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三不医(高冷剑侠攻X风流神医受)

【原创】三不医(高冷剑侠攻X风流神医受)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8-29 22:21:00 +0800 CST  
文短,受渣,有包子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8-29 22:22:00 +0800 CST  
第1章


“我有三不医,大奸大恶者不医,一心求死者不医,容貌太好者不医。”

那年阮灵奚十二岁,刚能把一套梳雨梨花针使利索,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立了规矩。行走江湖,没有规矩不像那么回事。

桃花树下正拿一块软鹿皮擦剑的挚友闻言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阮灵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晃荡着双腿道:“容貌太好难免多惹情债,情债多了少不得要碎人心肠,我不医,亦是一种为民除害。”

真真是医者心肠,慈悲极了。

规矩立下的第三天,阮灵奚就自个儿打破了。只因北山有药圃,他去采药顺手捡了个人回来,一个满脸血糊糊,骨头断了七八根的少年。

那时他学医初成,医患从来都是兔子老鼠之流,还从独自医过活人。若是将人带回去,他老爹八成仍是叫他居下手。少年心气高,稍一思量便动了心思,将人藏在北山一处山洞里,据为己有。拖入洞中,擦了血污,方才发觉对方竟生了一张顶顶好看的脸蛋儿。

“噫……”阮灵奚捏着少年下巴端详半天。少年巴掌大的小脸很是苍白,一双略显秀气的眉皱起,薄唇紧紧抿着,若不是这般狼狈的境遇,该是何等漂亮可人。也就是这一刻阮灵奚想明白了一件事,见美不救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像是守着个了不得的秘密,用尽昔年毕生所学将人给折腾活了,那天小雨初霁,他将自己的笑颜映在少年初醒的双眸里。

少年的眼睛是剔透的白与黑,中间挂着一个明晃晃的他。

……

晨光熹微,屋中那三足鼎青釉香炉里升腾一缕袅袅香雾。

阮灵奚身上里衣松松垮垮,露出红痕点点地半边胸口,他略显慵懒地抬了抬脑袋,一双桃花眼微阖,唇角带着浅淡笑意,含糊道:“是么,这么说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萧洄倚坐在床上,垂眸看着枕在他腰间的阮灵奚,伸手将那散在自己腿上的凌乱长发拢在手心,道:“你当时就跟我说了这句话。”

阮灵奚闷笑两声,打起精神问道:“然后呢?”

“你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萧洄轻声叹息,从一把鸦发里挑出一缕搓在指尖。

阮灵奚皱紧眉头,歪着头细细想了会儿,道:“有那么点印象,记得不清了。”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记不得也正常。”萧洄拍了拍阮灵奚肩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接着道:“那年,我自是谢你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阮灵奚指尖不老实的滑进萧洄领口,修剪圆润的指甲一路往下刮蹭着。

萧洄隔着衣衫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摇头叹道:“可见你这十几年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阮灵奚愣了一瞬,干笑两声:“我……当时这么跟你说的?”

萧洄点了点头。

阮灵奚舔了舔唇,目光略有几分闪躲,下意识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了,但是偏偏控制不住好奇心,追问道:“那你是如何答的?”

萧洄垂眸,一双眸子仍是剔透的白与黑,中间映着个眉眼风流的阮灵奚。

“我答应了。”

时至今日,萧洄仍是不明白自己如何就答应了,那时的阮灵奚分明只是一句戏言。或许是洞外清辉将少年一双桃花眼勾勒地太过纯净,或是少年唇角的笑意莽撞地砸进了他心间,亦或是当时他醒来脑子还不甚清楚。无论出自何种念头,总之他就是答应了,连丁点犹豫都不曾有。

阮灵奚心跳漏了一拍,半晌才怔怔道:“那……我们……”

萧洄并指如刀,将绕在指尖的一缕青丝割下,稳稳擒在掌心。阮灵奚伸手摸了摸脑袋,并不在意断去的几根青丝。

“你说要回家去同你爹知会一声,待第二日便来接我回山谷去,拜见长辈。”萧洄将自己一缕鸦发截断,认真地同阮灵奚的那缕青丝系在一起。

“我在上山等了你三天,你没有出现。”

阮灵奚噎了一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发展,他眉心一蹙,叹息道:“那我定然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萧洄笑了笑,将系好的青丝用帕子仔细裹住:“无妨,如你我注定相遇,何时都不算晚。”那年他下山去寻救他性命的少年,一路辗转打听,终于在天水医会上看见了他。他手边紧紧拉着个带面具的少年,姿态亲昵。此二人,一人悬笛,一人佩箫,上面缀着一模一样的同心结。

那年天水医会,阮灵奚以剑走偏锋的奇诡心思和一手灵妙的针法在江湖上初绽头角。而寒霜剑传人第一次初踏江湖便尝到了千滋百味,终是独归白云观潜心修剑,数十年内再未入江湖。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8-30 23:04:00 +0800 CST  
再重申一遍,绵绵是不掺水的渣,撩完跑路是日常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8-30 23:06:00 +0800 CST  
第二章、

阮灵奚找人打了副金碗筷,又定了一把纯金的云纹长命锁。挚友秋月白的幼子出生时身子弱,他想要认做干儿子。何况这孩子抓周时偏抓了一株药兰,他怎么想都觉得该是跟自己有缘才对,琢磨着若有机会便传其医术最好不过。

