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分期,愿生生世世不离:分期去爱你

陈希说他有我们永远也无法想象的生活经历,当时我不以为然。等听了他的故事后,我有点悚然而惊,以后发生的事情更让我不敢相信。生活是一把刻刀,可以把原本的样子都刻得面目全非,至少眼前的陈希,我已经不敢认识了。
毕业后陈希就投奔了他的小姨。首都的繁华让他眼花缭乱, 在那条有名的古董街上让初出茅庐的他感觉遍地是金。他带着青春的梦想,如同饥渴的野兽一样学习着古玩知识,并且在他小姨的指点下,完成了第一笔交易,一下赚了一万多块。那时正在上班的我们每月的工资只有捌佰元。他一下挣了我们一年的工资。
陈希说:“如果那块古砚留到现在,起码能卖到二三百万!”
我说:“你如果当时一去就买套房子,现在不知几个两三百万了?!”
他傻呵呵的笑了笑。其实那是谁有钱去买房子,如果真要买无论在哪里,多买几套这几年闲在哪里,十年之后卖了,比干什么都挣钱。除了老大李常青这个房贩子,我们都没有那样的眼光,我们都没有去透视未来的眼睛,所有现在混的依然一文不名。
等店里逐渐客少的时候,天也暗了下来,李常青也坐在了面前。霓虹灯闪着好看的光,马路上走过一对对散步的人。夏天的味道还是这样的美好。我们极不文明的脱了上衣,光着大脊背,准备喝他个酣畅淋漓。
“等我以为我人生的黄金时代要来的时候,没想到家里出了事情,也因为我一时的冲动,从此进入了青铜时代。”陈希一口气闷了整杯的酒。
“因为古董行利润的催动,我差不多要跟着小姨夫去乡下收古董去了,去偏远的西北。正当我要向财富奔去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说父母住院了,我一懵掉了,打电话的亲戚却不说是怎么了。那时心里冒着无数的坏想法匆匆买了站票就回家了。一路上忐忑不安,竟被自己所有最坏的念头给吓得哭了好几次。终于到家了,不,直接去医院了。看到父母躺在病床上,头上都包扎满了纱布,自己想死的心都有。后来从堂哥的嘴里知道,屋后的邻居院外的出水口直接对着我们家的屋子,时间长了肯定会把我们的屋子外墙泡坏,父母找他们理论让他们改一下出水口,他们不仅不改,还跟我的父母打了起来,最后他年轻力壮的儿子也加入了进来,用板砖一下一下的打了我的母亲。你们知道吗,当时想杀死他们的心都有,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对我的父母,那是多么善良的人。如果我在家呢,如果我不跑那么远的地方呢,至少他们不会吃亏的。”
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我们的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
“我去了一趟派出所,看到他儿被拘留了,看到他被拷在树上的时候,想过去狠狠的打他一顿,但是被拉住了。我只是想问,你他妈的也是肉长的,怎么忍心对多年的邻居长辈下这么狠的手。但是我被同去的人给拉住了。我相信法律自有公断,相信人心自有分辨。后来觉得镇上的医院医疗水平毕竟有限,就带父母去了县城的医院。等一个月后我再去派出所处理事情的时候,才发现天原来已经变了。他们要拘留我的父亲。受伤的是我的父母,躺在医院的也是我的父母。打人的凶手被了一天罚了一百块钱后,就回家了。而我父亲成了犯罪嫌疑人。对方邻居经过司法鉴定是轻伤,肋骨断了三根。那时我觉得天旋地转,怎么可能怎么会呢。派出所的态度极其冷淡,因为涉及刑事已经被交到县城公安局处理了,说了一些我不懂的词语。等到后来有同村的神秘的告诉我,在你们住院的日子里,人家已经有高人指点了,人家的一个亲戚就是县城检察院的,人家的女婿还是镇医院的,你父母应该知道,你后院的人在前不久外出打工的时候遭遇了塌方肋骨断了三根。我当时在想,为什么他不在塌方的时候直接被砸死呢。一切已经翻盘了,一个刚出校门的我,一条道走到了黑,处处是冷脸与淡漠,什么都不懂,没有什么缘故厉害的亲戚。最后在县里的公安局给刚出院的父亲办了取保候审。结果到最后一份医药费没得到,反而赔了人家,而父亲还得了监外执行。当时父亲说,一分不给,我就想看看还有天理没,但我能忍心让年过六十的父亲去做监狱吗?我不敢做这个赌注,偷着把第一笔还没给他们显摆的钱拿了出来,又借了点钱给了对方。看着父亲郁郁寡欢的样子,最后我还是气不过,在一天晚上的时候,用砖头在邻居的儿子背后狠狠的给父母还了回去,我要报仇。你们知道,从前在你们豪气的打群架一致维护学院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以为安稳、平静、老实会得到相应的厚报,但是真是这样吗?当看到他躺在地上抽搐的时候,突然间害怕了,我就取了点东西匆匆的一路逃到了南方!”
店外一丝风都没有,空间一下停滞了,浓浓的烟味堵的每个人都呼吸不过来,但是我还是在狠命的抽烟。逃亡,原来是他毕业后的第一堂课,然而这些却囿于本来明朗的事情,被添加了辅料,生活一下变了味道。
一些过往的行人,不住的往我们这里看,甚至有的还在羡慕的说,“这个地方不错呀,在经十路上吃路边,还是独一家呀!”但是那些都离我们好远好远,我们深深的沉在此时陈希的哀伤了,仿佛受伤的曾是我们,我们依然躺在病床上无望的痛哭着。
看着陈希那黑瘦的脸,已经年长了我们十几岁的样子,一双手皴裂的厉害,那胸膛跟脊背都不再那么光亮,不像已经发福的我们,挺着一个个很大的肚腩。他的身上疤痕一道一道,不知道已经被岁月拂过了多少个春秋,在这夏的夜晚,在这霓虹灯下,在我们看来是那么心疼,那么心疼。陈希,我的兄弟,这些逃亡的年月,你到底又经历了什么?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13 20:59:07 +0800 CST  
第一站陈希到了广州。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不敢联系任何朋友,从人间蒸发掉了。带的钱即使住十元店也所剩无几了,当时挣的那点钱全都赔给人家了。一天最艰难的时候不是一顿饭吃一个馒头,而是连馒头都吃不上了。他说这些还不是最恐惧的,最令人恐惧的是当一个人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漆黑的夜里,有时会在桥洞有时会在公园的条凳,一闭上眼睛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才让人痛彻心扉。
有一次他沿着高速公路走了很久,走了多远都不知道,鞋底都被磨穿了,磨起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后来看见一辆养路工的自行车停在路边,没怎么多想跨上就骑着跑了,任后边如何咒骂都不管了,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十万,我他妈的吃了别人几辈子都没吃过的哭,感觉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自那以后无论再遇见什么事情我再也没有哭过。我的心就这么硬了起来。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干。一个以自尊为生命的人,都乞讨过,甚至垃圾箱都翻过的人,还能被什么事情打倒呢。”
闪烁的霓虹灯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我跟李常青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自始至终都是陈希一人在喃喃的说着,仿佛说着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与我们无关。我们的心一颤一颤的抖的难受。
陈希就这样骑着那个除了铃铛不响车身全响的自行车一直往前冲着,等到车胎没气,直到整个前后轮都已经变形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在那个边远的小镇上他吃了一个月来的第一顿饱饭。
那天他来到那个小镇的招工出,衣衫褴褛的他蹲在那帮民工里面,甚至比他们还寒酸,可能招工的看他比其他人都可怜所以就选了他。在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厂子里简陋的宿舍里,不,比起露宿的那些日子这里已经是天堂了,他在宿舍里一下子吃了六个馒头,一直吃到使劲塞都塞不进去才停了下来。旁边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甚至还有不少的说着饿死鬼托生等等不堪入耳的脏话的,但这都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食欲的,除了他自己肚子实在填不下去的时候。原来馒头也是人间的美味。
直到工作起来才知道招工的看中的不是他的寒酸可怜,而是他的眼睛及憨厚,还有不能提供身份证的背景。来到这里就是一天十几小时的不断工作,工资只有每天二十块-像他这样没有身份证的黑工。这样也就算了,至少有顿饱饭,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他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沉默不语,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在这枯燥的环境里,如果监狱一般的管理,人们总得找些乐子。有了干净衣服洗漱之后的他还是有些书生气的,毕竟刚出校门不久,于是那些人就不断的挑衅他,没事的时候从他的身边走过,突然拍一下他的脑袋,或者在他的后背上吐痰,再过分一点的是用他的牙缸当尿壶。来自内蒙的莽子有次走到他的背后,突然脱下来了他的裤子,然后做着猥亵的动作,惹得大家哈哈的大笑,这下陈希一下子爆发了,抓起面前的许多光盘丢在了莽子的脸上。当小组长,其实类似看护的角色的莽子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拿起手里的扳手抡在了他的头上,鲜血顿时迷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当时那里来的力量,以前多少还有懦弱的陈希,摸起来螺丝刀狠狠的扎在了莽子的头上……
陈希一战成名,被厂长注意了起来,后来了解到他的专业及学历,仅让他干一下记账的工作跟看护,莽子则成了他的跟屁虫,他一下成了这个制造盗版光碟的中层。工资给开到了五千,在05年的时候,对于刚毕业不久的我们来说确是一份不低的待遇,对那些干黑工的人来说更是天文数字。
后来厂子被人举报,主事的提前得到消息跑了,陈希反而成了替罪羊,第一次进了监狱,被判了三年。
“在里面我又似乎回到了一起逃亡时的感觉,吃的睡的是有,但是又回到了以前日夜恐惧的时候,被人打或者打人,甚至刚进去的一年里,我久治不愈的痔疮都好了?你们懂吗?”
