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风流——杜月笙岂止是一个传说

一.1.01.

被称作“300年来帮会第一人”的杜月笙,出生于公元1888年8月22日,这一天恰好是农历7月15中元节,也叫鬼节,是一个祭祀祖先的日子。
现场是在上海浦东高桥镇以南大约十里的一个小村子。杜月笙的父亲叫杜文庆,没什么文化,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就给儿子取名叫“月生”,这就是日后威名远播的“海上闻人”杜月笙的本名。
杜家的住处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小平房,村里人管它叫“杜家宅”。杜月笙成名后,有帮闲文人将此宅更名为“杜家花园”,以彰显气派。
这个“花园”虽然狭小破败,夏天不能挡雨,冬天无法遮风,却并非杜文庆独有,而是和其哥哥两家合住,足见其生活之艰苦。
不是一般的艰苦。杜文庆曾在茶馆里当过跑堂,码头上卖过苦力,都难以养家糊口,妻子朱氏不得不靠帮人洗衣服赚点钱补贴家用。为了生活得好一些,杜文庆后来与人合伙到较为繁华的杨树浦开了家米铺,和现在许多小店老板一样,只能凭着没日没夜的劳作,勉强维持生计。所以直到妻子临产,才能赶回家来照顾。
生活所迫,当妻子刚刚可以下地走动自理生活,杜文庆就不得不赶回杨树浦,此时他的长子杜月笙,尚未满月。

杜月笙出生不久上海开始闹旱灾,旱灾刚过,一场连绵几十天的雨水又酿成水灾。当时的整个中国落后贫穷,医疗条件相当差,两场自然灾害下来,高桥四乡瘟疫流行,饿殍遍地,朱夫人只好背着刚满周岁的儿子,赤足走了二十多里,到杨树浦投奔老公去了。
杜文庆勉力撑持的小米铺,断然维持不了一家三口的生活。好在杨树浦一带工业化程度较好,大概正在闹民工荒,朱夫人很容易就在一家丝厂找到了工作。
杜文庆百般不愿意妻子出去打工,一是当时的中国社会,流行的是男人工作,女人持家,女人抛头露面工作挣钱是件没面子的事;更重要的是,杜月笙刚满周岁,而朱夫人又有了身孕,理应在家静养。可是生活的压力毕竟盖过了生命的尊严,杜文庆最终只能向现实妥协。
朱夫人打工的丝厂,是个血汗工厂,虽然没听说过有工人前赴后继的跳楼自杀,但每天12个小时高强度的劳动,足以让身怀六甲的她累出一身的毛病。结果只工作了几个月,1890年,杜月笙两岁的时候,身体虚弱的母亲早产下一个女婴后,因失血过多不幸去世。
杜文庆实在无法负担两个孩子的生活,只好把女儿送给了一个宁波商人。两岁的杜月笙,从此和亲生妹妹天各一方,再也无缘相见。
后来杜月笙功成名就,曾想尽一切办法寻找这个妹妹,其中包括在报上登寻人启事,奈何找上门来的全是些假冒伪劣。在杜月笙,这是生平一大恨事。

草草将妻子葬在“杜家花园”旁的荒山上后,杜文庆带着杜月笙回到杨树浦,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还得打点小买卖,真是苦不堪言。直到亲戚里混得比较好的堂兄、在十六铺水果店打工的杜阿庆看不过去,张罗着为他续娶了一位张氏为妻,杜家的生活才开始有了一点点转机。
然而好景不长,杜月笙5岁那年,父亲染上风寒,因无钱医治,留下孤儿寡母,撒手人寰。这时的杜月笙已经有点懂事,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竟如此残酷。
张氏卖掉小米铺,买了副棺木,将杜文庆葬在了朱夫人墓旁边。随后便带着杜月笙重回杨树浦,租了间小屋,靠卖点米面糕饼,兼帮人洗补衣服,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艰苦的活着。
万幸的是张氏本性善良,一点也不像个后妈的样子,对杜月笙视为己出,百般关照,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
一年后,张氏甚至节衣缩食攒下了一点点钱,送杜月笙去附近瞿老太太办的私塾读书,每个月学费4、5毛钱。可惜随着张氏糕饼铺的难以为继,杜月笙不得已只好放弃学业,这段学生生涯只持续了四个月。
失学后,杜月笙跟着张氏回到了高桥镇老家,生活全靠张氏为邻里洗补衣服挣的微薄收入,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可即使是这样的日子也不能持久,8岁那年,张氏被人贩子拐骗,从此音讯杳无,杜月笙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

无依无靠的杜月笙只好在堂叔、外婆、舅舅家有一顿没一顿的混饭吃,虽然他也尽力帮着做一些杂事,无奈各个亲戚家也都很穷,凭空多个吃饭的人,时间长了难免白眼相向。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两三年,长到十一二岁时,心高气傲的杜月笙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寄人篱下的凄凉,索性浪迹街头,和其他流浪儿一起,或沿街乞讨,或到饭店、茶馆捡吃剩饭剩菜,时间长了,居然结交了一些朋友。
杜月笙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义气因子,这在他的乞讨生涯中即有所显现。每当讨到食物,他都不介意和小伙伴分享,而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小伙伴,只要有人受到欺负,他都会招呼大家一拥而上,久而久之,他俨然成为了当地流浪儿的小领袖。
身为小领袖,心尚未比天高却也潜藏凌云之志的杜月笙,绝不满足于仅仅靠乞讨为生,免不了带着小伙伴们时不时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甚至仗着人多,对一些外乡人或回乡客半乞半抢,讨得一些零食零钱,虽然仍不足以保证恒久的温饱,日子却也过得逍遥自在。
逍遥的日子过久了,肚子不饿的时候就难免会感到无聊。因为年纪尚小,饱暖还不至于思淫欲,所以无聊之中,杜月笙迷恋上了赌博。这是他一生的嗜好,只不过最初的时候,他赌得很小。
高桥镇因为地处要冲,来往客商很多,镇上赌棚也很多,生意大多不错。杜月笙先是看热闹,看得多了心就痒痒,于是只要手里有几文钱,就要跑赌棚去下一注,往往是血本无归。偶有赢的时候,他又会很慷慨的请小伙伴们吃碗面之类的,总之输赢都留不下钱。有一次身上没钱赌瘾发作时,他灵机一动把“杜家花园”里父母留下的破铜烂铁破旧家具通通卖掉,换得5毛钱,可惜这笔“巨款”转眼就输了出去。
赌红了眼的这个小孩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要把祖屋“杜家花园”给卖掉。正寻找买家呢,消息传到了他舅舅朱扬声耳中,舅舅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外甥离经叛道的败家子行为感到极为愤怒,把他吊起来暴打一顿,直接打消了杜月笙卖祖屋的念头,也打断了他浑浑噩噩的街头岁月。

卖祖屋兼被暴打,使杜月笙这个“败家子”霎时成为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笑料级人物,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便决定离开家乡,到上海滩去闯荡。
老家所有的亲戚里,一直以来只有外婆对杜月笙这个外孙最疼爱,虽然外婆也很穷,不能从物质上关照他,杜月笙依然对她充满了敬爱。所以临走前,他谁也没通知,只是来到外婆家告别。
外婆给了他仅有的几毛钱,外加请人写的一封信。信是写给杜月笙十六铺的伯父杜阿庆的,请他对这个孩子多加关照。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6 21:05:00 +0800 CST  
谢谢怕个屁
谢谢yyxq19
谢谢抗着墓碑流浪
谢谢你们的关注,你们的关注让我有了更多的信心,非常感谢!
整个杜月笙的生平及故事,我已经大体写完了,断断续续写了5年多,其中有许多的疏漏和不满意的地方,所以每发一段之前都需要认真修改,因为工作很忙,所以我的计划是,争取每天发一段。
再次谢谢你们的关注!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6 22:16:18 +0800 CST  
谢谢金盆岭、有力回天、风一样男子1979、ileyrh1!谢谢你们的关注!
发小广告的各位就不一一感谢了哈。
马上继续。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7 10:53:42 +0800 CST  
一.1.02.

