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通俗幽默学术史——《国学史话》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7 08:42:23 +0800 CST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7 14:18:54 +0800 CST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7 18:05:14 +0800 CST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07:26:06 +0800 CST  
第三个作内乱的是桓温。
和王敦一样,桓温娶的也是公主,可是这两个乘龙快婿都不安分。桓温对王敦这位驸马老前辈很欣赏,如果你问他谁是最可爱的人,桓温肯定说是王敦,因为桓温曾经经过王敦墓地,老远就喊:“可人!可人!”
桓温把持朝政时,有了夺帝位之心,有时躺在床上也不安分,对亲僚说:“这样的寂寞实在让我难以美丽(为尔寂寂),将为司马文王、景王所笑。”
司马文王、景王是司马昭、司马师二人,这都是篡位的主儿,众人听了不敢应声说话。
一会儿桓温又推枕而起,恨恨道:“既不能流芳百世,还不能遗臭万年吗?”
桓温可以说是道出了自古至今乱臣贼子、汉奸们的集体心声,他的这句清唱和王敦的缺壶独奏都非常有名。
不过桓温要想实现胸中抱负,他的麻烦人物也不少。朝廷为了防范他成为王敦第二,请来了殷浩来与他对抗。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15:48:41 +0800 CST  
殷浩是当时著名邮递员殷洪乔的儿子,以谈玄言著名。
他父亲殷洪乔是史上最早的邮政速递工作者。殷洪乔到南昌当太守,京城人士托他赴任时给南昌的亲友捎信,共100多封。他刚出南京就把这些信全投到了江水中,让它们走了水路,并说:“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乔不当致书邮。”
洪乔速递在那个玄风年代被传为美谈。
殷浩是那个时代的玄谈领袖,非常善于谈玄。朝廷屡次征他做官,他是坚决不去,在墓地里盖了间房子,隐居了十年之久。当时人都把他比作管仲、诸葛亮,说:“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
深源是殷浩的字,这句话的意思好像老百姓离了他就掉进万丈深渊似的。
最后经朝廷再三恳求,他才出来。
桓温听说朝廷引殷浩来与自己对抗,对人说:“小时候我和殷浩共骑竹马,我不要的东西,殷浩就又拾回来,他不是我对手。”常轻视殷浩,殷浩也不怕他。
后来殷浩率军北伐失败,桓温趁机写奏书,要求重重处罚殷浩。殷浩终于被他拉下了台,废为平民。
殷浩被废后,口无怨言,平神委命,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清谈。终日谈咏不辍,看不出有什么流放的悲伤。他外甥韩伯来看他,跟他住了一年。韩伯回都时,殷浩送到水边,这时他才流露出了真情,他一边哭,一边嘴里读念着别人的诗:“富贵他人合,贱亲戚离。”
韩伯听了也没办法,劝了舅舅两句,洒泪而别。
殷浩很喜欢他这个外甥,韩伯也是清谈家,曾被皇帝召为谈客。先是王弼注《周易》未完就死了,韩伯又接着注完,实现了和王弼玄学思想的无缝对接。
两人的注今天已合并到一块,成了十三经注疏的一员。
送走外甥韩伯,殷浩越发变得神经质,有时终日在空中拿手比划,被人称为“书空”,
后来人们按他的比划寻去,原来他写的是“咄咄怪事”四字。
桓温看在小时候二人一起玩骑竹马的情分上,想推荐这位发小作尚书令,就给殷浩写了封信,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殷浩高兴坏了,用激动的心情写了封回书。把信封好后,殷浩又担心写得有什么错失,打开又重看了一遍,再装进去,又担心有错句子,又打开看一遍,再装进去,如此反复数十次,最后竟鬼使神差忘了把信装进去,给桓温送了封空函。
桓温收到后极不高兴,心想你给我送个空信封,打白条呀,谁欠谁的呢!什么意思呀?于是和殷浩彻底断绝了关系。
殷浩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桓温让他复出做官的消息,最终死于贬所。
当时就有人批评士大夫清谈是“高谈庄老,说空终日”。
东晋的又一清谈大家最终以书空作结。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15:49:37 +0800 CST  
扳倒了殷浩后,内外大权全部归了桓温。桓温继续他的北伐,以巩固在朝中的权力。途中和僚属登楼远眺中原,桓温抚今追昔,对玄风进行了深刻批判,慨然道:“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衍等人应负重大事故责任。”
对于领导发言,僚属一般都报以热烈掌声,况且这又是一个重大事故现场总结会,眼前大好河山已沦于敌手,正是同仇敌忾向领导捂住胸口表达忠愤的时候。谁知旁边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说:“运有兴废,何必都是这些玄学人士的罪过。”
众人循声看去,乃是记室(相当于现在的秘书)袁宏。桓温见手下人敢反驳自己,作色对僚属说:“我听说刘表有头千斤大牛,却不能负重致远。曹操入荆州,杀了这头牛以享军士。”意在用牛比喻袁宏,众人听了脸都吓得失色。谁知袁宏牛人却意气自若,牛气烘烘,毫无惧色。
袁宏这话也不能说不对,学风并不是十三级台风,对一个国家的垮塌不应负主要责任,倒是那些不谈学术的统治者的不当行为才引发了国家社会的动荡。

说起袁宏的来历,人家可说是一位真牛人。他从小孤贫(原谅我只能这么说,因为孤儿在古代并不是现在我们所说的父母双亡。在古代,父亲死了叫孤,老而无子叫独。说某人孤,只能说明他父亲死了,他母亲未必去世。袁宏母亲在世没在世我没考察,所以在此不能说袁宏从小是个孤儿之类的苦情话,只能用了原文孤贫二字),靠给人运租为生。谢尚将军当时镇守牛渚(zhǔ),秋夜乘月,率领手下人微服泛江。秋风清,秋月明,江水无涛声。正在欣赏,这时听见有人在舱中讽咏诗句,声音朗朗,文采出众(声既清会,辞又藻拔)。谢尚将军被迷住了,驻足听了很久,派人去问是何人,才知是袁宏在高咏自己写的咏史作品。
一个运东西的农民工,却如此高才雅致,谢尚将军顿时被倾倒了,立即迎袁宏登上自己的船,二人一直谈到天亮,完后谢尚诚恳邀请袁宏到自己府中任职。
袁宏从此声誉鹊起。
袁宏在牛渚靠自己的才学征服了谢大将军。他的牛渚奇遇让唐诗人李白羡慕不已,他写了首《夜泊牛渚怀古》,慨叹这样的好事不多,全诗如下: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
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袁宏后来被大司马桓温所聘,性格强正亮直,平时在和桓温辩论时,常不屈于桓温。
如今桓温一看,好啊你袁宏,仗着有才学,一点儿也不给我留面子,别人恨不得巴结我,打牌时故意给我输钱呢,你倒好,对上峰不依不让的,当众给我难看,我今天就叫你领教领教什么是权威。
桓温于是开始了恐吓。
桓温这次又想错了。袁宏面对桓温的杀牛恫吓,毫不惊慌。人家就是从牛渚走出来的牛人,还怕你煮牛不成。
桓温也没办法去真把袁宏杀了犒劳军士,只好压着,不给袁宏升官。直到桓温死后,袁宏才出任太守。
先是东汉末年,汉献帝让侍臣荀悦整理西汉历史,作《汉纪》。袁宏后来又作了本《后汉纪》,把东汉历史补上。
二人的著作和司马迁、班固的纪传体不同,是按历史年代顺序叙述,名为“编年体”。
荀悦、袁宏写的这两本书是编年体史书《春秋》之后的两大名著。
几百年后,宋朝的司马光接过荀悦、袁宏的传递棒,写了本《资治通鉴》,把编年体发展到了极致。