他呜呜呜的趴在桌子上,回忆着以前。伤痛即使过去经年,也永不会完好如初,如果疤痕稍微触碰还是会鲜血淋漓。我们就这样看着,没有一个人去劝,甚至安慰的话都没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他真的只是干嚎,眼里已经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陈希继续说着,在进入监狱后,他的父母终于找到了他,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父母,第一次坐飞机,因为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又急切找儿子的心,光打车费又骗了一千,见到的却是精瘦黝黑的儿子。这个哪里还是曾经引以为豪的大学生的儿子呀。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父母嘴里不住的埋怨他,为什么当初那么傻。其实那次下手之后,对方只不过是脑震荡,就像莽子一样,被打怕了反而心里有恐惧了,邻居反而没报警害怕再受报复,因为没什么大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而陈希呢,还担心网上通缉,担心身份泄露,担心电话被窃听,就这么消失了一年,如果不是进监狱,他的父母还不知道要寻找多久,担心多久,活着就好,能再相聚更是一件幸事,老两口已经很知足。
三年之后,感觉没脸回老家,赶上老虎机的好时候,跟莽子一块搞了个游戏厅,赚了一大笔,还没等回去孝敬父母又赶上严打,不仅赚的钱被没收,又在监狱里呆了三年。
“我毕业的前十年有六年的时间是在监狱里呆着的,等第二次出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废了,第二次出狱后,家里说啥也不同意我在南方了,就又回到了我小姨哪里。可是以前都已经变了,原先的琉璃街已经纯粹是摆地摊的了,我试着出去的时候,因为眼光的问题被骗过很多次。后来也不想再拖累亲戚了,更不想看姨夫那日渐鄙视的目光,我把他们这两年给我的工资全给他们留下了,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回来了,第一站就是到了你们这里。三十好几了,我第一次感觉这么累,这么想家,想回到父母的身边孝顺他们了,我们还有资格再在外面混着吗?”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13 20:59:56 +0800 CST  
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对着镜子,我让眼泪汹涌流出,过了好一会才走了出来,又重新坐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已经是午夜了,这风有些醉人,而我们却丝毫没有一点酒意。只是后来,三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李常青说:“放心吧,你回来了,有我们在,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的梦想会再实现,父母的脸上也一定会再挂满骄傲的笑的。”那时我发现陈希点头点的是那么有力,仿佛原先感觉自己是废人的颓念一下被我们的信心烧的灰飞烟灭,这就是兄弟的力量。
一个月后,陈希自筹一部分钱加上李常青的加入,他们合伙的足浴城开业了。那天我们七个都到齐了,除了那个已经逝去的空位,我们站了两排迎接着一批批故旧好友的庆贺。就在我们满脸兴奋的时候,三两粤字的警车开了过来,我们抬头看陈希的时候,他的嘴咧着笑了,笑的很坦然,挨个走过我们的身边抱了一下,每抱一个,都说一句,“兄弟,对不起!”然后径直走到了站在门外荷枪实弹的警察面前,递上了自己的双手。车门在关上的时候,他还朝我们回头笑着,那眼神让我想起刚入校门时的我们,那么青春,那么单纯。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他。
我看到了走在后面的姚思杰,他是来协助外地警方完成任务的,等我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用眼神制止了,用手在耳边做了一个电话的故事。后来的事情都是一点点的从姚思杰那里知道的,陈希-抢劫杀人!已经过去六年了,算来的话,应该是他第一次出狱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曾经的书生去干这样丧心病狂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该死,杀几次都不够,更何况是严重的杀人抛尸,抢劫出租车司机呢,而且司机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也看到了另一面,当一个刚出狱不久,带着劳改犯的样子人忘记带钱并不是狗改不了吃屎,也不是想坐霸王车的,如果都能宽容一些,不用恶毒的咒骂去侮辱一个原本心底优越的人,或许一切并不会发生。该死的人终于受到惩罚,惩罚的背后呢。语言有时也是一种无形的利器,杀入人心刺裂灵魂。
案子很快就结案了,死刑。一年后陈希被执行了死刑,结束了自己三十三岁的生命,那一天雨下的很大,在两年之内我们的兄弟就这样走了两个。梦想还没有张开翅膀,它却已经折断。
在从陈希被抓直至被枪决的一年里,我一直昏昏沉沉的。我彻底的从孙大头那里撤了出来,与刘薇薇的感情从那之后竟然忽冷忽淡,她有时会来看我,有时好长时间不来。这些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刚从痛的漩涡里有些缓解,又沉入更大的漩涡里,我被自己搞的眩晕,不知所措。有时我会站在五龙潭附近的桥上,撑着一杆没有鱼食的鱼竿一站一天,有时会坐在黑虎泉的旁边一坐一个下午。一切如同沉幕一样,生活的帘幕刚刚拉开,它却又急急的闭幕。
我想念美琪,想念大学,想念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当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如果死后可以复生,可以重洗灵魂纯净如玉。时间已经走了,再也回不去了。我梦见自己花白的头发,孤独无依的站在大明湖畔,像那黄枯的莲蓬一样,失去了生机。
九月的时候,刘薇薇带着简单的行李搬到了我这里,从她的眼里满是关心与不安,她像是一个保姆一样照顾起了我的起居。
她说,每天不吃早饭会得结石的,甚至胃癌都有可能。于是每天我有不同花样的早饭吃。
她说,头发长了,盖住耳朵会背运的,于是拉着我去理了板寸。
她说,内衣要常洗常换,否则一定会影响下一代的质量。于是我有了七天不同花色的内裤。
她还说……
她说了很多,我像一个乖乖的小孩听从她的一切,任意她的摆布,可心呢,却是怎么捂也暖不过来。
“薇薇,我好疼好疼!”
她一下从床上起来,“那里疼,快让我看看,要不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
我无力的用手指了指心脏。她哭的一塌糊涂,“十万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醒醒,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死的再也活不过来了,你能不能活的现实点,能不能坚强一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你,你就不能为别人想想,为你的父母想想……”
我翻了一下身又进入了沉沉的梦里,梦里有一只摇曳的灯光,我那么小,拼命的喊,却没有一个人在身边。我在老去,比老人还老,还虚弱。
有一天早上我听见有人在窗外说话,好像是隋军,马子,还有老大,他们在跟薇薇说着什么,说实话,我也懒得听他们说什么。等我又想入睡的时候,他们几个突然闯了进来,李常青上来给我一巴掌,“你妈的给我醒醒,照照镜子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熊样,你他妈的到底为了什么,你跟我说呀……”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眩晕的厉害,眼里流下长长的泪水。
“送医院吧,已经不行了,再不送就耽误了!”我听见隋军叹息了一声后对他们说。
我就这样被他们驾着到了车上,去了一家精神卫生中心。
“张开嘴,啊!”
“啊……”
“你叫什么名字?”
“尤十万……”
“你喜欢什么……”
“飞呀,我喜欢飞翔,在干净的天空里。”
“我操,肯定是真疯了,他还真以为他是鸟人呢!”马子对着其他四个人说。
…… ……
最后我听见他们在小声的嘀咕着,“轻度精神分裂,需要住院治疗,再严重了恐怕就不好治了……”
那时我心里再说,“你们他妈的才是精神分裂,你们全家才都是精神病呢,我只是很累而已!”
可是他们还是无情的把我丢在了医院里,当看到他们真得把我丢下,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时,我摇晃着面前的铁栅栏朝着要走的他们大喊,“薇薇,别把我丢下,薇薇,我要回家!”
看着痛哭的她紧紧的被隋军他们拉着,只能哽咽着朝我喊道,“十万,好好养病,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你回家。”
他们走了,第二道铁栏门也桄榔一声关上了,心一下停止了跳动,当我回望身后所有的白色,我死了吗?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14 11:14:33 +0800 CST  
在医院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是自懂事以后最幸福的日子。我像一个孩子一样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劳作,停止了勾心斗角的交流,离社会很远,离江湖很远。在我们吃饭的食堂里,有一幅标语,上面写着“你们都是天使”,我很喜欢。
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我们都一样,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可能对于那些正常人来说。糊涂的时候,我会一遍一遍的喊着妈妈,喊着要回家,喊着美琪,喊着任文景,喊着陈希,喊着所能记忆的一切都已远去的东西,我以为他们还在眼前,他们还会回来,那些是青春。清醒的时候,我们会聚在一起聊天,我跟很多人都是好朋友,甚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吵着跟我说:“叔叔,你真有趣,等我出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嫁给你!”我亲了亲她好甜好甜的脸蛋,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好,等你长大了,我一定会娶你!”她开心的样子,真的像个天使,不,她就是我的天使。
其实大多的时候大多数人是在沉睡的,对于这里的病人,尤其是躁狂型严重的,吃完药就一切安静了,甚至有些严重的是要被绑在床上的,不是怕他们伤害别人,而是他们会伤害自己。有个叫小东的小伙子,二十几岁,整天嘴里嘟囔着,“我是弟弟,弟弟是我,我是弟弟,弟弟是我……”这样混沌的走着会突然发癫的咬起自己身体能咬到的东西,仿佛已久,仿佛咬的不是自己,等他抬头的时候经常看见嘴里血红血红的。后来听别人说,小时候他有个弟弟,在外面玩耍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腰间起了个血肿,家里无钱医治,就一直带着血肿活着,有次他跟弟弟玩耍推到了他,结果血肿破了,死了,从此以后小东就疯了。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了。不知道他是弟弟的时候在咬自己的肉体,还是他是自己在恨弟弟的早离,这是一个贫穷的悲哀。
我最喜欢的一个人是老赵,我来第一天晚上的时候,他就来到了我的床边。当时想去尿尿,一睁眼发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吓得我一身冷汗,看看他手里没有东西,才冷静下来。老赵六十五岁,胡子参差不一,头发乱蓬蓬的,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更让他有点老学究的样子。见我醒来,我一下抱起了我,“儿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爹了,我在这里呆几天就走的,国家派给我一个秘密任务……”我被他抱的有点喘不过起来,他身上的味道也熏的我有点想吐,只好一下用力把他推了出去,咣当摔在了地上。
“你这不孝顺的儿呀,”接着又大喊了起来“儿子打老子呀,快来看呀……”我有点哭笑不得,这时有人把灯拉亮了,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把脸凑到了他的眼前,“看看,我那点像你儿子,你照照镜子,怎么有那点像?”他仔细的在我脸上扫描了一遍,那目光让我觉得甚至把毛孔也过滤过了。“是呀,我儿子长的没这么磕碜,对不起,天太黑,正好做梦,梦见儿子来了,醒来看见你的身形好像。”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他老远看见我就把我招呼了过去,一个劲的往我的碗里拔肥肉,甚至把鸡蛋黄都放到了我的碗里,让我好感动。“多吃点吧,吃肥肉长脂肪,吃蛋黄长胆固!”听我这些,我嘴里的红烧肉不知道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这么老精老头像是有病的人吗?!
吃完饭的时候,他又说,“你小子面色发青,肯定是纵欲过度,嘴型小巧,肯定桃花不断,这辈子就是吃了滥情的苦呀,回头是岸呀!”他神秘的样子让我心一下刺痛,好似被电痛遍全身。
我有些发怔,旁边这是又坐来一个跟我年纪相符的年轻人,刚坐下的时候,老赵就又抢着对他说,“你小子面色发青,肯定是纵欲过度,嘴型小巧,肯定桃花不断,这辈子就是吃了滥情的苦呀,回头是岸呀!”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刚才还以为碰见什么世外高人呢。老赵跟我们常说的是他有四个儿子,可是我们缺从没有看见他家里有什么亲人来看过他。有次我忍不住了,问他:“你的四个儿子干嘛去了,怎么从来不看你?”他非常高兴并且神秘的趴到我的耳边,轻声的说,“不要告诉别人呀,我老大是机器人,很厉害的,要干很多工作没有时间。老二是木头人,老三是科学家,老四是宇航员,他们都很忙的呀!”那个年轻人告诉我,“别听他胡说,他就一个儿子,是个赌徒,老赵一辈子教书的积蓄都被他儿子拿去赌了,后来老伴住院的救命钱也被他儿子偷去赌了,一生育人无数的老师却没教好自己的儿子,老伴去世后,他也就来到了这里,他的儿子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还会来看他?!”