杜月笙来到十六铺,投奔伯父杜阿庆——其伯母不知道是不是叫阿庆嫂?杜阿庆此时已经升任张恒大水果行的档手(相当于经理),收留下了这个堂侄做学徒。
十六铺是法租界与华界的交界区,是当时上海最繁华的地带之一,从外洋与内地运来的洋货、海货、山货大多在这里集散,洋行、商行、货栈、旅馆、大小店铺鳞次栉比,让初来乍到的杜月笙看得眼花缭乱,一天到晚心神不宁,无心工作。
初来乍到的杜月笙连上海话都不会说,只说得一口浦东土话。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他也热衷于女人天生的爱好——逛街,因为没钱他并不购物,只是饿了的时候他也进小饭馆吃饭,最爱吃的是德兴馆的糟钵头。大多数的时候,吃完当然只能挂账,过几天饭馆上门讨账,杜阿庆只好付钱。
这个时期,长大了一些的杜月笙,也显现出了好色的本性。水果铺门口有漂亮点的女人经过,他时常会拿起一个烂水果扔过去,调戏并起哄。与此同时,由于慷慨仗义,他还交了不少朋友,不过他慷的都是别人之慨——街上的流氓瘪三没钱吃饭的时候,他经常偷偷从店里拿一些水果送给他们,渐渐的大家就成了朋友。朋友一旦有难,他总是拔刀相助义不容辞。有时候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他能忍着一声不吭,但有时他把别人打伤了,对方偶尔会闹到店里来要求赔偿医药费……
所有这些,搞得杜阿庆不胜其烦,但毕竟是自己的侄子,不好做得太绝情,就把他介绍到宝大水果行去做学徒,并一再叮嘱他要好好做人。

作为学徒,宝大水果行和张恒大一样,都没有薪水,只是每月给2块零花钱。不过杜月笙这次没乱来,干得很认真,帮助老板娘做家务、服侍老板和师兄,以及店里打杂的活,样样做得一丝不苟,任劳任怨;加上他善于察言观色,以及与生俱来的热情诚恳,使得他很快就赢得了店里上上下下的好感。不久老板把他调到了柜台上,因为头脑机灵,他干得还真是有声有色。工作期间,他练就了一手削水果的绝技,可以一边和人聊天,一边快速而灵巧的将一个水果的皮均匀的削下,一削到底,绝不断裂,令人叹为观止。
杜月笙尤其擅长削坏掉的莱阳梨,一只烂梨子,经他巧手一削,烂疤一剜,立即变得晶莹剔透,照样能卖个好价钱。很有些客人,主要是些太太小姐,为了欣赏他这两项表演艺术,纷纷到水果行来围观。俗话说“关注就是力量,围观改变生活”,随着围观者越来越多,店里的营业额也随之大涨,杜月笙在店里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那时候,大家都亲切的叫他“水果月笙”或“莱阳梨”,这两个外号,叫了很多年,一直到后来发达了,才少有人敢再当面这么叫他。

一年后,杜月笙因为工作出色能力出众,被老板提拔去跑街拓展批发业务。重回街头,杜月笙再次迷失在了花花世界,吃喝嫖赌如鱼得水,苦于囊中羞涩,便时不时截留业务款,算是挪用公款吧,不幸很快就被老板发现。这个老板不是他的亲戚,立即毫不留情的将他扫地出门。
失业后的杜月笙再一次流落街头,好在曾经的同事、张恒大水果行的账房黄文祥见他可怜,便将店里一些坏掉的水果、偶尔也夹带一些好的水果低价批给他,让他摆个小摊糊口。从未得到过关爱的杜月笙相当感动,却因为口拙而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说:“文祥哥,有朝一日小弟发达了,一定好好报答你。”黄文祥只是一笑。他哪里想得到,杜月笙日后不仅实现了承诺,而且对他的报答,直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凭着精湛的独门手艺,杜月笙的水果摊生意兴隆自不在话下,规规矩矩这么干下去,解决温饱直奔小康绝非遥不可及。只是杜月笙爱交朋友,交的还都是些穷朋友,只要他见到有朋友挨饿,就会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最常说的就是“拿去吃饭,有钱了再还我。”
这样一来,小康就遥遥无期了。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十六铺一带的小混混,大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慷慨仗义的水果月笙,纷纷前来结交。杜月笙爱交朋友也会交朋友,热诚之外,他为人处事公私分明,调解纠纷不偏不倚,很快就受到了大家一致的推崇。这样两三年下来,他身边已经聚了几十个小兄弟,这些人里,自然不乏职业混混,但大部分都是各家店铺的小伙计,当然,全是些不安分的人。

杜月笙又要赌博,又要接济手下的弟兄,靠个水果摊无论如何都不够。他倒没考虑过扩大规模、连锁经营之类的招数,反而干脆停掉这项生意,带着小兄弟们干起“抛顶宫”一类的营生。
所谓“顶宫”是江湖黑话,帽子的意思。“抛顶宫”,就是抢帽子。那是个帽子的年代,人们流行戴帽子,越是有钱人越要戴,而且要名牌。所以说抢帽子算是朝阳产业,是个很有前景的行当。顺便说一句,据说绿帽子在当时也颇有市场。
应该说杜月笙有成为能工巧匠的潜质。削水果是一例,抢帽子他同样干得出类拔萃——人群中他只消跟你轻轻一碰,就能把你头上的帽子迅速取走,还没等你反应过来,他回身一扬手,就像马拉多纳踢任意球一样,帽子早已飘过行人头顶,精确的落在二三十米外同伙的手里……
因为杜月笙他们尽可能专挑名牌帽子下手,抢来的帽子既好卖又卖得起价,绝对的叫好又叫座,加上弟兄们平时也兼营一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勾当,团伙的生活质量顿时有了实质性的改善。 此时的杜月笙,对自己的生活有着知足常乐般的满意。

1908年3月5日,南京路的有轨电车通车。这是整个上海滩的一个特大新闻,之前几天各大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早已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杜月笙一大早就叫了袁珊宝、马世奇两个最要好的小兄弟一起去看热闹,也想趁着热闹顺便抢几顶漂亮的帽子晚上好好去赌一把,没想到这一去,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7 10:56:18 +0800 CST  
一.1.03.

