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累-乡村篇

八十年代,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小孩。
傍晚,一位少妇坐在自家院子里纳凉。“到屋里去吧,快要生了,立秋了早晚凉。”老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对少妇说。少妇应声起来向屋里走去。老妇人笑眯眯地盯着少妇的屁股看了看,心里乐道:我儿媳妇的肚子里准是个胖孙子。
老妇人见儿媳妇走到内屋门口,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一手托着儿媳妇的胳膊,“二十几岁的人了,都快做妈妈的人了,小心点!我那宝贝孙儿可在这肚子里呢!”直到那少妇在床上躺好,老妇人这才放心地去张罗吃的。
厨房里那是“酸”当先啊。酸儿辣女嘛~没多久,老妇人弄了碗酸菜鱼笑眯眯地端过来,“我的乖孙子,瞧奶奶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这可是你爷爷昨儿个特意跑到市区给你买的哦,跟我们村里卖的可不一样。”少妇默默接过来,慢慢地吃着,老妇人就待在一边笑眯眯地望着儿媳妇的肚子傻笑。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
“巧婆婆啊!我儿媳妇要生了。”老妇人跑到村里的产婆家中高声叫道。那个叫巧婆婆的妇人,闻言忙抓起碗快速地把饭吃完。随后就跟着老妇人出去了。一路上,老妇人笑眯眯地说:“我家宝贝孙子还真会挑时间。好命啊,生下来正好赶上吃午餐。”
老妇人家里,屋里的少妇正躺在床上喊着痛。“准备热水,剪刀,火......”巧婆婆招呼一声,走进里屋。一屋子的人早忙开了,巧婆婆走到床前,看了看少妇,吩咐几句就开始接生工作了。
不知过了多久,娃娃生出来了,巧婆婆把剪刀在火上烤了烤,把脐带剪断了。随后接过早准备好的毛巾把娃娃周身擦了一下,用包裹一包递给老妇人。老妇人接过娃娃,伸手一摸,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淡淡地说:“漂亮是蛮漂亮的,就是少了样东西。”没一会儿,巧婆婆取出胎盘放入一旁早准备好的坛子中。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产房中已经收拾妥当,娃娃已经包裹好,放有胎盘的坛子也按传统安置完毕。应有的欢乐与喜庆没有出现,而是压抑的冷清与失落。室外的青年走进来,也许是第一次做父亲吧,感觉很新鲜,他抱起小娃娃瞧了瞧,“你怎么不哭啊?”不知怎么滴,小娃娃竟冲着年轻的爸爸“呵呵”起来,听起来像笑。这么一来,屋子的沉静倒是打破了,有人逗着娃娃说:“小娃娃啊,你怎么那么急啊?是不是看到我们吃午餐就忙着出来啦,丢了一样东西啦!”小娃娃只是安静地眨了眨眼睛。
老妇人也许心里落差太大,冷清的吩咐几句,就走出屋外。按照传统。月子里亲戚们是要上门看月子的。老妇人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失落,一边打理家务。到了傍晚时候,老妇人瞟了眼换下来的尿布,淡淡地自言自语般地说:“做长辈的是不洗尿布的,对子女不好。我坐月子的时候啊,你奶奶连内屋都不进的。”说罢,老人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些家务。
老妇人的一家,从娃娃的出生就笼罩着沉闷闷的气氛。没有人去关心产妇的心里感受。大家的心里头早被那满满的失落占满了。抓得这么紧,要孙子的话就是超生,那样的话,做完月子就得准备了……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08:58:00 +0800 CST  
“这几天,亲戚们会过来看月子,大家正好相互问问聊聊,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这玉儿做着月子,暂时没动静的,一出月子就不好说了。”老妇人瞟了眼床上的少妇与娃娃,压低声音与青年人商量着对策。
“嗯。”青年人闷闷地应了一声。青年人名叫顾正国,今年二十有三。去年与村里的玉儿结婚,年底媳妇就怀上了,一家人开心极了。老妇人与她老伴成天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没事儿就盯着儿媳妇的肚子瞄,研究着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少妇怀孕后,老两口又是民间里观察肚子形态,又是科学B超的,各种方式、各种途径去提前获知儿媳妇肚子里的娃娃的性别。由于先前的各项指标都显示儿媳妇的肚子里是个男娃娃,老两口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这结果,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少妇的妹妹叫根子,是位美丽又能干的姑娘,家里老小,读了些书,眼界也开阔些。这天她过来看月子。一进们就笑嘻嘻地冲着老妇人说:“她奶奶,这娃娃可真漂亮,瞧那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玩的很。”她逗着娃娃边说,“啊呵呵,瞧,这娃娃都与我谈家常了。”
根子不亏是读过书的,一出口就把家里那压得众人喘不过来气的气氛冲散掉七八分。 大伙儿也挺给力,一个个围着娃娃,你一言我一语地逗起娃娃来。然而,这刻意营造出来的欢乐,终究是不能长久维持的。没多久,那沉闷压抑的气氛就再次向众人笼罩过来。
根子逗了会儿小娃娃,轻声与顾正国说:“姐夫,去大姐那边做月子吧。”
顾正国闻言沉思了片刻,低沉地说:“好,最迟月子前几天就得离开,不然就麻烦了。我们都别对外声张,过几天你姐身体好些,我们夜里悄悄地走。”顾正国说着就若无其事地逗着娃娃,笑嘻嘻地说:“根子,你看这娃娃的眼睛像我吧?”