在我们都正常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聊天,打牌,讲很多有趣的故事,说着身边有趣的人。在不正常的时候,我们就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很干净,没有蓄意的谎言,没有伤害。
刘薇薇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望我,给我带一些换洗的衣服或其他吃的东西。第三个星期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好多,靠着药物睡眠也已经好了起来。我倚在床上看着她,随手拿了一个香蕉剥了放到了她的嘴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她的眼圈红了起来,然后伏在我的怀里小声的呜咽了起来。四周传来那种捂住嘴嘶嘶的笑声,像古乐器的筝鸣,有时很脆,有时很柔。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当我回头的时候,往日的室友齐齐的站在铁栏的里面像我挥着手,没有一个人哭,在他们的身后,一直摇晃着脑袋的小东,还是在边走边嘟囔着,“我是弟弟,弟弟是我……”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一下很疼。等我勉强适应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父母,还有老大,马子隋军他们,我挣开薇薇扶着的手,跑向父母的身边!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21 21:57:58 +0800 CST  
如果人生也可以有撤销工具多好,对于错误的篇章,可以推到重来。可是发生的就发生了,即使改变也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当我跑向父母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全身没了力气,因为药物的缘故,全省浮肿,竟然走了几步已经气喘吁吁。这个场景使我想起的迎接反而是我独自在家,父母上工回来的一幕,我总会在快黑夜的时候守在大门口,一直遥遥的巴望着父母的归来,等他们的身影已在街角出现我就飞一样的奔过去,扑在他们的身上。如今的我三十好几了,再也没有飞奔起来的轻盈,如今的我比父母都高出一头,他们的年纪与胸膛再也无法容纳我的身体。他们紧紧的抓住我的手,盯着我,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一般。
毕业十多年,第一次在家里常住。以前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学校,即使放假的时候也是东跑西颠的,家,是一个旅店,是捆缚青春自由的牢笼,然而在外累了,受伤了,家,还是最好的栖息地,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再仔细审视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的时候,一切已然是那么陌生。除了还存在的菜地及绵延的玉米地,无论是住房还是马路,跟城市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童年已经跟着凝固,清凉的小河,顽皮的泥地,一簇一簇大片大片的野草,都不见了,玉米地是整齐的,房子也是整齐的,村外的往日的土场已经被文化小广场所代替。只有一种变了味道的乡愁,失了佐料的乡思,故乡已经远去。
家里的院子在十几年前重新修整的时候,已经铺上了地砖,屋前的石榴树,院里的两颗大梧桐都被消灭掉了,院子里干净的连一棵草也没有。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再也听不到一声一声的鸟叫。院子很大,没有了它们很空旷,是不是我在家的时候父母的心里更加的空旷。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拒绝了一切前来探望我的亲戚邻居,不管是出自真心的关怀还是心存看西洋镜的心情,她早早的关上了院门。刘薇薇没有回城里,跟我来到了家里。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母亲一下说顺嘴了,再忘薇薇盘子里的不停的夹菜的时候,叫了一声“美琪快吃!”唉,我无法去消掉她脸上的尴尬与不快了,只是装作头疼的晃了晃脑袋就转移了她要发芽的小心思。
躺在平房的屋顶上,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微凉。我跟刘薇薇并排躺着,两只手紧紧的握着,一句话也没有。漫天的星星一眨一眨,如璀璨的钻石一般美丽。不知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星空,也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的惬意。童年经常有这样的惬意,一群群玩累的孩子,在夏的夜空下,在一堆堆麦垛顶上,舒服的躺着,数着数着星星就睡着了。
“薇薇,如果把这星星摘下来当婚钻肯定不错……”
听不清她嘴里唔唔的说着什么,只是紧握的手突然松开了,然后她翻了一个身,静沉沉的睡去了,睡的是那么甜。我也睡了。
一夜竟然无梦。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了毯子,不知道是母亲年迈的脚步猫的很轻,还是我们的睡的太沉。毯子的绒毛湿漉漉的,很好闻,连刘薇薇的睫毛上也有小小的晶亮的露珠,我俯下去亲了亲,好甜好甜。
早饭是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疙瘩汤。青青的菜叶包围着那个好看的荷包蛋,连汤汁也是很清,我忍不住一下子吃了两大碗满意的拍了拍肚子,连号称减肥的刘薇薇也吃了一大碗。如果有时间静止的魔棒多好,让时间停留在童年时代,可以天天吃上母亲的好吃的早饭,悲伤的时候在妈妈的怀里肆意哭泣,快乐的时候坐在父亲的单车后面,到处游逛。看到我失神的样子,母亲跟刘薇薇有点害怕的样子,以为我又怎么了,我笑着说,“没什么,早知道当初不如住院了,还不如在家吃你做的饭,吃上两天保准什么病都治好了!”原来我得的病只是馋病。
“妈,我想出去转转!”
母亲有点担心的看着我虚肿的身体,眼里充满了担忧。
“没事的,就是在村子里的附近转转,你看我吃饱了,浑身充满了力气,比以前没病的时候还有力气,我们还可以顺便看看玉米长的怎么样了。”
“小心点,别太累了!”
推上父亲那古董一样的大梁车,我们出发了。在临出门的时候,母亲细心的在冰冷的金属后座上铺了一个软软的垫子。
刘薇薇没有一丝犹豫在我发动起这俩老式的自行车后,很娴熟的蹦了上来,我们像一对要上工的小夫妻一样,朝着田野的方向出发,她的双臂紧紧的环在了我的腰间,好温暖。
出了村外的路是漂亮的马路,比在城里没有改造的棚户区的路还要好,也没有了以前因为泥泞会留下的一高一低的车辙压出的土印,两边是整齐的小杨柳,很小很小,一棵一棵的有点像刚出生不久头发稀少的小娃娃,风吹来的时候煞是调皮。近处的地里是一排排的蔬菜大棚,建的比以前的房屋还要气派,棚侧面挂着的几个金黄的大字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闪光---“欢迎来到尤家村蔬菜基地”。
没骑多远的时候的,因为刚出院的缘故,蹬车子的节奏就有些吃力了,我们慢了下来,大棚后的一片玉米地的地头坐了下来。刘薇薇靠在我的肩头,有些痴迷的望着这大片的绿色,一副陶醉不已的样子。
“知道吗,如果再长高点,这片青纱帐最好的用处是什么?”
“乘凉呀!”刘薇薇想也不想的说。
“最适合在青纱帐下偷情了!”我有些坏笑的看着她。
“又开始不正经了”她的脸通红,伸出手在我身上推了一下,我竟虚弱的没有支撑住,一下子从地头上滚了下去,一直滚到了地里,压弯了好多的玉米棵。
我就静静的躺着,满眼里尽是绿色,那颜色一直在身上融化,我成了绿的一部分!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23 17:55:22 +0800 CST  
刘薇薇只呆了一天就回去上班了。父母坚持让我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反正现在也没有工作,他们也不指望我挣多少钱,就是希望我能早点成家,让他们抱上孙子就行了,用老爸的话说,死可瞑目了。听的我心里一阵惨然。
走的时候她说:“记得常给我发信息,一天三回,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让我知道你吃的什么,让我天天看到你的笑……我-我在那里等你!”
“上厕所的照片还要不要发给你?”我强忍住要滴出来的眼泪,僵笑着说。
她没有笑,转身上了来接她的车里,他的父母派人来接了,只是上车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肩膀一直在抖。我没有看清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但感觉在后座上有一双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盯的我浑身冰凉冰凉的。刘薇薇就这样走了,我爬到屋顶去看看着远去的车,等我费劲的爬上去的时候,只看到升腾的尘烟,那车屁股晃了一下,就拐到眼睛看不到的路上了,我再站到更高的一个屋顶上,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刘薇薇就这样走了,我仿佛有种最后一面的预感,我在心里大声的喊着,薇薇回来吧,回来我们结婚吧。父母看着在屋顶站着的我,呼唤着让我下来,我没敢转身,我怕那哭的很凶的样子,会让他们心疼。
有时心里会不由自主的升起绝望,对人生绝望,对未来绝望,对身边的一切绝望,如果你任由它游走,可能要不病了,要不就走了。但是咬咬牙,挺过去以后,其实那些真的不是很重要,再睁眼看的时候,觉得其实一切还很美好。眼睛不要老往黑暗的地方投去,没事的时候多抬头看一眼阳光。死都不怕,还怕活着。虽然有时确实活着比死要累多了。坚持,坚守,是我病后对自己的唯一要求。只是陪我坚守的人不在了,不知道是否还有以后。
第一个来看望我的是发小万国庆,那天我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万子,咋了,在城里呆的咋还抑郁了?是不是漂亮妞看多了,得不到心生郁闷呀?”
母亲听到说话声,赶紧从屋里出来,“是国庆呀,别在院子里,快到屋里喝水。”
“奶奶,不用了,我在院子里跟万子说话!”
我白了万国庆一眼,“见面不喊叔,有你这当侄子的吗?”
听完这些,他上手照我的脑袋后面来了一下,“叔,还你大爷呢,你那里有个叔的样子,出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一下,拿我当什么了?”
万国庆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们一样大,一起上的育红班、小学、初中而且都是一个班级,直到高中的时候选文他选理,才终于没有在一个班里。我俩在一次的时候我是老实憨厚,他是调皮机灵的那种。他脑袋聪明的是没话说,高中翘课失踪一个月,回来数理化照样能考年纪前几名,而我就不行了,虽然我懒,但基本也属于勤奋的好学生,不过在这方面永远都比不过他。当然他们说我是蔫坏的那种,看着老实,其实心眼都长在肚子里了,他们常说,“看他那双小眼睛,肯定心眼很多。”所以我们一起干了很多坏事,但是基本上挨揍的都是他。比如我们会偷玉米,但是偷的一定是他的家里的,还未晒干脱粒的玉米,我们会在他的屋顶上偷偷的手工脱粒,然后把玉米芯扔到没人住的后院家里,再把玉米卖了,买我们想吃的或想玩的,只是有次我们再丢的时候不小心丢到胡同里,胡同里走过的正好是他的父亲,结果他被胖揍了一顿。打他的时候,他爸爸一个劲的瞪我,后来国庆告诉我,他爸气的不是偷东西,气他缺心眼,为什么不一起偷我们家里的卖,偏要偷自己的东西。
还有就是诸如一起玩火把人家的麦草垛烧了,被人家追到了学校,但是我会在老师的教棍还未落下的时候就提前把帽子摘了,然后乐的老师下来的棍子都比别人的轻,他们却没有我的厚待,被打的鬼哭狼嚎……
只是后来越走越远,他喜欢体育,我喜欢安静。他有一帮哥们,我有一柜小说。原本可以上重点中学也与我一样随波逐流了。后来跟了一帮哥们坑蒙拐骗偷,反正什么都干了,高二的时候直接被学校开除了。一直到现在也只是在过年回家的时候偶尔可以碰到他,客气的说些话。但是他明显混的不错,据说有自己几十亩的菜场,一年怎么着也有几十万的进项,等我还在大学里醉生梦死的时候,人家已经成了开着宝马坐拥百万的老板。而我呢,传说中的殊途同归呢,说不羡慕那纯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灰暗心理,说实话有时想想自己浪荡的样子,对他还真是有点嫉妒,不说别的,人家媳妇孩子都有了,而且已经换了一个,这第二任媳妇娶进门的时候在我们村里搞的更是红火,只不过一个月后又离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有钱就是任性呀。
“走,别在这里瞎呆着了,就你们这帮书呆子最容易得病的,跟我喝点去,今晚不醉不归。”
我回头往屋里喊了一声,就坐上了他的宝马,跟他去了镇上的酒店里。这孙子,虽然我辈分他,他是从来不把我当鼠辈的,在他面前反而我是弟一样。
到了镇上最好的酒店,他很熟练的带我上楼,只是冲前来迎接的服务员挥了挥手,三转两转就到了房间里。房间不大,装的却很雅致,这些年城乡同步,虽然下面县城尤其是镇上没有什么星级之说,但是新装的饭店一点不比那些所谓的已经很老的星级酒店哪里差,甚至比他们还要好一些。只是看到包厢里的人还是让我觉得欣喜不已。
我扫了一眼,七八个人里我几乎全部认识,有黑子、大孔、包子……全是我们光屁股一块长大的小伙伴,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一下聚这么多。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23 17:55:38 +0800 CST  
“呀呀,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他们看到我俩进来热情的每人给了我一个熊抱。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得脸燥热的厉害。从他们一幅幅油光满面的脸来看,也知道他们是混的不错的一群。而我呢,在我们那届小学的玩伴里,是唯一一个考入泉城的大学生,他们有的小学有的初中,再高一点就是国庆读到了高中。但是我丝毫没有他们嘴里的优越感,他们不说则以,被他们点出这种尴尬的身份后,在他们的面前竟然觉得矮了一截。
连我跟国庆,我们一桌一共十人。在二十几人的班里,除去女生,可能是我们唯一能聚齐的人了。小学毕业至今已经有二十几年的样子,三十年四十年后呢,我们还有几人能在。或许再聚齐的时候就是一桌子的遗像了。
我坐在国庆的旁边,有几个确实忘记名字的人,至少他可以告诉我,不至于被他们称作是数典忘兄的小人。我是一个恋旧的人,却常常忘记人的姓名与长相,可以记得童年很多快乐的事情,只是那群人的面孔已经模糊。
吃饭前对着琳琅的一桌饭,拍了一下,给刘薇薇发了过去,留言:我在跟小伙伴门吃饭。许久没有回音。
万国庆以主人的身份带了三个酒,第一个恭喜我出院归来,第二个恭喜小伙伴重逢,第三个就是祝愿大家更上一层楼继续发大财。二两的白酒杯,我喝第二杯的时候就有点想吐了,硬撑着第三个一口灌了下去——天旋地转。再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有点重影,我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压了下去。
之后就是自由搏击了。黑子拖了一张凳子做到了我的面前,拍着我的肩膀说:“咋,读书读多了呀,怎么读到精神病医院去了,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你看我们这几个,搞蔬菜批发的,搞运输的,烤漆房,那个不活的还自在。不是哥们我吹,我现在工厂里的技术员都是研究生。听说这几年出了创业板了,上市容易,要不你给咱联系一下。上市了给你个财务总监干干,一年哥最少给你五六十万的年薪咋样?”坐在旁边的国庆看不下去了,对他怒吼道:“滚,他妈的喝几杯酒自己舌头捋不直了,还他妈研究生,有本事你给我考个看看,你就他妈的一瘪三文盲,别自己有几个钱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慑于国庆的主人的身份,黑子悻悻的起身走开了。连酒杯都被跟我碰就离开了,嘴里嘟囔着:“读书读成傻X了,瞧那熊样……”
“没事吧,我们喝酒胡说八道习惯了,这几年赶上好时候他们都赚了点,喝点马尿就不知道嘴里窜什么味道了,别当时回事,当他们放屁而已!”