当天一早,从南京路到外滩简直是人山人海,大家都知道公共租界的有轨电车通车典礼将要举行,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睹为快。
这路有轨电车是英国商人在1905年成立电车公司时就开始筹建的。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算完工,从现在的西藏路沿着南京路向东铺轨,一直铺到南京东路外滩。
杜月笙他们赶到时,只见一节车顶周围插满万国旗,可坐24人的电车停在轨道上,围观者兴奋的指指点点,但没有一个人敢靠得太近。因为早有谣传“电车,电车,车上有电,乘了触电!”
为了辟谣,英国人想了个好办法,在车厢两面贴上“大众可坐,稳快价廉”的宣传大标语,并请来了几个洋人和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买办乘坐首发电车,就仿佛现在的领导同志在电视上吃黄瓜喝牛奶,图的是让大家放心。
那天应邀的大买办、海上闻人有巨富朱葆三,银行买办、上海滩首届一指的绅商虞洽卿,英美烟草公司买办郑伯昭等几个头面人物。
朱葆三是首任上海总商会会长,英商平和洋行的买办,又个人开设专营洋货的新裕商行,更兼任诸多企业的董事,富甲一方,声名远扬。他的大手笔是曾捐赠舟山路一块空地给公共租界造监狱,即著名的提篮桥监狱;后又捐赠给法租界一条马路,为了表彰他的贡献,法租界公董局将此路命名为“朱葆三路”,是租界里第一条以中国人名字命名的马路。14岁闯荡上海滩,从五金店学徒做起的朱葆三,此时已经是60岁的老人,却显得神采奕奕,着实气度非凡。
虞洽卿后来比朱葆三更有名,此时虽已被尊为“阿德哥”,在朱葆三面前却还是小字辈。40岁的他,正值盛年,意气风发。他登车的时候,人们无不对之议论纷纷,一片艳羡之情。
郑伯昭在烟草行业也是个巨头,只是相比前两者,名气要小一些,但当电车开动,他伸出头来挥挥手,下面同样是欢声雷动,这个场面,让杜月笙羡慕不已。
这次典礼让杜月笙大受刺激,顾不上抢谁的帽子,只是回味着马世奇讲的这三个大人物的发家故事,其中虞洽卿的传奇,更是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虞洽卿原名虞和德,浙江镇海人,幼年丧父,靠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大。15岁时经亲戚介绍到上海一家颜料店做学徒,临行时,母亲特地为他做了双新布鞋。当他随着介绍人走到颜料店不远处时,突然天降大雨。舍不得弄脏新鞋,虞洽卿便将它脱下,塞进包袱里,赤足走进店门,不想太过紧张,加上地滑,在门槛外滑了一跤,手脚朝天,屁股落地。老板正待发火,介绍人机灵,忙说:“赤脚财神到!老板你看小老弟这副样子,像不像个金元宝?”一看确实像。老板蓦然想起昨晚做了一个梦:一只大元宝送上门来。顿时大喜,虞洽卿因此不仅谋到一份差事,甚至还得到了老板的宠信。
他也真没辜负老板的关爱。凭着踏实努力,加上头脑灵活,职位一路上升,直至成为店里的小股东。虞洽卿明白十里洋场是洋人说了算,便自费上夜校苦学英文,并刻意与洋人结交,凡是到洋行送货,他都要亲自去,就是为了多认识几个洋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27岁那年,他被某德商洋行聘为跑楼(副买办),很快就升为买办,从此展开了他灿烂辉煌的人生……

杜月笙感到很惭愧。想想这三个人尤其是虞洽卿,出身都不比自己好多少,经过自身的不懈奋斗,如今混得连洋人都对他们客客气气。自己已经20岁了,还一天到晚“抛顶宫”小打小闹,甚至连小打小闹也算不上,实在是心有不甘——我要奋斗,奋斗出个样子来!
杜月笙以虞洽卿为镜,悟出了一个道理:人若想出头,除了努力,还必须得有一个靠山。虞洽卿靠的是洋人,否则一定不会有现在的辉煌,那么自己该靠什么呢?他想来想去,觉得干自己这一行的,最好的靠山或许是青帮。
青帮是一个古老的江湖组织,最初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后来政治色彩渐淡,到清末海运开通后已经基本沦为一个帮会组织。
青帮是以师徒传承为主的纵向式的家族组织,讲究“师徒如父子,同师如弟兄”。体现这两层关系的就是青帮的字辈,辈分越高越牛。祖师爷立下了24个字作为帮内“家谱”,这24个字是: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行理,大通悟觉。到了清末民初的时候,“大”字辈已经是最高的一辈,所剩的人也不多了。
青帮到底有多牛呢?我们不妨讲一个小故事来做说明。
说是袁世凯称帝之后,腿有残疾的大儿子袁克定和老三袁克良都想当太子,而两人都很防备曾经反对帝制却依然为袁世凯宠爱的老二袁克文。袁世凯生怕有伦常惨剧发生,便示意老二离开北京,云游四海。袁克文挑了父亲曾经的秘书步章五陪同,前往上海。步章五是青帮“大”字辈,建议二公子不如加入青帮,利用江湖势力作自我保护,袁克文欣然同意。后来由当时“大”字辈中最德高望重的张树生“代师收徒”,袁二公子以“大”字辈身份,加入了青帮。
连“皇二子”袁克文危难之时,都会想到加入青帮以自保,那么青帮到底有多牛呢?不问可知。

好了言归正传。话说十六铺一带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流氓叫陈世昌,是青帮“通”字辈人物。陈世昌小名福生,因为年轻的时候每天走街窜巷靠一种套红签子的小赌博游戏为生,所以人们都叫他“套签子福生”。杜月笙和他认识,便想拜他为师,陈世昌很欣赏杜月笙的为人处事,觉得是个可造之材,两人真正是一拍即合。就这样杜月笙成了青帮“悟”字辈一员,辈分很低,但总算是进了门槛。
加入青帮后,杜月笙的生活和事业并没有改观。陈世昌那会儿很忙,他有一个36人的团伙,江湖人称“三十六股党”,主营业务是抢鸦片,这事儿太大,他觉得没法带杜月笙一起干。所以两个人更多的只是师徒名分,师父对徒弟实质性的帮助并不多,但杜月笙没有丝毫抱怨,他相信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始至终对师父心存感激。
事业陷入停滞期的杜月笙,此时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未来。他想来想去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和本钱,无非是手底下有一群弟兄,既然如此,那就带着大家大干一场好了。
杜月笙想好了,“抛顶宫”利润丰厚,不能丢,但也不能拘泥于此,要开展多种经营,走多元化发展的道路。
多元化路径主要是传统的坑蒙拐骗偷,这其中自然竞争激烈。另外杜月笙还独辟蹊径,创造性的发明了一种叫做“拉客”的生意。
所谓拉客,就是他们这些混混分散在街头游荡,见有客人到某家店铺购物,就跑到门前招呼引路,等购物完毕,便对店里宣称客人是自己带来的,要求支付佣金。店铺老板当然不肯,向巡捕房报警把他们赶走。于是这群混混就成天在店铺门口打架,让客人不敢上门,老板最终只得上交保护费。
这样挣钱是多了许多,不过杜月笙毕竟志存高远,很快他就不再满足于这些小产业,他的眼光,已经越过街巷,盯上了充满机会的十六铺码头。

十六铺作为当时上海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各码头来往的货轮之多不可胜数。恼人的是大货轮驶入黄浦江,往往因为江滩太浅,无法靠岸,只好停在江面,再依靠小驳船卸货。这个过程,蕴含着偷抢货物的巨大机会,偷算是文明的,就连沉船抢货的大案也时有发生。这一行的从业者很多,杜月笙他们算是新手,最开始干得并不熟练,但收获却一点也不小。因为盘子太大,没人在意他们分走的那一杯羹,所以各路流氓倒也其乐融融,互不侵犯。
在此期间,杜月笙展现出了高超的协调能力和组织才能,很快就带出了一支特别能偷、特别能抢、特别能战斗的团队,水果月笙的名头开始在码头上有了一定市场。这时,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这人是另一个团伙的头目,和杜月笙不熟,只是在各路豪杰的聚会上见过几次。
这个人叫张啸林。他和杜月笙的恩怨将纠缠一生。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7 23:31:01 +0800 CST  
谢谢hyd212、姥姥汤,再次谢谢有力回天!!!