根子闻言笑嘻嘻地逗了逗娃娃,“可不是,瞧,这眼睛可真像姐夫。”
或许是大家有对策了吧,家里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些。根子逗了一会儿娃娃,走到玉儿床边,柔声宽慰道:“姐,你也别想那么多,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做月子的人,可不能哭,那对眼睛不好。”
玉儿哽咽着点点头。可这心怎么宽得了?从娃娃出生,满屋子人那失望的表情,能装着看不见么?她虽有读过书,可人却是相当要强的。心思缜密、敏感的她静静地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心里的委屈那是越积越多。
公婆的态度、老公的态度、旁人的片言只语都刺激着她。可要强的她,只能默默地吞进肚子里。把这一切都归于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自艾自怜的想:自己没本事生男娃娃,又有什么脸面去说他人的不是呢?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10:21:01 +0800 CST  
小娃娃出生二十多天了,陆陆续续来看月子的人还真不少,屋子里时不时地也会传出些欢笑声,只是这些欢笑声中隐隐透着心酸、遗憾。
凌晨两点半左右,顾正国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再次查点着行李;玉儿起来后,仔细把自己包裹好,取个个方巾围在头上,全身包裹严实后,用毯子裹好小娃娃。凌晨三点左右,根子领着一对男女过来,进门压低声问:“姐夫,好了吗?”顾正国“嗯”了一声,众人拿上行李,玉儿抱着娃娃,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她奶奶,你就别出来了,中午我过来给你捎个信。”根子临走前压低声对老妇人交代了一句,就紧跟着大家向村外走去。他们一声不吭、轻手轻脚地走着,生怕惊动了这宁静的夜,直到他们走出村子,才放开脚步走,大步走向不远处河边停着的一艘小船。
“玉儿,你与娃娃快快到船舱内躺好,别遭风了。”与根子一同过来的男人见大家都上船后忙招呼,“红儿,你与根子也进去,到了喊你们。”这位男子名叫柳存军,他的结发妻子红儿是根子、玉儿两人的大姐。柳存军夫妇俩是另外一个村子的普通农民,这些年一直在外讨生计。
两小时后。
“快到岸了,叫她们起来吧。”柳存军边把船往岸边靠边说。
“好,我们在那边停。”顾正国指了指前边不远处一个停靠点,就喊红儿姐妹三人准备下船。没一会儿功夫,船靠好岸,柳存军跳上岸,停泊好船,大家一个个上了岸。一行人直奔市区的长途客运车站,待大家坐上车出站,根子才折回他们停靠的船上,独自一人把把小船划回自己的村里。
上午十点左右,根子提着月子礼来到老妇人家中,那情形就是过来看月子的。进门后,根子压低声音说:“我看着他们上车的,你放心吧。这几天我们还是如往常一样,别让外人看出姐夫他们已经离开家。”
下午三点多钟,顾正国他们转了几趟车,最后在南方某个城市的长途汽车站出来,喊了辆载客的摩托三轮车去了某个郊区,最后他们到达目的地,一排农舍平房。这些平房分割成一个个单间,每个单间大概五六个平方,屋里放下床后,所剩空间无几。这排单间中的一间,就是柳存军这里的家。平房对面有个小棚子,放着个炭炉,那是他们的厨房。再远点又是一个棚,那是厕所。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11:36:55 +0800 CST  
顾正国、玉儿的到来,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起来。他们一行人进屋后,柳存军把那靠在墙上的竹板放下,红儿从一边的袋子里翻出床褥铺好。
“她们姐妹跟娃娃住床上,我俩爷们就打地铺睡吧。先将就几天,沈有福一家过几天要走,到时我们把那间屋子租下来。”柳存军说完就出门去了,红儿跑到对面的棚里开始忙晚餐,顾正国与玉儿安排行李。
柳存军出去转一会儿就回来了,红儿招呼大伙吃晚餐。他们的晚餐也就是每人一碗阳春面。大家端在手上吃,屋里实在没有地方摆放餐桌。几人三两下就吃好了,红儿收拾好碗筷,从床下拉出一个袋子陆续翻出些糖料、山楂什么的,柳存军、红儿、顾正国三人就围一起清洗山楂,清洗好之后,柳存军升起炭炉火开始熬糖料,顾正国与红儿两人在一旁串山楂果,串好一串就递给柳存军裹糖。他们三人做着冰糖葫芦,玉儿在一边照顾着自己那快满月的娃娃。
“红儿,明天你就别出去了,在家照顾玉儿母女。我与正国两人出去卖冰糖葫芦。”柳存军对红儿说道。
红儿一边串山楂一边说:“那也好,我明儿个正好去沈有福家看看,还可以做些冰糖葫芦,省得你们晚上回来还要做。”
次日清晨,顾正国跟着柳存军骑着脚踏单车出门卖冰糖葫芦了,玉儿早晨起来吃了早饭后,就闷闷地躺在床上,红儿见状叹了口气宽慰道:“玉儿,心放轻松些,眼下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把孩子弄好。”玉儿摸了一下眼角的泪哽咽道:“姐姐,你说我们怎么命这么苦啦?”
红儿闻言叹了口气说:“你这还在月子里,淌眼泪不好,自己心得放宽松些。”
玉儿默默地流着泪,不说话。红儿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那个沈有福,他们家也是这样啊,从生了来弟,到这五六年了。两个月前生了个胖小子,向老家报了喜,老家里托人找了些关系了,最后罚了八千给小孩子上了户口。你看人家那样的不也是熬过来了。现在那一家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全家人高兴得什么似的。你也别太难受,心情放轻松些,眼下情况是暂时的,总有个过程不是。哪能个个运气那么好,头胎就是个儿子才好呢,我们也得有这个命不是?”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12:14:14 +0800 CST  
午后,玉儿还是躺在床上暗自伤神,门突然开了,红儿淡笑着走进来,“玉儿,扣子嫂子带着八千过来看你们了。”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抱着胖娃娃的妇女走进来了。玉儿见状忙坐起来。
来人是沈有福的结发妻子扣子,她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望着玉儿轻叹一声,宽慰道:“玉儿,嫂子我是过来人,你也别多想。眼下先安顿下来,把身子养好再说。我和有福那会也是这样,困难时还想过把来弟送给别人家领养,后来总归没舍得,就给这女娃娃起名叫来弟,盼着能添个男孩。”
说到这,扣子一脸满足地望了望怀里的胖娃娃,淡笑着说:“你瞧,现在我们不是盼来八千这小子,也算熬过来了。过几天我们一家就回去了,我们回去后那单间就转租给你们,我与房东说说,是家里亲戚让他们给你们老价格。屋里的一些家当也不值几个钱,我们带回去也费事儿,就留给你们用吧。”这个扣子倒是直爽人。
玉儿淡淡地笑了笑,“谢谢扣嫂子了。”
扣子笑呵呵地逗着怀里的儿子,“客气什么的,谁没个难处啊?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慢慢来吧,身体养好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添个弟弟啦。”
三个女人聊了会儿家常,扣子宽慰玉儿几句就抱着那个叫八千的娃娃走了。
吃过晚饭,玉儿还是躺在床上发呆。红儿忙着做冰糖葫芦。到了晚上十一点,顾正国与柳存军回来了,红儿给他俩下了些面条填肚子。几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各自洗洗睡了。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12:59:17 +0800 CST  
几天后,沈有福一家高高兴兴地回老家了。顾正国夫妇当天就搬了过去,当晚,一直沉默寡言的玉儿突然对顾正国说:“明天你买些面粉、韭菜什么的回来。”
顾正国闻言有些不解地望向玉儿,边搓着脚边问:“你要这些干什么?”
