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短，今年多大了？‘’不小了，20岁了，老短说完，喝一小口啤酒。驼子：你爸多大年纪了？老短：今年好像快有40岁了吧。你爸这么年轻，比我还小好几岁，驼子哥呵呵一笑。噢，那我得称呼你路大伯了，老短望望驼子。不用这么叫，显得太过于生疏，还是喊我驼哥就好。你也不驼背，怎么就取了个这样的外号？无所谓，小时候走路样子有点驼背，就被人叫成驼子，就这样一直叫到现在。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直接呼你老短嘛，这个外号也将伴你一辈子了，驼子哥咧开嘴呵呵大笑起来。

这条路上的人，好坏的，不喊人家真名，就知道给人取外号，驼子哥又是嘿嘿一笑，拿起碗和老短的杯子碰一下，来，干了它，两人一饮而尽。

一老一少，驼子和老短两个晚间闲人，边喝酒边胡聊，吃着剩下的半条红烧鲫鱼，半碗辣椒炒肉，几根剩下的拍黄瓜。

老短：‘’你光喝酒不吃饭吗？‘’驼子打下饱嗝，嘴里吐出一股酒气，不吃饭，喝酒时，从不吃饭，喝酒吃菜就饱了，哪里吃得下去饭，说着，拿起桌上的香烟，递过去一根。老短接过香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熟练点着香烟。哎呀，不错啊，年纪轻轻就成老烟民啊。抽的少，父母看到我抽烟会骂人，只是有时无聊偷偷抽两根，决没上瘾，老短夹着烟，那姿势很标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驼子继续问。老短吸口烟，吐出一圈烟雾。读书那会看电影，里面赌神抽烟姿势，真太妈的帅，有的男学生为了在女同学面前耍帅，学赌神抽烟的样子，讨女孩子喜欢，我也跟着几个大哥后面学会了抽烟，和你们长辈不一样，我们年轻人抽烟纯粹是好玩，抽的不是烟，是空虚。

哦，那我抽的是什么？驼子哥继续发问。你呀，你们这个年纪的大叔，抽的是钱吧，哈哈，我是这么觉得。这话怎么说呢，谁抽的烟不是花钱买的呢，你这话还是搞不明白，驼子右手指挠挠头。老短：‘’你看吧，有钱人抽中华，普通人抽芙蓉王，一般人抽利群，穷人抽双喜。‘’

穷的叮当响，快要到讨饭田地的就抽庐山吧，五块一包相当实惠，哈哈，借着酒劲，老短也开始胡说八道。驼子笑笑，看来你是喝多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咱们没喝多少吧，数数酒瓶。别数了，喝得就这样，差不多了，回去睡觉，驼子哥有些发困，起身要走。这桌上东西要收拾下嘛 ，老短有些醉意也有些困，仍然不忘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别管了，扔在这，明天有人收拾，走人，睡觉去咯，驼子有些晃悠走向楼梯。老短回到理发店，拉上卷闸门，鞋子没脱，往床上一躺，四肢张开，醉了困了，打起呼噜步入梦乡。

七

七

保根个子不高，和卖烧饼的大郎相比，显得要瘦弱些，但一样的是他们都是用扁担挑着两只圆木桶，沿街叫卖。

早晨六点不到，豆腐花刚出锅，趁着热气装进木桶里，也要趁着热气上街售卖，只有热的好吃好卖。

他把手腕粗的毛竹扁担扛在肩上，挑起两桶豆腐花走出家门，走出小巷，走上又直又长的云城北路。

卖豆腐，卖豆腐花啰，他挑着两桶豆腐花，沿街边走边喊：‘’来吃刚出锅，新鲜好吃得豆腐花啰。‘’一边喊，走走停停，四处张望，生怕有遗漏。

看见有人过来，立即蹲下身子，木桶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把扁担搁在一旁，打开木桶的木头盖子，翻过来，放在另一个木桶上，双手垂落，等待顾客。

欧阳春华走上前：‘’老师傅，给来一碗豆腐花，多加点糖。‘’

