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科九年


FillMyHeart:

2005年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18 13:34:36 +0800 CST  

小荷

安排家滨这个级别的老板和自己的客户见面,中间的每个环节都不可以出现一丝的差错。这种会面时间可能非常短,但其中显示的细节已经足够一个老板判断你对客户的熟悉程度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如何了。此外,这种大老板和你一起去看客户的机会可能在你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也不过就一两次,一旦犯错,你可能连挽回的机会都很难找到。

记得江湖上流传过这么一个故事:说一个销售带着自己的大老板去拜会客户,这个销售和客户的关系还算不错,因此对这次会面也是胸有成竹。可是这天他犯了个错误:平日里他都是打车前往客户的办公地点的。这次大老板来了,他特意开了自己刚买不久的新车载着老板一起去,结果跑到那里因为路不太熟绕来绕去绕不到那个停车场的入口,耽误了一些时间。尽管后来并没有误了约会,但老板的脸已经拉下来了,那意思很明显:你对客户不熟。

所以,为了避免类似的悲剧在我身上上演,在家滨到来前一天,我再次跑到客户那边从门口的门卫到次日要见的办公室秘书那里挨个儿拜会了一圈。这里的办公室秘书小荷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和我在对待这类事情上有相同的习惯,因此我们之间的沟通很愉快,大家在互相匹配的协议下你来我往,彼此都觉得自己是在和合适的人谈正确的事。

“你们自己有车?”谈到最后她在一张纸上边写边问。

“有,可以停在大院里等吗?”

“可以,回头我跟门卫打招呼,给我车牌号。”

我笑了,这是我还没有的信息。我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告诉她结果。她也笑了,仿佛赢了一场似的向我扬扬眉毛。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19 15:24:13 +0800 CST  


谢谢一年来一直记得这里的朋友。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19 15:35:38 +0800 CST  


家滨

这一天家滨的安排确实很紧凑。从那封Email上看,从早到晚他有六个和不同行业的不同客户的约会,我的被安排在最后一个。我这里的活动结束后,家滨就要赶赴机场飞回北京了。

负责总体安排家滨日程的行政秘书在电话里笑着说:“从你接家滨上车开始,他就是你的了,剩下的事情你安排。”


这天午饭后,我从衣柜里拿出刚刚干洗熨烫好的衬衫和西装一丝不苟地穿上,很挑剔地对着镜子检查领带的形状。之后叫车来到约好的碰头地点,这是在一个省委宾馆的停车场。找到那个负责在今天接送我们的司机时,我哑然失笑,原来这人是老周,今天他开着一辆别克商务车。我说你的生意做得真是不错,我们公司的销售估计被你一网打尽了。

老周笑容可掬的连忙拿烟,我们站在车边聊了两句。平时一般都穿便装的老周今天居然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皱巴巴的西装,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向我扭捏地笑笑,还掏出口袋里预备好的白手套给我看,说这也是被要求准备的,不过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戴上。

我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家滨被一帮人前呼后拥地包围着出来了。如我所料,比我们事先约定的时间晚了10分钟,还好这在我事先盘算的误差范围以内。几个负责之前约会的销售如释重负地护送家滨上车,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是把接力棒交到了我的手里。

家滨比我上一次见到他时瘦了一些,头顶修得很整齐的短发有些花白。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0 19:03:27 +0800 CST  


家滨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准时到达客户的办公地点,老周的车被破例允许直接开上那个办公大楼门口的缓坡,下车的时候小荷已经一身深色套装地站在门口等候,我们被引上电梯来到楼上,顺着铺着长长红地毯的走道来到老总的办公室。老总快步从座位上起身迎过来,一边热烈地和家滨握手寒暄一边笑着批评小荷为什么不早点通知自己到楼下迎接,家滨也笑着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家就座,小荷端上茶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很多人------包括后来我看到的很多媒体------在评论家滨这个人的时候用的字眼是“有亲和力”。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尽管当时是家滨第一次和我的客户老总见面,可是他坐下来以后讲话的腔调和眼神会让你觉得这里是他很熟悉的地方,面对着的也是自己的老朋友。他一上来就主导谈话的氛围向着拉家常的方向上走,不说那些套话而直接切入主题,同时把一些平日里冠冕堂皇的字眼用平实朴素的口语表达,再辅以毫不闪烁真诚的直视你的眼神,这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和家滨是在高峰之巅偶遇的两个有着同样心得的登山者,大家互相欣赏地指点一番周围的风景。