玉儿整理着床铺,淡淡地说:“沈有福家留了辆三轮车,我想明天整一下,用它做个早点摊子,卖煎饼。”
第二天,顾正国与柳存军两人骑着脚踏车出去卖冰糖葫芦了,红儿收拾好家里就到玉儿这边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玉儿奶好娃,仔细在床上安顿好,对红儿说:“姐,明天你出去去卖冰糖葫芦吧,我现在出月子了,不碍事的。”
红儿轻轻叹了口气,边帮着收拾屋子边说:“玉儿,你自己心情放轻松些,别胡思乱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把身子养好要紧。啊?”
玉儿“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想不开又怎么样呢?想得开啊。”那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凄凉。她摸了下眼角,轻叹一声,走出屋子,在外面的空地上拨弄着那辆脚踏三轮车。红儿见状走上去搭把手,“玉儿,你整这破车子干什么?”
玉儿边调试着,边说:“我把这个整整,弄个早点摊子,明天到那边的公交站旁,摆个煎饼摊子。多少能挣些钱。”
红儿抿了抿嘴,不满地说:“玉儿,你这刚出月子的人,瞎折腾这些做什么啊?”
玉儿闻言苦笑了下,幽幽地说:“姐,我这月子都出了,待着也没事,与其一个人窝在家里七想八想的,还不如弄个早点摊子,多少能挣几个钱。没事的,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也就两三个小时,不碍事的。”
红儿闻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玉儿,你也别这么急,这老话怎么说的,赚钱的日子长呢,身体才是本钱,你这刚出月子的人,得多休息,把身体想好了。”
玉儿整理好三轮车,又收拾起炭炉、盆子起来,她冲红儿苦笑了下,“姐,道理我懂啊,可是,”玉儿哽咽了一下,朝屋里床上的娃娃望了望,“我们刚过来,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出门在外,哪里都得用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这能挣一个是一个,多少能贴补点家用。”
晚上十点左右,顾正国收工回来了,玉儿给他下了碗面填肚子。顾正国接过面碗,望了望一旁的袋子,“你要的面粉、韭菜、小菜、鸡蛋什么的,我都买回来了,你看看。”玉儿打开袋子查点了一下,取出面粉开始和面,“今天生意怎么样?”
顾正国夹了一大口面条放嘴里,咀嚼几下,点点头,“还可以,都卖出去了。最后几支便宜卖了收工。”玉儿闻言若有所思地和着面,眨巴了几下眼,说:“正国,明天你回来买些橘子、苹果、芝麻,我做些别的冰糖葫芦,你带出去卖卖看,要是好卖,我们以后就接着做。”
“行啊。”顾正国喝完面汤,从水桶里盛了些水出来,把碗洗了、收起,随后从袋子里拿出韭菜,开始拣起来。两人拉着家常,为明早的煎饼摊子生意做准备。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13:55:34 +0800 CST  
次日凌晨三点多,玉儿早早起来,把东西陆续拿上三轮车安置好,奶好娃、仔细裹好、背上,关上门推着三轮车出发了,到目的地时已是凌晨四点多,她生起炭炉,摆放好食材,公交站陆陆续续有些乘客过来,玉儿的生意也就开始了,直到上午十点左右,玉儿结束了煎饼摊的生意,推着三轮车回去。
玉儿回来后,收拾好摊子,随便弄了点吃的,午餐就这么对付过去了。她数了数盒子里的钱,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心里盘算了着,“扣除成本大概能赚了四十块。”把钱仔细收好后,玉儿奶好娃,做好家务后,开始做明天的冰糖葫芦。
晚上十点左右,顾正国回来,玉儿给他下了碗面条,顾正国接过面碗问,“你们怎么样?”
“还行,娃娃挺乖的,喝了奶就睡,醒了也不闹,除了饿了、尿了才哼哼几声。”玉儿从袋子里取出橘子、苹果、芝麻,说:“芝麻、苹果、橘子的我各做五串,这三样你多要五角,明天你带过去卖卖看,行情好,下次多做些卖。”
顾正国大口吃完面,洗着碗筷,“行啊。你煎饼卖得怎么样?”
“毛的六十块。”玉儿淡淡地说,语气中有点小得意。
“不少啊。”顾正国收起碗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玉儿,“这是我今天卖糖葫芦的钱,你收好了。”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7 15:03:49 +0800 CST  
玉儿吃过饭,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下,刚准备做冰糖葫芦,忽然听到隔壁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声。玉儿愣了一下,稍稍犹豫,就走过去敲了敲门。良久,门开了,一位精神有些恍惚的妇女出现在玉儿面前。玉儿见状一惊,“锁子姐,你这是怎么啦?”
“是玉儿啊。”那妇人强打起精神招呼了声,示意玉儿进去坐,“我也不怕你笑话,要是没,”锁子苦笑着望了眼自己的肚子,“肚子内的这个算老四了,哎,这次又是个丫头片子。玉儿,你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锁子话音一路,两人都沉默了,良久,玉儿缓缓地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锁子有些凄凉地扯了下嘴角,那是比苦还难看的笑,屋里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良久,玉儿长叹了口气,“要不你们再找人做一次B超看看,或许不准呢?”