好的，那是要小碗还是大碗？大碗一块五角，小碗一块，保根眼神里满是期待！

大碗吧，欧阳春华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张面额五元小钞票，捏在手里。

保根没有急着先收钱，他用一次性的塑料碗，盛满一碗豆腐花，放点白砂糖撒在豆花上面，再插个小塑料勺子在碗里，递给眼前这位身形笔直，戴着黑色边框眼镜帅哥。

欧阳春华把钱递到对方手里，看着他那双长满双茧，有些消瘦的手臂，产生一些怜悯。

来，找你三块五毛的零钱，宝根手上拿着零钱。

五毛不要了，放口袋会掉，找三块就可以了，欧阳春华拿了三块零钱放进口袋。你这卖豆花，一天能卖多少钱？

早上加晚上，一天卖两趟，加起来有一百多碗，可以卖个一百五六十块钱吧！保根盖好装满豆腐花的木桶盖子，慢吞吞回答。

哦，除去成本，那你也挣不了多少钱啊，没想过做别的事情嘛？

不，不，我卖了三十年豆腐花，也许这辈子还要再卖五年，十年，谁知道呢？我只会卖豆腐花，我也不会干别的。只知道一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做豆腐花，然后就是尽快把做好的豆腐花卖掉，这是我每天的生活。除非哪天，我真的走不动了，扛不起这个担子，才会结束卖豆腐的生意。

嗯，看来人人都不容易，为了生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希望你身体一直健康扎实，好了，我要走了。欧阳春华吃完豆腐花，离开时，他把碗丢弃在路边放置的塑料垃圾桶里。

保根扛起扁担，压在肩头，挑起两桶豆腐花，继续沿着青山北路，一直往北，一路走，一路叫卖豆腐花。

欧阳春华知道，他挑的不仅是一担豆腐花，还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养家糊口的责任，这是他对生活的敬畏。永远不要说男人应该挣大钱，事实上，不是所有人能挣到大钱。我们应该尊重勤劳付出的人们，他们的力量虽小，但散发出光芒。想到这，欧阳春华加快脚步，迎接早晨的朝阳。

八
平坦的肚子
一脚踩上去
就压的下沉
没吱声
继续来吧
无论多少
看不到头
尽管上来
看不见
云城的江
看不见
江鱼戏水
看不见
云山背
更看不见
野花飘飞
路
一直往北
春华向东
青山北路
没有青山
云山
没有云
欧阳春华踏着步子，迈开脚步，走向云城大桥，他要步行，一直穿过大桥，走过防波堤，走过云城大道，走进盘山小公路，走进云山。

欧阳春华没和妻子打招呼，一个人跑到云山去了，他还是走路去的，虽然城里和城外仅仅隔了一条云江，隔了一座云江大桥，但要走到云山，还是得费点时间。
云江大桥的南面朝着城市，站在桥面可以俯视整个青山北路。
桥的北面是城外郊野，是通往云山必经之路。欧阳春华下了桥，走在防波堤上，身后是云江水，在阳光照射下，江水泛着金色波浪。前方公路对面，是广阔的田园，一块块切割的像豆腐块的土地，种植了各种果树，果树下面又种了红薯地瓜，也有些土地种了西瓜。一条细长的河流穿过田园，流入乌鸡河，再穿过水闸汇入云江。
他有些厌倦了城市生活，想出去透口新鲜空气，不为别的，就想去云山看看风景，看野花被风吹落。脚踩在树上掉落下来的落叶上，踏着石头做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云山高处，一直走到山顶。
清凉的风吹来，欧阳春华的全身立即感觉到一股清爽，这里真舒服。

云山树多花多，红花绿叶相映，溪水细流，鸟儿飞翔，形成一道靓丽画卷。欧阳春华很享受眼前这一切，这不正是他十年前过的生活吗？十年前的每个周末，他也是一个人，正单身着，在大城市苏城过着快乐逍遥的生活。

他看着山中的风景入神，手机嘀嗒铃声响起，口袋里摸出电话，是慕容玉儿打来的电话，喂：‘’ 在哪，回来干活。‘’