几句言谈之后,我知道我不需要在旁边关心谈话的走向和气氛的调节了。分坐于两张巨大沙发上的客户老总和家滨已经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用一只胳膊肘撑在扶手上而上半身向对方前倾的姿势,这是典型的相互吸引相互信任的肢体语言。感慨之余我有些嫉妒地想,为什么自己就无法做到这样从容地像水一般地包围对方而且还让人家觉得很舒适呢?

也许这取决于你的高度和你的力量,也许还事关你的胸襟和眼界,或者,这就是时间的历练吧。

我心悦诚服地悄悄起身,到墙角的小柜上拿起开水壶给两人的茶杯里兑水。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1 18:26:35 +0800 CST  


家滨

重新坐上老周的车时天色将晚,这时距离家滨将要搭乘的航班起飞还有挺尴尬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现在就直接去机场,家滨将要在那里等待无聊的一个多小时;可如果现在去找个地方正经坐下来吃饭,时间好像又有点仓促。

一时间我难以决定,便回头问家滨的意思。

家滨疲惫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说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肚子有点饿了。

我在脑袋里搜索了一圈,后来我让老周把车开到了和老刘已经去过无数次的那个土鸡汤馆。老周把车停在门口,然后很知趣地待在车上不下来了。已经下车的家滨发现以后重新拉开车门,对老周说:一起来啊。

老周拿不定主意地看我,我笑着冲他点头。我知道和我们一起吃饭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个最能让自己感到舒适的选择,但今天机缘至此,也不由他再作推脱啦。我忽然觉得这顿晚餐会很有趣:一个是思科的底层销售,一个是思科的中国区总裁,还有一个是本地的出租车司机,这三个平日里相距十万八千里的人今天要同饮一锅鸡汤,同吃一盆大锅饭了。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2 14:45:58 +0800 CST  


家滨

我点的还是那几个菜:土鸡汤、卤肘子、辣椒炒荷包蛋,还有一个老板娘叫做“黄芽白”的类似大白菜的素菜。

家滨吃得很香,确实很香。

我是因为来过太多次所以有点食不甘味,老周则多少有点拘谨。家滨连着喝了几碗鸡汤之后又风卷残云地干掉了小半盘卤肘子,上饭了以后那盘辣椒炒荷包蛋也迅速空了一半。

那天,在那个人声鼎沸的小馆子里,我们三个人围着一张不大的台面各自快活地咀嚼。老周是因为得到了这单连着几天的包车生意以及我们这帮还挺容易打交道的客户;我是因为还算顺利地完成了接待任务明天就可以踏上归程;家滨呢?我想大概是因为他难得像现在这样可以不用应酬地专心吃饭,不用考虑仪态地畅快大嚼吧。



在那一瞬间,大概是被一个辣椒冷不丁地辣了一下,我的眼前有点恍惚:我好像抬手叫来了服务员小妹,让她给我们上一瓶本地土产的陈年白酒,家滨好像并没有反对。酒上来之后,我给三个人都倒满,我举杯敬家滨,家滨挺豪爽地一口便干了,之后抿了抿嘴对我说:鸡汤真是不错。

后来又轮到我举杯了,我看着对面还是用一副坦然的目光看着我的家滨,心里想我应该赶紧说点什么,也许和家滨单独喝一杯的机会此生也只有这么一次而已,赶快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吧,那么说什么呢?我猛地一下子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之前充盈在自己胸腔的那些愤懑那些恼怒那些似是而非的委屈那些所谓的不被认可不被重视的悲哀在眼前这个还是用一副平和真诚的目光看着你的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一瞬间,我和他好像就是茫茫天地间两个偶尔相逢在同一个客栈的旅人,大家不必过问从前,更无须探寻以后,眼前温暖烛光下的一壶美酒就是这一瞬间的全部证明,而那些所谓的浮沉和输赢就像这个温暖小客栈外面纷飞的冰雪一样显得遥远而虚无。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片轻轻松松的雪花,在朔风停止的时候它安安静静地一晃一晃地飘落到地面,从此它和地面贴得很踏实和紧密,它渐渐融入温暖的大地,再也不会被风吹走了。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辣椒确实狠辣,辣得我涕泪交流。我接过老周递过来的餐巾纸擦拭一番,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抬手叫来服务员小妹结帐。