“嗯。”锁子轻轻点了点头,玉儿坐了一会儿,苍白地宽慰了几句,就回去做她的冰糖葫芦了。顾正国他们要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玉儿做完后,没什么事儿,就背着娃娃到附近走走。最后她在一处树荫下停下。树荫下有些人在下棋、打牌,周围还围着人闲聊着,显然是个户外露天棋牌室。玉儿闲着没事,就待在那儿玩了会儿,到晚餐点才回去。
吃过晚餐后,玉儿不放心隔壁的锁子,就过去瞧瞧,见她一人在家还没吃饭,随即折回自己家中,盛了碗粥送过去,“锁子姐,我盛了碗粥过来,你吃点,现在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了。”锁子哽咽着接过碗,“玉儿,我们打算明天去私人诊所。”
玉儿轻叹一声,“几个月了?”
“快六个月了,”锁子哽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幽幽地说:“先前做B超得知是个女娃娃,不死心,就又照了几次,”说着长叹一声,“就拖到现在。”
玉儿蹙着眉,“这月份不小了。”
锁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凄凉地笑了笑,双眸毫无焦距地望着玉儿,“不小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还能怎么办?”
两个女人谁也没有说话,叹着气,良久,玉儿轻咳几声,安慰锁子又好像宽慰自己般地说,“沈有福家前段时间,不是生了个胖小子吗?他们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好好养身子,以后总会有的。”这大概是她们唯一可以拿来劝慰的话了吧。玉儿陪了她一会儿,宽慰了几句,待她喝完粥就拿着空碗回去了。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1:06:35 +0800 CST  
晚上十点左右,顾正国回来放下脚踏车走进屋,望了望正在给娃娃换尿布的玉儿, “你们今天怎么样?”
玉儿换好尿布,把娃娃放床上安顿好,“还行。你生意怎么样?”
顾正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玉儿,“还可以。芝麻的明天做20个,橘子与苹果的各做40个。”
玉儿接过钱后数了数后拿出一部分钱递给顾正国,“这些你拿着明天买食材用,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是下面条,还是炒饭?”
“有饭,就炒饭吧。”顾正国说着把单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拿。
玉儿三两下炒了碗蛋炒饭递给顾正国,“赶紧吃吧,我做糖葫芦去。”
顾正国接过碗有些意外地见到蛋花,心里一暖,“还放了鸡蛋的。”
玉儿抿了抿嘴说:“恩,我打了一个鸡蛋放进去炒的。今天下午有人过来卖鸡蛋,就称了一斤。好吃吗?”
“好吃。不留着你中午吃的,你还给孩子喂奶。”顾正国扒了口饭说。
“有呢,买了一斤,八个呢。”玉儿把钱仔细收好,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明天买些花生、瓜子带回来。我回头炒炒,拿出去卖卖看。”
“好。”顾正国几大口扒完饭,洗了碗筷收起,拿过一个小板凳坐下,与玉儿一起拣菜。两人边聊着家常边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弄好后,洗洗就睡了。
次日,玉儿卖完煎饼回来,吃过饭,就开始炒瓜子、花生。她各炒了奶油味、咸味的。炒好后,放在三轮车上,背着娃娃,推着三轮车向那个树荫下走去。到了目的地,玉儿放下摊子,安顿好就坐下来纳凉。有些打牌的、看牌的人就过来买些瓜子、花生过去嗑嗑。几个小时过去,竟也卖了二三十块。玉儿约莫估算了下有十来块纯利润。
到了晚餐的时候,打牌的陆续散场,各自回家。玉儿的生意也就结束了,她喜滋滋地推着三轮车回来。张罗了些吃的,就开始做冰糖葫芦、和面什么的,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
晚上,顾正国回来,一进屋就高兴地说:“今天生意不错,毛利润不到二百多,纯利润估计有一百多块。我给娃买了几件衣裳,你看看。”
玉儿接过去一一摊开瞧瞧,“恩,挺真好看。”说着叠好衣服收起,“哦,正国,锁子他们去诊所回来了。你看我们要不过去看看?也是小月子啊。”
顾正国思量了一下,“要不我们买些馓子什么的带着过去看看。”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2:00:33 +0800 CST  
次日,玉儿卖煎饼回来就去隔壁的锁子家看看。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名叫李民强,锁子老公。他们夫妻二人来这也有五六个年头了,一直靠收垃圾讨生活。
“民强哥,我过来看看锁子姐。”玉儿进门把月子礼递给他,“锁子姐,身体好点吗?”
李民强退让着,“玉儿,你拿这些来做什么,留着你自己吃,你现在还奶着娃娃呢。”
玉儿淡笑道:“家里有呢,我不放心,来看看锁子姐的。”
锁子见玉儿过来看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玉儿,你来啦?”玉儿拿了张板凳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有些同病相怜般地轻轻拍了拍,劝慰道:“锁子姐,心放宽了,先把身子养好了。”
锁子苦笑了一下,凄凉地说:“不想啊,想不想又怎么说啊,怪,只怪自己没那个命。”玉儿长叹一口气,宽慰了几句后,就回去推着三轮车出门卖瓜子、花生了。
晚上顾正国回来,吃完饭后,洗好脚上床,累了一天的他在床上辗转,怎么也睡不着,“玉儿,你睡了吗?”
“没呢。”玉儿掖了掖被子轻声说。
“马上过年啦。”顾正国叹了口气,顿了顿,“我们今年,要不我们把娃娃丢大姐家,我俩回去看看,与爸妈吃个团圆饭?”
玉儿长长叹了口气,想了想,“嗯,娃娃不带回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也好探探老家那边的风声。”
腊月三十,顾正国夫妇收拾好行李踏上回家的路,他们没敢直接回家,先在柳存军家落脚,丢下娃娃后,这才回自己村里,到家后,天已经一片漆黑了。顾正国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一早得知消息的老妇人听说他们夫妇回来,甭提多高兴了,早早就张罗好年夜饭等着了。一家人喜忧参半地吃完团圆饭,收拾碗筷后,老妇人叹着气,说:“现在风声紧得很,过了初一,你们就走吧。”
顾正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恩,我们不在家,有人找你们麻烦吗?”