哦，好的，马上回来，欧阳春华回答。

在哪，过去接你。

不用接，我慢慢走回去，欧阳春华继续回答。
慕容玉儿：‘’少废话，在哪，过去接你，别浪费时间。‘’
在云山，欧阳春华小心翼翼地回答。
‘’妈蛋，居然跑那么远。去山脚下公路边等我，快去，我马上来接你，慕容玉儿脾气火爆，说完挂掉电话，拿着车钥匙上车，发动车子上路。‘’
欧阳春华，非常不情愿，下了山，站在路旁，看见前面树上阴凉，于是躲进一棵大梧桐树下面乘凉。

在大树底下乘凉等待，有些无聊，于是他拿出手机看看新闻，他看新闻总是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不像别人瞄一眼就看完，他注意每段文章细节，这可能是跟他多年来看报纸养成细读的习惯有关，一壶茶，一大份报纸，这是他喜欢的阅读方式。
书呆子，就知道看手机，有人来了也没发现，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我怎么眼瞎嫁给了你，慕容玉儿站在 他身前，怒气冲冲。
我就刚看一会新闻，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欧阳春华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忙向妻子解释。
还等什么，走，上车回店里，她把车钥匙抛向欧阳春华。
慕容玉儿今天穿了条牛仔裙，裙摆比较长，快到脚踝处，上身穿了件白色绣花T恤衫，脚上踏着一双紫色轻便布鞋，她的牙齿上下齐整，笑起来，会露出一排可爱白色虎牙。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看上欧阳春华这个书呆子。他们彼此性格差异太大了，可以这么说吧，一个是水，一个是火，谁也没想到，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成了夫妻。慕容玉儿总是会说：嫁给欧阳春华，不图别的，只因为他人好，善良。
你看看，你的头发多脏，有股难闻的味道，闻不到吗？慕容玉儿坐在副驾驶位置，摇下车窗玻璃埋怨道。
不会吧，昨晚洗澡时洗了头发啊，有什么味道。
肯定是没用洗发水，别人洗了头发，会有股清新的味道，哪里会像你这样难闻的。
欧阳春华辩解，洗了头发，确实没用洗发水，因为是怕用多了这种含化学剂的东西伤头皮，怕将来头发容易掉光。
又在胡说八道，全世界用洗发水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着哪个头发用的掉光。
好，不争了，回去我先洗个头，再出门，总可以吧，说着一只手放在她的腿上。
拿开你的臭手，专心开车，慕容玉儿开始露出笑容，拍打他的手掌。
欧阳春华心里暗想，这女的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怒气冲冲，要吵架，一会就雨过天晴，女人心思真是猜不透。
老婆，我们很久没有过二人世界了，要不去附近云山公园看看风景，吹吹凉风。
说得也是，你很久没带我去公园了，我们把车子停在公园门口停车场，到草地上坐坐，看看蓝天吧，慕容玉儿一下子又变得像小姑娘般小鸟依人。
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草地上，一起望着蓝天白云，望着云江在前面流淌，看江上渔舟老翁撒网捕鱼。
真想在这呆上一整天，太舒服了，慕容玉儿头枕在欧阳春华大腿上，顺势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呼吸着大自然新鲜空气。
城里城外，只不过隔了这么一条江，过桥也就十分钟的车程，但我们却忙于生计，忘了好好享受生活，慕容玉儿语气略带遗憾。

九

欧阳春华一大早送完孩子上学，就忙着赶回店里，到店门口时，发现隔壁粮油店李大爷已经开了门，他正背着手在门前徘徊。

李大爷，这么早，你就来了，也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年纪大了反倒是没什么瞌睡，六点不到就起来，你们年轻人辛苦，应该多睡会。

我是想多睡，可没办法，一早要送孩子上学，送完孩子，还要开门做生意挣钱，只能起早摸黑，要不然日子怎么过。欧阳春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店里卷闸门。

李师傅：那倒是真的，年轻人也不容易，要养家，要开店，要接送孩子上下课，对了，有时还要送去外面补习班补课，真是不容易。

李师傅六十几岁，早已退休，在家闲着无聊，于是在这路上开了间米店，做点附近小区邻居生意。

他常年住在米店里，一般早晨五点来钟起床。起床后，先回米店后面煤球厂小区的家里梳洗一番，他是位爱干净的老头，出门前一定要照着镜子打理一下，即使看见自己头顶上的头发稀少且发白，也不忘用梳子梳下，令自己看上去满意，发现嘴角上一夜冒出的花白短胡子，他拿起电动剃须刀，照着镜子仔细剔除。看着自己肥胖的脸，花白的胡子，头顶稀少的不能再少的白头发，感叹岁月终于把自己摧老了。