我还是晕晕的保持着笑容,没有说一句话。读书人,与他们相比我只能这么称呼了,在哪朝哪代不都被奚落过。只是我不是什么真正的读书人,只是披着绚丽的外衣,在塔里的混子而已。书没看多少,只是感伤多了,学会了杞人忧天,庸人自扰。黑子说的并无不对之处,本科如何,研究生如何,找不到工作你不照样挨饿。这个世界没有高低之分,生命也没有贵贱之说,所拥有的都不过是一门吃饭的技术而已,与学识无关,都是为了活着。如果轻贱学识,轻贱技术,轻贱人与感情的话,那就是白活了。江湖,更是一所大学,它的实践效用可能比封闭的校园更能使人更快更早的认识生活,而不是啃着父母的脊背,天天做着奔月的梦想。
黑子,我记起来了。当年我们曾一起偷看过女厕所。那时的简易厕所,常常会有在地里劳作的村民借用,有次我俩偷偷的把男女厕所之间的砖给抠了几块,怀揣神秘往里张望,看他流哈喇子的时候,我与他争抢,刚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大屁股,结果被人发现。“小狗崽子,瞧你妈X,闲的没事回家看你妈去!”吓得我俩兔一样的跑了,好像发现那彪悍的媳妇屁股都没擦提上裤子朝我们追来…… 他不是那个黑子了。他说,当他把钞票摆在桌上的时候,明晃晃的屁股会排成队让他阅览。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都没有收到刘薇薇的回信。头越来越晕,已经跑出去吐过几次。自从黑子被国庆训跑之后,他们过来敬酒的时候都很客气,我也只是随意的喝点,即便这样也又已经进去三杯。浑身无力,虚脱的有想坠入桌底的引力。
我醉眼朦胧的望着他们,像在看一幕酒意阑珊的话剧,而我离故事很远。很想离开,又不想被他们认作是假清高的纯洁。屋里的空气很压抑,压的喘不过气来,刘薇薇你在做什么?
酒后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他们好与犹未尽,把一桌子残羹撤掉,收拾好开始大战“拖拉机”有的地方叫“炸金花”,谁赢了谁请客去洗浴中心。国庆从包里掏出一叠红票子塞到了我的兜里,说:“开心点,别他妈的整天脑子里装些没用的事情,跟他们玩去,放开的去玩。”我傻呵呵的笑笑,没有推辞。“谢谢!”他在我肩上使劲的擂了一拳,差点把我打趴下。
一百块钱打底,上不封顶。我像他们一样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嘴里叼着烟,像他们一样大声的骂着脏话,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们又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宽阔的卖场上,一群嬉闹的小伙伴,他们是那么无忧无虑,他们的心是一起的。我把这个血战正酣的场景拍了下来,发给了薇薇,很大声的给她留言:“看呀,我们在这里玩拖拉机呢!”桌子上堆起来的钞票,在灯光的映射下,那么刺眼。
十几圈的我的筹码就进去了,国庆又塞钱的时候我挡了回去。在旁边的沙发上躺了下去。后来隐约的被几个人驾着上车,下车,然后又放下,我复又睡着。隐约中听见锣鼓喧天,似乎是睡梦,传来各种呐喊。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我才被洗浴中心的服务员推醒,看着身材妖娆,浓妆娇艳的美人,我竟错过了这么不解风情的错过这么美的春宵。他们说人都已经结账走光了,去奔向自己的事业去了。我孤单的留在这里,望着陌生的一切,在童年的群里我已经落单,迷失的不知所以。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24 16:41:30 +0800 CST  
走出酒店的门口,被头顶的阳光晃得一阵眩晕,昨夜的发生如同一场疼痛的梦,他们来过了,又突然散的无影无踪。就像纯正的思念只能存在于梦里,醒来时却无暇顾及。镇上的街道很干净,也很安静,车是三三两两的开着,不是那种首尾相接的拥堵,连人也很少,过往的都是些走街串巷的贩卖走卒,一排排商店的门口,老板或者是服务员坐在门口,朝街上望着,没有城里的忙碌与焦急,这种景象算是安详的一种吗?
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去探望一下以往的老师。这时收到了国庆的一条短信:可能生活比你如意,精神却无比空洞。好好珍惜,当你穷困的只是为了钱而奔波,或者只剩下钱的时候,又到底为了什么?等我回来长聊。
我一时没想明白他所指的珍惜是什么?看着也不像凶悍如他所说的话,记得昨晚好像有人跟我说,在有次打牌的时候,有人做了手脚,被万国庆发现,他直接从厨房拿了菜刀把对方的手指砍断了四根,最后只是赔钱了事。这不像一个所谓老大所发出的感慨。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片砂砾,当你浇灌正常的话会长成绿洲。而我们都是疏于照顾心灵的人,时间越久,沙化的越厉害。
路上的时候我给刘薇薇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语音小姐的标准回复,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打给隋军问了一下,说已经两天没去上班了,请假了。我想拨通她家里的电话问个究竟,想起车里那隐蔽的眼神,我还是忍了下来,对着发暗的图像,给她留下一条又一条溢满想念的信息。
将要去探望的是高中时代的语文老师,恩师算不上,或者说每位都应是恩师。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加里宁曾经称赞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足以证明教师的影响力量,正如我曾对那些回家任教的朋友们说,你们是塑造灵魂,注入的是善良,不要结硕的邪恶。也有人说,教师就是一个产品线的工人,原料都一样,只是出炉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次品。反正这工作可以成就一批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所以当时我没有选择教师这个行业,虽然我曾经也很渴望站在神圣讲台上,但是我怕辜负了那神圣感,因为我就是次品中的那几个。
在我的记忆里印象深的老师一共有那么七八个,倒不是他们对我有多好,记住他们是因为总有一件事情刻在了我的灵魂上,留下一道醒目的印迹。
第一位是小学四年级有位数学老师,考不到六十分,少一分一巴掌,我考了五十四,结果被那成年的大巴掌狠狠的刮了六下。十岁的小脸就这么被打肿了,等我受刑完毕才发现看错了一道应用题,其实应得六十一分,等我颤巍巍的站起来让他核对后,他也看出来了,只是呃呃了半天让我坐了回去。开打时的气势汹汹没有了,但是没说什么,那种尴尬一瞬就消失不见,没有一句道歉,一句安慰。那天我很晚才回家,拿着一块砖不停的在操场上练一指禅,海灯大师说,如果你的食指与拇指练的齐平了,就可以武功盖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把它练成,只戳他一下解我仇恨。可是第二天就忘记了,父母说,肯打你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如果没人管你了,就像庄家里长了草没人照顾一样,很快就荒芜了,这是负责任的好老师。后来我有在村里见到已经退休的他,只是他已经不认识我了,跟旁边的人说,这是谁家的小子,脸这么大呢。我大声的在他已经半聋的耳朵边大喊,就是小时候被你打了六巴掌的尤十万,脸是被你打大了。我走了好远,又回头朝他笑着,他依旧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除却大学自由的教学方式,在十二年的学习生涯里,我最喜欢的还是语文老师,因为我对书有一种痴迷,不管什么书,只要能借到的蹭到都会去看。因为他们的库存最多,但也造成了一种如饥似渴爱读书的样子,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如此他们待我尚可,只是好像那时的关注点也不会太懂文笔如何,结果书看多了,最后造成了性别特征提前好久发育。小升初的时候的语文老师在临考前给我们一套试题让我们一定背过,结果考试的时候发现全是原题,那时年少很复杂,但是所谓的伟大一下轰然倒塌。初中的语文老师,也待我不错,只是有点高傲,用当时很多人对他的评价就是假清高,在初二那年的下学期,回家的路上失踪了。第二天在河堤的玉米秸垛里被发现了-死亡多时。后续听到只是各种传言,有说是被车撞死了肇事逃逸,有的说是被抢劫杀害了,还有一种传言是跟校内的某位老师有私情被对方的老公发现后把他半路截杀了。直到初中毕业关于这件事情也没有听到什么官方的消息,敬爱的老师就这么走了,那晚的晚自习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回来。而我们在继续,小镇也在继续,而他的音容却定格在那晚之后,他留在后墙上的板书好久都没有人舍得擦去。
现今探望的高中的语文老师,如今是在初中任教,只是原先的几所高中已经合并,在我们曾经上学的地方改成了镇中心中学。而他是留任。
在传达登记了一下,来到操场后的教师宿舍里,根据门牌找到了那带院的平房。轻轻的叩了三下,铁门上顿时有尘土弹入眼里,一下眯眼流出了眼泪。门突然嘎然打开,门里的老者看着我抚手擦泪的样子,细看是我,一行老泪竟也流了下来。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唔唔不清的叫了一声:“老杨师,我来看你了!”说完这句话,他站在那里竟然哭的更厉害了,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一样,一耸一动的。下课的铃声想起了,来往的人多了起来,都遥遥的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26 12:48:14 +0800 CST  
跟老杨师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吧,听说过他的境况很差,竟然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上次见面应该是刚进大学的时候,他来省城参加阅卷,第一天晚上是在我的宿舍留宿的,也是那天之后我才知道他找的不是我。第二天很早他就起来了,我带他吃早饭他说自己想去逛逛,直到看到他跟高中同学与我进入同一所大学的女生走起一起的时候我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事后其他同学告诉我,“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们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后来女生上学的学费都是他给的,女孩的家里人就送她三个字,不要脸,之后上学一分钱都没有给她……”这个事件当时无疑让我消化了好久。我以为很牛掰的在毕业之时跟老师混成了兄弟,一起喝酒,一起胡侃是很自得的事情,原来兄弟有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我不是那种封建的反对爱情的保守派,但是突然发生在身边的只是小说可见的真实又难以接受,或许从小到大那种正常伦理的纲线还是把我圈了起来。
自此我与兄弟走远,不再联系。
大二的时候女生突然来找我,她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不错,试图让我去做说客的,因为那边的事情被他的老婆发现了,于是女生的粮草被断了。我说:“你们的事情自始是不知的,自终跟我没半毛关系,你还是应该找当事人的。”她说:“我得了子宫肌瘤了,医生还说我脑萎缩,我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如果再不治疗的话,可能造成终生不育的……”那时不知怎么想的,在她的蛊惑下跟着她去找了老师的大学老师(我与我们的老师是大学校友),在派气的教师宿舍旁,我们连门都没进,就被那七十岁的老太太给赶到了院子里。后来才知这女生已经来找过她好几次,她用一种男人的嗓音说:“你们的事情应该用你们的方式去解决,别人是干涉不了的,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天天来找我有什么意思,一日为师,却不是母,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老师的老师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她蹲在了院子里,用手捂着肚子大声的哭着,我就站在她的身边,尴尬的站着,那天风很大,过往的学生很多,我又没理由劝她,只能任来往的人鄙视的看着我,那一刻我也觉得好像她的子宫肌瘤与脑萎缩都是我造成的。一直等到她嚎没了劲,我才敢回宿舍。