老妇人不以为然地说:“咳,来过家里几次,我就跟他们乱扯,他们也没办法。”顿了顿又说:“现在罚款数目大啊,小狗子家罚了三万。”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4:08:41 +0800 CST  
转眼,顾正国夫妇为了他们共同的梦(尽早生个儿子)南漂到这里已有一年多了。他们的小娃娃已学会了走路,高兴的时候,还会咯咯笑,嗯啊地说些简单的字、词组。他们南漂的日子虽艰辛了些,可也是有温馨甜蜜的。夫妻恩爱、彼此护持着过日子。望着乖巧可爱的女儿,他们总忍不住心酸,这么可爱的娃娃要是个男娃该有多好啊。
上午九点半左右,玉儿煎饼摊子的生意冷清了些。乘着没顾客的空档,玉儿望了眼身后自己玩的娃娃,舀了些面倒在炉上摊开,稍稍犹豫了一下,打了个鸡蛋进去,三两下就做好一个煎饼。玉儿取下煎饼就着鸡蛋多的地方,撕了一小片塞入小娃娃的口中,“好吃吗?”
小娃娃咀嚼几下,拉着玉儿的手腕,咯咯笑,“好吃。”
玉儿喂好娃娃,笑嘻嘻地说了句“妈妈吃了。”就开始吃剩下的,吃了几口,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感。玉儿疑惑地皱起眉,寻思着原因,她毕竟是怀过孕、生过娃的人。当她想到自己这次例假一直没来时,心中就有了怀疑。
当天晚上顾正国回来,玉儿跟他说了自己的怀疑,顾正国听后,沉思了一下,说:“明天上午我们到诊所看下。”玉儿“嗯”了一声,抱起娃娃抱把尿。或许是娃娃很乖,或许是玉儿带娃娃有一套,小娃娃出月子后,就很少尿床了。
次日清晨顾正国没有出去卖冰糖葫芦,玉儿抱着娃娃坐在脚踏车的后座上,顾正国骑着去诊所了。
“真怀上了。”顾正国望着化验单,心情有些复杂,怀上只是第一步,是喜是忧现在还不知道。顾正国稳定好情绪,小心翼翼地把玉儿扶坐在脚踏车的后座上,骑着车回他们的出租单间,“今天下午你就别去卖瓜子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嗯。”
“快两个月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多注意些,重的活等我回来做。”
“嗯。”
“听姐夫说,老家有事,可能要回去一趟。回去也就是这两三天,回头我问下,要是他回去的话,娃娃就让他带回去,丢给她爷爷奶奶带。”
玉儿这次没有立即应下,望了望怀里的娃娃,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恩,娃娃断奶了,吃饭、粥了。跟着我们起早贪黑的,吃饭没个钟点的,丢在老家也好。”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5:48:08 +0800 CST  
娃娃送回老家后,顾正国夫妇考虑到玉儿的身体以及现实,玉儿的煎饼摊子就不继续做了,只是下午还会推着三轮车去树荫下卖瓜子、花生。
两个月后,顾正国夫妇再次去了一趟诊所,从B超室出来后,两人如同遭雷击般,久久回不过神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强撑着回到他们的出租单间屋。
柳存军夫妇知道他们白天去诊所了,晚上一回来就先到他们这来了解情况了。两人一进屋就感受到屋里压抑的气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顾正国递了根烟给柳存军,自己拿了根点上,狠狠地吸了口,慢悠悠地吐出,良久,低沉地说:“是个女娃。”
柳存军夫妇进门后,心里就有了答案,现在听顾正国亲口说出来,玉儿的双眼就红了起来,“怎么就……”红儿说不下去了。
柳存军吐着烟,望了望顾正国,“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正国没有说话,默默地吸着烟,转头望了眼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玉儿,淡淡地说,“过几天,换家诊所再看一下,要是,”顾正国停顿了一下,“要是一样的话,那就尽早。”
几天后,绝望的几人去了趟诊所。回来后,玉儿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发呆。红儿红着眼望了望快凉的粥,叹了口气,劝道:“玉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你听大姐劝,把这碗粥喝了,老话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你这样,要是把身体弄跨了,可怎么好?”玉儿充耳不闻,毫无生气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发呆。
红儿叹了口气,“玉儿,你听大姐劝,你这样,正国出去做生意也不放心啊。”玉儿仍然无动于衷地躺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屋顶,好似要把屋顶盯出洞似的。
“你们来这一年八个多月了,没想到这次又,好事多磨啊。”柳存军叹了口气,递了一支香烟给顾正国,转头望了望屋内,“明天让红儿留家里照应两天。”
“嗯。”顾正国轻轻点了下头,狠狠吸了几口,扔下烟头,用脚尖踩了踩,“姐夫,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红儿不放心地望了望床上的玉儿,有些哽咽地叮嘱道:“正国,这粥凉了,夜里玉儿要是饿了,你要热一下再给她吃。”
“嗯。”顾正国轻轻点了点头。
柳存军夫妇回去后,玉儿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眼角不停地流着绝望的泪水。顾正国默默地收拾了一下明天做生意的家当,就上床躺下了。
这一夜,他们心中的酸楚恐怕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5:52:42 +0800 CST  
娃娃送回老家后,顾正国夫妇考虑到玉儿的身体以及现实,玉儿的煎饼摊子就不继续做了,只是下午还会推着三轮车去树荫下卖瓜子、花生。
两个月后,顾正国夫妇再次去了一趟诊所,从B超室出来后,两人如同遭雷击般,久久回不过神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强撑着回到他们的出租单间屋。
柳存军夫妇知道他们白天去诊所了,晚上一回来就先到他们这来了解情况了。两人一进屋就感受到屋里压抑的气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顾正国递了根烟给柳存军,自己拿了根点上,狠狠地吸了口,慢悠悠地吐出,良久,低沉地说:“是个女娃。”
柳存军夫妇进门后,心里就有了答案,现在听顾正国亲口说出来,红儿的双眼就红了起来,“怎么就……”红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柳存军吐着烟,望了望顾正国,“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正国没有说话,默默地吸着烟,转头望了眼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玉儿,淡淡地说,“过几天,换家诊所再看一下,要是,”顾正国停顿了一下,“要是一样的话,那就尽早。”
几天后,绝望的几人去了趟诊所。回来后,玉儿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发呆。红儿红着眼望了望快凉掉的粥,叹了口气,劝道:“玉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你听大姐劝,把这碗粥喝了,老话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你这样,要是把身体弄跨了,可怎么好?”玉儿充耳不闻,毫无生气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发呆。
红儿叹了口气,“玉儿,你听大姐劝,你这样,正国出去做生意也不放心啊。”玉儿仍然无动于衷地躺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屋顶,好似要把屋顶盯出个洞似的。
“你们来这一年八个多月了,没想到这次又,好事多磨啊。”柳存军叹了口气,递了一支烟给顾正国,转头望了望屋内,“明天让红儿留家里照应两天。”
“嗯。”顾正国轻轻点了下头,狠狠吸了几口,扔下烟头,用脚尖踩了踩,“姐夫,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红儿不放心地望了望床上的玉儿,有些哽咽地叮嘱道:“正国,这粥凉了,夜里玉儿要是饿了,你要热一下再给她吃。”
“嗯。”顾正国轻轻点了点头。
柳存军夫妇回去后,玉儿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眼角不停地流着绝望的泪水。顾正国默默地收拾了一下明天做生意的家当,就上床躺下了。
这一夜,他们心中的酸楚恐怕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7:07:58 +0800 CST  
次日,顾正国夫妇就把这个坏消息托人带回家乡,坏消息虽没人喜欢听,可等待结果的过程也是一种煎熬,早晚都得面对,又何必拖着?