让桓温抓脑袋的下属还有个孙盛。
孙盛善言玄学名理,与殷浩齐名。孙盛归到桓温部下后,桓温不久就感到找了块硬骨头。
孙盛因立军功到长沙当太守。这位长沙市长小时候穷,这次有了权,就开始干些投机倒把的事,积累些钱财。上面来人到长沙检查工作,发现了这事,但因孙盛名气太大了,就没往下继续调查。哪知孙盛给桓温写信,说上边派的这些纪检干部来我长沙检查工作,进无凤凰来仪的美姿,退无鹰鹯(zhān)搏击的用处,徘徊湘川,都成了群怪鸟。
按词的语气推测孙盛是说这是群只知咋咋呼呼、吃吃喝喝、不作为的怪鸟。
孙盛的信写得语气不恭(辞旨放荡),一派冷嘲热讽的样。桓温看了后,又派人到长沙狠狠彻查,重重严办,查出孙市长许多经济问题,史称“脏私狼藉”,最后把孙盛用囚车送到了省里。
人们都说孙盛这位自检干部完了,然而此案的处理结果是:留职查看(舍而不罪)。
孙盛后来又到中央部门任职,一直活到了72岁。
孙盛的经济问题现在已很难说清,估计他并没有什么腐败问题,只是干了些搞活经济的事。他把上边派来的那些不干事的检察官员漫画为怪鸟,揭发他们不检查自己,让人看了发笑,不得不佩服那个年代玄谈大家们的风致。
当然了,这样的怪鸟还是越少越好。
还有让桓温更头疼的。
孙盛写了部当代史,名叫《晋阳秋》,没想到这本书对当时的事毫不隐讳,并不皮里阳秋,在关键时候给领导围块儿布遮挡遮挡。桓温见写到自己的地方批评得十分尖锐,很是恼火,这比袁宏当众顶撞自己还难堪。当众顶撞也就让周围的几个人看见,自己不跟他计较,倒显得自己当领导的大度,而写到书里就不同了,没法当面现场还原表演,显示自己大度,就只能留给后人指点脊梁骨了。这绝不行!
但不行又怎么办呢,桓温也知道这位老部下刺头,没法给他灌输为上级讳这些道理,就把孙盛的儿子们叫来出气,说:“快回去把你父亲的书版毁了,要是发行开来,小心你家门户。”孙盛儿子们回去后就放声大哭,一个劲儿地给孙盛磕头哀号,请看在全家100多口的性命上,把书毁了。
孙盛本想来个自由写作,没想到儿子们挺不起腰来,让自己的笔杆子听枪杆子指挥,把孙盛惹得大怒,于是就破口大骂这群龟儿子们,一点儿骨头没有。老头子坚决不答应,龟儿子们也没办法,只好先学习一下乌龟,得缩头时且缩头,就瞒着老头子,底下偷偷改写,总算渡过了危机。
孙盛是个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他谈的玄理更多是为儒学张目,不过在儒学上他远远没有下面这位纯粹,这位简直是在跟玄学讨账。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16:12:11 +0800 CST  
此人就是范宁。
桓温在作逆的道上越走越远,最终干起了废立皇帝的事。然而他夺取帝位还有许多障碍。有王坦之、谢安这二人忠心辅政,桓温急切下不了手,死翘了。
桓温一死,让王、谢二人松了口气,也让范宁有了出头之日。
桓温和范宁父亲有怨,范宁也被压制多年,桓温死后,范宁被授馀杭县令。范宁在馀杭县大兴儒学,培养儒生,刮起一股务实之风,这是自东晋开国以来,最为敦实儒教的一位行政长官。
范宁又著文对王弼、何晏进行反攻倒算,认为造成今日浮虚相扇、儒雅日替局面的正是这俩小子,二人用玄言波荡后生,造成了礼坏乐崩、中原倾覆的严重后果,二人罪同桀纣。
“昔夫子斩少正于鲁,太公戮华士于齐,岂非旷世而同诛乎!”
范宁咬着牙说。
少正就是少正卯,是鲁国的一个著名学者官员,思想跟孔子不同。据说孔子当上鲁国的大司寇刚七天就把他斩杀了。孔子的后世门生们每逢说谁该死的时候,就拿祖师爷斩少正卯做例子,证明某人思想行为异端,该死。
华士是齐国的一个名士,对天子、诸侯不愿搭理,不要他们的俸禄,只愿靠自己劳动种地自食其力过日子,太公姜子牙到齐国当国君,几次请他出来做官他都不出来,姜子牙就把他杀了。后来儒生都把华士作为不合作不配合就该死的典型。
范宁的“旷世同诛”大概意思就是说,虽然何晏、王弼二人已经死了,也应该像孔子斩少正卯、姜子牙杀华士一样,把王、何二人缺席审判,明正典刑。
旷世同诛一词够狠的吧,把儒学衰落、国家灭亡怨到王弼、何晏二人身上,不从儒学本身、统治者内部找原因,显然太武断了。
别忘了什么时代都有屈死鬼。
范夫子气出完了,也没法找王、何去要账,与其憎恶黑暗,不如点起蜡烛,能照多远是多远吧,就开始埋头干正事,为复兴儒学大业尽一己之力。他在儒学选题上选了个冷门,为《春秋穀梁传》作集解。
《穀梁》在东汉末年以后早已沉寂。曹丕称帝,为《穀梁》置了博士,可到了东晋帝,说《穀梁》肤浅,不足以为它立博士,自此被冷落下来。
范宁捧起了《穀梁》,他的注后来也成了十三经注疏的家庭成员。