作者:老子不高兴 回复日期:2010-10-17 12:27:42

楼主,请教下,我这里有白希写的杜月笙全传,怎么和你写的完全不一样,人物单位等都对不上号

****************************

是这样,我写杜月笙杜先生之冲动,是因为当年很短的时间内,看到了两本关于他的书。一本是恒社弟子们请章君谷所写的传记,极尽溢美之词;一本是傅湘源老先生所写的青帮三大亨,尽是诋毁。
在我看来,总觉得都不尽不实。
大学期间,我听老师及离经叛道的文科、尤其是历史系同学讲过不少关于杜月笙的故事,对其人关注甚多,敬意甚多。至此,希望能有所为。如此而已。
所以我所写,参考的,有以章君谷先生取自杜门弟子资料而来的杜月笙传记,杜公馆的万墨林、黄文祥之子黄国栋等人的回忆,有我大学时期听来的诸多故事,还有就是互联网了。肯定不全面,但也是能力所及。
至于白希的著作,我没看过,不好随意乱说。我只是对自己所写有信心。
谢谢你的关注,我们不妨多多交流。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7 23:42:24 +0800 CST  
一.1.04.

张啸林原名张小林,乳名阿虎,后来他发达了衣锦还乡,有杭州当地文人许吾生为他献名,因其生于虎年,故取名为“寅”,号“啸林”,是猛虎啸于山林的意思。虽然较章太炎改“杜月生”为“杜月笙”有所逊色,也算得上得意之作了。
此时的张啸林还叫张小林,只是为了叙述的连贯和方便,我们就叫他“张啸林”吧。
张啸林出生于浙江慈溪一个小村庄,和那个年代的大多数成功人士一样,家境相当贫寒。1897年,张啸林20岁,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期,眼看在家乡呆着连饭都吃不饱,更谈不上前途,便和哥哥张大林离乡背井,来到杭州,在拱宸桥一带找机会。
张啸林先是进了一家丝织厂打工,成为了当地人称的“机坊鬼儿”。小张读过书,学过武,自视甚高,根本不安心于如此平凡的工作,却热衷于和街头的流氓厮混,打架斗殴、聚赌诈骗,无所不为,搞得最后各丝织厂的老板联合起来不要他。张啸林倒也不在乎,心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恰好此时浙江武备学堂面向全社会招生,张啸林便兴冲冲前往投考。
投考的路上,偶然见到几个流氓欺负兰溪来的考生张载阳,张啸林抱打不平,出手相助,打跑了流氓,算是救了张载阳一命。两人遂结伴前往考场,双双考中,从此结为莫逆之交。
张啸林善于交际,张载阳之外,他专挑家庭背景好的学员交往,很快和周凤岐、夏超等同学成为好友。这几个人日后将成为浙江军政界的风云人物,对张啸林的帮助极大。
可惜张啸林无心学习,交友之外,干的全是吃喝嫖赌的事儿,结果就被学校给开了。小张对此很无所谓,投奔了好友杭州知府衙门的探目李休堂,给老李当跑腿。干了一年多,李休堂被调往合肥,张啸林就回到拱宸桥开了家茶馆,既能挣钱,又能结交各路江湖朋友,干各种鸡鸣狗盗的勾当,不亦乐乎。
到了光绪34年(1908年),张啸林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一举成名。

那年,当过大学士、军机大臣(相当于宰相)的王文韶去世。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老王干过宰相?没错,王家有的是钱,大出丧搞得轰轰烈烈,送葬队伍长达数里。其中有一班“滩簧”(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一支摇滚乐队吧),由著名江湖艺人陈效沂领头。陈效沂和张啸林是好朋友,每当有这样的好生意都会带上他,有钱大家赚,所以张啸林也在这个长长的出丧队伍里面。
队伍走过黄金商业区清河坊的时候,因为围观者众多,秩序一片混乱,就有人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日本小孩。当时的中国,中国人是二等国民,也可以叫“屁民”,外国人才是人上人。现在居然有中国人撞倒日本人,那还了得?刹那间,各家日本商店里一下子涌出一大堆日本人,拦住队伍,不依不饶。
张啸林早就看不惯日本人的横行霸道,见对方盛气凌人的样子,大喊一声“打!”抡起背着的琵琶就往日本人头上砸去。
有了带头大哥,积郁已久的愤懑顿时爆发,众人纷纷拥上来大打出手,日本人哪是对手?只能抱头鼠窜。
等到丧事完成,张啸林觉得还不过瘾,和陈效沂一起邀集了大量“机坊鬼儿”,冲到清河坊、三元坊等商业区,只要是日本人的店铺或住家,就是一阵打砸抢,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也酿出了一场外交风波。
好在当时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刚刚去世不久,大清朝处在双重国丧期间,日本政府没有太过刁难。结果是陈效沂挺身而出,揽下一切责任,被判在运河起点的拱宸桥上,戴上枷锁,示众一个月。
这下子激起了民愤。又是张啸林牵头,杭州人民相约抵制日货,张啸林并扬言,还要收拾日本鬼子。安全起见,中日双方政府达成协议,日本商店及侨民,通通迁回拱宸桥的日租界,杭州城内一时间再见不到一个日本人。这一下,张啸林的金字招牌立起来了。
张啸林的行为得到了颇有势力的洪门大哥杭辛斋的赏识,在方方面面很帮了他些忙。凭借各路关系和交往的众多流氓,加上如日中天的号召力,张啸林组成了一个班底,以陈效沂、翁左青为左膀右臂,渐渐混成了杭州一霸。

有一次在抢地盘的斗殴中,张啸林打死了一个人,在当时,打死人是天大的事,不得了。这事儿虽说让徒弟顶了缸,毕竟还是留下了一个尾巴,随时都可能有大麻烦,这让他感到很烦恼。
恰在此时,季云卿来杭州,邀请杭州戏曲界名角去上海演出。通过陈效沂,张啸林结识了这位大哥,两人一见如故。
季云卿在上海滩英租界即公共租界是个数得上的大流氓,他是青帮的“通”字辈,势力极大。这个名字大家不妨先记下,因为他后面会死,他的死将引出一个精彩的传说。
季云卿办完事离开杭州时,张啸林选了一家高级饭馆为他饯行。吃人嘴短,于是席上季云卿感慨道:“以张兄的才能,窝在杭州混可惜了,上海滩才应该是你的天地呀!”这话张啸林听着很是受用,难免有点动心。
后来命案风声渐紧的时候,张啸林看看情况不对,就真跑上海投奔季老大去了。
季云卿把他介绍到了五马路110号永洋赌场看场子,赌场老板看季云卿的面子,给他最高等级的30元月薪,但干的却是打杂的活。
张啸林闲极无聊,不久就跑到附近他经常光顾的一家叫“兰香阁”的妓院,兼职当门头,看场子,顺便暗中帮着从赌场拉客人过来,就这样,生活丰富了,收入也多了,幸福指数自是直线上升。
当时在妓院里做门头的多数为探警和流氓无赖,主要任务是介绍嫖客上门、与其他妓院竞争,还兼维持本妓院的秩序。张啸林在这方面既有天赋又有经验,干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真正做到了干一行爱一行。永洋赌场的老板知道后自然不满,但敢怒不敢言。

自张啸林来兰香阁做门头之后,妓院生意确实红火了许多。每晚永洋赌场的赌客凡想嫖娼的都被张啸林拉了过来,就连有些本不想嫖娼或准备去光顾其他妓院的赌客,都被他给忽悠到了兰香阁。很快,他的兼职收入就从20涨到了30元。
张啸林生财有道,一次他在兰香阁门口看到有跑江湖卖假春药的,价钱很贵,卖得却很好,在一旁仔细观察了几天、学会了其中的门道之后,他也找药店批发了些假药,另外找了家位于五马路的妓院,给老鸨钱雇了个岁数大些的妓女给他当托儿,就在这家妓院门口叫卖,生意相当红火,一月能挣五、六百元。张啸林毕竟没有三头六臂,打不了三份工,索性辞了赌场的活儿,并在兰香阁开了个春药专柜,当然他也绝不会放弃五马路一带的阵地。