秋月白特意宴请阮灵奚和萧洄,一来是给孩子拜干亲,二来也是谢两人近半年来多有照拂。酒罢,宴散,阮灵奚微醺,被萧洄半扶半抱回了小筑。

阮灵奚口中喃喃着‘没醉’,整个人东倒西歪地吊在萧洄身上。两人自表明了心意以来日子过的是如胶似漆,萧洄疼他,看他什么模样都觉可爱,失态也是风情。

“卿卿……心肝儿……”阮灵奚捏着萧洄耳垂儿,扯着嗓子乱叫一气。

萧洄被他捏的耳边发痒,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将人撂在床上按老实了,本想起身打水帮他收拾身子,又被缠住手脚,无奈只能抽了他腰带将人双手捆在床头。

阮灵奚双眼放光地任他捆,且善解人意道:“捆紧点。”

“知道了。”萧洄含笑将人捆好,轻松抽身去烧水,隔着两间屋子都能听见阮灵奚在里面叫唤,折腾了一会儿没了音,怕是睡着了。待萧洄将水备好,剥了阮灵奚皱巴巴的衣裳,擦洗干净,那酒劲儿也过去的差不多了。

萧洄解了绑在床头的腰带,找了干净的里衣给阮灵奚换上,却被假寐的人一把拽走扔到一旁,脖颈一紧已被勾住压低。

“你怎么这般会照顾人。”阮灵奚蹭着萧洄鼻尖轻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沿着脊背寸寸揉了下去,眼神里满是勾人的情态。

萧洄忍不住低头轻轻贴了贴阮灵奚额头,道:“热闹了一天不累么,方才连眼都睁不开了。”

“累?”阮灵奚膝头挨在萧洄腰侧,笑得揶揄。

萧洄自幼长于道观中,修心习剑,耳濡目染皆是静心寡欲,若非遇上阮灵奚,万不曾想到自己也有受不得情欲撩拨的一天,因爱生欲当如是。昔年师父传他剑法心诀时曾言,大道无情,大道无我,于剑道一门,若想臻至化境便该如此。

白云观青砖灰瓦,逐雪剑银身冷刃。而阮灵奚呢?他有天底下最多情的眉眼和肆意的性情。

一番云雨,月色更深。

阮灵奚眯着眸子窝在萧洄怀里犯困,又忍不住说起秋月白家那对可爱的双生子来。方才萧洄在床上哄得他舒服,这会儿他话里都掺了蜜样甜起来:“可惜我不是垂珠儿。”萧洄下意识去揉他耳朵,温柔又宽容道:“幸好你不是,我舍不得你受累。”

“若是为你,我何曾会怕受疼受累?便是搭上我这条命又有什么当紧。”阮灵奚心道左右他不是,说些甜言蜜语不过是帐中情趣,愉人愉己。

萧洄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缓缓拉住被子将人捂住,道:“胡说。”

“胡缩就胡缩……你要闷西我不成……”阮灵奚在被窝里翻滚挣扎,扒开被角探出头来,噗嗤一笑:“这种时候捂嘴就行了,哪有你这样的?”

萧洄吻上他,两人纠缠一处。阮灵奚胸口起伏剧烈,半晌才听见萧洄含糊不清道:“是这样么?”

“没错,就是这样。”

……

有些人就像是风,过树穿花,沾水拂叶,所到之处皆是春。他来他去,皆不由你。

阮灵奚走的时候亦没有征兆,可能是江南落花,可能是塞北落日,可能是西岭寒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但他就是走了,留了一张桃花笺,上面潇洒写到‘两情若久长,岂在朝与暮’。这句话是他给萧洄最后的体面,其意思等同于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朝朝暮暮对阮灵奚来说无疑是一种束缚,他不爱要,萧洄之于他不过是两厢情愿下索取的一段欢愉。

是千百个日日夜夜里独特又普通的时日。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8-31 22:21:00 +0800 CST  
绵绵:你喜欢大海,我爱过你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8-31 22:21:00 +0800 CST  
第三章、


木兰舟上珠帘卷,十里荷香酒半酣,风透衣衫,雨透衣衫。

谢归云指拨琴弦泠泠声,无心成调。他侧头看去,镂花枝的窗前搁了张檀木小案,案上搁着盛了明艳油彩的白瓷小盅。阮灵奚倚在窗前,被抽了骨头一样懒散,倒透处处透着些恬淡。他未带发冠,垂散着一头鸦发,浓长的睫半遮着双桃花眼,正捏了一支青竹笔画扇面。

谢归云按了琴弦止音,走上前去却不肯出声扰了他画扇的兴致。

阮灵奚袖口略微滑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执笔勾扇的手一顿,忽然抬头冲谢归云弯眸一笑。不笑时亦含情的眉眼,笑起来便是明晃晃地勾人。

谢归云愣了一瞬,趁这功夫阮灵奚挑起青竹笔在他眉心描了一点。笔尖柔软,朱砂微凉,像是搔在了心口。

“朱砂映眉。”阮灵奚调笑道。

谢归云露出个无奈的笑,低头去看他画出的扇面,是一副青竹迎风图。

“又画竹?”

阮灵奚轻吹扇面,道:“哪里,分明是画你。”三年前初见谢归云,便见他青衫一袭,风盈满袖,清雅俊逸,犹若青竹。

“这次准备在江南待多久?”谢归云接过折扇细细看去,状似不经心地问。

阮灵奚搁了笔,闻言挑眉道:“这话说得,好像盼我走一样。”

“我盼你走?”谢归云失笑:“我巴不得你留这一辈子。”

“我答应了你每年这个时候陪你饮桂花酒,哪里能走?”阮灵奚托着下巴,摇头道。

谢归云每次听他这样语气说话,就像是被塞了满口梅子糖又酸又甜,却偏要道:“你不知应了多少人。”

“胡说,我只应了你一个。”

谢归云苦笑道:“是,你只应了陪我饮盏桂花酒。却也应了陪谁纵马,应了陪谁游船,应了陪谁赏雪。我这样说,你不要生我气,你既不肯真心相待,何必招惹……”

阮灵奚闻言也不恼,认真道:“我喜欢芍药明丽,也心悦芙蕖清雅,喜欢垂柳婀娜,也欣赏青竹俊秀,我处处皆是真心,偏你们不肯信。”

谢归云无言以对,许久方忍不住问道:“那你心里可有挚爱?”