第四个作乱的是桓温的儿子桓玄。
桓温死时,桓玄才七岁。20多岁时,桓玄当上了义兴太守。他登高望着茫茫太湖,长叹道:“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认为和老爹比起来,自己管的地盘太小,统治区域阴影面积反差太大,造个反都不够,羞对前人,挂印而去。后来镇守荆州,有了兵权,就带兵打到了京师,自己当了皇帝。
魏晋清谈玄言这时终于有了结果,出了个桓玄皇帝。
反讽的是,桓玄不谈玄。
桓玄皇帝只称号半年就挂了,讨平桓玄的是刘裕等人。
刘裕东征西讨,和当年的曹操一样忙乎。人们也把他比作晋朝的曹操。他比曹操想得开,没把禅让的把戏留给儿子去做。他在60岁时,也想弄个禅让玩玩,派人劝晋帝挪摊。晋恭帝很识相,立刻同意,对左右说:“桓玄篡位时,天命已改,幸亏让刘公当城管,才又多给我续了20年(重为刘公所延,将20载),这个摊位本来就是刘公管的(今日之事,本所甘心)。”
这样,东晋王朝撤摊,刘宋门市开张。
南北朝时的南朝宋齐梁陈连锁第一家门店开始营业。

在说南北朝之前,必须交代一下,此时一支重要力量已经兴起,它在南北朝时获得了难得的黄金机遇发展期,它的壮大与扩张,直接影响了儒学的走向。
这支新兴力量就是佛教。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16:13:02 +0800 CST  
第三十回 佛道横扫南北朝 崔浩获罪阳光道

自从汉明帝派人从西方带回佛教这一稀有物种后,他就在中华大地扎下了根。开始他并不惹人注目,因是外来户,当地居民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
佛教刚到中国时,汉帝国大地上正盛行儒学,儒学中的今文经学、古文经学、谶纬三家正争吵不休。佛教听了儒家的讲说毫无插嘴之处,两者说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佛教讲出世,儒家讲积极入世干事业,就这一点儿两家也说不到一块儿。
汉帝国解体后,曹魏大地上又刮起了玄风,《老子》《周易》开讲,佛家听了有了点意思,谈有说无,和自己的空虚寂灭能挨着点儿边。后来又讲《庄子》,佛家听了更是有趣,精神上有了相同之处,又往跟前凑了凑。
可到西晋时,佛教的香火还是死烟灭灶的,一片空寂。僧人被称为“乞胡”,没有什么地位。随着玄风的提级,这些乞胡也跑来凑乌龙,和谈易、庄的玄学名士开始一块儿八卦。
不过这时的乞胡还和听阿Q演讲的王胡差不多,伸着脖子听的时候多,还难免被这些玄言名士们“咔嚓”一声,电光石火般缩脑袋。
到了东晋,佛教终于打开了市场空间,僧人士人交往不断,僧人在中国的官场上有了一席之地。比如东晋刚建国,王导丞相在宴会上,用弹莲花指逗得外国和尚眉开眼笑。
僧人们又积极钻研儒家和玄学业务知识,比如支道林和尚钻研《庄子•逍遥篇》,写的义理直逼向秀、郭象,自成一家,获得了东晋士大夫们的喝彩,用他的玄言第二外语征服了诸多名士。
相对于南方僧人的精致,北方此时还处在佛教发展的初创阶段。由于没有玄风可借,僧人们还要靠玩变魔术等杂技吸引当权者的眼球,以获得自上而下的推广。

当东晋在南方建国时,驱赶他的“五胡”等族在北方也相继建立政权,共有十六个国家,这都是一些军人政府,走马政权。僧人们就在这些夹缝中求生存,谋求发展他们的弘法大业。
先是有天竺来的僧人佛图澄,用钵中变出青莲花的高科技和对石勒的后赵国要有大丧的玛雅预言惊动了石勒和他的儿子,受到尊崇,成了赵国的“大和尚”。百姓争相奉佛,营造寺庙,相竞出家,出现了中国式的一窝蜂。佛图澄趁机扩大了佛教规模,把寺院盖到了石赵马蹄所到的地方。
名僧中又有前秦的道安。道安在前秦苻坚部队要攻打他所在的襄阳城时,为了转移佛教有生力量,保护佛教组织,命弟子们化整为零,往各地传教。他的得意弟子慧远一直走到庐山,在那里定居下来,与东晋的士人和佛教组织建立了广泛联系,实现了南北的交际。
后秦的名僧鸠摩罗什更是令人叫绝。
他是从西域请来的天竺僧人,在译经、讲经、大建寺庙佛塔的繁忙宗教活动之外,还要后秦皇帝给他送来几十个女人,解决他的后勤保障问题,不让法种绝后。他的弟子们眼馋,也纷纷找女人,要效仿着造小和尚,壮大僧侣队伍。鸠摩罗什一看要乱套,寺院这不成了育婴院,僧房不都改造成产房了吗?就把他们叫来训话,说师傅行的你们未必能行,女人这些山下的漂亮老虎是随便乱找来的吗!那是因为师傅我有真功夫,能降住她们。于是给他们当面展示绝活儿,把几十根针拈起来一根根吃到了肚子里,把徒弟们看得目瞪口呆,心都碎了,这才把内心的欲火压制住。
要想学得会,跟着师娘睡,我们僧人有这么俗吗。
这个吃针故事尽管载在正史里,由于技术难度大,你尽可不信。但鸠摩罗什和后秦皇帝给他送来的女人们生孩子在当时是尽人皆知的,虽然带点无可奈何性,但毕竟跟佛家教义有背,于是在每次讲课前鸠摩罗什就对这事先自我解嘲一番,照顾一下徒弟们的感受,说:“譬如臭泥中莲花,你们要只采莲花,勿取臭泥。”
莲花过人头,莲子清如水,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这两者也太有点不沾边了,大师搞得弟子是有点儿晕。