至于那瓶并没有真的叫来喝的酒,我想它会伴随着这顿愉快的晚餐留在我的记忆里:它们一直在告诉我一个有关命运的故事,也在一直帮助我记住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纯粹的快乐。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5 14:56:41 +0800 CST  


家滨

那天晚上送家滨去机场的路上,他简单地问了我一些本地客户的情况。由于不知道他的目的,一开始我回答得很小心。后来从他的话里话外我听出来其实他对我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至于他知道多少,知道的是哪些侧面,留下的是何种印象,我无从得知。
后来想想,也无所谓啦。对我而言,单纯地保留一份和家滨一起喝土鸡汤的畅快记忆肯定是件更轻松自在的事情,那么,就让它这样吧。

再次见到家滨,是在这一年的夏天。

这一年的夏天,几乎所有的思科员工都赶到北京参加了一个名为“All hands meeting”的全体大会。在这个会议上,家滨平静地宣布了自己将从思科离职的决定。

其实,这并不是震撼人心的爆炸性新闻。自从经历了九十年代末的疯狂增长之后,思科在中国一年比一年惨烈地体验着所谓网络经济泡沫破灭的痛苦,体验着本土厂商越来越猛烈的挑战和竞争。销售数字的增长幅度逐年收小,市场份额也在逐年下滑,这对一个完全由硬碰硬的销售业绩支撑其股价的上市公司来说无疑是一场愈演愈烈的噩梦。

所以,有人出来对这场噩梦负责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我记得当年钱伯斯在中国区业绩突破历史新高时当着台下数千职员的面和家滨勾肩搭背笑容可掬地相互勉励,我知道这丝毫不会妨碍他现在面色严峻地对着所有人说:我对中国区的增长速度很失望。

这是个现实的世界,我们一直清醒地记得这一点。早在半年以前,关于家滨去留的传言就已经在到处滋生和传播,随之而来的各种真假莫辩的利益团体的上下走向也成为职员们闲聊时的热门话题。所以,当家滨在台上宣布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听到周围纷纷响起的议论是:“他其实早就赚够了,可以退休啦。”

“台湾帮这下完了。”

“听说会来个香港人,John又有救啦,哈哈哈。”

“我看未必,那得看来的是谁了。”


本来一直在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花边新闻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原来一直摆在桌子边缘的一个玻璃瓶被人不经意地碰到地上,摔碎了。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6 17:39:16 +0800 CST  


老刘

记得这次大会是在天伦王朝饭店召开的,会议结束后大家议论纷纷地如潮水般散去。我接到老刘的电话,说是想和我聊聊。

当老刘敲响我的房门大模大样地走进来然后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点烟的时候,我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我笑着对老刘说:“你还记得吗?那时候衡子住我隔壁,你住衡子隔壁,老斌住你隔壁,就跟大学宿舍似的。”

老刘也笑了,他颇有同感地说:“还是那时候快活啊。”过了一会儿他问:“听说你那里又出大项目了?”

“怎么,你又想来掺和?”我笑着问他,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没有。”老刘有点落寞的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看着我惊讶的眼神,老刘略显沧桑地笑着说:“前几年办了个移民,准备出去散散心。这一行,实在是有点做伤了。”

我觉得有点惋惜,讪讪地说:“这个项目还真想跟你合作呢,你又走了。”

老刘挺煽情地看着我说:“谢啦,兄弟。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打探点消息的地方,尽管说吧。”

我笑了,说:“看来我命里就是没有一家能长期合作的代理。”

老刘也笑了:“老斌还不错,干活儿挺卖力的。”