“我……”阮灵奚正要开口,心里却忽现一人身影,玄深衣,白鹤纹,负长剑,并世无双。

你可有心中挚爱。

阮灵奚呼吸一窒,像是醉酒酣睡的人被兜头淋了盆凉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01 22:39:00 +0800 CST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还有莽撞贴来的双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谢归云闭了眼,整个人僵硬又执拗地挨着阮灵奚的胸膛。

谢家子弟向来讲究自持,阮灵奚与谢归云相知相识多年,却不曾越界。这么一手,是阮灵奚万万不曾想到的。他撤一寸,疑道:“归云?”

“你知我心。”谢归云不肯睁开眼,生怕看见阮灵奚的双眼,自己就先露了怯。

阮灵奚当然知,他心道,谢归云爱慕他,他也喜欢谢归云,这世上哪有比两情相悦更好的事,他该欢喜才对。他甚至想好了要怎么做,他的手该按在谢归云脑后,任由柔顺的青丝夹在他指缝间。然后用舌尖搅开谢归云唇齿,教他怎样才够缠绵,再拽散他发带,挑开他衣襟,扣住他双手,握住他腰身……

他想的千般好,万般妙,可偏就是下不去手,一颗心砰砰直跳,绝非雀跃而是心虚得厉害。

“我知道了。”谢归云终是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退了身子,将头转向窗外,看细雨落了夜幕湖水,他到底是心有所爱了。

阮灵奚头一次觉得江南细雨交织得叫人厌烦,像是絮絮的麻线结作一团,扯不断,理还乱。他起身正想要出去,却听见有人扣门,开门见一小侍。

“公子。”小侍一作揖,捧了样东西递过去,道:“方才有人让小的将此物转交公子。”

是一方素白锦帕,带着淡淡药香。阮灵奚只是扫一眼,便晓得这是自己的帕子。杏林谷里的丫头青婵极擅纺织,这样的帕子他多了去了,熏个各式各样的香,还绣了他的名字。平日出门揣上一沓,遇见心仪之人便赠人家一条。

后来江湖上有个神秘的组织名叫‘断帕斋’,以杏林谷手帕为凭可加入其中,打出的口号是‘存天理,灭人渣’,但实际上也没干出什么正经事,大抵就是每隔十天半个月搞一次聚餐,大家坐在一起诉诉苦,骂骂阮灵奚。不过那点事说来说去兴许众人也腻了,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江湖上美人们交流妆容与服饰的宴会,阮灵奚还有幸参加过几回。

这帕子,无甚稀奇,阮灵奚伸手接过,却不料帕中裹了一物,虽他这一拿便落在地上。谢归云弯腰捡起来,原是一缕青丝,被红线从中间系在起,再细一看,便知该是两缕并做一缕的。

取他一缕青丝的人只有一个,阮灵奚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朝外面看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是赶紧跑还是出去找。

“那人已走多时了。”小侍恭敬道。

萧洄武功高深莫测,他若站在门外,旁人不能察觉也正常。只是不知他来了多久,听了些什么。阮灵奚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许久才感觉到谢归云将青丝按在他手心,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阮灵奚看着掌心那一截红线,清风拂过将青丝绕在他指尖,他诚惶诚恐地攥住,头一次感觉到何为情意深重。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08 18:39:00 +0800 CST  
第四章、

桂酿甜醇性温,色泽浅透,本不醉人。

“但是你醉了。”谢归云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阮灵奚,道:“因为你想醉。”

阮灵奚捏了只翡翠盅,一双桃花眼半阖,闻言不应。

“没想到,竟是白云观主,寒霜剑传人。”谢归云感慨道:“我以为那样神仙人物,是不涉红尘的。”

“倒没有传闻那样不近人情……”阮灵奚翻了个身,重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呓语般絮絮道:“看着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比谁都好说话,性子也温善,该有脾气的时候没脾气,不该有脾气的时候又拗得很……”

谢归云倒酒入盅,为他满上:“你喜欢他什么?”

“生的好看。”阮灵奚将酒盅贴在唇边倒下,轻笑一声,道:“特别好看,崖上兰花,高不可攀。”

谢归云不再问,阮灵奚说出的话,他想,自己可能不是太想听了。

阮灵奚从来都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只是这次却控制不住地想要说给谢归云听,因为他身边只有谢归云,酒一杯接一杯,话像是没尽头,他说起与萧洄的点点滴滴,恍然发觉自己竟记得这般清。

直到月隐,烛灭,酒尽。

晨光熹微时,窗外鸟鸣啾啾,阮灵奚翻了个身掀落身上盖着的衣袍,青绫缎,是谢归云的衣裳。他推窗探头往下看,微雨初霁,谢归云换了身白衣,腰间悬了一支湘妃笛,正在院中烹茶。

“醒了?”谢归云抬头,看见阮灵奚顶着头乱蓬蓬的长发,扒着窗牅往下瞅,脸上带着初醒的呆憨。

阮灵奚揉了揉眼,道:“我头疼。”