鸠摩罗什到达长安的消息传开,引起了佛教界极大轰动。南朝名僧慧远发来贺信,祝贺他经过万里跋涉,顺利到达东土大秦。鸠摩罗什也回信高度赞扬了慧远的佛学造诣和弘法业绩,希望他在东晋这片热土当好护法菩萨。
当时南北虽然正在对峙,佛教界却已打成了一片,长安、庐山开始声气相通。
当时的佛教宗派有本无宗、即色宗、心无宗、识含宗、幻化宗、缘会宗六家,其中本无宗这家又分出本无宗和本无异宗两宗,这就是佛教史上著名的“六家七宗”,显示佛教开始欣欣向荣起来。
在后秦国主姚兴的大力扶持下,参与鸠摩罗什译经的弟子有800人,跟随他学习的多达3000多人,这里我们说说其中比较杰出的两位弟子:僧肇(zhào)和竺道生。这两位优秀生肯定不在观看鸠摩罗什吃针的采莲队伍里。
僧肇是把玄学和佛学结合起来评判的复合型人才。佛教此时的六家七宗谈的更多的是“空有”问题,这里的空也可理解为无,六家七宗为了和魏晋玄学看齐,也实际谈“有无”问题。僧肇专门撰文对六家七宗中的本无、即色、心无这三家进行了批评,对他们谈的有无并不满意,认为他们对有无的真假并不清楚,这几家要么只顾谈有这边,要么只顾谈无这边,都有偏颇,都不如他老师鸠摩罗什带来的不落两边的“非有非无”说正确。
僧肇的论文曾被鸠摩罗什赞为“解空第一”,这位佛学理论家只活了31岁就去世了。真正给佛教带来广泛群众基础的是竺道生,他和僧肇不同的是,僧肇从小家里就很穷,全是靠给人当抄写工才具有了丰富的学识。而竺道生显然比他好多了,他出生在士族家庭,父亲还当过县令,他当和尚更多的是对佛学领悟的天赋自觉。
竺道生幼年就出家学习佛学,15岁登座开讲,让一些宿望老僧、当世名士都自叹不如(莫敢酬抗)。他到长安跟随鸠摩罗什问学,和僧肇同学惺惺相惜,互相赞赏。离开罗什后,又独精研思,孤明先发,提出了个震惊了当时佛教界的口号:顿悟成佛。
这一提可了不得了,相当于把孙悟空变的石头撂倒了五庄观的油锅里,顿时油花四溅,炸开锅了。他的快速成佛法遭到各家各宗的群起围攻。竺道生全无惧色,和我们早期的造反领袖陈胜呼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样大呼:“佛陀菩萨宁有佛种乎?”并提出“一阐提人皆得成佛(全民都能成佛)”的口号,把佛的高不可攀身价现场就地处理,批发给了普罗大众。他这么一闹腾,气得其他僧人差点儿吐血。
这简直是挑战那些高级僧侣的地位,扰乱佛教秩序!
如果人人都是佛,那我们这些高级职称的和尚又是什么?
努力了半辈子,这不都白评职称了吗!?
竺道生提倡全民共享成佛,他的话被斥为异端邪说,如果佛教也设宗教裁判所的话,竺道生肯定要被火烤熟的。
他受到开除僧籍处分,被迫逃亡,先是到了苏州的虎丘,后又奔到庐山。
这时的南方是刘裕开创的宋朝天下,东晋已灭亡了。
就在竺道生望山投止、居无定所的时候,一道敕令传来,结束了竺道生的流亡生活。
不过这不是皇帝的特赦令,也不是佛祖从灵山上扔下来的解禁符,而是因为有个僧人在翻译佛经时,找到了那些极欲、大贪、信不具的一阐提(梵语,断绝善根者)家伙们也有佛性,也能成佛的指示。
竺道生一夜间又成了崇拜对象,以至于后来佛经人士编造出道生同志跑到虎丘仍坚持真理,对着石头讲道,顽石听了也点头的故事。
竺道生成了佛教界的领跑人物,他的快速成佛法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中国老百姓。快速成佛成了中国老百姓餐桌上的话题,妖怪还想吃唐僧肉呢,谁不想享用成佛的滋味。犯了错吃不上唐僧肉的妖怪也有机会,还可被菩萨领走修仙,放下屠刀,改行学佛,皆大欢喜,多么美妙的事。佛教由此得到了进一步普及,队伍迅速扩大。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16:14:13 +0800 CST  
佛教队伍的扩大,也导致了无序和混乱。
早在东晋时,桓玄就提出要沙汰沙门,对僧侣们进行裁剪,这个想法随着他的倒台不了了之。
然而亮剑的人还是来了。
第一个是北魏太武帝。
就从他说起吧。

就在刘裕建宋后不久,北方也被北魏统一。
北魏是鲜卑族,建国在北方边远地区,和西域各国没有外交使节来往,没有听说过佛教,或者就是听说了也不相信佛。魏太祖拓跋珪平中山,经略燕赵,所经之处见佛寺众多,见得多了,也不禁肃然起敬,下令军士不得伤害沙门,魏国从此才开始有意招延僧众,建寺修塔。
到了他的孙子拓跋焘,也就是魏太武帝,也是遵守祖父、父亲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对佛教十分支持,常引高德沙门,共同谈论一些话题。
直到有一天,一个道人的到来,打乱了这些佛教人士的平静生活。
儒教、佛教之外的第三支力量——道教,上场了。

这个道人名叫寇谦之,自言是东汉刘秀手下名将寇恂的十三世孙。
这个宗谱是不是套牌已无从查询。
寇谦之自称从小就修炼张鲁的道术,服食饵药许多年,却没有效。后来入嵩山修道,一天忽然遇到一个大神,珍禽异兽前呼后拥,仙人玉女左右侍卫,乘云驾龙而来。这位大神自称是太上老君,对正在修道的寇谦之说:
“辛亥那年,嵩山上的集仙宫主向天庭汇报,说自天师张陵去世后,地上就没有了可传授的人选,只有现在嵩山新来的道士寇谦之可处于师位。所以今天特来看你,授你天师之位,赐你《新科之诫》。你今后应宣传我的《新科》,把道教市场好好整顿一下,除去三张时的伪法,把租米钱税、男女合气术这些陈规陋习和翻印税票的制假行为全部去掉。我们道家讲究大道清虚,怎能有这些事。”
说完,太上老君率众仙乘云飘去。
老子当年独身一人出关,下落不明,是不是半道上被人黑了都不知道,此番经寇谦之讲述有仙人玉女侍卫,我们也就放心了。
其实,他在后世弟子心中早已成仙,由于出场顺序晚,我们这里才提到,按理早应该祝贺了!
送走太上老君后,寇谦之传达上级指示精神,说老君的这次讲话是道教界的一次革命,从此要按《新科》上的规章办事,黜去一切陋规。
这里有必要把道教的成长简历叙述一下。

老君所称的张陵天师是东汉人,他在四川的鹄(hú)鸣山中学道。
传说张陵学道时的毕业论文是《老子想尔注》,这是第一部用神学改造《老子》的著作。《老子想尔注》可说是道教家的“老子想当然注”,它早已不是老子的思想。
张陵学道后又开始传道,百姓想学道的要出五斗米做学费。他的道就叫“五斗米道”。张陵靠出售道教知识收租,当起了文化地主。
张陵死后,他的儿子张衡、孙子张鲁继续传道。
以上就是太上老君所说的“三张”。
除了这三张之外,又有“三张”,就是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
这三张传的是道教的另一支:太平道。是通过给病人看病吸引大众,先教病人叩头思过,然后喝下符水,病好的就说此人信道,治不了的就说此人不信道,就不用进太平道了,直接进太平间。
又设鬼吏,向天神传递病人的病历,一式三份。一份放在山上,说是通天。一份埋在地下,可能是让阎王爷也了解一下病情,做好接收准备。一份沉于水中,估计是怕龙王爷吃醋,也让他一起读读。这就叫“三官手书”,信的人很多。
张角兄弟把这些信众组织起来,全部按军事化管理,借此发动了黄巾起义。
黄巾起义直接摇动了东汉王朝的根基,张角兄弟三人虽然失败被杀,但道教组织由于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也让统治者们第一次感到头疼、害怕。
这三张失败了,另一三张的张鲁率领他的道众占据了汉中,竟雄踞汉中30年,建立了中国第一个政教合一的割据政权。
只是张鲁的五斗米道没有基督教的远志,局促一隅,没有发动什么十字军东征之类的,占领更广大的地盘,最后被曹操所灭。