有一天张啸林在一马路(南京路)卖药,摊子摆到了屋顶花园(又叫楼外楼)游乐场门口。这个游乐场的主人,名叫黄楚九。
这黄楚九是个人物,他是史玉柱一类的怪才。该怪才出生于浙江余姚,家中世代行医,却只是混个温饱而已。1888年,也就是杜月笙出生那年,16岁的黄楚九,只身闯荡上海滩,包里装的除了梦想,就只剩一本祖上传下来的医药书。这个时候,没有人看好他,除了他自己。他自认为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拨云见日会有时,暂时埋没不需悲”。
小黄找到了熙熙攘攘的城隍庙,见有个楼叫得意楼,觉得这名字吉祥,就在楼前摆了个地摊,卖的是按祖传秘方配置的丹、丸、膏、散。当然,不用问都知道,这些药通通包治百病。小黄口才好,善忽悠,那药丸也多少有点功效,生意越来越好自不在话下。
掘到第一桶金后,黄楚九不再满足于摆地摊,便拿出所有积蓄,再向一个很欣赏他的富孀借了笔款,开了自己的第一家药店——中法大药房。他在注册时向工商部门解释,这个店名是取中国人在法租界开药房之意,着重于中法两国人民的友谊,法国人觉得这话中听,就批了。待到敲锣打鼓正式开张时,门上亮出的却是中英文两块大招牌,给人感觉这肯定是一家中法合资的洋行。
苦心经营下,药房生意渐渐兴隆,事无巨细无不亲自过问的黄楚九发了小财,却也落下个小毛病——失眠,连祖传秘方吃了都不管用。有一天有个药剂师朋友在闲聊中了解到他的困扰,随手给他写了张镇静剂的药水配方,配好后吃了两三天,失眠的烦恼竟然一扫而光。
黄楚九精明过人,当即向朋友买断了这张配方,批量生产之前,先请人设计了个新颖别致的瓶子,再亲自取了个新颖别致的名字——艾罗补脑汁。特别在瓶子上注明此药系根据美国医药博士艾罗先生多年研究的配方制成,还煞有介事地配了一幅大胡子犹太人的“艾罗博士”肖像。
1907年,黄楚九35岁,艾罗补脑汁挟“惊人的医药发明”之声势隆重上市,上海各家报纸纷纷刊出大幅广告,脑白金式的营销手段以不可阻挡之势扑面而来,遍地开花,艾罗补脑汁一炮走红,单是中法大药房的门市零售,一天就要卖出数千瓶。黄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好不春风得意。

突然某一天一个年纪轻轻的洋人找上门来,见到黄老板,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是艾罗博士的儿子约翰艾罗。遵家父遗命,特来讨回艾罗补脑汁的专利权……”
黄楚九是何许人?心知碰到了敲竹杠的老外,正待发作,却心中一动,略一沉思,说道:“艾罗博士去世了?我很难过。”然后话锋一转:“我买断艾罗博士专利的合同和配方,都锁在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里,这些可以给你看。不过艾罗博士和我相交多年,经常提起几个女儿,从未说他还有个儿子。约翰你知道的,现在骗子太多,虽然我相信你不是冒充,但为了保险起见,不如你跟我去贵国领事馆……”
话未说完,洋骗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可能是家父记错了。黄老板不好意思,打扰了!”边说边就想开溜。
黄楚九已经有了一套计划,当然不肯让他走,反而送了他100两银子,然后骗子就感恩戴德的按要求写了一张字据,内容无非是“本人乃已故医学博士艾罗之子约翰艾罗,此番来华,承蒙黄楚九先生顾念旧谊,赠银百两,不胜感谢。艾罗补脑汁和艾罗博士发明之其他新药之专利,都已由黄楚九先生买断。或恐外人不明,特写此据,云云。”
骗子刚写完,黄楚九派人招呼的记者恰好赶到,采访几句,拍了几张照片后,大家尽欢而散。
第二天,报上登出新闻:艾罗博士之子亲临沪上,与黄楚九先生相晤甚欢云云,词真意切,再配上大幅照片,不由得人不信。黄楚九由此展开新一轮宣传攻势,把这个故事讲得尽人皆知——艾罗补脑汁确为洋博士发明,属于世界级名药,而黄楚九先生是此专利的唯一合法持有者。于是乎,诸如“今年过年不送礼,要送就送艾罗汁”一类恶俗而有效的宣传口号越发深入人心,这个艾罗补脑汁就像是IMAX版的《阿凡达》一样,你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黄老板从此由小老板蜕变为大老板,享誉上海滩。

发达了的黄楚九开始进军娱乐业,于1912年开设新舞台,几年后更创办了上海最大的大世界游艺场。当时的大世界大概相当于现在的迪斯尼游乐场,各种玩乐的把戏应有尽有,门票2毛钱,不算贵,却可以在里面玩一整天,生意好得一塌糊涂。黄楚九觉得这还不过瘾,紧接着又创办了中华电影公司,然后再进军银行业,于1919年创建上海日夜银行,进而开办上海夜市物券交易所……
黄楚九自始至终都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不过偶尔也有嚣张的时候。有一次,京剧大腕谭鑫培应邀来沪,在新舞台演出,被一李姓观众喝了声倒彩,黄楚九大怒,认为是不给自己面子,喝令手下把这位观众带到办公室,打了两耳光。这件仗势欺人的丑事激起了民愤,著名导演、编剧、编辑郑正秋在其主编的《图画剧报》上对此进行了激烈的批评:“看客喝好喝歹,是绝对的自由,哪可喝了一声倒彩,就有挨打之理?”对黄楚九展开口诛笔伐,连日不休,搞得老黄灰头土脸,真正没了面子。

黄楚九一通百通,样样都沾,看到香烟赚钱,他就创办了福昌烟公司,玩的还是营销。
某一天,影响力巨大的《申报》上登出了一整版的套红广告,广告上最大最显眼的,是一只大红蛋,下面的字也不小,写的是“小囡牌,人人爱”。原来这是黄楚九新推出的一款小囡牌香烟,他的促销利器是:向购买小囡牌香烟的消费者赠送红蛋。这则广告,开了上海报纸套色印刷的先河,读者无不感到耳目一新,小囡牌借此赢得了足够的眼球。
不仅如此,黄楚九还在他那游人如织的大世界游乐场,利用各种手段拼命宣传,后来干脆随门票赠送小囡牌一盒,几天下来,这款香烟算是在上海滩真正打响了。
黄楚九此举可谓一石二鸟。首先,烟盒上印的“小囡”,极像英美公司另一款畅销烟“婴孩牌”烟盒上那个大婴孩;另外,小囡牌采用红色包装,乍一看又有点像英美公司的王牌烟“红锡包”,小囡牌渐渐就成长成为一个铁打的名牌,狠狠的挡住了红锡包和婴孩香烟的路。英国人无奈,最后花20万元买下黄楚九一句话——以后永不再生产“小囡牌”。