他们的做法是明智的。娃娃送到家,孩子的奶奶就得知了玉儿再次怀孕的事,在老家种地、带娃的她,心早就飞到儿媳妇的肚子上了,恨不得钻到儿媳妇的肚子里看看,是不是她的乖孙子来报到了。
老妇人心里盼着儿媳妇肚子里是个胖小子,这不,她每天带着顾正国夫妇的小娃娃,口里直叫“盼盼”,小娃娃就这么得来了名字。顾正国的父亲顾志军,退位军人,当地一家大型国企工作。母亲扣子,普通村妇,种着几亩地。下面有三个妹妹,大妹顾小婉已嫁为人妻,二妹顾小柔与三妹顾小米还在闺中。
这天,顾家两姐妹在家待着无聊,顾小米逗了一会儿小娃娃,感慨着:“好无聊啊。”突发奇想,对扣子、顾小柔提议,“家里有碎布没?我们拿些碎步,做个包吧,我瞧着人家用碎步拼一起,缝得包可好看了。”
扣子闻言淡笑道:“碎布家里多着呢?你有那个耐心弄么?”
顾小米闻言兴致勃勃地说:“妈妈,你快去拿吧。”说着转头望向顾小柔,“二姐,待会我负责裁,你来缝。”
扣子起身从衣柜里翻找出一些裁缝衣服多下来的碎布扔到篓子中,“这些够拼个包了么?用不上的还留在篓子里,留着做鞋底。”
顾小柔、顾小米两人望了眼篓子里的碎布,“差不多够了。”说着两人就分工忙起来,顾小米拿着碎步就着剪成三角形、正方形等,顾小柔把缝纫机打开,坐在缝纫机前拿着裁好的碎步一个个缝。小娃娃也不甘落后,不断地拿着一块块碎步递给她们,奶声奶气地说着,“三角形”、“正方形”、“长方形”。
一位大婶突然走进来,笑嘻嘻地说:“盼盼奶奶在家呢,你们一大家子忙什么呢?这么热闹?”
“稻子啊,快进来坐。”扣子起身拿了张小板凳递过去,“她们姐妹俩在家无聊,把这些碎布翻出来,拼个包。”
稻子接过板凳坐下,望了望那跟着忙的小娃娃,笑道:“这娃回来有两个多月了吧?”
扣子眨巴着眼,心算了一下,笑道:“嗯,两个月零十一天了。”说着把小娃娃抱坐在腿上,“盼盼乖,好带。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
稻子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低沉地说:“盼盼奶奶,这次又,几天前拿了。”
稻子话音一路,扣子就僵了,眼神也有些空洞起来,喃喃道“怎么这样?”良久,她长叹口气,淡淡地说:“他们两人在外得把身体弄好了,盼盼丢在家里,不用牵挂,我们盼盼乖、好带。”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7:32:18 +0800 CST  
天蓝蓝的,云白白的,小溪里的水清清的。村里运气差的年轻夫妇们陆陆续续加入到超生游击队中,为他们的家庭梦努力奋斗着。在他们任务完成之前,参加游击队的人们与家人的联系都是很隐秘的,更加不敢轻易回家。
顾正国夫妇自然是常年不在家的,每年也就是大年三十才偷偷回来与家人吃个团圆饭,春节没过完,就又匆匆离开。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顾正国夫妇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转眼间,他们的娃娃到了上学的年龄,起名顾强。名字是玉儿起的,用她的话说:“顾强这个名字喊着响亮,男孩女孩都能用。”就这样家人给顾强报了户口,在村里的小学上学了。
顾强没有上过幼儿园,直接上的小学一年级,有些不习惯。第一节课,顾强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半节课后,大概是肚子饿了吧,她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地瓜就往嘴里送。她刚咬上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老师发现了,老师很温柔地说:“上课不可以吃东西哦。”
顾强愣了一下,速度把地瓜收回书包,乖乖地坐着继续听课。也许是对这位老师的好感吧,顾强以后听这位老师的课特认真。放学后,顾强背着书包回家,远远瞧见门口放着两辆自行车,顾强心里咯噔一下,家里来亲戚了么?她放慢脚步慢慢地往家走,远远就听见院子里的嬉笑声。
扣子坐在院子里的一张小凳子上,掏出一块糖,拍拍手,笑眯眯地说:“外婆这有糖,你们谁给外婆惯掼?”