在六张热闹过后,时间到了魏晋,道教也平静下来,和统治者达成了谅解备忘录,同时正在为以后的发展做些理论上、干部上的准备。
这时出现了一本混搭书,名叫《周易参同契》,这是一本道家理论书,它把《周易》和黄老、炼丹混为一体,作者据说是魏伯阳。
这本书对宋朝新儒学很有启示,后面还要谈到它。
魏伯阳以后,最著名的道家干部是东晋的葛洪。
葛洪的儒学造诣十分精深,又特别喜好神仙导养,炼丹是他家的祖传手艺。葛洪儒道兼修,是道教史上第一位博学鸿儒。他还有个将军的身份,带兵打过仗,因功赐爵关内侯,后来辞掉一切职务,到广州罗浮山炼丹修道去了。
他的名著《抱朴子》是本博大精深的道家书籍,写修仙炼丹,理论上很有张力,比耍戏法的那六张强多了。
《抱朴子》之后,又有东晋张湛的《列子注》。
列子是道家的又一巨子,由于出版年代不明、内容混杂,他的书《列子》一书常被人证伪。张湛给《列子》作注,似乎费力不讨好,相当于给伪书干活。张湛的《列子注》提出了“至虚”的口号,明显吸收了佛教因素,也反映了他的幻灭思想。
以上是道教最近300年的修炼史。

魏太武帝听了寇谦之的道统来历,也难辨真假,暂且把他安置下来。朝中大臣对寇谦之的话也是将信将疑,只有一个叫崔浩的“惊异其言”,反应强烈。他亲自上门拜寇谦之为师,受其法术,又上疏太武帝,极力赞扬寇谦之这位不速之客,说这是太武帝应天受命,所以仙人不召而至。
太武帝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正是给自己宣传造势的机会。于是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从此要崇奉天师,显扬新法,使道业大行。
太武帝的谋主崔浩不是简单人物,他从侍候太武帝的爷爷拓跋珪起,已是三朝元老。当年老主北魏太祖拓跋珪晚年吃错药发疯,动不动就杀人,吓得手下人纷纷逃走,只有崔浩一个人在身边伺候,毫不惊惶躲避。拓跋珪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清醒后见到崔浩不离不弃,站在旁边,十分感动,命人赐崔浩稀粥喝。
为什么拓跋珪只给崔浩稀粥喝呢,我也说不明白,大概皇恩浩荡,喝稀粥就很不错了。再说当时一个疯子,他让你喝稀粥就很不错了,他还顾不下他。
崔浩的忠诚由此可见。
崔浩长得清瘦美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长于谋划,常自比张良。又明识天文,善观星变。太武帝甚是宠爱,常引浩出入卧内,共商军国大计。
崔浩尤不信佛,常在太武帝前非毁佛,说佛本虚诞,是世上的费害。太武帝颇信崔浩,对佛渐渐有了看法,偏佛教中人也不争气,在佛寺中搜出了大量兵器和违法酿酒器具,以及官僚大家寄藏的财物。更要命的是,又检查出寺里的僧人建造屈室,和有钱人家的女人私行淫乱。太武帝听了忿恨不已。
崔浩在旁又发表了他对佛家危害的看法,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太武帝终于激怒了,下诏把大小沙门全部坑杀,焚毁一切佛像。这篇诏书写得义正词严,他严正指出,佛家来到中国,是出于巨大的历史误会,都是后汉荒君汉明帝,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中梦见佛像,才把他从外国请来。这正是有此荒唐之人,才做此荒唐之梦,最后行此荒唐之事。多少年来一代代,无数的暗君乱主全被欺骗,弄得中华人间,鬼道大盛。而如今,幸亏有了魏太武帝这样的非常之人,然后才能行非常之事,去掉这荒唐伪物。
在诏书最后,太武帝对佛教中的沙门下达了总攻击令,命令把僧人捉住后全部埋掉,把佛书、佛像全部烧毁。
这是中国历史上自秦始皇焚书坑儒后,第一次焚书坑佛,确实有点野蛮。
好在捕杀令下达之前,好佛的太子已把消息泄露出去,沙门们听说要活埋自己,一个个吓得纷纷逃匿,所以最后灭佛的沙坑挖得并不大,僧人并没有像恒河沙数那样被大规模填杀,所毁的大多是宫塔一类佛家土木工程。
尽管如此,这仍是佛教移居中国以来遭到的一次沉重打击。以前曹操孙子魏明帝时,曾想拆毁皇宫西边的佛塔,寺里的外国沙门听说后,用金盘盛水,放到魏明帝殿前,然后把佛舍利(佛骨)投进水去,顿时五色光起。魏明帝被这个化学反应吓得再不敢拆塔,以为佛家有什么灵异,还在周围给寺庙多盖了一百多间房子做补偿。
魏明帝闹的是佛教史上一次土木危机,但被外国僧人利用先进的科技文化知识,小施手段,让明帝见证了佛教奇迹灵异的发生,平安度过危机,并成功获得了额外补偿。
这次太武帝灭佛,佛家奇迹并没有发生。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8 16:15:50 +0800 CST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9 09:58:35 +0800 CST  
崔浩向太武帝建议毁佛,把一人急得够呛,这就是道家天师寇谦之。寇谦之最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嵩山上遇太上老君,虽然让人很感动,但那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佛教没什么过错就被坑,唇亡齿寒,他苦言相劝崔浩不要毁佛,没想到崔浩昏了头,对于灭佛这件史无前例的大工程,太投入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寇谦之急得发咒语说:“卿要是这样下去,恐怕要早早受死(促年受戮),灭门户的。”
崔浩被寇谦之的话不幸言中。太武帝得崔浩等人的辅佐,粗定北方,高兴之余,交给了崔浩一项光荣的任务,命他负责撰修本朝历史。书修成后有人拍马屁,劝崔浩把书刻到石碑上,陈列在郊外以显示修史者是直笔书史,以备留传千载。
崔浩听了那些谄媚者的话,就把史事刻在了石头上,陈列于大路两旁,让往来行人看。这些行人读到魏朝前史,都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等于把皇家柜中的骷髅公开,泄了家丑。太武帝听说后勃然大怒,命令按验审查崔浩。又召崔浩到跟前,使人诘问崔浩。崔浩竟惶惑不能对答。太武帝责问崔浩时,崔浩又声嘶股战,不敢说话,不知以往的英风浩气都哪里去了。
崔浩这种表现是要命的,当面对怒气冲冲的强大者时,软弱害怕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兔子在鹰爪下的颤抖只能面临被捕杀的命运。太武帝盛怒之下,命诛崔浩,把清河崔氏不分远近,还有崔浩的姻亲,包括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全都灭族。崔浩手下秘书和办事员100多人全部处死。
这是太武帝一次歇斯底里的血腥发作。
崔浩被捕后,囚置在木囚笼中,送往城南。路上,卫士数十人都朝崔浩小便,呼声嗷嗷。自古宰司大臣被杀,都没有像崔浩这样侮辱得这样惨的。人们都说这是崔浩毁佛的报应。
说到底,这还是皇恩凉薄,崔浩伺候了拓跋家三代主子,老主还让喝稀粥,到孙子这儿却只能落个喝尿了。
崔浩辅佐太武帝经营天下,廓清北方,有盖世之谋,却无震主之威,并没有因功高伸手触及皇帝的核心利益,却因修史后曝光于路而被灭族,让人有鸟尽弓藏的感慨,也可见修史最大的不易是说直话难。
现在我们的说史者随意扭曲人物,其实只是欺负死人。
后来的修史者感叹崔浩的遭遇道:“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哉!”