不再生产香烟的黄楚九,重心又放回了娱乐和医药领域。这天他刚从楼外楼走出来,就看见张啸林在那儿摆摊卖假药,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几个跟班一看,冲上去围着张啸林就是一顿暴打,打得差不多了,黄楚九叫过张啸林过来问话,一开口发现竟是浙江老乡,气先就消了一大半,几句话问下来,见这个小老乡既坦诚且伶俐,不免动了怜惜之情。张啸林因祸得福,居然经黄楚九介绍,拜到了樊瑾成门下。
樊瑾成来头很大,是青帮“大”字辈,所以张啸林就成了“通”字辈成员。不过樊瑾成在大字辈里,是混得不太得意的一个,所以开香堂那天人到的不算多。好在张啸林并不在意这些,他要的是名分。
拜师之后,张啸林辞去了妓院的差事,也不再卖春药,他搬到了十六铺东昌渡码头附近,和老头子樊瑾成住在一起。从此,张啸林正式成为东昌渡码头一带的青帮流氓之一。
张啸林敢打善打,也确实有些领袖魅力,又有青帮通字辈的身份,所以愿意和他结交甚至做他弟子的流氓混混很多,很快“张啸林”这三个字就在东昌渡码头乃至十六铺都响亮起来,随着他越打越凶狠,人们开始叫他“张大帅”。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8 15:22:13 +0800 CST  
谢谢独自等待20092010、今天真热、图里努斯、恰是好时光的关注
今天不忙,后面还有个尾巴一会儿补上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8 15:25:00 +0800 CST  
一.1.05.

张啸林打出了名,生意就找上了门。
看中张啸林的是来自杭州的一个大锡箔商,跟现在的保护人乌木开泰合作不愉快,就想换一个合作伙伴。他见张啸林纪律严明、讲究信用,而且在码头上势力强大,又是浙江老乡,就找上门来,希望张啸林为他的货物提供保护,他愿意按行规付保护费,双方长期合作。这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张啸林大喜过望,一口应承下来。
接下来就头疼了,源自于幸福的烦恼。这个大商人的商船太大太多,自己能控制的东昌渡码头根本吃不下这笔大买卖,必须得找其它码头的朋友合作。张啸林想来想去,觉得要找一个胆大心细、信誉卓著的合作伙伴,最好还能自己控制得住,那么就还是十六铺码头的杜月笙最靠谱。
这时的张啸林,无论从名气还是实力来看,都远在杜月笙之上,所以当张啸林说起合作,杜月笙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之感。张啸林给的条件是十六铺码头那部分的保护费按四六分账,自己拿四成,杜月笙欣然接受。
商量好之后,杜月笙就带着手下的弟兄把货物引渡到自己这边码头卸货,张啸林言而有信,如数付钱,就这样两个人成了朋友。
可是乌木开泰不干了。这些货本是由他来保护的,哪能便宜了别人?

乌木开泰本名范开泰,因为做乌木生意发了家,故得名,是青帮通字辈。他有个堂弟叫范回春,也是个人物。他老婆史锦绣更是大名鼎鼎——咱们实事求是的说,古往今来,不算小说、笑话里的史进、史湘云、史珍香等虚拟人物,那么除了当代北京富豪史三八,最有名的史姓女名人就应该是这个史锦绣。
史锦绣,江湖人称“强盗锦绣”,名列上海滩黑道“十姊妹”之首,是黄金荣老婆林桂生的大阿姐,所以连大名鼎鼎的黄金荣都得给她面子。
这样一个大人物,是当时的杜月笙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可惹不起也不行,偏偏这个乌木开泰没调查清楚,不知道张啸林才是主谋,以为是杜月笙一个人干的,带着手下众多流氓就来码头上抢货。杜月笙明知不是对手,却凭着人在货在的信念,率领弟兄们拼死抵抗。
杜月笙手下毕竟多是些混混,没经过大场面,眼看对方一群职业流氓挥舞着棍棒砍刀冲过来,早吓得魂飞魄散,几个回合下来就倒的倒逃的逃,只剩下个杜月笙抡着一条铁棍绝不退缩,像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一样,坚守着阵地。
杜月笙因为先天严重营养不足,发育得一直不好,身体很瘦,也没多大力气,本不擅长于打架斗殴,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撑着。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没多一会儿身上就刀伤无数,不省人事了。
乌木开泰一看貌似出了人命,吓得不轻,众流氓顾不上抢货,匆匆离去。货总算保住了。

杜月笙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张啸林坐在旁边,那是他家。
杜月笙他们械斗的时候,张啸林根本不知道,等他听说那边有两伙人抢码头打起来了,兴高采烈的赶过来看热闹时,才发现地下躺着十几个人,包括一动不动看不出死活的杜月笙。
张啸林把杜月笙背回了自己家里,一路上想想自己闯荡上海滩的艰辛,不由得心中泛起同病相怜之情。为了治好杜月笙的伤病,他延医诊治、精心护理,这一切杜月笙看在眼里,内心充满了感动。
“大哥,我感激你一辈子。”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杜月笙伤好之后,自知实力不济,不敢再在码头上混。乌木开泰知道打错了人,也就不再为难他,只是要找张啸林算账。张啸林当时同样惹不起这个大人物,只能躲着,最后是老头子樊瑾成出面,乌木开泰毕竟是晚辈,不能不给面子,这场风波总算是摆平了。

这段时间杜月笙比较消沉,码头丢了,也没心思再像原来那样小打小闹,想想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不免有些伤感。郁闷无从排遣,只能一天到晚在街头枯坐、闲逛,不知道路在何方。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天杜月笙正在街上游荡,迎面碰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半老头儿,一看却是自己的师叔黄振亿。
黄振亿是杜月笙师父陈世昌的同参兄弟,没什么大本事,落魄潦倒了半生,很不招人待见,人称“饭桶阿三”。但杜月笙一向对这个师叔很尊敬,所以虽然心情不好,还是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师叔好!”
黄振亿本就是专门来找杜月笙的。这个“饭桶阿三”其实并不饭桶,至少他有一双识人的慧眼,早看出这个瘦骨嶙峋的后生绝非池中之物。师兄陈世昌也跟他打过招呼,有合适的机会多多关照杜月笙他们几个后辈,现在有个好机会,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杜月笙。
“月笙,有个好去处,师叔介绍你去好不好?”
“哪里?”杜月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点茫然的问。
“八仙桥同孚里,黄金荣公馆。”黄振亿低声说。
这是一步登天的机遇!杜月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一看黄振亿胸有成竹的表情,再一想这个师叔从不跟后生晚辈乱开玩笑,不由得心跳就加速了。
黄金荣,那可是上海滩所有流氓混混的偶像!黄公馆,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圣地啊!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8 16:08:10 +0800 CST  
作者:恰是好时光 回复日期:2010-10-18 16:07:37

高中的时候看杜月笙大多数还是在关注他的风流史

——————————————————————————————
谢谢您的大力支持哈!
其实相对于后来的波澜壮阔,杜月笙的风流史倒没什么太多值得关注的,尤其是在抗战期间,杜先生的所作所为,那才令人高山仰止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8 16:12:49 +0800 CST  
感谢荣誉等于光荣吗、dayonglaoshi、独自等待20092010、1deal1、秋天终于来了、星星闪阿闪、一叶秋风和我的爱、zcb99125的关注!

作者:独自等待20092010 回复日期:2010-10-18 00:18:25

最重要的是,要真实。

————————————————————————————————
谢谢提醒。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做到真实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9 20:05:23 +0800 CST  
一.2.01.