“那你下来,我给你揉揉。”谢归云不去拆穿,那桂花酿出自他手,喝再多第二日也不会头痛,是阮灵奚要寻法子缠闹他。

阮灵奚欣然,麻利洗漱一番,换了衣裳下楼。他不束发,捏着一只钗塞进谢归云手里,将脑袋也一并挤到他身前。

谢归云按住乱晃的脑袋,灵巧挽起一束柔软鸦色,随后指尖并在阮灵奚额角,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阮灵奚阖眸,沉吟道:“归云……”

“行囊备好,马在院外,喝了这杯茶再走吧。”谢归云平静地打断他。

阮灵奚睁开眼,仰起头去看谢归云,看他眼底隐着无奈又释然的笑意。

茶入喉,微苦。

阮灵奚策马离去,昨夜微醺,心意忽明,他有所爱。

青城山,白云观。

江湖有四家七派一门一阁一观,一门是断天门,一阁是嫏嬛阁,一观是白云观。白云观不入世,历代观主皆是寒霜剑传人,修清心寡欲的剑道,若多惹红尘难免有损道心。

萧洄年少时亦有几分反骨,曾私自下山闯荡,后遭人算计重伤而逃,遇上阮灵奚。数十年后,他剑道遇上瓶颈,难免想起少年时一段不了了之的情动,便妄自下山欲了结这段心事。熟料再遇阮灵奚,愈陷愈深。

而阮灵奚嬉闹逍遥惯了,他将萧洄的真心妥帖收藏,同别人的放在一起,规规矩矩摆在心头博古架上,扭头便投向万丈红尘间寻觅新的乐趣了。

萧洄从不擅自欺欺人,明了此事后毅然抽身,重归白云观。

阮灵奚其实并没有想好如何跟萧洄解释,或许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将那缕结发放在一只素雅的小荷包里贴身放着,想还给萧洄。然后告诉他,做夫妻么,他愿意的。

但实际上这事没那么容易,阮灵奚连山门都进不去。

一个扫地的道人说:“观主闭关,不见人。”

阮灵奚心想,这事简单,别把他当人就成了。道人意会,赏了他一大扫把,直接将人从石阶上扇了下去。

可见小时候认真习武是多么重要,阮灵奚很后悔。他那稀松二五眼的武功,纯粹是为了好看,比如将折扇甩出去扫落枝头花瓣下场桃花雨这种……

阮灵奚在山下酒肆里落脚,差人寻了竹枝,亲手糊了许多纸鸢,日日拿去观外放。他寻了一处高高的树杈坐着,看着载满相思的纸鸢一只又一只的飘向观中。后又糊了许多祈天灯,上面写满情意绵绵的诗句。

白天放纸鸢,夜里放天灯。

扫地道人忍无可忍的去找萧洄,控诉道:“最近观里卫生很难搞,麻烦您了解一下。”

萧洄:……

夜色深,山雨来,阮灵奚站在观门前,任由雨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个透。

山门轻开,萧洄身披雪色鹤氅,擎了把十八骨伞,站在门里道:“今夜没有祈天灯。”

“雨大,放不起来。”阮灵奚仰起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桃花眼弯如新月。十八骨伞到底遮在了阮灵奚头顶,替他挡住风雨,萧洄垂眸看他:“你来做什么?”

阮灵奚叹了口气,解下腰间荷包递给萧洄:“你说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要什么?”萧洄看着掌心小小的荷包,问道。阮灵奚笑了:“以身相许吧。”

萧洄看见阮灵奚的眉眼依然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他道:“我应你千百次又如何。”

阮灵奚心道,不需千百次,只此一次就好,这话没能说出口,就觉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倒在萧洄怀里。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08 23:32:00 +0800 CST  
怎么少了一段。。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08 23:54:00 +0800 CST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08 23:55:00 +0800 CST  
这周临时加了出差任务,更新鸽了……emmm……等忙过这阵子,会多撸几章补上的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14 22:37:00 +0800 CST  

第五章、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萧洄关上窗,遮住外头雨打芭蕉的声响,回头去看阮灵奚。比起一个月前,阮灵奚脸色更显苍白,整个人有些恹恹地蜷在床上。

“都说了没事。”阮灵奚懒懒翻了个身,将手搭在额上,阖眸歇着。

萧洄垂下眸子,眉间染了几分忧色:“已经是第二次无缘无故昏倒了,你还拿这话敷衍我。”

阮灵奚撑着身子坐起来,抬手勾住萧洄脖子,糊弄道:“什么敷衍不敷衍的,这话说的人伤心。我自己身子再清楚不过,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有分寸。”

无论萧洄如何追问,阮灵奚打定主意不多说。此事说来难开口,眼下还不是说明白的时候。萧洄拿他没有办法,沉默一瞬,从袖中取出一物塞在阮灵奚手心里。

阮灵奚低头一看,掌心里竟是一颗黑东珠,光泽莹润,隐带沉静平和之气。

“你收着。”萧洄语气平平,仿佛只是微不足道之物。万海取一珠,缝于观主道袍盘扣之上,是观主身份的象征。今取下赠予心上人,盼能与他度余生。

阮灵奚转了转指间东珠,不明其意,倒也欢喜收下贴身放着,又抬头对萧洄道:“改天我也送你个名贵物件,你喜欢什么?”