太武帝后来北伐,这才感到失去一个好帮手,后悔不已,说:“崔司徒死得可惜。”
崔浩死后不到两年,太武帝也死。他的孙子继位,就是魏高宗。
魏高宗尊崇佛教,他上台后把佛禁放开,让佛法又大行于世。考虑到佛家土木身子在灭佛运动中毁损严重,抗击打能力不强,高宗又干了件让后人咋舌的事,他在京城西武州塞开山凿石,修建洞窟,把佛进行了石质包装。
这个石窟就是大同云冈石窟。
后来魏高祖拓跋宏仰慕中原文化,从平城(大同)迁都洛阳,北魏又开凿了洛阳龙门石窟,算是弥补了先辈打砸佛像的遗憾,给足了佛家面子工程,也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物质文化遗产。

北魏后来发生了内讧,分裂为东、西魏,东、西魏又变身为北齐、北周。
北周武帝宇文邕志在一统,攻北齐,平突厥,战功卓著。
周武帝有个个人爱好,他虽贵为皇帝,却不喜欢浮华奢侈浪费之风。如果时光倒流,周武帝取代晋武帝,那位日食万钱的何曾还真无处下箸,早让他开始了光盘行动。周武帝个人生活极其简单,身穿布袍,夜盖布被,没有金玉珠宝这些装饰。见宫殿华绮,都下令撤毁,改为土阶数尺,上面的雕文刻镂,锦绣包装,一概禁断。
又见佛教浮华,对佛家动辄百万、千万的装修十分反感,命召集群官和沙门、道士,辩论三教先后。周武帝亲自升座,定了儒教为先,道教次之,佛教最后,对当时奢侈惯了的佛家日常消耗实行三级限价机制。
佛教的盛装碰上了这么一位素颜皇帝,只好自认倒霉。这还不止,武帝第二年,干脆把佛、道二教经像全部毁坏,让沙门、道士还俗。被迫还俗者多达200多万,兴盛百余年的佛教,在此又一次受到重大打击。
自北魏太武帝、周武帝打压佛教后,佛教的霉头还远没有触完,还有一位武帝会继续对佛教的打压加码。

国学大事记(一)
公元前551年,孔子出生(公元前479年去世)。
约公元前468年,墨子出生(约公元前376年去世)。
约公元前372年,孟子出生(约公元前289年去世)。
约公元前313年,荀子出生(约公元前238年去世)。
公元前280年,韩非子出生(公元前233年去世)。
公元前241年,吕不韦撰《吕氏春秋》。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
公元前213年,李斯建议烧书,下禁书令。
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坑杀儒生方士。
公元前202年,刘邦打败项羽,即皇帝位,为汉高祖。
公元前200年,贾谊出生。叔孙通制定朝仪。
公元前154年,吴楚七国之乱,晁错被杀。
公元前141年,汉景帝死,刘彻即位,为汉武帝。
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建年号“建元”,以后王朝皆以年号纪元。
公元前124年,汉武帝元朔五年,公孙弘为丞相,为经学博士置弟子员。
公元前121年,汉武帝元狩元年,《淮南子》作者刘安谋反事觉,自杀。
公元前98年,司马迁下狱,受宫刑。
公元前91年,汉武帝征和二年,巫蛊祸起。
公元前74年,霍光废刘贺,立刘病已,是为汉宣帝。
公元前51年,汉宣帝甘露三年,石渠阁会议召开,论五经同异。
公元前6年,汉哀帝建平元年,刘歆建议立古文经于学官。
8年,王莽篡汉,定国号为“新”。
25年,刘秀称帝,是为光武帝,定都洛阳,史称“东汉”。
27年,《论衡》作者王充出生。
28年,光武四年,召开云台会议。
30年,古文经大师贾逵出生(101年去世)。
32年,《汉书》作者班固出生(92年去世)。
58年,光武帝子刘庄即位,为汉明帝。
78年,古文经大师马融出生(166年去世)。
78年,浑天仪制造者张衡出生(139年去世)。
79年,汉章帝建初四年,召开白虎观会议。
100年,汉和帝永元十二年,许慎作《说文解字》。
127年,古文经大师郑玄出生(200年去世)。
141年,汉顺帝永和六年,张陵学道鹄鸣山中。
158年,汉桓帝延熹元年,赵岐作《孟子章句》。
205年,建安十年,荀悦作《汉纪》。
220年,曹丕建魏,立九品官人之法。
240年,魏齐王正始元年,何晏、王弼提倡玄学。
249年,正始十年,司马懿杀何晏,王弼病死。
256年,魏帝曹髦幸太学。
265年,司马炎称帝,建国号“晋”。
279年,晋武帝咸宁元年,汲郡古墓得竹简书。
284年,《春秋左传集解》作者杜预去世。
317年,司马睿建东晋。
324年,东晋明帝太宁二年,王敦杀郭璞。
381年,慧远定居庐山,成为净土宗始祖。
386年,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拓跋珪建北魏。
401年,后秦国主姚兴迎鸠摩罗什入长安,开始大规模翻译佛经。
407年,竺道生宣扬“一阐提人亦有佛性”,震惊佛教界。
420年,刘裕代晋建宋,南朝开始。
446年,北魏太武帝毁佛。
489年,萧齐永明七年,范缜与萧子良辩论佛教因果。
534年,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
550年,东魏亡,北齐建立。
556年,西魏亡,北周建立。
572年,北周武帝禁佛道二教。
577年,北周统一北方,北齐亡。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9 15:47:56 +0800 CST  
第三十一回 僧人道士开博客骂战 范生萧王辩生死轮回