黄金荣生于1868年,原籍苏州,出生在上海漕河泾。其父黄炳泉原是在苏州种园地的,有些地产,后被其姑母侵占,就搬到上海住在南市张家弄,这里有几个当捕快差役的邻居,经他们介绍,黄炳泉也当过一段捕快。黄金荣从小顽劣,不爱读书,头脑却很灵活,经常跟捕快叔叔们泡在一起,了解了不少江湖诀窍,为他后来进入法租界巡捕房充当便衣包探打下了一定基础。
黄金荣14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姐弟四人,只依靠母亲邹氏替人洗衣服,根本维持不了生活,母亲就把他送到孟将堂内做些杂活,混口饭吃,过着小和尚一样的打杂生活,因此当地人就叫他“小和尚”。又因为他一脸麻子,所以又被称作“麻皮金荣”。
这么混了两年后,母亲又托人把他介绍到城隍庙的“萃华堂裱画店”做学徒,三年期满又站了两年柜台,月薪从最初的400文钱到2块大洋,只够糊口,谈不上养家。
后来法租界扩充地盘,巡捕房公开招考华人巡捕。就像现在的公务员考试一样,报名者众多,黄金荣本来无论如何也考不上的,所幸邻居陶婆婆看这一家孤儿寡母可怜,就托她在法租界巡捕房当翻译的儿子帮忙,结果黄金荣成了最后被录取的20个幸运儿之一。经过培训,这20人被编为便衣侦缉队,其实就是所谓的“包打听”。陶翻译好人做到底,推荐黄金荣做了领班。
当包打听不久,黄金荣经人介绍,被林家招为上门女婿,住在八仙桥同孚里。太太林桂生为人泼辣,精明能干,对黄金荣的事业帮助极大,所以黄金荣对她服服帖帖,言听计从。林桂生后来也是一个出名的女流氓,名列上海滩十姊妹之一。她没有生育,夫妻俩领养了一子一女,子名福宝,领有童养媳李志清。福宝17岁早逝,李一直守寡未嫁,据说和黄金荣关系暧昧。女名宝宝,嫁给了许家。

黄金荣最初的工作是在十六铺码头一带管理治安,这让他很如鱼得水。原来他在裱画店工作期间,业余时间就经常跑到城隍庙得意楼喝茶,结识了不少流氓混混以及青帮分子,在十六铺人头很熟。现在为了工作方便,他进一步有意识的和这些人厮混,在黑道中的关系越来越广,这也使他的破案效率很高,在巡捕房内慢慢就有了威信。而在社会上,越来越多的地痞流氓纷纷团结在他的周围,黄金荣就这么混开了。
黄金荣还常常指使一些流氓混混到商业区的各个商店门口打架滋事捣乱,只要能影响商店的营业,怎么搞怎么好。然后他就带着巡捕前去巡逻,抓几个流氓起来,市面立即就清净了。商店老板不明就里,给他送锦旗的有,私下送钱的有,甚至还有投帖子拜师的。既保了一方平安挣了面子,又赚了保护费捞了实惠,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不过真正让黄金荣一举成名一步登天的,还是他凭本事化解了姚主教绑架案。这个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姚主教是法国的天主教神父,和法国驻沪总领事、巡捕房总巡等都是好朋友,是上海法租界的头面人物。一次为了传教,他坐火车去天津开办教堂,行至山东临城时,被军阀张宗昌手下的部队给绑架了,被绑到乡下关起来。按照惯例,绑匪会先冷处理,等利益相关人急不可耐时,再开出天价赎金。当然这个过程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姚主教遭绑架,连法国都给震动了,法国驻沪总领事勒令巡捕房立即破案,务必将人救出来。奈何他们连绑匪是谁都不知道,到哪儿去想办法呢?只能高价悬赏:凡通报姚主教下落并属实者,奖3000元;如能救出,则重奖10000元。这个奖太重了,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黄金荣,他更本能的意识到,这是个升官的绝好机会,一定要抓住。
可惜想尽办法也没找到一点线索。黄金荣并不气馁,他一个人跑到城隍庙烧香许愿,一旦他破案立功,青云直上,定将整修城隍大殿,装塑城隍金身。后来飞黄腾达了,黄金荣果然不负承诺,和杜月笙一起,重建了整个城隍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有一天,吴佩孚部下一个叫韩荣浦的后勤副官到上海来买东西,身上带的100块钱在火车站被偷了。
那时的100元不是个小数,韩副官实在是丢不起,就跑到巡捕房报案。黄金荣听说失主来自天津,便找来韩副官,抱着侥幸的心理向他打听姚主教被绑架之事。
当时吴佩孚和张宗昌都有部队驻扎在天津附近,双方官兵之间多有来往,韩副官对此事恰好有所耳闻,当即告诉黄金荣法国人在山东临城,具体的情况也不难打听到。黄金荣大喜,爱财如命的他毫不犹豫的给了韩副官150元,请他去临城打听人质具体藏在何处,一旦有确切消息,将再奖500元。
这个对韩副官来说一点不难,再次和黄金荣碰头,就开始商量赎票的事了。为了怕对方漫天要价,黄金荣叮嘱韩副官绕过部队的军官,直接买通乡下的看守人员。
黄金荣向巡捕房支领了2000元,自己留下500,剩下500是韩副官的辛苦费,1000是买通看守人员的经费,并承诺等时机成熟,黄金荣到现场救人时,再付2000尾款,作为这些看守人员跑路的费用。对韩副官当然另有重谢。
等韩副官把一切搞定,黄金荣带着几十个便衣化装成张宗昌部队的官兵,轻而易举的就把姚主教救回了上海,前后一共只花了几千元。
这个功立得太大了,巡捕房深感人才难得,给予重奖之外,破格将黄金荣连升数级,提升他为总探长,并专门派了八个安南(也就是越南)巡捕作为他的保镖。在巡捕房,安南巡捕的地位高于华人巡捕,随时跟着几个官派老外保镖,黄金荣也算是为国争光了吧。

黄总探长确实也不负众望,每天没日没夜的奔忙,工作干得有条不紊,成绩斐然,上级对他越发满意和信任,以至于后来法捕房里所有华籍探目、巡捕的提升,都必须由他提名才行,这一下,他真的是一言九鼎了。
权力和名望达到相当高度后,黄金荣开始大肆收徒。青帮收门生,要按照帮会规矩开香堂,手续很复杂,黄金荣本不是青帮中人,只是冒充,又因为门生收得太多,一切手续就全免了,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钱到位,递张门生帖子就行,所以黄金荣的门生众多,保守估计也有两、三千人。从这时候起,大家开始亲切的称他为“黄老板”,黄金荣对此称呼很满意,不像日后的杜月笙,别人尊称他“杜老板”,他总要纠正:“叫我杜先生。”
黄金荣待人处事上远不如成名后的杜月笙。他的徒弟多,对弟子的态度也不同:身价较低的,见面点一下头,算是敷衍;地位高势力大的门生,则要亲近一些,当然越有势力的越亲近。他对客人同样比较势力,这从他敬烟即可看出一斑:普通客人奉以大前门,中等客人奉敬白锡包,上等客人则为茄力克,再高级一些的,就以上好大土供给。只是黄金荣势力强大,别人也没办法和他计较,只能打着哈哈说黄老板处事精明哈哈哈。