萧洄笑了,指尖勾住腰间一个小香囊,道:“你忘了,你已经送过我了。”

“这算什么宝贝,值得你走哪都带着?”阮灵奚看他这么宝贝那结发青丝,嘴上虽这样说,却也忍不住翘着嘴角,嗓子眼都是甜的。

“当然值得。”萧洄拉住阮灵奚的手,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灵奚,你不要再不告而别了。”倘若当真觉得陪他清修无趣,或是哪天情意不在,也总要跟他好好道别,好过一走了之。

“胡说什么。”阮灵奚打断他,将双手按在萧洄肩头,正色道:“我是要陪你一辈子的。” 话音,掷地有声。眼神,深情款款,动作,流畅自然。到位,今天也是改渣归正的一天。阮灵奚很满意。

萧洄心下一跳,眼底微黯。

阮灵奚明悟本心,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满心想的皆是两人携手百年快意江湖的美好将来。若能如此,便也没有造化弄人这一说了。

阮灵奚歇了两天,除却腹中闷痛,精神倒还好。趁着天好牵马下山去,寻思着出门置办个精贵物件回送萧洄。怪他平日里不爱配玉,无法随手从身上解下美玉赠人,再说上一句‘此物随我多年,卿妥帖收之’,想想就甚是感人。

他只道既是送人寄情之物,就该冷不丁地来,不然有何惊喜。便趁萧洄晨起练剑时偷摸离开,且带走了自己全部的银票和满满一包金叶子。既然买了,就最贵最好的买。

倘若他能预料到自己此一去遭这一番折腾,那天就绝不离开白云观半步,可他不能,于是走的很是欢欢喜喜。

玉是清润斋的上等羊脂玉,原本阮灵奚是想选些并蒂花的图样来博个好兆头,又觉这花样太俗,配不得萧洄,挑选半天定下了鹤莲纹。交了定金,约好半月后来取,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临到街头被一阵糕点的香气吸引,便转了头往小巷子里去,刚出锅的桂花山药糕捧在手里香热酥软,阮灵奚伸手捏了一个还不等搁进嘴里,颈后微麻,眼前登时一黑。

桂花山药糕咕噜噜跌了一地,滚在街头巷口沾了泥……

日长帘暮望黄昏,将萧洄立于门前的影子拉扯的极长,逐雪剑握在掌心负于身后,入定般一动不动。月升露重,湿他衣衫;晨光熹微,落在眼睫,他等一人归。

这一等就是三天,直到后山那不问世事的长老听说此事骑着老黄牛晃晃悠悠赶来。

“观主这是跟谁过不去?”白发苍苍的长老半睡半醒地坐在黄牛上,慢吞吞地问。

萧洄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喑哑:“师叔,我想求一物。”

长老道:“你且说。”

“寒霜剑最后一式的心诀。”萧洄阖眸,三尺长剑横于身前,剑意冷绝,寒霜若雪。寒霜剑本是出世剑,最后一式名曰‘封心’,修此式需少私寡欲,封心绝爱,修清静无为大道。他少年初遇阮灵奚,结下机缘,便不肯修这一式。如今只尝相思苦,不懂斯人心,三番五次入情障弥足深陷,难以自持。倒不如一剑斩个清净,还阮灵奚个潇洒自由,也给自己个生路。

“你可想好了?”长老叹息。

萧洄沉默良久,点了头。阮灵奚带走全部细软,牵马下山,走的和他来时一样干净,倘若事出有因,缘何招呼都不打一个。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23 23:43:00 +0800 CST  
绵绵:我不是,我没有……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23 23:44:00 +0800 CST  
“你可想好了?”长老叹息。

萧洄沉默良久,点了头。阮灵奚带走全部细软,牵马下山,走的和他来时一样干净,山路有道童见他身形轻快,未曾有分毫迟疑。倘若当真事出有因,缘何招呼不打一个,书信不留一封。萧洄不肯自欺,心如明镜,阮灵奚生性多情且薄凉,哪怕不是今日亦有来日。

一剑封心,再无牵挂。

洛邑,黎阳道,寒月山庄。

“阁下请人的方式倒挺特别。”阮灵奚试着提几分内力,可丹田空空一片,显然是被人封了穴。他皱了皱眉,心里窝火,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一帘之隔的人并不在意阮灵奚心情如何,他开口道:“谷主搞错了一件事,我并非请你来,而是劫你来。”

阮灵奚气极反笑,道:“不知阁下劫我来此有何指教?”

“谷主医术素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名,劫你来此,是逼你救人。”

阮灵奚冷笑道:“逼我?我若不想医,你奈我何?”

那人闻言平静道:“谷主若不肯,自然是没有办法。你不肯救,这世间便无人能救他性命,左右他都是个死,我本非豁达之人,取谷主一条命陪葬罢了。”

“呵。”阮灵奚忍不住轻笑,挠了挠下巴,冷冷道:“你当我会怕?”

“苗巫噬骨丹,每隔七天发作一次,三次后全身骨头化血而终,谷主可要试试?”珠帘开,坐在外间的男人起身,玄衣凤眼,面容冷肃,指尖捏着一枚丹药,朝阮灵奚走来。

阮灵奚倚在床上,神色不变,直到男人冷冰的手钳住他下颌,他才忽然出手攥住男人手腕,道:“怕了怕了怕了,我医,我医还不行么。”

不值当得,他是有家室的人,犯不着跟这样的人争这口气,萧洄还等他回家吃饭。

“谷主是个通透的人,在下很是钦佩。”那人说着将是噬骨丹往阮灵奚口中一塞,趁其不备一掌拍向他胸口化去丹药。

阮灵奚猛咳几声,冷汗顺着额角落下,霎时间脸色惨白。

“只要谷主尽心,我自会将解药奉上。”那人抬手摆出‘请’的姿态。

而阮灵奚只想骂娘,这群讨厌的江湖人。

此人当着阮灵奚的面将博古架上一樽细颈白玉瓶挪开,只听石门轰隆,房内一副秋菊傲霜图下露出一扇石门,他端了一盏灯先行,阮灵奚无奈只得跟上。走了不久,便见出路,仍是一石门,连通两室。比之方才那个房间,这里更显金贵,无论是壁上字画,还是案上笔墨,无一不精巧。