以后她在找我试图联系老杨师,我再也没敢出来。
后来的结局也还是听说的,脑萎缩的女声直接闹到了学校,在家务农的妻子也闻声而来,两个女人各打了老杨师几个耳光,最后赔款了事,足够女生剩余的学费及生活费了。而在家照顾老小的妻子索性在学校的厨房做起了帮工,守着自己不安分的丈夫,等到高中合并的时候,原本教学一等一的老杨师却因为周围的鄙弃自动放弃了高中的职务,与妻子一直留守在原地——新搬迁过来的镇中心初中。有年我回县城的时候,那时毕业刚两年多,在街上碰到了脑萎缩的女孩,她的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孩子,而身边跟着一位满脸幸福慈爱的丈夫。
老杨师呢,如今五十岁已经熬成了六十多岁的容貌。门早已无人踏,所以见到我来探望的时候激动的厉害,原来遗忘是痛苦的,被人记得竟成了奢侈。
屋内黄昏,桌子上摆着还未洗净的碗筷,桌下躺着七零八乱的酒瓶。一股潮湿的味道痒这鼻孔难受。这屋子好久没见阳光了吧,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我简单替老杨师收拾了一下,把带来的酒及熟食放在了桌上。以前的老杨师是喜欢没事喝两口的,如今的习惯好像也没有改变,改变的可能是心境而已,以前借酒吟诗,如果借酒消恨。
“师母呢?”
“去县城看孙子去了!”老杨师的幽幽的回声那么无力,仿若昏暗的灯光。
一时无语。
我打开了带来的酒,才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瞬间的光芒。酒是好酒。一斟两碗,对饮而尽。
七十五度的高粱,我们都被呛出了眼泪。
“十万,这十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来探望我的学生,我这门就像茅坑一样,再也没人来过。”说完这些他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记得我受挫折的时候,他说,像个男人,留点马尿浇灌不了丛林。如今的他,却动不动眼泪汹涌,乔木已苦,只留凋零。
“老杨师,你们真的动过感情吗?我看她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脑萎缩,简直就是大脑发育过头的样子?”我一直怀疑所谓的师生恋都是自以为是,为人师表自忖风流,空虚时刻换个枕头而已。
“十万,爱时真的爱过。”他又干了一碗,“穷苦出身,媒妁之言,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与家里的妻子却真无共同语言。遇到时,以为那是一个门前的翘首等待,我紧紧追去,不承想梦境消散,只剩痴梦人独留深渊?”
我们第三个喝完的时候,老杨师已经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脸上还挂着泪,从鼻孔里随着呼吸噗噗的冒着泡,原先号称酒仙的老杨师,已经如此不胜酒力,连他的土地都斗不过了。给他盖了一件衣服,我出了屋子。远离荒草遍地,以前的百花早已不见,草间阳光琉璃。这屋也发霉好久,应该打开窗户好好晒晒太阳。我想对老杨师说,遗忘是好习惯,告诉他在医院里那些学会遗忘的单纯快乐的人是多么幸福。可是我什么都没说,等他醒来的时候,以为一切只是个酒梦而已,来过的,离去的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心底,心底对生活顽强的渴望,勇于否定过去勇于改变明天的决心。
他是曾经看到翘首以待的爱情,只是走错了方向,反而被关在的爱情的门外。我呢,我是不是也在门外徘徊?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8-27 16:08:57 +0800 CST  
在家老老实实的待了七天,一直陪在父母的身边,眼睛一直随着他们的身体移动,他们到哪里去了,我的目光就投射到哪里。记得小时候哪怕他们走开一刻,我都会放声大哭,每时每刻都要有人陪着,出去总要牵着父亲的衣角,有时搞得父亲也很烦,总是故意的把我的手打开,与这甩不掉的鼻涕虫保持距离,好让他胆大一些,快快长大。真长大了,他们的步伐却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后面,有时发现离的好远,才会停下来等他们。除去上学的时间,除去玩耍的时间,除去睡觉的时间,除去吃饭的时间,我们与父母真正温馨的呆在一起的时间寥寥可数!
父亲的身子有些伛偻了,可是还会双手各提水桶,去菜地浇水。我们在一起的谈话,不见了以前命令的口吻,不管什么事情总是商量的语气,甚至还会征询我的意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的头发开始白了,在我心里最美丽的母亲什么时候变老了,眼角堆起了层层的鱼尾纹,腿因为风湿走路的时候有点颠。在这之前我都从没有留意到,他们不说,而我们真的看不见,往往很多时候等我们良心发现了,除了后悔却给不了什么。我真希望这样的时间多些,多希望自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娃娃需要保护,更希望父母永远不会变老,年轻健康。可是我打败不了时间这个恶魔。
第十天的时候,我决定返回省城。后来的七天时间里,没给刘薇薇打电话,而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只是在每天闲来的时候,告诉她我在哪里,干了什么,吃的什么,非常乖巧听从她的命令,以为她会在原地等我。剩下的时间就是属于我与父母的,我想让他们把时间多给我一些,我害怕结婚然后生子,眼里更多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工作中自己的各种交际与烦扰,会让不孝顺的我,回来的更少。但是不管在哪里,我决定每天都会给他们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一切很好,其实就在他们身边不远。
中午的时候下厨给父母做了好多菜,吃了他们三十几年的饭了,这是第一次亲手让他们尝一下儿子的手艺。红烧排骨有点糊了,土豆丝醋放多了,拔丝山药的糖完全粘成了一盘,用上力气都没有拔开,唯一一个看上色香味都还不错的是炒鸡蛋。
父母高兴的不行。三十几岁的儿子了,能为他们做一顿饭,就看到他们双眼通红,大有感动的老泪纵横的样子,其实看到他们那样我心里更是难过澎湃的厉害,我趁着盛饭时候,悄悄的擦了一把。
“爸妈,我敬你们!”
父亲因激动手哆嗦的跟我碰了一下,酒洒了出来,被我母亲好是嘲笑了一番。
酒后父亲主动给了我一颗烟,上高中的时候偷偷的抽过,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后来工作了也很少敢在父亲的面前抽烟。先给父亲把烟点上,能接到父亲的烟,我知道那是在他心里的认可,这种认可就是我有自己自由的天地,黯然的是,我再也不能自私的像他们求助了,我日后所有的无望都只能存在自己的心里,而他们反而是我需要安慰和照顾的了。我长大了,他们老了。
“万子,该成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爸跟我都六十了,你再不成家生子,到时候孩子都没人给你看了,美琪这孩子其实挺好的……”
“胡说什么,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看我脸色只是一瞬的转换,父亲就发火了,他就是这样的暴脾气,六十多了还是改不掉。
“瞧我这张嘴,老了,老了,老是叫错名字,刘薇薇,这下我记起来了。”
看着妈妈高兴的样子,我搂了搂她的肩膀,差点哭了出来。
“妈,放心吧,等我回去,就去薇薇家跟他们的父母提亲,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定领她回来,让她做你们的儿媳妇!”
父亲只是一个劲的说好好,连续说了好多遍,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吃完饭呆了一会,父亲就催促我快走了,不要误了回去的车。他非要骑他的嘉陵摩托送我到车站,我坚持没让。我看不到的时候,他骑着车到哪里因为不知会少些担忧,可是我知道的时候,他回来的一路担心。最后让堂哥开车把我送到了车里。
车窗关上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们在巴巴的往车里望着,车开远了,我没有回头。我知道背后的母亲一定在用那双粗糙的双手抹着眼泪,而我的父亲呢,肯定是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烟。我也点上了一枝烟,刚点燃了,却被留下的眼泪打湿。
“放心吧,有我在呢,会照顾好他们的,有什么事情也会及时给你打电话的!”我从后座上拍了拍堂哥的肩膀,哽咽的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到了省城之后我没有回住处直接就往刘薇薇的家奔去,虽然没去过她的家里,但是薇薇曾经说过,我也从隋军哪里确认过,直接打车到了她的家里。那是泉城一所有名的大学老师宿舍区——香草园。
问好路,直接来到了那个默念已久的单元门口。站在楼下,我数着楼层与房间号,就在我的头顶,那紫色窗帘的那间房子是不是就是朝思暮念的爱人的闺房呢。我怀着忐忑有兴奋,趁着有外出的人,不用按门铃就咚咚的直接跑上了三楼。走到门前还没有敲门,里面的动静让我一下怔在了原地。
我听出那个哭声是刘薇薇的,她在声嘶力竭的喊着:“爸妈,求求你们了,你们把手机还给我吧,不管怎么着,让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砰的一声,不知道什么被摔在了地上。
“你真够不要脸的,养你这么大,还没怎么着你就去对方的家里,还住了一夜。是个好人也就罢了,你看看你认识的是什么,一个住过精神病医院的流氓无赖,连份他妈的正经工作都没有,啊!我都打听过了,大学四年的时间,三年进过保安处,还有一年是进过派出所。毕业十多年连个房子车子都没有,拿什么养活你,找他你俩喝西北风呀!还是个农民!你想让我跟你妈的脸在同事面前都丢光了呀,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薇薇你给我听着,如果你不保证跟那小子断了关系,你要是敢踏出门一步,妈就死给你看……”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3 21:18:49 +0800 CST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3 21:19:11 +0800 CST  
原本以为的希望之门近在咫尺,却突然成了不可逾越的万千高山,那抬起的手瞬间石化,又瞬间被抽取了筋骨,无力的垂了下来。听到那些,我知道我已经没有继续敲下去的勇气了,这时进去无异于在她们家里投入一颗核弹,爱算什么,离开爱情她同样可以与另一人相守一生,但是父母呢?她的伤有时间这位医生,而我进去了,真的义无反顾的领她走出那扇门(我知道她也会的),但是我不想让她面对我的时候是强装的笑脸,回头就是思念的悔恨。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她会幸福吗,虽然得到祝福的不一定会幸福。
爱的时候找不到理由,就是不可遏制放弃一切的爱去了。无法相爱却有一万种理由,每种理由都会让你痛不欲生。以前以为真爱,就会在一起,任何分手的理由都是借口。那些因为物质长相或性格的原因自然不是真爱,但是对那些催泪的借口我曾经嗤之以鼻,不管是对电影、小说或真实存在的,我说他们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是顽固的磐石,千年的灯火,是如胶似漆、不离不弃,可是水滴石穿,灯火余烬,世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肯定的东西,身处红尘,我们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徒有两手,抓住一样,另一样就不得不去放弃,我突然有些理解曾经鄙弃的任何冠冕的解释了,因为如果刘薇薇真的这样跟我解释的话,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结局硬要如此,其实轰烈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戛然而止。我去走出院子,去附近的花店定了一束花——百合、满天星。
“先生,送给女朋友吗?”