爸，过来吃早饭，媳妇小梅弄好早餐，把白粥油条放在桌上，喊起李师傅。

好，马上就好，李师傅赶紧用自来水冲下脸，拿干毛巾简单擦下手和脸。

他简单梳洗一下，擦干手上的水，把毛巾挂起来，走进自己的小卧室，从旧衣厨里挑出爱穿的白衬衫换上。

来到客厅， 坐在圆形饭桌前，像往日一样，吃碗白粥，吃点咸菜，油条这种油炸食品，他是不怎么爱吃，觉得容易上火，包子馒头那倒是经常吃。

今天，孙子说要吃油条豆浆，于是儿媳一早出门去买了油条豆浆回来，放在饭桌上，李师傅看也不看下，只是低头喝起白粥。

儿媳：爸，怎么不吃点油条豆浆。

李师傅：太多油了，不吃，你们自己吃吧。

儿媳：都是孩子想吃，我们大人吃什么都一样。早上去买了油条豆浆，忘了给您买肉包子。

李师傅继续低头喝着白粥，也许是儿媳没买他爱吃得肉包子，有点生气。

这时孙子起床，打着哈欠，摇摇晃晃走来，像没睡醒，眯着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扫一眼饭桌，无力地靠在李师傅身旁椅子上。

李师傅提起满是褶皱的手，放在孙子细胳膊上语重心长：你呀，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能长身体。多吃肉包子，喝牛奶，吃杂粮，身体才能长结实，读书上学才有气力。

孙子有气无力地说：爷爷，我实在是不下去，吃一点东西就饱了。

李师傅看着孙子单薄消瘦的身子，满是怜惜，恨不得挖自己的肉给他吃，只要他能长胖一点结实一些。在他眼里孙子才是他最爱的人，这份爱超越了一切，哪怕是他曾经的爱人，或者已成家立业的儿女，地位远远无法撼动孙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快去洗脸刷牙，弄好了，过来吃你点的油条豆浆，小梅催促儿子。不要耽误时间，路上堵车，你爸又得发牢骚，小梅又催了一遍。

孩子很不情愿地走进厨房，李师傅看着孙子的背影，露出温暖的笑容，看见孙子，他觉得生活充满阳光，自己有了新的期盼，盼望孙子长大，看他成家立业，看重孙子出生，这是多美好的未来，想想就让人充满激动。
吃完早餐，李师傅放下碗筷，出门前，特意朝屋里说一声：我吃好了，现在去米店。
好喔，您去吧，呆会我会收拾好屋子，小梅在厨房回应道。
李师傅打开房门，走出屋子，转身轻轻把门关上。他小心翼翼，身体贴着楼道扶手，慢慢走下狭窄的楼梯间。楼道里灯光昏暗，墙壁上陈旧斑驳，水泥楼梯台阶满是灰尘。

李师傅没想到，两年后，他就离开了人间，去了天堂。他没有等到孙子长大，也没有机会看到青山北路的巨大变化，更没有机会乘坐云城地铁。原来他每天少睡早起，是为了珍惜在人间的时间。

十
《云城》
城里的楼
像巨兽般高大威猛
透明的玻璃幕墙
挂上高墙
映出你我的模样
拥堵的云城大道
只有钢铁侠可以一跃而过
树上的鸟儿
在枝头
看热闹
/
城外的云山
正寂寞无聊
云城的风一样
喜欢带着花香四处招摇
城外的鸟在歌唱
花儿则笑弯了腰
/
云城之外
没有喧嚣

云城北大道，在城外，连接云江大桥，经过云山，一直往北延伸，连接国道。
云江大桥南面下来，是大桥南路，穿过大桥南路，走到底，便是青山北路，一直往南走，就是城市主干道云城中大道，这条路既是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也是最容易堵车的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