扣子话音刚落,靠在顾小柔身上的小男孩就乐颠颠地跑过去,一把抢了扣子手中的糖,剥了就往嘴里塞。扣子笑嘻嘻地把小男孩抱坐在腿上,手往小男孩胯下探,“外婆惯掼。摸摸我们帅帅的大JJ哦。”
“帅帅这孩子坏着呢,听到有吃的,跑得比谁都快。”顾小柔望着自家儿子笑嘻嘻地说。三年前她嫁给L村的李大松,幸运的她次年就得了个宝贝儿子李帅,生活虽不是大富大贵,却很舒心。
扣子抱着李帅逗了一会儿,放下他,又拿了一块糖,笑嘻嘻地望着顾小婉身边的小男孩,“勇儿,外婆这还有糖,你也来给外婆惯掼。”
“呵,怕羞起来了?”顾小婉望着自己的儿子钱勇,笑着向大家说:“这孩子在家皮得很,到外婆家反而害羞起来。”顾小碗六年前嫁给D村的钱有余,次年得一女钱霞,夫妇俩在外待了一年多如愿得一子钱勇,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上缴了罚款给两孩子报了户口。
钱勇慢悠悠地走到扣子身边,傲娇地往她怀里一依,从扣子手中拿过糖,剥了放嘴中。扣子笑嘻嘻地一把抱起勇儿坐到腿上,手探到他的跨下,“外婆摸摸勇儿的大JJ哦。”
勇儿在扣子怀中蹭了蹭,奶声奶气地问:“帅帅表弟有大JJ,勇儿也有大JJ,那姐姐钱霞有大JJ么?”
扣子笑嘻嘻地抱着钱勇亲了亲,“钱霞姐姐没有哦。”
勇儿闻言“呵呵”笑起来,问:“那盼盼表姐呢?”
扣子笑嘻嘻地亲了亲钱勇说:“你盼盼表姐也没有哦,勇儿想不想让舅舅舅妈给你生个小表弟啊?”
“小表弟?”钱勇眨着眼好奇地问,“舅舅舅妈生的小表弟也有大JJ吗?”
扣子笑嘻嘻地亲着,“舅舅舅妈生的小表弟也有大JJ。”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7:52:07 +0800 CST  
“大姑、二姑好。”顾强抿了下嘴,默默走进门,冲顾小碗、顾小柔打了声招呼,就直直向屋里走去,边走边说:“奶奶,我进屋做作业啦。”
“强儿放学啦,要做晚饭喽。”扣子抓了些糖分开孩子们,笑嘻嘻地起身去厨房张罗晚餐了。平时晚餐简单煮个粥就行了,可今天她的大女儿、二女儿回来,还带着她的外孙,怎么也得弄一桌菜。
“小霞,你看着弟弟们,不许打架。”顾小婉对自己女儿钱霞交代了一句,就跟着去厨房帮忙了。
“帅帅,妈妈去帮外婆做饭,你就与表哥表姐们一起玩,不许打架哦。”顾小柔叮嘱了一下自家儿子,也进厨房帮忙了。
院子里就剩下三个孩子打闹着。
顾强走进内屋后,关上门,蹙着眉,心里塞塞的,村子里的巷子中,一些妇人闲着没事,就会像扣子那样逗着孩子。顾强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每每看到那样的场景,她的心里就莫名地不舒服,说不出的反感。
顾强有些郁闷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本书,轻轻呼了口气,学校发的书是不少,什么美术、体育、自然等等,不过学校只讲语文、数学两门课。换句话说,这些美术、自然什么的,领回来后就可以远远扔一边了,不用放在书包里来回背。
顾强把那些书叠好放一边,然后开始做家庭作业。做好后,她没有兴趣去跟外面的几个孩子一起玩,更没有兴趣听大人们唠家常。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外面的那些人,于是她收好书包,拿起美术教材看起来。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7:58:01 +0800 CST  
顾强上学后,越来越文静、乖巧了,放学回家几乎都待在内屋,扣子有些疑惑,进去看过几次,每次进去,顾强不是在做作业,就是在看书。大字不识一个的扣子理所当然地认为顾强在做老师布置的作业,自然也不好去打扰。
顾强的确是在学习,每天放学回家,她做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就把学校里发的那些从不教的书拿出来看。有时候还会画画、练字什么的,那些什么音乐、自然、历史什么的,自然也是一个不落的看了。
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把这些课外书一本本地慢慢看,不认识的字一个个地查字典。随着她的阅读量的增加,顾强对这些课外书喜爱的程度也越来越大。她的爸妈常年不在家,心疼孩子私下会给她些零花钱,顾强一直自己存着,有时候会拿这些钱买些自己喜欢看的书。
顾强读的书多了,对周围的一些人事有了自己的看法,她有时候会好奇地问大人们“为什么”,也傻傻地提过自己的观念,得不到解答的顾强,越发地喜欢去书中寻找答案。与村里人不同的人生观、价值观无形中慢慢地形成。顾强放学回家后,除了乖巧地帮爷爷奶奶做做家务,就待在屋里痴迷地读着她的课外书。
顾强试着寻找一种她喜欢的生活方式。村里大人们世界里的一些观念、做法,她理解不了,就连学校里的同学间的一些事,她也会无法理解。她不去争辩什么,如看客淡淡看着周围,不触碰她的底线,总是很好说话。
顾强发现同学中存在着帮派,每个帮派里有头头、长老类的同学,他们负责制定帮规,对成员进行奖惩事宜。最明显的是每个帮派都会要求其成员不与帮派外的人一起玩。
顾强就理解不了了,大家都是同学,凭什么这样啊?不是应该大家都可以自由选择与谁做朋友的吗?顾强是这样想的,她也就这么做的,本着别人如何我不管,我只做我自己。顾强有想过,她这样我行我素,可能帮派会有意见。就想着最坏也就是不能加入帮派,反正她也对加入帮派不感兴趣。
后来,顾强没有被帮派排外,可以自由地与各帮派里的任何同学做朋友,顾强对此是很高兴,心想大家都是同学,本该如此。再后来,她发现原来只有她一个人特殊,原因很简单,她学习成绩好,被老师、家长们标上学习的榜样。加上顾强虽不遵守帮规,可是对同学们都挺友善的,大家也乐意与她做朋友。更何况必要的时候还能让她教教作业。顾强得知原委后,苦笑了一下,不予理会。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8:36:49 +0800 CST  
顾强得知原委后,苦笑了一下,之后对自己的学习更加重视了。学习成绩好,可以带来诸多福利的,比如家长的疼爱、老师的宠爱、学生的友情。不为别的,就光这些福利,顾强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呢?