看我点了点头,花店的老板又问我,“那您需要写什么爱情寄语吗?”我有些木然的看着她。
“你知道分手的时候需要写些什么话吗?”
她像看怪兽一样盯了我几秒钟,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话了。
我叹了一口气,“老板,借你的笔用一下吧。”
在一张很好看的粉色纸笺上我默写了李敖小说里的一首诗:

爱是一种方法,方法就是暂停。
把她放在遥远,享受一片空灵。

爱是一种技巧,技巧就是不浓。
把她放在遥远,制造一片朦胧。

爱是一种余味,余味就是忘情。
把她放在遥远,绝不魂牵梦萦。

爱是一种无为,无为就是永恒。
永恒不见落叶,只见两片浮萍
写好地址后,放下钱我走了出去。回头再看看那院落,本该此刻像绽满烟花的重逢,在脸上凝结了秋雨后的肃杀,心里一片悲凉。再见了,我心爱的姑娘。我不想站在你的窗下,留下那第二天你醒来后可以看见的满地烟头,甚而连叹息也不想留下,我走来的痕迹,会被暗夜覆灭,那燃烧的思念会随落叶凋零。不要管那些细碎上楼的脚步,那肯定不会是拯救你的王子,王子的坐骑肯定是威武的高头大马。再见了心爱的姑娘,细雨落下,轻弹窗帷,圆珠玉润,却一地心碎。
那夜我一直走了好久,雨下不是落汤鸡,到像是刚上岸的落水狗。从东城走到西城,又从南城走到北城。一点也没有觉得累。劣质的鞋子已经张开了嘴,张牙舞爪,脚上磨起了泡破了复又起泡,竟然没有感到一丝疼痛的感觉。等走到哪许久未回的住处,一身潮湿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这夜,没有泪水,也没有梦。
不知道睡到几点,听到轻轻的叩门声。“万叔,万叔,是你吗?你是不是回来了。”我想回答,可是嘴里奥奥的竟然说不出话来,嗓子肿胀的像塞满了棉花。浑身无力,试着动了一下竟然连挪动一下身子就觉得困难。可能听到我那古怪的回应声,门没锁,她推了一下进来了。
隔壁邻居的女儿淑霞。
“万叔,我半夜听到这边门响了,就知道你回来了,你怎么了?衣服这么湿怎么就睡床上了?这样会感冒的。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好烫呀,爸爸,爸爸快来呀,万叔生病了。”
听到喊声的老刘赶紧跑了过来,看着我那虚弱样子,脚上还穿着张嘴的鞋子,顺着脚不知道在滴着什么。
“淑霞,快去让你妈熬一锅姜汤,我给你万叔抓紧把衣服换一下,唉,万子你这是搞的哪一出呀,出去逃荒还是被仇家追杀呀?”
淑霞听见父亲的吩咐赶紧跑了出去,老六费劲的把我扶了起来,费力的脱掉已粘在我身上的衣服,又稳毛巾帮我擦了一下,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帮我还上,然后在我的身下放了枕头。
我想挤出一个笑容,说声谢谢。脸上的肌肉却是那么僵硬疼痛。使劲的咳嗽了一下,硬挤着快发不声的嗓子说:“谢了,刘哥!”
“万子,你这咋了,咋搞成这样!”
双眼沉重,我又闭上了眼睛。
我听到一阵浓重的叹息声离我越来越远。
“万叔,万叔,快醒醒,起来喝碗热汤,吃上药,一会我爸说带你去医院。”
一碗热汤下去,又结果淑霞递过来的药,感觉舒服多了,吐了一口黑黑的浓痰,嗓子也没有以前堵塞的肿胀。
“谢谢你,淑霞,辛苦了!”
“切,你啥时候这么客气了。以后你少笑话我,我就高兴死了!”
“你的要求倒是不高,等叔好了,带你去酒吧见识见识!”
“真的?!”她的眼里放出了精光,接着又暗淡了下来。“算了,不去了,我爸说那不是什么好人去的地方,我才不要去呢!”
我笑了笑,胸中不知有什么东西又翻江倒海的往上涌,一阵剧烈的咳嗽。
“万叔,还是去医院吧,打一针很快就会好的!”
“不用了,休息会就好的,刚出来,再回去,会恐惧的,刚吃完药,我再睡一觉就好了,你去帮忙吧,不用管我!”
等她出去后,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起来。
睡梦中,我听到嘤嘤哭泣的声音,好像很远在梦里,又好像很近在耳边。那声音那么熟悉,那气息那么亲近。我不敢睁开眼,薇薇,是你吗?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5 20:44:05 +0800 CST  
眼前的薇薇十几天不见消瘦了好多。我的一只手被她紧紧的抓住,手背上全是泪水。看见我睁开眼醒来,她的眼泪像不断线的珠子一样,砸了下来。她的身后站着一脸肃容的隋军,还有在门口向里张望的淑霞。没想到隋军见女人就到处留电话的缺点,让淑霞找到了他。
我挣扎着要起来,被隋军按了下来。
“尤十万,你他娘的真不消停呀,唉!”
我这才从他的嘴里知道,原来早上的时候淑霞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哪里,正在旁边的刘薇薇听到我病倒了,跟着赶了过来。隋军吞吞吐吐的,看了一眼刘薇薇欲言又止,只好无奈的坐到了一边。
薇薇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在哭,握着我的手那么用力,有点生疼。
“放开我吧,我已经这样了,现在是跑不掉的,你再使劲我这虚弱的身子被你捏折了!”
“奥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像在睡梦突然惊醒的孩子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慌乱。我有些心疼。
“别哭了,这不现在还没死吗?”此时我脸上的笑一定比她的哭还要难看。我抬起手去擦她的眼泪,刚擦干,听到我说的话,又汹涌的流出泪来。
喝完汤,吃完药,现在精神觉得好多了,嗓子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我让隋军把我扶起来,面对他们我不想做一个像临终交代后事的垂危病人仰望着他们,那样的感觉只有幻灭。
等我在床上坐好,刘薇薇让淑霞从家里拿来了碘酒棉棒,仔细的在我的脚上涂抹了起来。每擦一处,我都会疼的一阵抽动,她就会慌张的停下来,看我一眼。我再强壮的对她笑笑,然后她在继续。最后两只脚被她擦的有点像烤熟的主题一样,闪着油亮的红光。
“今晚你们俩别走了,有现成的猪蹄吃了!淑霞,你也吃吧”
“万叔,就是不正经,生病还这样!”
我哈哈的笑了起来。可是对于屋里凝结的悲伤来说,一点都没有被这冷笑话冲散,它密不通风。
“你是不是昨天到家里去找我了?”
“没有,我昨天刚到这里,半路上调戏车上的女孩子,被司机赶了下来,然后我一路走到了家里,结果成这样了?
“你胡说,你还骗我!”说吧哭泣竟然有无音调成了震动模式。
原来昨夜他的父亲在我从花店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那是我只觉得眼神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却不承想正是上次接刘薇薇回家的那对幽冷的眼神。
“是的,我去过了,并且在门外听到了你们吵架的声音。薇薇,你的父母是为你好,他们也说的很对。你何苦又来呢,快回去吧,万一他们知道了……”
“我不管,我不管……”
我把头扭向了一遍,不想再看她。只有把心硬起来。有些东西失去会痛, 如果不正视的话,可能会痛一辈子。
“军子,你们走吧,还要上班呢。”
“好,我先把薇薇送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你好了再走!”
刚硬起的心瞬间又被融化,我用手捧着她那哭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哄着她说:“先回去吧,我已经好多了,等你休班的时候再来看我好吗?”
她狠狠的摇着头,还是不肯,就坐在那看着我,两只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衣服。
这是听到院子里像是一下进来许多人的脚步声,接着听着一个女声在喊着,“刘薇薇,我知道你在这,你快给我出来,跟我回家,你是不是真不想让你妈活了呀!”
速度真快,没想到她的父母这么快就追踪过来了。刘薇薇惊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她恐惧的样子,我尴尬的笑了笑。
“听父母的话,听好话吃饱饭,乖,一切会有办法的,如果你妈真的除了什么问题,不止是你,连我都原谅不了自己。我们需要祝福,给我时间,我会让他们改变对我的看法的,相信我。”
我在她的手心使劲的捏了捏,放开了她的双手。她一步一回头的看着我,我用坚定的眼神,向她展示着我们将有的未来,一直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外。隋军跟了出去,只剩淑霞在不知所措的长大眼睛看着我。
“啪”我听见隋军在说,“叔叔,你这是干什么,薇薇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打她。”
“我打死她,昨天是怎么跟你妈发的誓言,你不是说永远不见那小子了,前脚刚说,后脚就忘呀,你真想把我跟你妈气死呀!”
“叔叔,别在吵了,让人家看笑话,走,咱进屋说!”