我抽了一口烟,没说话。


老刘说得没错,我地盘上那个一年一度的大项目又快启动了。据我当时手边获得的信息,这次客户方面的投资额度将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据称整个设计的规模会涵盖未来三到五年的发展需要,因此这次战役的结果将会对今后数年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在那一段时间,各路人马早已云集那个小小的省城。屈指可数的那几家星级宾馆里挤满了各色身着西装手拎电脑包一脸神秘和严肃的销售人员;那个光线幽暗的客户办公楼走廊上又开始出现排着队罚站的人群;小柳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约到;老林已经开始闭门谢客;我和HW的小陶又开始在那个门口频频遇见,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一起在门口抽根烟,聊聊天气和足球,然后各自上楼找自己要找的人干自己应该干的活儿。

其实,在这次老刘来找我之前,有关这个项目的安排就早已就绪了。现在的我要和北京那家公司一起合作,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7 13:59:23 +0800 CST  


2006年


宝丽


淮海路新天地附近有一个琉璃工房,里面贩卖一些在射灯的照耀下显得晶莹润泽的所谓琉璃制品。关于琉璃和玻璃的区别,我一直没有弄得很明白,只是觉得这些不太透明看起来挺拙朴的琉璃好像多少能透出一点年代的味道。当时在这家店里徜徉的时候,我认为从这里挑选一件礼品送给即将离职的宝丽是再合适不过了。

家滨离职之后不久,宝丽也如之前众人所猜测的那样从销售经理的位置上离开而奔赴据说更加重要的岗位。得知这个消息,我觉得挺伤感。命运好像是个深藏不露的幽默高手,老是会不动声色地跟你开些让你哭笑不得的玩笑。对于那些志存高远潜心打拼的,他经常会冷不丁地一巴掌把你拍下来不让你得意得那么顺利;而对于那些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他还偏偏总是跟你做对似的拉住你不让你潇洒得那么畅快。

当我把送给宝丽的那个礼物郑重地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的时候,两人好像都有点局促,一时间不知该从何组织告别的语言。后来我说起当年她送我儿子的那个礼物,那套小餐具真的很好用。宝丽笑了,她也很开心地谈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谈到姐姐的古怪精灵和弟弟的憨厚可爱。我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羡慕,这是真心话,我真想再要一个女儿。

宝丽一直是一个积极而坦然的女子,我丝毫不怀疑她将来的前途一定会像我送她的那个琉璃制品一般在合适的光线照射下闪现夺目的光彩。至于当时隐隐的一点伤感,我想那是由于这几年来短暂相交而又迅速离去的这点缘分吧。毕竟,她是改变我生命轨迹的一个直接而且重要的力量。


现在,我乘坐的那辆外表喷成绿色的奔驰出租车静静地从那家琉璃工房门口滑过。这辆车将要载着我前往浦东国际机场去搭乘前往洛杉矶的航班,一年一度的销售大会又要举行,这是我第几次去了?第七次?还是第八次?我记不清了。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了?我不知道。
初夏的阳光在我脸上照出一片沟壑,我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头靠在雪白的靠枕上,嘴里跟着音乐的节奏喃喃自语。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8 21:05:51 +0800 CST  

各位端午节快乐。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5-28 21:07:38 +0800 CST  


Hshen2007

对于我来说,在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上长时间地进入睡眠状态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我经常会在周围一片黑暗大家鼾声四起的时候两眼炯炯有神地发呆,气急败坏地看完随身携带的每一本书后还是无法入眠。刚开始我会对此焦躁难耐,后来逐渐屈服并且认可了这一点。我甚至准备了纸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来打发这个越洋航班上冗长的十几个小时。

今年我的活儿干得还是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漂亮。在各级领导的正确指引和合作伙伴的通力配合下,我又赢了。我赢得了那个空前的大单的全部,再一次把小陶他们牢牢地挡在门外。当小柳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向我宣布中标决定时,我想他看到我表现出来的惊喜绝对是真实的,因为这个结果之好甚至超出了我们之前最乐观的预估。小柳当时的眼神很复杂,我想越来越成熟的他已经越来越清楚地看明白了我们的套路。事实上他已经离得很近了,但他并没有急着伸脚进来。他冷笑着站在远处看着,静静地等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我知道总有一天聪明的小柳会成为那根链条里的一员,也许我就是他日后出手的第一个对象。至于届时他是举掌一托或是反手一击,那是包括他自己在内谁也无法预料的事。