说完了北方,再来看南边。
自刘裕取代东晋建宋后,南方政权也是更迭频繁,宋、齐、梁、陈一共轮了一百多年,一道长江水使北方的触角始终没能攀越过来。
佛教在南方保持了强劲增长势头,虽时有反佛声音出现,有时也沙汰沙门,过滤过滤,却没有北方那样大规模的灭佛运动。
先是佛教徒见了王者该不该敬礼,为此争论了老长时间,接着为佛教、儒教二者谁更好而辩论不休。
从此也看出佛教已不是以客卿身份在中国做客,而是跟主人争开了话语权。
最早有慧琳僧人作的一篇论文引起了广泛关注。他的题目是《均善论》,直到读完后僧人们才大呼上当,说被慧琳忽悠了。
你看慧琳怎么写的:
说有个白学先生与一个黑学道士辩论,白学先生代表儒教,黑学道士代表佛教。黑学道士看不起白学先生,他说:
“白学先生自以为自己是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可他却不照幽冥之途,白天不懂夜的黑,对另一个世界的道路并不熟悉(黑学道士陋之),更谈不上来生的造化,跟他学没有前途,比不上西域来的佛高深。”
白学先生当然不服,就去问自己哪里比不上佛。白儒生一见黑佛士,劈头就问:
“你们释氏所说的空,与老子所说的空,有什么不同?”
黑佛士说:“当然不同。佛家所说的空是万物皆空,是真空。道家说的空是和有相对应的,只是概念意义上的无,是假空。道家达不到我们佛家四大皆空的高度,我们和他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白儒生追问道:“释氏说空物,难道物真是空的吗?”
黑佛士说:“是的。空又空,还不只限于空。”
白儒生说:“人类灵长于宇宙,万物生长于天地,怎能是空的呢?要是万物皆空,那你又算哪根儿葱?”
黑佛士说:“空是物体自身本性所有,跟他所借的物体外壳没有关系。记住,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于性理。”

白儒生听了“性理”二字直皱眉头,这也是儒家吃亏的地方,解释性的东西太多,创造性的理论太少,只重视儒家制造,不重视儒家创造。儒家拿着功名利禄的诱惑,才有人读他的书。而佛家空手套白狼,只是输出他的理论就占据了中国市场,让人趋之若鹜,争着拿钱来送上,这就是国人常说的倒贴。这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黑佛士接着说:“咱们也别老拿着人家老子说事。就说你们的周公孔子弄的什么儒教吧,只顾及一世活,看不见来生缘。目光短浅,实在可悲。而释迦所说,关系到无穷。一说地狱,人就会惧罪;一说天堂,人就会欢喜。”
白儒生对这种叫卖天堂地狱赚人的事显然不赞成,他说:“释迦徒称无量寿,有谁见过不死的人;天天咨嗟金刚固,有谁见过不朽的质。你们这是倒空卖空,典型的皮包公司(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固能大其言矣)。虽说菩萨无欲,群生却贪欲无比,归根结底,你们这是为利益而撒谎。”
黑佛士说:“不对。要是不告诉人们来生的欲望,此生他们就会活得痛苦。若不勤春稼,秋穑哪里期?”
白儒生叹道:“唉,你们干的这是什么事呢?怎么这么二律背反呢(何所务之乖也)?你们的道在无欲,却用有欲来要挟大众。你们造佛殿时,丹青炫彩,土木夸好,这有用吗?对于死生幽冥的道理,我们周公、孔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暂且存疑而已。你们使劲说了半天,却又华而不实,只是许了个天堂的空头支票,却没有银行去兑现(故甘辞兴于有欲,而灭于悟理)。由此而论,言说死生幽冥的未必高远,不说的也未必低失。大家最终都是殊途而同归,不能只看刚发车时的车轱辘印吧。”

慧琳此论一出,立即轰动开来,这哪里是什么均善论,分明是篇压佛论,削正在冒尖的佛教的脑袋,来和失落的儒教看齐。僧人们大为不满,要求惩处慧琳。
宋太祖刘裕对慧琳的论大为欣赏,认为说得好,议论公平,是一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文章。
后来宋文帝又把慧琳邀到朝廷,让他参与权要,每当有了大事,都和慧琳商议。
慧琳门前一时宾客盈门,四方送物的络绎不绝(赠赂不断),整条街上车水马龙,比过年前的京城都忙乎,势倾一时,被人称为“黑衣宰相”。

儒佛争论的同时,佛道两家也在打架。
当时道士传言说,当年老子与尹喜在函谷关分别后,并没有失踪,而是往西一直走到了天竺(印度),在那里又收了一个徒弟,是释迦王子,也就是后来的释迦牟尼。因此佛教为道教的徒弟。
这么说似乎还不过瘾,又有道士传出了花边新闻,说老子到了天竺的维卫国,国王夫人名叫净妙,老子乘她白天睡觉时乘日精进入净妙口中。第二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净妙夫人生产了。可能因难产原因,在净妙夫人的右腋开了个洞,把释迦王子接生了出来。小王子刚一坠地,就能连行七步,不像别的婴儿只会哇哇哭,他还张口说了两句话:“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压根没把妇产科的医生、护士放在眼里。
小释迦说话虽不多,但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也够意思了。
佛教就是这么来的,你爱信不信。
起初佛教弟子刚来中土,对道士的这些说法还能容忍,对释迦是老子私生子的说法无可奈何,对这位土生土长的中华老子没有任何办法,惹不起这位干爹。后来佛教渐渐壮大,信众多了起来,有了势力,对道教的信口胡说开始了零容忍,并开始反击。
道教也不甘示弱,两家就斗了起来。

这时裁判出现了,名叫顾欢,他写了篇《夷夏论》,论述佛道二教长短。
顾欢是个隐士,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他的判决词只能算是一家之言。他在文中说:“佛是破恶之方,道是兴善之术。佛迹广大,可以用来化物;道迹密微,适合用来为己。至于他们两家所说的话嘛,佛家的语言是华而引,语言一华而引,就会引逗得那些本身蒙昧的人竞相前来。道家的语言是实而抑,语言一实而抑就会抑制住那些蒙昧的人,只剩下一些明白人独自进来。佛经和道经的优劣分别是:佛经写得繁而显,显就会把正路显出来,让人容易遵守;道经写得简而幽,幽就会把妙门屏蔽住,让人难以找到。”
顾欢话虽说得细致,但听了就像个摇头晃脑的世故老人在和稀泥,他在文中又把争论佛道优劣的那些僧人、道士说成是“刻舷沙门,守株道士”,各打了50大板散堂。
顾欢虽然倾向道教,但他的稀泥判决书显然不能服众,做不了终审判决,和他同时的范缜可就不和稀泥了,他旗帜鲜明地向佛教说不。