“笑话,她这么大人都不要脸我还怕笑话,还有你隋军,我待你不薄呀,还整天在你的总编哪里说你的好话,让我看着我的女儿,这倒好,你把我女人看到流氓这里来了。”
听到这些我忍不住了,使劲力气拿起枕头朝门上砸了去,爬起身要出去,结果气力不知砰的一下滚在了地下。
看到这场景的淑霞大声的叫着,“万叔,万叔……”外面的隋军听到响声赶紧跑了进来,吃惊的看在躺在地上的我。薇薇可能也想进来,但是她的喊声已经越来越远,被父母或者还有别的人拉着走了。
我使劲的咬着地上的枕头,牙齿在嘴里咯咯的响着。或许这样,才可以让痛不冲出来,把身体震碎。
院子里安静下来了。隋军让淑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我抬上床后坐在了我的面前。
“兄弟想哭就哭吧!介绍给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们父母这么势利,你也不要怪我,薇薇他爸跟我们主编是大学同学,他一句话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到如今我反倒平静了下来,其实昨天我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更何况又让我多见了薇薇一样,我应该感谢生活才对。我接过他手里递来的烟,使劲的吸着,仿佛它是能疗百伤的疗药一般,融入血液的每处。
“帮我再找个住处吧!”我对着隋军说。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6 20:27:44 +0800 CST  
说完那句话我又后悔的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找吧。”我想隋军也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在昨晚我离开那个院落的时候,刘薇薇的父亲也正好从香草园赶往报社的宿舍楼。先是见了他的主编同学,让报社的人盯着刘薇薇的一举一动,后又去找了隋军,把他痛骂了一顿,怪他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了我这样一个人,他说昨晚见到是我的时候差点上去要把我一脚踹死。我想,以他的力道是踹不死我的,顶多踹个半身不遂,这样我就可以终生赖在他们家里了。
隋军的原意很好,两个原本受伤的人可以相互抚慰,却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好比我们欢心的上了一列长途旅游列车,可是还没到终点就被赶下了车。他有些尴尬,我反倒没觉得有什么。缘就是不知在什么地方以一种什么形式见面,该来的终归要来,我们只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我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的过分悲痛,以增加隋军的罪恶感,痛随时放下,把它小心的包裹,放在心的最深处。有恋人说,你所有的记忆虽然在我的心底只是很小的一点,但你可知那却是最重的存在。
两天后我基本算是康复了,没有出现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惨,如果我继续颓废下去,只能让刘薇薇的父母暗自高兴他们对我的看法是多么透彻。只是他们可能再也看不到了。放手她不一定会快乐,但是我们真在一起的话,肯定很多人都不快乐。找一个爱的人肯定会幸福,但也很苦;如果有一个深爱他的,她又不是很讨厌的,那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我知道,她一定会等到的,但不是我。
两天后与老刘夫妇及淑霞一起吃了顿散伙饭,我就打包离开了这个栖息了将近十年的地方。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家,却留下了我毕生难忘的两断记忆,影片会发黄,故事会变老,那颗石榴树却始终会开在我的脑海里,像每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它的叶子依旧那么的翠柳。再见了,石榴树,再见了芙蓉泉,再见了,我的爱人!

新住处是在一个凤凰山脚下的小区——凤凰山庄,一室一厅的房子。漂在泉城,就是一只迁徙的鸟,从东城迁到西城,又从南城迁到北城。原先离开这个城市的念头已然渐渐的淡了,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逃到哪里都一样。更重要的是,父母那边,年事渐高。在这边也好,如果想他们的时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赶回他们的身边。
凤凰山,是不是在这里真的可以涅槃。
一周后我找到了自己的新工作,一份正儿八经的让父母看出比较安分的工作。这期间隋军不断的给我打电话,说他快给刘薇薇逼疯了。我告诉他说,一定要保守我的秘密,说我已经离家这个城市了,要是把我的电话告诉她,我跟他连兄弟都没得做了。他狠狠的骂自己,真是他妈的造孽呀。
我把手机号换了,离开芙蓉街的时候,手机卡已经被我丢在了下水道里。其他的在线通讯,如果我不说话,她永远不知道我是否在线,只是夜深的时候,看着刘薇薇那不断跳动的头像,心还是忍不住的疼,我连看也不敢看,只能狠心的把那些消息闭着眼睛点击删除键,我害怕睁眼的时候,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我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找工作面试,是最尴尬的事情,十多年的时间一起毕业的人们,除了那些确实不求上进的,都已经显然是个人物,最可悲的是给我面试的经理都是我五年之后的学妹,我站在那里觉得身材矮了许多。
“尤十万,专业会计,喜欢文学,写过小说,卖过保险,当过老板,经历蛮丰富的,那你说说你的特长是什么?已经三十三了,你以什么资本来胜任墓地策划经理的重任呢?”
“我懂得销售,专业可以计算成本,奇思幻想是小说的起源,所以策划更是没问题。我觉得没有比我更合适这份工作的了!”
面试的经理斜眼瞪了我一下,“我到觉得你干总经理都挺合适!”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勉强接下这个重任!”
气得那个女孩的脸通红,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后来她告诉我,当时看到我的名字就已经知道我了。令我惊诧的是没想到我离开学校以后还有那么大的威名。叶子梅——校友,算是我的学妹吧。就因为校友的关系及我的威名,在她的推荐下我成功了一名墓地策划、销售人员,名片上赫然印的都是经理,这些都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他们的待遇,月薪八千,双休,五险一金,节假日福利待遇及年底双薪。
知道我重新工作的消息后,伙伴们都很高兴,为我能重新振作而由衷的高兴。当我介绍我的职业之后,他们就禁不住一个个对我破口大骂了。
“尤十万,以后你他妈的离我们远点,以前是搞保险,也在搞墓地,你是想让我们亲近你都不能呀,支持你的事业,就是对我们无尽的毁灭呀,你最好先给自己选一块适合的吧!”
我只能呵呵的说,请多关照,请多关照,又被他们在电话里狠狠的骂了一通。
“人又不是神仙,生老病死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干嘛这么忌讳,生时不能选择奢华,提前预定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们打折优惠,保证一等一的风水宝地,保证奢华到极限。位置都可以预留的,正室、小二、小三的都可以……”
听到我说这些的时候,估计他们把我生吞的可能都有了。唉,没办法,一切为了钱看。钱不是生活中重要的东西,但是没有钱的时候,你绝对生活不下去。
只是教条式工作的生活始终跟我是完全不搭边的,在工作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就被双开了。更可恨的是连工资都没有给我,老板,你他妈的早说呀,谁不让你在你的小三脸上贴上标签,要不我敢那么惹她吗?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7 19:41:12 +0800 CST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7 21:17:08 +0800 CST  
我讨厌上班。讨厌无穷无尽的会议,讨厌相互之间的勾心斗角,看不惯那些畏手畏脚的见到老板满眼发光,对待同事全是黑手的小人。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老板就在台上喋喋不休起来没完,全是成功的哲学,他的成功就是经典。其实我真想站到桌子上啪啪的给他两个大耳刮子,告诉他:“如果老子成功了,老子的一切经历也是成功的典范。”成功的过程固然值得学习,讨厌那种为我天下先的自我感觉,吹牛吹的前排人的脸上全是口水。可是你不是老板,不是领导,只是一个拿人工资的打工仔,说的好听叫白领,除了工作的时候穿着衬衫,拿的都是一样的工资,甚至还不如穿着油腻衣服的技术人才,可惜当初我学的不是挖掘机,是会计,要不今天我驰骋在恢弘工地上的时候,吃的虽是尘灰,但绝对不是唾沫。
还好,我现在只是一个跑墓地的销售员,每天激昂的早会之后就奔去各地的公园,去陪着老头老太太聊天,不用天天守在办公室看着老板忽冷忽热的脸,而让自己的身体的温度起起伏伏。我试图用努力的工作暂时压制深处的疼痛,用开满鲜花的笑脸融化心头的哀伤。在那座纪念英雄的公园里,我认识了好多老年朋友,我到点就去报道,等他们散去我也回家,仿佛我也是老了的一员,提前步入了退休时代。如果没有工作的使命,我真想就这样陪他们玩下去,在那些充满人生哲理的群里,听他们的故事,似乎自己也走了那样一般的路。陪他们打牌、遛鸟、聊天,直至谈到生死。
“小伙子,你是卖保险的,还是保健品,说实话吧,如果有我们需要的,就帮帮你,看你天天在这陪着这帮糟老头子也怪别扭的,说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更有点惊诧于老年人的智慧,其实自己早被人家看穿,直到他们觉得好像有愧于我主动提起。
“大爷,我是墓地的销售人员……”
原先还在这里听乐子的老太太们,一听这话嘘的一下就散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有一个回头用白眼珠狠狠的剜我几下,心里一定咒骂不已。
旁边几个已玩的快成忘年交的老大爷,哈哈的大笑起了。看穿了生死,只是很平常的事情。
半个月多的时间里我完成的任务在公司里遥遥领先,令当时招我来的叶子梅刮目相看。
“师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才能,到哪家吃哪家饭,怪不得学校的时候你的威名经年之后还永垂不朽!”
“一边去,哥还没死呢。这叫智商,将心比心。我给他们最大的折扣,给他们选最好的宝地。呵呵,我还跟他们说,等我赚够钱了,我也在他们的附近选一块,死后还能陪他们说笑。”
“呸呸呸,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我笑笑。这年月墓地卖的比房价高,而且只有二十年前产权,权当活着的时候给自己买个体面的归处而已,一切不那么重要。给自己买的话,确实为时过早,新房子都没买上,那来的钱都买身后的奢华。
公司里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办公室主任兼老板秘书兼着她看不顺眼都要管的胡丽丽,好像自己是老板娘一样,背地里人人都叫小狐狸,叶子梅告诉我,他是老板的那个,我说那个呀,就是那个呀。我恍然大悟。只是我不在办公室,所以也跟她犯不着往来,很多成就的老板都有这个爱好,即使没有发展到那个的地步,多少也都有送上门的知己。
只是有次回来报业绩的时候,看到叶子梅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哭,小狐狸还在她边上不停的不依不饶。顿时我就来气,敢在我眼皮底下欺负我师妹,那还了得。
“喂喂,小狐狸,这里是办公室,别在这里大吵大嚷的,跟泼妇一样骂街,伤了体面!”
她一定这个气炸了,还从没有人敢当面说这些话的,直接逼近我的身边,用手指点着我说:“你叫谁小狐狸,说谁泼妇,你全家才是狐狸精,才是泼妇呢!”
我上去啪的一下就照她脸上打了过去,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其实我上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把她当个女的,打的她一下子愣住了,接着捂住红肿的脸,以超分贝的尖利的声音划着我的耳膜,“尤十万你这王八羔子,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唔唔的哭着跑到了办公深处的总经理办公室。
“尤十万,反了你了,在办公场合打人,你给我滚蛋,立刻滚,再不滚我找人拆了你的骨头!”
闻声而来的老板发火的时候,脖子里的粗金项链不停的晃来晃去,煞是刺眼。骂完我后,又回头用手摸着胡丽丽的脸蛋,不停的哄着,“哎呀,小乖乖,别伤心了,我把他开除了,走走,咱去买前几天你看中的那个包中……”
看到这些我恶心的想吐,把身上的工装脱了下来,仍在地上使劲踩了踩。此时的叶子梅也不知怎么想的,摘掉了身上的工牌,追上了我,挎着我的手臂,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一起离开了公司。
后来我说,你明明知道她是老板的人,她来公司晚点早点或者不来公司你一个小人事管她干吗,非得扣她那点钱干吗?
她说以前我是不管的,后来我看到她经常把你的业绩往少里写,就想报复她一下。
我们一起失业了,叶子梅也从公司为她安排的职工宿舍搬了出来,暂时没有找到住处,就搬到了我住的哪里。
第二天我帮她搬完家的时候,我提议出去犒劳一下,她不愿意,要亲自下厨以表达因连累我的谢意。
我站在阳台抽烟,远处一片枯黄,此时的山那么孤零,像脱了衣服流浪的汉子一样,只是我看不到它的眼泪。手机短信突然响了一下,等我转身要去拿手机的时候,门铃响了,刚放下菜的叶子梅走上去打开了的门,我看到一张充满希冀的脸顿时寒了下来,我们三个人都怔在了哪里,时间一下停滞——来人是刘薇薇!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8 22:27:42 +0800 CST  
@何三刀 2015-09-08 22:55:27
来看望尤十万,支持新人新作,加油!
-----------------------------
感谢何老师支持呀!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09 08:23:37 +0800 CST  
看到我的时候,刘薇薇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我心底伤口的结痂一下被血液冲了开去,站立不住的扶住了墙。
“薇薇,你,你好吗?”