所以,这次赢了之后我的兴奋好像并不强烈。我知道赢了之后的我还得在这块地盘上继续苦苦耕耘,直到有一天最终被人掀翻在地。这样的赢,不过是又一段时间的生存保障罢了。


周围有人从梦中醒来,他们拉开了舷窗遮光板的一角,一道来自天边的亮光射进机舱------我们飞越了国际日期变更线,来到了昨天。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01 15:29:18 +0800 CST  


Hshen2007

老权

这一年思科的全球销售大会被破天荒地安排在了拉斯维加斯,按照往年的习惯,我还是和另外一个同事一起在机场租了一辆车准备一路开过去。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我心血来潮租了一辆敞篷的福特野马。那个同事笑着问我:是不是又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我哈哈大笑。

老权事先就和我们说好搭我们的车一起去,我想后来他肯定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由于这是个双门的跑车,老权只能委屈地窝在后座,再加上前排的我们恶作剧地放下了车顶篷,高速公路上行驶时迎面击来的猛烈的风把老权的脸吹得如波浪般一阵一阵地蠕动,他的抗议声都被这风远远地吹到了车后面好远。

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老权根根头发倒竖而衣服散乱,他使劲活动着已经被吹得僵硬的脸皮哀怨地看着我们。

拉斯维加斯到了。当我们的敞篷车在那条著名的被昵称为strip的拉斯维加斯林荫大道上慢慢滑行的时候,我们发现周围的街道上除了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之外还四处散落着不少身着思科T恤衫的同事。老权告诉我,这次是思科从未有过地把全球员工同时召集在一起开大会,而以往的类似会议都是按照各大洲的区域划分各自分头召开的。

“所以,”老权一边继续按摩着他被吹麻了的脸皮一边严肃地说“这将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话还没说完,路边几个穿着性感的女子吸引了老权的目光,他不说话了。

据说这一年的老权还是很漂亮地完成了任务,他和那帮南京的兄弟们继续着沆瀣一气的快乐生活,直到现在都让我羡慕不已。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02 16:54:13 +0800 CST  


John Xu

由于这次会议的参与人数实在太过庞大,包括MGM在内的数家大型酒店都被整个儿地包下成为思科员工的住宿宾馆。每个与会的员工在签到处会领到一个标有复杂路线图的小册子,光是按图索骥找到自己的宾馆就要耗费半天的时间。

我和几个同事最终来到那家酒店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家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寒暄,排队等着登记入住。这里有许多张脸是典型的所谓“会议脸”,也就是说基本上只有每年开大会的时候才看得到这张脸。大家彼此看到对方这张脸的时候知道是思科同事,甚至还知道对方大概的部门或者职务,但仅此而已,有的甚至连点头笑笑打招呼的交情都没有。

我穿过一丛丛人群四处逡巡,终于找到了一堆熟悉的脸。John Xu和老梁各自抱着胳膊站在那里聊天。见到我,John Xu 叫了一声,我连忙过去打招呼。此时的John已转做了区域销售经理,听说他在两个可能的位置间犹豫了很久,差点还跑来做了我们的老板。

我们之间很久没见面了,偶尔在办公室碰到也仅仅是简单的招呼一声。有些时候,离开了当时的环境和时态你就没法找回和对方当时的感觉了。面对John Xu大哥,我老是有一种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感觉。我只能把当年在海南的那个晚上大家一起吃宵夜的记忆使劲儿在脑袋里按得更深一些,好像这样就能多留住些什么。

一年之后,John Xu在我前面几天离开了思科公司,他发出的那封离职Email应者寥寥,其中有我一封。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08 14:36:25 +0800 CST  


老梁

老梁还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斜着眼睛看着我说:“今年做爆了吧?听说你年初就完成任务啦?”