范缜在齐朝任尚书殿中郎,这官顶大也就是个副处吧。竟陵王萧子良特别信佛教,座上客也是信徒占据大多数,范缜有时也厕身其间,但他不是佛教的信徒,又性格耿直,看不惯这股信佛风气,乘机发表一些世间无佛的危言高论,弄得大家佛心惶惶,信意摇荡。萧王急了,怕他动摇人心,问范缜道:
“君不信因果,为何世上有富贵贫贱?”
范缜的回答就是那个著名的“花儿朵朵”论,他说:
“人生就像树上的花朵,虽然同时开放,但随风而堕时,有的拂着帘幌坠于茵席上,
也有的顺着篱墙落在粪圈中。殿下您就是那坠于茵席上的那朵,下官我就是那落在粪圈中的。贵贱来的路径不同,这跟因果有何关系?”
人生的遭际就是一个个花儿朵朵飘的故事,范缜把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问题转
化为简单明了的现实遭遇问题,说得萧子良也无话可说,只好强辩道:“因果虽不可见,但生死轮回终不能不信。”
范缜说:“人活着就会有形,有形也就有神。活着的时候神存,死了神也就灭了。形和神就仿佛是刀和它的利刃,刀无利刃不能称为刀,利刃离开了刀也就不再称为刃。刀没了利刃也就不存在了。同样,人死了,神也就消失了。没听说刀没了利刃还存在着,难道就容许人死了,而神仍存在吗?”
这段话有点儿绕口,你听不懂也没关系,他的意思是:
一句话,有刀才会有刃,身在才会神在。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9 15:51:10 +0800 CST  
范缜的神灭论打破了多少人的轮回梦,他使佛教的生死轮回宣传成了梦呓,深信佛教的萧子良自不甘心,后来又召集众僧和范缜辩论,仍然不能让范缜屈服。
太原人王琰认为范缜已无可救药,写文章讥讽范缜说:“呜呼范子!你真是活傻了,曾不知你先祖神灵所在。”
范缜反唇相讥,说:“傻王子!你知道你祖先神灵在哪儿,为何不杀身死了去追随他们。”
人们一看范缜越斗越险勇,这种人已不可跟他硬驳。萧子良就派人去私下跟范缜交易,说:“只要你不再坚持神灭论,何愁官不至中书郎。”
这就好像佛家出了质量门,老板要拿钱作封口费,范缜听了仰天大笑道:“要是范缜卖论取官,早已升到令仆了,又何止中书郎呢。”
软硬不吃,难办了。
范缜在生活中也力行神灭论,他到宜都做太守,命令百姓不许供奉神庙里的神,把他们全部灭掉,以免再浪费百姓财物,做到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

范缜虽有意抗佛,无奈官小职微,所伤有限,他的无神论也被湮没在达官贵人的呵斥声中。
到了梁朝,佛教在南方的发展达到了高潮。
梁朝的开国皇帝萧衍变齐为梁,成了梁武帝。
他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崇佛的皇帝。
梁武帝的梁朝正好与北魏相对峙,而北魏又分裂为东魏、西魏,这两个魏又是天敌,打斗不已,无暇顾及南边的梁朝,这使梁武帝可以一心扑在佛教事业上。他大兴土木建造了宏伟的同泰寺,常常到寺中亲自弘法。
这同泰寺因为南门正对京城大通门,于是取名同泰。梁武帝早晚到寺中上课,多由此南门打卡签到。
梁武帝崇佛可说是登峰造极,他宣布佛教为国教,还几次舍身同泰寺,经僧众默许,群臣每次都拿亿万赎金来赎回皇帝菩萨。僧众们也很喜欢和皇帝玩这种游戏,通过这种方式,大把大把的钱流入了寺中的账户。
要是一般的超级富豪玩这种游戏也就罢了,一国的首脑老这么玩就不大对劲了。梁武帝83岁时第三次舍身,皇太子带着亿万钱把老子赎回,当夜,同泰寺就发生了火灾。
这火从塔的第三层着起,武帝在兄弟中正是排行在三。三郎听说着火了十分厌恶。
这场大火只是坏运气的开始。
一年后,84岁的梁武帝又玩这种土豪的儿童游戏,第四次舍身寺院,群臣又拿亿万资金把他赎回。
然而,这是最后一次,梁武帝再也不能跟寺院玩这种利益输送了,侯景叛乱不久爆发,攻陷了宫城,梁武帝被围困在台城,活活饿死。死前口苦得难受,向人索求蜜水,无人答应。梁武帝“荷荷”两声,终于脱离苦海,追赶佛去了。
梁武帝和东汉的刘英一样,成了敬佛却不得好报的反面典型,常被儒家拿来教育佞佛的帝王。

再说那位反佛勇士范缜的命运。
梁武帝和范缜本是旧友,梁武帝建国后,组织了大量人力对范缜的神灭论进行围攻,范缜越斗越勇,竟然没人说得住他。梁武帝最后也无可奈何,从他内心里多想盼望这位老朋友放弃神灭,和他一起奔向成佛的大道呀。
既然不合作,也就不重用你了。

和范缜遇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陶弘景,同样是梁武帝的旧友,却因有人生理想和追求受到武帝的热捧。
陶弘景在十岁时,一天见到东晋葛洪写的《神仙传》,大家知道,葛洪是道教家的一支笔,很擅长洗脑,他的书把小陶同学迷住了,昼夜研寻,钻到书里出不来了,从此便树立了求道成仙的远大理想。
还有一件事对小陶的人生观塑造也影响极大,就是他父亲被妾害死了,小陶从此不仅对女人有了看法,长大后也不娶媳妇了,终身未婚,一心扑在了道教事业上。
陶弘景30多岁时入山修道。梁武帝代齐后,对这位老友的志向十分欣赏,每逢有什么大事,常常写书信去和陶弘景商量,每个月常有数封这样的快件,山中和京城建立了绿色通道,路上人来人往,冠盖相望,陶弘景被人羡慕地称为“山中宰相”。
陶弘景在本行业内也无愧于这个称号,有鉴于道教神系混乱的情况,他把各路神仙分为七个等级,排了位置次序。当然由于陶弘景并没有实际当宰相的从政经验,他宰制的神仙朝班有点乱,儒家人物与道家人物同朝为官,可谓是落霞与孤鹜齐飞,儒道共长天一色,有兴趣的可去看看,就当看着玩吧。

至此,佛道两家都出现了世俗宰相,一个是宋慧琳和尚的“黑衣宰相”,一个是梁陶弘景的“山中宰相”,两家都借着谈空说无踏上了名位权力巅峰。
那么,此时儒学的生存状态如何呢?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9 15:53:56 +0800 CST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19 20:13:10 +0800 CST  

楼主 邺下风流在晋多  发布于 2017-07-20 09:02:56 +0800 CST  

楼主:邺下风流在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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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01-21 05: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7-20 12:21:1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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