其实我已经看出她不好,非常不好,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清瘦,双颊已经有些下限。我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她却好像无意的往后退了退,看了一眼叶子梅,又看了一眼子梅身后桌上的饭菜。
“没事,我只是看看你,看到你很好就放心了,好好照顾自己,少抽点烟!”
她对我笑了笑,又对叶子梅笑了笑,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跑去,我想追去,却感觉双腿无力,就像噩梦中的那种无望,你怎么努力都始终改变不了结局的感觉,我好不容易挪到门前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一串串的泪珠甩在她的身后,狠狠的打在我的脸上。
已经懵掉的叶子梅,这才清醒过了,“师兄,快去追呀,再不追来不及了!”看到我的样子,她拔腿要出去,“师兄,是嫂子吧,我去,是不是误会我们了,我去解释清楚!”
“子梅,回来!”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喊着,她被吓坏了,愣愣的看着我。
“不用了,扶我坐下吧。”我想我脸上的笑一定凄惨的吓人。
“师兄,对不起!”
“不怪你,跟你有毛关系呀!”
“嫂子真漂亮!”
回应他的只是沉沉的叹息。
手里的电话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
“万子,万子,坏了,我被逼的把你的地址告诉了刘薇薇……”
我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万子,你干吗呢,发给你的短信看了没有,我实在没办法呀……喂,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才犯病呢,你全家都犯病……”
“呀,你还活着呀……”话筒里传来他嘿嘿的笑声,“不会又如初了吧,现在正是琴瑟和鸣,鹤飞雀舞之时?”
“琴你大爷,来了又走了!”
我把刘薇薇来又走的景象跟隋军说了一下,他也告诉了我最近刘薇薇的情况。
上次被她的父母抓走后,看到我的惨象,她竟然绝食了。绝食几天后她母亲都快下跪了,才多少开始吃东西。也跟她的父母保证不再见我。只是自那以后,茶不思饭不想,上班下班,然后就回家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时间长了,她的父母心疼的不行,实在对抗不了她的坚持,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算是给了她一个解脱。等她终于从隋军哪里逼问出我的新住处后,却不想见到的是那个景象。我想,她来的路上一定是插着翅膀的,她的第一个动作肯定是与我紧紧相拥,她原以为我们一定会水乳相融不离不弃的……只是现实不管有没有暧昧,两个人,一桌饭,给了她足够的想象。
我不想解释,强求来的幸福会幸福吗?如果可以,我又能保证给她父母所希望的即使不是官宦门第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吗?爱人甘愿清苦,却不是我所愿。梦想只是梦想,梦醒后被现实击碎的争吵,会更让人悲痛欲绝,我不希望看到有那一天。如果可以等我,我会争取有那天再站到她的面前,如果她可以找到,我希望她会幸福,从心里往外溢出的慢慢的幸福。
这不是我的伟大,只是一种逃避的托辞。或者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伪装。但是祝福却是真实的。
叶子梅的手艺很好,我却咀嚼如甘蜡。她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往我的碗里夹菜,我一点也没有动,只是一个劲的往自己的肚子里倒酒。她没有阻拦。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偶尔的时候还会与我碰一杯,只是我们都没有说话。
“师妹,知道吗?别看我一个混人,对感情可认真着呢。平常嘻嘻哈哈,认真起来撕心裂肺!”我大着舌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一只手在叶子梅的肩上拍着。
“知道,知道,早有耳闻了!刚才那位就是当年的中文学妹吗?”
我知道她口里的知道指的是谁——美琪。当年我站成了她们宿舍下的一道风景,每天早上提着早饭在美琪的窗台下,“美琪!美琪!”的喊着,这喊声一直从开始相爱到我离开学校,被传成了经典。美琪曾说,那是她一生中听到的最好叫她名字的声音。原本所有的人以为我们最终会在一起的,只是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差错分道扬镳了。伊人远去。
“此伊人非彼伊人呀!”
“师兄你说的什么?”
“没事,她可不是大学我的师妹,也不是你的师姐吆,师姐不知所踪喽!”
我看得出叶子梅眼里淡淡的遗憾。
喝到不知几点,起身上厕所的时候,路都走不稳,酒瓶碎了一地。我让叶子梅早早的睡了。不知为什么今夜我的酒量出奇的好,越想醉的时候,越是清醒。我站在阳台上,一颗接一颗的抽烟。那时甚至有种幻想,薇薇是不是像当初我在楼下仰望她一样,也正在楼下看我。我打开窗户朝远处大声的喊着:“刘薇薇——”只有渐冷的风吹来,没有任何回音。楼下的灯亮了几盏,又灭了,可能几个被惊着的透过窗户朝我的方向不堪入耳的骂来。
身后的叶子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给我披上了外套。
“师兄,夜冷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我再待会,你先去睡吧!”
“你要是实在不想睡,要不我陪你聊回天!”
他搬来了两个板凳,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秋夜的阳台上。灯都熄灭了,这远山的星光是那么的漂亮,不知是不是在家的房顶上与刘薇薇看的是否一样。
后来叶子梅跟我说,那夜我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一会是管美琪,一会是刘薇薇,一会是大学同学,一会又回到乡下老家。有时高亢歌舞,有时又涕泗横流。在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面前,我吐尽了忧伤。
叶子梅说,从那天起知道了怎么去心疼一个人。
叶子梅说,她从来没奢望过真爱,只想老老实实的嫁人,真真实实的生活!
叶子梅说,那天起,她有点爱上我了,但是她不在知道那是因为可怜!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10 12:54:48 +0800 CST  
http://ebook.tianya.cn/book/71173.aspx
看到我的时候,刘薇薇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我心底伤口的结痂一下被血液冲了开去,站立不住的扶住了墙。
“薇薇,你,你好吗?”
其实我已经看出她不好,非常不好,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清瘦,双颊已经有些下限。我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她却好像无意的往后退了退,看了一眼叶子梅,又看了一眼子梅身后桌上的饭菜。
“没事,我只是看看你,看到你很好就放心了,好好照顾自己,少抽点烟!”
她对我笑了笑,又对叶子梅笑了笑,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跑去,我想追去,却感觉双腿无力,就像噩梦中的那种无望,你怎么努力都始终改变不了结局的感觉,我好不容易挪到门前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一串串的泪珠甩在她的身后,狠狠的打在我的脸上。
已经懵掉的叶子梅,这才清醒过了,“师兄,快去追呀,再不追来不及了!”看到我的样子,她拔腿要出去,“师兄,是嫂子吧,我去,是不是误会我们了,我去解释清楚!”
“子梅,回来!”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喊着,她被吓坏了,愣愣的看着我。
“不用了,扶我坐下吧。”我想我脸上的笑一定凄惨的吓人。
“师兄,对不起!”
“不怪你,跟你有毛关系呀!”
“嫂子真漂亮!”
回应他的只是沉沉的叹息。
手里的电话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
“万子,万子,坏了,我被逼的把你的地址告诉了刘薇薇……”
我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万子,你干吗呢,发给你的短信看了没有,我实在没办法呀……喂,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才犯病呢,你全家都犯病……”
“呀,你还活着呀……”话筒里传来他嘿嘿的笑声,“不会又如初了吧,现在正是琴瑟和鸣,鹤飞雀舞之时?”
“琴你大爷,来了又走了!”
我把刘薇薇来又走的景象跟隋军说了一下,他也告诉了我最近刘薇薇的情况。
上次被她的父母抓走后,看到我的惨象,她竟然绝食了。绝食几天后她母亲都快下跪了,才多少开始吃东西。也跟她的父母保证不再见我。只是自那以后,茶不思饭不想,上班下班,然后就回家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时间长了,她的父母心疼的不行,实在对抗不了她的坚持,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算是给了她一个解脱。等她终于从隋军哪里逼问出我的新住处后,却不想见到的是那个景象。我想,她来的路上一定是插着翅膀的,她的第一个动作肯定是与我紧紧相拥,她原以为我们一定会水乳相融不离不弃的……只是现实不管有没有暧昧,两个人,一桌饭,给了她足够的想象。
我不想解释,强求来的幸福会幸福吗?如果可以,我又能保证给她父母所希望的即使不是官宦门第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吗?爱人甘愿清苦,却不是我所愿。梦想只是梦想,梦醒后被现实击碎的争吵,会更让人悲痛欲绝,我不希望看到有那一天。如果可以等我,我会争取有那天再站到她的面前,如果她可以找到,我希望她会幸福,从心里往外溢出的慢慢的幸福。
这不是我的伟大,只是一种逃避的托辞。或者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伪装。但是祝福却是真实的。
叶子梅的手艺很好,我却咀嚼如甘蜡。她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往我的碗里夹菜,我一点也没有动,只是一个劲的往自己的肚子里倒酒。她没有阻拦。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偶尔的时候还会与我碰一杯,只是我们都没有说话。
“师妹,知道吗?别看我一个混人,对感情可认真着呢。平常嘻嘻哈哈,认真起来撕心裂肺!”我大着舌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一只手在叶子梅的肩上拍着。
“知道,知道,早有耳闻了!刚才那位就是当年的中文学妹吗?”
我知道她口里的知道指的是谁——美琪。当年我站成了她们宿舍下的一道风景,每天早上提着早饭在美琪的窗台下,“美琪!美琪!”的喊着,这喊声一直从开始相爱到我离开学校,被传成了经典。美琪曾说,那是她一生中听到的最好叫她名字的声音。原本所有的人以为我们最终会在一起的,只是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差错分道扬镳了。伊人远去。
“此伊人非彼伊人呀!”
“师兄你说的什么?”
“没事,她可不是大学我的师妹,也不是你的师姐吆,师姐不知所踪喽!”
我看得出叶子梅眼里淡淡的遗憾。
喝到不知几点,起身上厕所的时候,路都走不稳,酒瓶碎了一地。我让叶子梅早早的睡了。不知为什么今夜我的酒量出奇的好,越想醉的时候,越是清醒。我站在阳台上,一颗接一颗的抽烟。那时甚至有种幻想,薇薇是不是像当初我在楼下仰望她一样,也正在楼下看我。我打开窗户朝远处大声的喊着:“刘薇薇——”只有渐冷的风吹来,没有任何回音。楼下的灯亮了几盏,又灭了,可能几个被惊着的透过窗户朝我的方向不堪入耳的骂来。
身后的叶子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给我披上了外套。
“师兄,夜冷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我再待会,你先去睡吧!”
“你要是实在不想睡,要不我陪你聊回天!”
他搬来了两个板凳,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秋夜的阳台上。灯都熄灭了,这远山的星光是那么的漂亮,不知是不是在家的房顶上与刘薇薇看的是否一样。
后来叶子梅跟我说,那夜我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一会是管美琪,一会是刘薇薇,一会是大学同学,一会又回到乡下老家。有时高亢歌舞,有时又涕泗横流。在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面前,我吐尽了忧伤。
叶子梅说,从那天起知道了怎么去心疼一个人。
叶子梅说,她从来没奢望过真爱,只想老老实实的嫁人,真真实实的生活!
叶子梅说,那天起,她有点爱上我了,但是她不在知道那是因为可怜!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10 12:59:16 +0800 CST  
@刘绪国 2015-09-10 18:16:43
支持!
-----------------------------
感谢刘兄支持!千年以前咱说不定一家呢,哈哈
楼主 尤十万  发布于 2015-09-11 12:42:01 +0800 CST  

楼主:尤十万

字数:175925

发表时间:2015-06-17 07: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7-13 02:34:55 +0800 CST

评论数:23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