绕过四扇山水屏风走到内室,珠帘青纱遮住一张镂花香木床,遮住床上的人。奇妙的是走在前面人就在踏入房间的这一刻,周身森冷的杀意全无,仿佛换了个人般,连挑帘的动作都做的小心翼翼。

阮灵奚有些好奇躺在床上的是何人,伸着脑袋去看,当瞧清楚的那一刻,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而道:“林鹭庄主?”倘若他没记错,床上半死不活的这位是寒月山庄上任庄主林鹭,一年前便因病而终,而如今掌管寒月山庄的是其弟林鹤。

“哥。”这一轻唤仿佛印证了阮灵奚的想法,果真,眼前这人正是庄主林鹤。

阮灵奚曾与林鹭有过几面之缘,只记得此人性情直爽,仗义舒朗,却不曾想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当时观其面色,听其气息,也能断出是个行将就木之人。

“你让我救的人是他?”阮灵奚指着林鹭道。

林鹤语气不在似之前强硬,轻言细语道:“是,只要我哥无恙,我不会为难谷主半分,解药自会奉上,另为谷主寻来半册《鬼遗方》作赔礼。”

阮灵奚不说话,拂衣坐下,伸手去探林鹭脉象。林鹤低头看着阮灵奚搭在林鹭腕上的手,忍不住皱了眉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几息之后,阮灵奚神色惊疑不定,终是忍不住道:“丹田经脉俱毁,他怎么会重伤至此?”

林鹤眼神痴迷,爱意露骨地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开口道:“我伤的。”

阮灵奚指尖一抖,心道,要命,又是个疯子。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24 23:13:00 +0800 CST  
据目击者小道童说:我看见阮公子大早上牵着马唱着歌,走的很快乐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09-24 23:14:00 +0800 CST  

第六章、

阮灵奚开口打破这微妙的氛围,直言道:“丹田气海皆碎,按理说重伤至此,早就不能活了。这一年来怕是全凭稀珍药材吊着一口气,如今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林鹤眸色沉了沉,起身道:“谷主总会有办法的。”

“太高看我了。”阮灵奚捏着自己的指尖轻笑,道:“我这双手拿得是银针,又不是判官笔。”

林鹤垂眸看了眼阮灵奚的手,那不是习武之人的手,太过干净修长,连指甲都是薄粉色,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但就是这双手辨得出千万种药草,使得出一套鬼神莫测的梳雨梨花针。

“谷主自谦了。”林鹤冷冷道:“若不能,这双手不要也罢。”

阮灵奚笑了笑,将手拢到袖中,道:“那我就好奇了,你究竟是要他活,还是要他死?若要他活着,当初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

林鹤脸色骤然沉下,杀意顿生:“谷主若还想要解药,就莫要多问。”

阮灵奚很是不喜欢林鹤这种阴晴不定的人,撇了撇嘴,不在多言。

“先让他醒来。”林鹤指着床上之人,道:“他何时醒来,谷主何时能暂去休息。”林鹭病体沉疴,非是一时半刻能痊愈,林鹤自是明白,只是他已昏迷数日,令人心慌。

让林鹭醒来并不容易,阮灵奚熬了三个日夜方才将人从鬼门槛上拽回来,倘若林鹭再不醒,阮灵奚便想陪他一起死了算了。

“你们兄弟俩真能折腾人。”阮灵奚惨白着一张脸,瘫在张椅子上倦声道。

林鹭半天才慢慢转回思绪,艰难地看了阮灵奚半天,才哑着嗓子道:“阮谷主……”

“林庄主还记得我?”阮灵奚撑着坐直身子,倒了杯温水小心喂给初醒的人。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江湖品剑大会上,时隔三年,却不想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

林鹭就着阮灵奚的手将一盏茶喝完,才虚声道:“谷主风采如旧。”

“林庄主大不如从前了。”阮灵奚放下杯子,将椅子拉近些,叹道:“趁着他不在,林庄主不如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好叫我知道该如何帮你。”

林鹭眸色黯淡,喉间泛苦,半晌才低声道:“让谷主见笑了……”

阮灵奚将手背抵在酸软的腰侧压了压,收敛了所有随性的姿态,他是敬重林鹭的。寒月庄主为人慷慨,性情爽直,交友更是诚挚。如今阮灵奚虽是被迫困在此处,倘若能帮得了他,也不枉辛苦一场。

当年的林鹭清隽舒朗,神采飞扬,以一套寒月刀法纵横江湖,如今那张俊美的脸上已全无神采,持弯刀的手苍白无力的搭在床沿,只能靠一碗碗汤药来续命。这一切便是拜他那个至亲弟弟所赐。

“我那个弟弟……”林鹭扯了扯唇角,艰难地露出个苦笑:“他娘亲本是家中婢女,直到他出生的时候,父亲才知道自己竟又得了个儿子,奈何他娘亲也因生他离世。我怜他身世坎坷,从小疼他,却不想……两年前他窃家中刀谱修禁术心法,一掌断我心脉,将我囚于此处百般凌辱……”

阮灵奚皱了皱眉,胃里直翻腾。他向来以为爱一人便该从容坦荡,倒不懂为何总有人将伤害也做的这般理直气壮。

林鹭道:“连累谷主了。”既然他还被囚在此处,便猜得到阮灵奚怎么会在这的。

“他要你活着。”阮灵奚心下叹息,道:“林庄主,你意如何?”

