职2年再结婚，那就30差不离了。对于待字闺中的女孩，这简直就是拿青春做赌注啊！

晓斌骑着自行车，一阵猛蹬，没用多久便拐进了晓琪家住的那条小巷，大老远，就看到晓琪在自家院门口候着了，晓斌一偏身下了自行车，同时忙不迭地问道：“我没来晚吧？”
看着满头大汗的晓斌，晓琪既好气又好笑，却又有点不忍道：“让你马上来，也没让你跟赛跑似的这么赶啊！跟我来吧！”
当晓斌随着晓琪从小楼一侧一条专用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梳洗室，洗洗弄弄，捯饬整齐后，再随晓琪往楼下客厅去。刚一拐过楼梯的拐角，晓斌远远便看见晓琪爷爷和晓琪她爸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聊着什么，也许他们已等候晓斌多时了。

晓斌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去，对着两位长辈赔罪道：“对不起，晓斌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还请爷爷、伯伯多多恕罪。”
晓琪爷爷笑呵呵道：“斌斌同学，你是来迟了，但不是今天来迟了，而是就以往看，你来迟了。”见晓斌有点晕菜，爷爷接着道：“记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六年前吧？六年对你们年轻人或许不算什么，对爷爷可是一段不短的岁月啊！”
晓斌心中立马感到一阵歉疚，的确，人生能有几个六年啊，遂赶忙表态道：“爷爷批评得是，晓斌今后哪怕再忙也一定抽空来看爷爷，我保证。”
爷爷仍然笑着道：“保证就不必了，年轻人当以工作为重，能偶尔抽空看看爷爷，爷爷就心满意足了。”
晓琪爸这时指着沙发对晓斌道：“坐吧，坐吧，别老站着说话。听晓琪说，你马上要到基层挂职。好嘛！这是一个锻炼你的好机会嘛！说说看，你对挂职都有些什么想法啊？”
晓斌略微想了一下说道：“说实话，当我们领导跟我打招呼，说有可能安排我到基层挂职时，我以为那不过是种可能而已，并没太多放在心上，况且我从内心里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从政的。可当真接到挂职的任命通知时，我先是觉得这是命运跟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甚至还一度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至少过了两三天吧，我才慢慢开始思考到底该怎样迎接这一人生挑战。眼下，要问我对挂职有些什么想法，我想应该不外乎以下三点吧：

第一，到基层是去学习的，而不是去当领导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态，我想，自己因工作不顺感到痛苦事小，导致工作出现失误那才是事大。我对此是有清醒认识的，本来嘛，我对基层情况就不熟悉，下去后，如不认真学习、请教，不充分了解情况，工作怎么得以展开呢？
其次，既然是下基层，那就得有吃苦受累的准备。如果总是浮在上面，只和机关干部沟通交流，那肯定是不行的。要到一线去，真正深入到群众当中了解情况，发现问题。因为只有发现问题，才能谈得上解决问题啊；
最后，要尽量利用自己所学知识和技能在有限的挂职期限内干出点实绩。按领导找我谈话时所说，我分管的那一块是文教口，那我就尽量在这方面多下功夫，争取有所表现吧。当然，我尚未到岗，我即将面临的情况到底会是怎样，尚且一点不摸底，所以，这最后一点目前也只能算是我个人的一种良好愿望，一切都要待去了之后才能做出客观判断，乃至抉择。
以上三点仅是我目前的初浅想法，还请爷爷和伯伯对晓斌不吝赐教，多多指点才是啊。”
晓琪爷爷带着惯有的微笑，捋着长髯说道：“想法尽管有不成熟之处，但能达此境界也属不易了。斌斌啊，我要告诫你的是：万事开头难，头开好了，后面的事就相对容易了。还有就是‘干中学’，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不都是这么一路摸索着走到今天的吗？虽有曲折坎坷，但却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啊！”
爷爷的话言简意赅，却让晓斌有醍醐灌顶之感，晓斌心忖就冲爷爷这番话就不枉今之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