我惭愧地笑了笑:“咳,涸泽而渔,后面就干了。”

老梁坏笑着向我眨眼睛,说:“谁信啊。”


做了许多年工程师的老梁后来终于媳妇熬成婆当了工程师老板。据他手下的工程师说,老梁是个很好的老板。对于这一点,我绝对相信。我也一直记得自己刚转销售碰上一群野路子的竞争对手茫然失措时,老梁在桌子下面暗暗捅我的那一下。那一下捅掉了我之前还拼命拉在自己身上的那点所谓矜持和扭捏;那一下之后,我霍然站起,从此开始了一个销售毅然决然的厮杀。

一直到现在,老梁还是那群工程师的老板,和我并肩战斗了几年的衡子现在是他的手下。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08 14:48:31 +0800 CST  

mx123456:


QQ我很少用,因为有过几次被其病毒侵害的惨痛经历。

此外,我能说的好像也都在这里了。

多谢张罗。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08 14:56:30 +0800 CST  

长春叟:

记得这不是你第一次酒后发贴了,希望日后有机会一起喝两杯。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08 15:04:55 +0800 CST  



钱伯斯

次日的一个全体员工大会被安排在MGM酒店的大会议厅,也就是那个经常举办拳王争霸赛的场所。进入那个会场的时候,我陡然觉得自己的形体和声音都变得无比渺小------因为这个环形会场太大了,坐在一边看另外一边的观众席仿佛是在看相距甚远的另一座山峦,对面的人头皆密密麻麻地无法明辨。

钱伯斯的讲台被装饰成一个拳击台模样放在正中,他还是那么精神抖擞地小跑着上舞台,还是那么富有煽动性和侵略性地展开他的演讲。我和周围几根老油条对此已经比较冷静,我甚至在走神地回忆几年前看到他这番表演时自己的激动和神往。我扭头对旁边的一个同事说:诶,他头发好像又少了。

那人已经快进入睡眠状态了,他哼哼了一声说:“人家的头发每根的价值比我们厉害多了,他少得值。”

后来钱伯斯请出了这次会议的神秘嘉宾:比尔•克林顿。当那个灰白头发风度翩翩的家伙漫步走上讲台和钱伯斯拥抱的时候,周围的许多听众都挺直了腰杆引颈了望。必须承认,克林顿是个挺有魅力的家伙,他就那么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和钱伯斯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举手投足所放射出来的那种含蓄的力量感和不动声色的深邃实在让人折服。当时这幅两人平静交谈的画面所传递的信息我想当时的许多人都接收到了:思科曾经爆炸似地辉煌,思科也曾经坠落般地低落,思科正在慢慢努力变得雍容,也正在徐徐地沉淀。

我想,把这幅画面投射到自己这几年的辗转,好像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于是不禁释然。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10 13:39:03 +0800 CST  


老曾

会议间隙休息的时候,大家会纷纷逃离冷气开得太足的会场到外面来晒晒太阳抽根烟,在这个人头济济烟雾腾腾的休息区你能碰到那些久违了甚至是每年只有此时才得一见的老脸。

老曾已经由工程师专做了服务销售,他还是当年那个讲话慢条斯理笑眯眯的谦和模样。聊到生意的时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笑眯眯地并没有流露太多的沮丧。

我发现自己还是一如八年前那样喜欢这个家伙,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一天。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10 15:01:29 +0800 CST  


老段

当时的老段是工程师经理了,这个双臂密布毛发的家伙显然又让自己的境界上了一个台阶。当时思科的技术圈子已经和几年前大家拼命学习的虔诚狂热有所不同,现在人人都是CCIE,各个都是寂寞高手。因此,对技术的钻研反而不是这帮人的谈话主题。而管理着这帮工程师的老段更像是一个已经入定的老僧一般恬静而沉默。

不知为何,见到老段我就会想起当年戴斯蒙提过的那个有趣问题,就会想起自己刚进思科时的兴奋和狂热,那已经是一段想抓都抓不回来的感觉,它无可奈何地随着那段时间一起消失了。



楼主 hshen2007  发布于 2009-06-10 15:03:02 +0800 CST  

楼主:hshen2007

字数:301752

发表时间:2008-05-19 18:1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03 19:16:00 +0800 CST

评论数:935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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