林鹭看着阮灵奚,眼底是未被磨灭的傲气,他轻笑一声,道:“宁可死。”

“我明白庄主的意思了。”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10-01 23:04:00 +0800 CST  
学医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阮灵奚也一样。他救不了林鹭,却不想林鹭就这么死去,昔年纵横江湖的寒月山庄庄主,就算是死也得体面。

“我可以用银针暂且封住关元、阴交、气海、石门四处穴道,让你重凝气海丹田,大概两个月左右你能恢复到从前功力的八成。”阮灵奚道。

林鹭黯淡的眸底泛起一线光泽,苍白的唇颤了颤,良久才道:“之后呢?”

阮灵奚坦言道:“一旦你重新动用内力,不出三个时辰将会气海爆裂而死。”

似如蜉蝣,朝生暮死。

“好。”林鹭释然,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快意。

“林庄主,我求你一件事。”阮灵奚将手小心搭在腰间,郑重道:“待那一日,请你保我安然离开山庄。因为……我心有所爱,他还在等我回去。”

自那之后阮灵奚几乎是住在了林鹭榻边,他身上经脉几多断裂,身体亏空太久,倘若不先一一调理,即便是重修气海也撑不住片刻就要碎裂。那位现庄主林鹤倒是舍得,只要阮灵奚开口要的药材,不管多名贵难寻他都能找来,没有丝毫短缺过。

照例在第七天的之后,阮灵奚从林鹤手里得到了一枚解药暂缓身上的毒。他将解药一分为二,一半服下,一半则是悄悄留下来研究药性。这对兄弟显然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那一款,少不得拼个你死我活,阮灵奚以为命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比较妥帖。他以银针压住一半毒性,倒也撑得住。只是整日里泡在药房里,药味相冲惹得他近来毫无食欲,频频作呕。

阮灵奚给自己把过脉,依然如两个月前那般,脉象不明一团乱。这世间能以男身孕育子嗣者唯有耳后有如珠红痣的人,俗称‘垂珠’。阮灵奚不是垂珠,却仗着医术高绝枉自以药性改了自身体质,他本是盛了满心的欢喜与无畏,只盼着和萧洄圆满顺遂,如秋月白那两口子般得个孩子亦是桩美事。

只是不如所想那样简单,阮灵奚到底不是天生的垂珠,强改的体质能否安然孕子谁也说不清。他诊不出自己脉象,便也未曾跟萧洄透露过半分。倒是林鹭瞧出阮灵奚精神不佳,问过几回。

“谷主注意身体。”林鹭这些日子好了许多,也能下床走走了,他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灰扑扑的飞鸟群从天边而过。

阮灵奚滤着汤药,随口应了一声。林鹭转头去看他,尽管他脸上有疲累之态,但不掩眉目骨秀,林鹭便好奇起来:“谷主心上的那位是个怎样的人?”

滤药的手一顿,阮灵奚抬眸,未言先笑:“他是天底下顶好的人。”

似被阮灵奚眼底的笑意感染了般,林鹭动容:“何幸。”

阮灵奚不再说话,心里亦如此认为。一场秋雨,天寒几分,两月之期将到,林鹤仍常来看他兄长,只是林鹭不理会他,他也不说话,哪怕近在咫尺依旧心隔山海。阮灵奚不掺和两人之间绕成死结的恩怨情仇。

素来听人讲这世间情字最苦,阮灵奚是不明白的,他得过旁人情意千千万,喜欢的便留意几分,不喜欢的就抽身而去,从未品过一个‘苦’字。

重修气海的那天,阮灵奚是黎明前摸黑而至林鹭房中,檐下风灯摇曳,银针泛着寒光。

“你想好了,此针下去就再也没了回头路。”

“有劳。”

白衣映月,风盈满袖,血沿着弯刀滴落,在地上凝成腥红的水洼。时隔三年,阮灵奚再见寒月刀出鞘,依稀想到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林鹭。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

阮灵奚顺着林鹭指给他的路策马离去,此一别,再不相见。他用了三天的时间离开黎阳道,途经茶馆时听得传闻,寒月山庄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火灭之时只见两尸骨相拥一处,身旁落一寒月弯刀。

林鹭到底没有舍得杀林鹤,林鹤却随他一起赴了死。

喝完了一碗茶,这段江湖事便也止于此。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10-03 23:21:00 +0800 CST  

第七章、

此一去两月有余,天寒风渐凉,阮灵奚虽心急,倒也没忘顺道取回他定下的玉佩。前去观中少不得要好好给萧洄解释一番,哄人这种事他拿手。这一路风尘,形容憔悴,见不得心上人。他在山脚下寻了个客栈指使小二送了热水与衣裳,将自己收拾妥当才欢欢喜喜的上山去。

观门紧闭,落叶铺地,竟显萧条。阮灵奚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一道童开门来,一探头对上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小童惊了一跳,砰地要将门关上。阮灵奚手快,一手抵住门,一手拽住道童头上的小鬏鬏,道:“不认识了?前些日子还给你买过松子糖。”

小道童甩着脑袋,嗷嗷叫道:“松开松开,发鬏散了师叔要骂的!”

阮灵奚饶过小道童,挑了挑下巴,道:“去,别挡路。”

“你又回来干什么?当初你不说一声就走了,观主在门口等了你整整三日。”小道童揉着自己被揪疼的头皮,嘟囔着。

阮灵奚心口一紧,语气柔和了几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还是走吧,观主闭关了不见人。”说着,道童又动手要关门。

阮灵奚一把拽住小童衣领将人提溜起来,踹开门笑道:“你家观主哪回不是这样说?他不见人,我自去见他。”

小道童涨红了脸,晃荡着腿费力的扒住门框,道:“这回是真的!听师叔说观主在后山修封心诀,除了送饭的师兄外谁都不能进去,如今观主封心诀正修至大成关头,你莫去捣乱!”