何况,顾强阅读的书籍越多,她的兴趣爱好也广了起来,对于村子外面世界的好奇,对于未来生活的憧憬,这些她没有人倾述,只有通过阅读去寻找答案。
那时候的顾强,并不是很喜欢语文课的,原因是语文老师讲课太古板,没有生动地讲述,只有诸如:“这几行很重要,考试经常考到,划下来,打三个五角星,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这样的课,听了忍不住犯困。可是为了那些福利,顾强还是很识时务地尽力学好语文课。
顾强是聪慧的,更为重要的是她把自己的聪慧放到了她的学习上,而非处理村里的人际关系。对于村里的诸多人事,她仅仅是知道一些,却从不去探究,更不参与其中,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生活简单了不少,烦恼也少了不少。
“顾强,家里有人吗?”顾强正在内屋看书,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喊她,她合起书收好,起身走出内屋,来人是村妇女主任,她已推开院子大门,见顾强出来笑嘻嘻地递给她两袋饼干,“这是你家的。”
顾强接过饼干,微笑着说:“谢谢主任。”
村妇女主任笑眯眯地说:“客气,这可不是每家都有,独生子女的家庭才有。”说着就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体贴地带上院子大门。
顾强望着手里的两袋饼干,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心道:这饼干看着挺好吃的样子,不过,我家独生子女的状态只是暂时的,我爸妈常年不在家,可不是为了事业,而是为了生个男孩。
顾强淡笑着摇了摇头,拿着饼干走进内屋,把饼干放一边,就捧起刚刚看的书继续看起来。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8:40:10 +0800 CST  
腊月底,顾正国夫妇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顾强明显感觉到一些不同,爸妈今年回家的行李好像比往年多些,还有大人间的气氛好像也有些不一样。大概是顾强习惯了漠然吧,也没在意。
吃、喝、玩、乐……
正月初六了,顾正国夫妇没有走的迹象,初十了,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元宵节又过了,他们还是没有走的意思。顾强有些好奇地问:“爸妈,你们今年不出门了吗?”
玉儿淡笑着回答:“再过三五天,就出门了。”
顾强闻言“哦”了一声,有些不解地望着玉儿,心道:爸妈往年春节过不完就走了,最迟正月初六肯定出去了,今年还真奇怪。
后来,顾强才知道家人通过各种关系,千方百计地办了个《二胎准生证》。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不受影响地光明正大地回家,甚至长期待在家乡。
《二胎准生证》真是太好了。它意味着顾正国夫妇不再需要东躲西藏了;意味着他们什么时候想家了,可以随时回家看看;意味着他们不需要承担超生风险,比如最额罚款、顾志军开除党籍及辞退;尽管他们愿意为了生个男孩而承担这些,但不用承担那岂不更好。
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有办法的时候,忍忍也就过了;可一旦告知可以不用忍了,那就一点都忍不住了。扣子大概就是如此,她就顾正国这么一个儿子,她能不牵挂么?总是让人捎信过去唠叨唠叨,要求回家看看之类的。
顾正国夫妻俩也是牵挂家里的,家中有老人、孩子,他们能不牵挂吗?回家也就频繁了些,每次在家待的时间也就长了些。春节回去总会待到元宵节之后才出门,农忙时回家帮忙也会待个把月,想家了就跑回去看看。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9:10:03 +0800 CST  
顾志军这位大家长,出差频繁,有时候两三天,有时候七八天,有时候十来天,每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不回家。顾正国、玉儿夫妻俩也是常年不在家,只有农忙、节日才回来。顾小婉、顾小柔两姐妹已嫁人生子,偶尔回娘家看看。家中常年在家的也就剩下扣子、顾强、顾小米三人。
顾小米是家里的老小,扣子对她自然偏爱了一些。或许是青春冲动吧,读初中的顾小米与班上的男同学刘一强偷偷恋爱了。那时候的初中生可是大家眼中的文化人,男孩顶尖的也不过是高中、初中文化,小学文化、文盲的到处是,女孩能上到初中那是少之又少。
扣子发现小女儿的恋情之后,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了,得知恋爱对象是个一穷二白的刘一强,就更加不乐意了。这分明是从米缸里往糠缸里跳嘛。必须阻止!于是乎,家里的真正掌权人,扣子大人,发了命令,把顾志军、顾正国夫妇速速召回家中,开家庭会议,会上,扣子阐述了顾小米谈恋爱的情况,并深刻分析了其后果,指责了顾志军、顾正国、玉儿三人为人父为人兄为人嫂的失职,同时下达了任务,穷尽一切办法阻止顾小米、刘一强继续交往。
或许是青春叛逆吧,家人的反对,却促进了刘一强、顾小米两人的感情急急升温,最后两人竟然私奔了。
深受打击的扣子,满腔的委屈、失望、担忧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发泄到为人父、为人兄、为人嫂的顾志军、顾正国、玉儿三人身上。因顾志军、顾正国父子俩忙着外出寻找他们的女儿、妹妹,留在家中照看家里的玉儿就成了发泄的对象。
或许是顾小米的离家出走对扣子的打击太大,把她心里的苦楚都激发出来,多年盼孙子未果,她在意的两个男人老公、儿子又常年不在家,现在陪着自己的小女儿又跟个穷小子跑了。她怎么如此不幸?
扣子钻进了牛角尖,看着在家里忙里忙外的儿媳妇,怎么看怎么滴不顺眼。这女人有什么用?她盼了这么多年了,连个孙子都没盼上。
数月后,生米煮成熟饭的刘一强、顾小米两人春风满面地回来了,双双直接去了刘一强家的那个破屋住下了。大概是有情饮水饱吧,生活优越的顾小米住到那小破屋里就是倍感幸福。
或许是她被家里宠坏了吧,顾小米只是单纯地想维护她的爱情,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家人带来了什么。扣子望着自己的傻女儿住进那破屋还一脸幸福,这心就揪得厉害。可又能怎么样?如今木已成舟了,对她来说,女儿能平安无恙地回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只得多帮衬帮衬些,好让女儿今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玉儿望着人家母女情深,心里可谓是千疮百孔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女儿媳妇就是不一样,女儿闯祸了什么事儿没有,还备受关爱,她就该死的,得遭人冷眼、受人谩骂么?玉儿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无人的时候暗自伤神流泪。
楼主 海上的一滴水  发布于 2016-10-18 19:14:56 +0800 CST  

楼主:海上的一滴水

字数:48999

发表时间:2016-10-17 16: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19 20:09: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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