阮灵奚皱了眉头:“修什么劳子封心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别拦着,我去后山见他,得闲了回头给你买糖吃。”

谁知那小道童竟死死抱住阮灵奚胳膊不让他走,急急道:“你当真不要去了!观主他……他已不是从前的观主了!”

阮灵奚被他缠得没法,弯腰将人捞起来夹在胳膊下面一并往后山走:“明日非今日,今日非昨日,小小年纪学老道士胡说八道什么?将来我儿子若跟你一般缠人,我就揍得他屁股开花。”

小道童有些怯怯地捂住嘴,半晌又抬起头,小声道:“我听师兄说,封心诀是上乘的心法,修了此诀之后看人便如一花一木,再无烦扰,不起波澜。正所谓大道无情,道法自然。”

阮灵奚脚步顿了一顿,将小道童放下,拍了拍他脑袋瓜,道:“小家伙儿,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无情,不过是未尝过心动罢了。你说看人如花木,还有句话叫各花入个眼呢,一旦入了眼,哪有这么容易忘掉的。”

若这般简单,世人何为情困,大家该出家出家,该修道修道不就妥了。

阮灵奚十几岁便开始行走江湖中,见过山见过水见过数不清的人,得芳心不知几多,还未碰过壁。他不信小道童口中玄乎其玄的封心诀,仍旧只身赴后山。但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他应如是。

山有瀑布,巨石莹润,石上坐一人,身着白衣绣青鹤,鸦发垂肩落墨石。山中激荡水雾缭绕,当真似要羽化而登仙。阮灵奚无端起了几分不安,惴惴搓着手心里精致的一枚温玉,打起精神直朝萧洄而去。

“我回来了。”阮灵奚将话说出口,眸色也跟着软了。他挨着萧洄身后坐下,又忍不住整个人趴在萧洄背上。靠在他肩头的瞬间,一路奔波的疲累似乎全涌了上来,阮灵奚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昏过去,缓了半天才压下眩晕,伸手献宝似的将玉佩晃到萧洄眼前。

“可怪这东西,若非为了它我也不用下山去了。”阮灵奚小心翼翼地伸头去看萧洄脸色,又道:“亏得这玉雕得精致,与你正合适,来来,我给你佩上。”说着他从后面伸手环住萧洄一把蜂腰,摸索了一圈,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从前萧洄从不离身的香囊不见了,那里装着的是他们相交相结的青丝。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10-04 22:08:00 +0800 CST  
羊脂白玉光亮莹润,阮灵奚小心系好,这才抽回手来安慰自己。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萧洄这等姿容气度,佩玉最好,佩什么香囊。

“阮灵奚。”萧洄终是开口,平静道:“你走吧。”

阮灵奚将下巴搁在萧洄肩头,仍是从背后拥着他,勉强露出个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

阮灵奚神色一滞,半晌方叹气道:“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我并非要不告而别,只是被事情绊住,如今脱了身就来找你,你……”阮灵奚声音渐小,指尖抚上萧洄衣领纹路,讨好地偏过头去,从他耳后一路吻到侧脸,极尽温柔。瀑布荡起水雾层层,沾湿两人衣衫。

萧洄没有回应,任由阮灵奚撩拨着。阮灵奚在山下时刚沐浴过,发梢上留有淡淡药香,在水雾下显得若有若无,柔软的指尖在萧洄下颌与耳后轻轻摩挲,温热清甜的气息从唇齿洒开。他将身子贴向萧洄,吻住那微凉的唇。

一记风袖甩来,打破所有温存,阮灵奚哪曾想萧洄会推开他,眼前一白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这一袖力道不大,却也隐含内劲,阮灵奚身上有毒未解,全凭银针牵引内力压制着,被这一袖扰得内力四散,喉中一甜,当即掩唇呛出一口血来。

掌心温热,血沿着指缝滴落,小腹冰凉坠痛,阮灵奚身子晃了晃,有些呆呆地抬头看着萧洄。

萧洄脸色比阮灵奚还要难看,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袖子下去将人伤成这幅模样,他只是想将人推开而已,拢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到底强忍着没有上前去扶阮灵奚。

“你走吧。”

平静且冰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阮灵奚回过神,用袖子将唇角的血抹去,只手按在小腹,挑了挑眉梢,口气轻挑:“你说你修点什么不好,非要修那见鬼的心诀,静心寡欲?我不信,你有本事站着别动,让我试试。”他心里压着点火,又不占理不好发出来,强撑着走到萧洄面前,伸手去拽他腰带。

指尖刚触着,就被萧洄一手压住。

“阮谷主,自重。”

阮灵奚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强忍着压下喉间腥甜,想反讥萧洄几句,又暗劝自己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使性子,他得稳住。如此想着,阮灵奚深吸几口气,十分可怜道:“你方才摔的我好疼。”说着,用沾了血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住萧洄袖口。

萧洄垂眸,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神色,声音清冷:“谷主妙手神医,一点小伤不会放在眼里。”

阮灵奚一怔,苦笑出声,腹中坠痛更甚,让他直不起腰来,他便干脆蹲下身去,有些困顿的蜷成一团,喃喃道:“封心诀当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意么……”

“不会。”萧洄俯身,指尖一屈,从阮灵奚颈间勾起一根银线串起的黑东珠。他道:“封心诀只会让人明悟本心。”

雪白的指尖捏住墨色东珠,稍一用力,便于指尖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我与谷主道不同,殊途难归。”

暖玉被解开,放在阮灵奚冰冷的掌心。

“阮谷主,你且去吧。”



楼主 中华说书人  发布于 2018-10-05 23:59:00 +0800 CST  

楼主:中华说书人

字数:46722

发表时间:2018-08-30 06: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04 08:38:48 +0800 CST

评论数:191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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