数钱数到手抽筋之后,更高的追求自然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工作轻车熟路、势力已然庞大,黄金荣懒得再规规矩矩的按时打卡上下班,他养了一帮“三光码子”作为私人助理,办起案子来更加的如鱼得水。所谓“三光码子”,是老上海对巡捕房“包打听”私下养的助手的一种称呼,干这一行的基本是地痞流氓。二者间的关系类似于帮会里老头子和门生,“三光码子”们凭着黄金荣的金字招牌四处招摇撞骗敲诈勒索,黄金荣则靠他们搜集情报,偶尔碰到上峰限时必破的案子而又破不了或者不方便破,也可以抓他们去冒名顶替。用“主流经济学家”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双方的合作,属于“双赢”。
有了这群助手,黄金荣的日子过得越发潇洒起来。他参股了一家叫“聚宝”的茶楼,每天上午起床后先到那里喝两小时茶,在这期间,手底下的巡捕、助理纷纷前来汇报工作或待命,各大商铺或大户人家如遭遇什么抢劫盗窃敲诈等一般会到此处报案,各路江湖好汉之间有什么纠纷也也常常前来“吃讲茶”。
所谓“吃讲茶”,也叫“斩人头”,意指江湖上发生争执的双方事先约定在某茶楼备下茶或酒,请双方公认的、具有实力和威望的人士居中调停。如果谈判成功,便当场请调停人将红、绿两种茶混在碗中,双方各持茶碗一饮而尽,然后碰杯喝酒,以示了结;若谈判不成,则“吃讲茶”失败,调停者退出,双方约好地方,以刀枪论是非,甚至有性子急的当场便开干,总之要拼个你死我活。结果肯定是战败者让出地盘或财产,赢家通吃。黄金荣的“聚宝茶楼”,自然是“讲茶”圣地,所以他真的很忙。
不过下午就不忙了,例行公事是和几个老赌友玩牌赌博。法租界的大赌场都以他为靠山,定期交保护费,只是黄金荣赌技平平,偏偏爱钱如命,所以只在家里赌,赌得很小,可以算小赌怡情。晚上吃完饭更逍遥,不是去自己开的戏院看戏,就是到自己开的浴室泡澡堂子——演艺圈和洗浴中心里面都有哪些勾当,想来大家比我清楚,不必细说。
但你也不能说黄金荣每天除了吃喝就是泡妞,那岂不成了爱写日记的那位韩局长?黄金荣的敬业在于,吃喝玩乐归吃喝玩乐,但任何时候只要有重要的事情,即使在床上,不管是自己的床还是别人的床,他都允许手下前来报告,并现场办公,往往谈笑间就能把事情摆平。

一旦法国人叫黄金荣去巡捕房,一定是有重大事情需要他处理。有一度法租界烟土劫案多发,导致黑道间火并激增,治安很坏,烟土商损失尤其惨重。法租界是禁烟的,这一点在规章制度上写的明明白白。可惜只是纸上禁,大多数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毒品暴利,贩卖鸦片自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上海滩的地痞流氓,眼看着那些做鸦片生意的“土商”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仇富之心油然而生,进而展开均贫富运动,一个字:抢!
“抢土”大致有三种套路:“挠钩”、“套箱”、“硬爬”。 “挠钩”是水上行劫,技术上讲应该归类于今天的海军陆战队。远洋轮船将鸦片烟土运抵上海后,土商为逃避关卡查禁,往往秘密卸货:黄浦江涨潮时分,将烟土一包包抛入水中,借潮水之力,将之冲到江边,自有同伙捞取。抢土者不过是守株待兔,等烟土一到,用挠钩捞上就跑,强行分一杯羹走。
“套箱”属于陆战。那时做烟土生意的商栈,大多秘密设于新开河民国路一带(现新开河南路人民路一带)。商栈运烟土,一般用煤油箱装,抢土者便赶着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预先准备好的木匣,套上煤油箱,搬上马车扬长而去,潇洒之极。
“硬爬”更等而下之,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简单的拦路抢劫,极为血腥。虽然效率不如前两种,但因为门槛低,故从业者最多。
大家都来抢,如此一来,流血事件不断,土商损失巨大。苦于鸦片生意毕竟见不得阳光,土商只能行贿租界头目,请他们想办法。法国人搞浪漫有一套,干实事不行,责任便落到了黄金荣头上。
黄金荣本身既做鸦片生意,又干抢土勾当,两方面人头都很熟,当即找来各方头面人物协商,最后是众土商拿出一部分利润作为保护费,换得流氓帮派不再抢劫,事情才算了结。
表面上法租界是平静多了,事实上鸦片生意却更加的如火如荼。法国人不管这些,要的就是表面的好看,所以感于黄金荣的忠诚能干,破天荒提拔他为以往只有法国人才能担任的督察长。
黄金荣水涨船高,黄公馆自然更加热闹起来,真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这一下公馆里的人手就显得有些紧张,当家人林桂生便托人给介绍几个佣人,不知怎么也托到了黄振亿。
于是,命运就这么给杜月笙打开了一扇大门。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9 20:08:20 +0800 CST  
一.2.02.

杜月笙初入黄公馆,就好像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茫然。
他被安排住在后门附近的与灶披间相连的一间小房间里,享受佣人的待遇,主要工作是打杂。与他同住一屋的是以前在一起混过的马祥生,小马住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工作方便——他不干佣人的活,而是掌管后门,配合运送鸦片,地位之高,令杜月笙羡慕不已。
杜月笙对目前的境遇有着清醒的认识:自己就像一个毕业三年始终无法就业、机缘巧合终于找到了一个在中石化打扫厕所工作的博士生,虽然工作性质说起来不尽如人意,但总算一只脚踏进了圈子,前面展现的,是无限的可能。
所以杜月笙收拾起了过往的种种不良习惯,吃喝嫖赌样样绝缘,处处小心,事事勤勉,费尽心机揣摩所有人、尤其是黄金荣及其周围重要人物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想方设法投其所好,很快就赢得了黄公馆内上上下下的好感,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一次老板娘林桂生得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请来的大夫无计可施,最后出了个主意:挑选年轻力壮的未婚男子前往看护,取其阳气,驱逐妖孽。这本是无良庸医的信口雌黄,林桂生也是病急乱投医,首肯了此种忽悠疗法。杜月笙身体瘦弱,本没有入选的可能,但因其“德艺双馨”有口皆碑,而且确实未婚,竟被选中了。
杜月笙早知道林桂生在黄公馆的分量,因此对她的服侍真可谓殷勤备至。黄公馆里的佣人,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公馆内,接触面窄,没多少社会经验,人也相对单纯。杜月笙则是社会上打滚过来的,阅人无数,心思活络,尤其是天生的一副热心肠,这就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别人照顾林桂生,只限于有活就干,剩下时间枯坐一旁,能陪着聊几句天的都少;杜月笙则不同,他不仅找活干,一刻不让自己闲着,而且善于察言观色,想老板娘之所想,急老板娘之所急,把林桂生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能陪着聊天。杜月笙口才不好,所以说的少听的多,但听得认真、听得有激情。这是歪打正着——对女人来说,这样的男人就好比抓得着耗子的猫,不管是黑猫白猫反正他就是好猫!
好猫杜月笙有着好运气,没多久林桂生的病真就好了。看着骨立形销的这个小伙子,老板娘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怜惜,她决定提携这个诚实做人踏实做事的小朋友,时不时直接交待一些事情给他做,杜月笙不负厚望,总是完成得有条不紊。这样互动了不久,杜月笙便成了林桂生的心腹,就连她背着黄金荣在外面用私房钱放债的事情都交给这个年轻人去料理。这时的杜月笙,虽然依然称林桂生“老板娘”,但两人的关系已经有点情同姐弟了。

一天晚上,林桂生正在给杜月笙交代事情,突然有人来报,黄公馆的一笔常规烟土生意,货已到码头,不料派去接货的李阿大见财起意,带着一大麻袋货私逃了。
林桂生怒发冲冠,立即又有点泄气。这天晚上正好黄金荣带着黄公馆所有的保镖打手办事去了,自己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像这种刀头舔血的营生,还真是没把握。但要说真让这家伙把货拐跑掉,黄公馆绝对丢不起这个人。
老板娘急火攻心,佣人们六神无主,这时杜月笙开口了:“老板娘,我去跑一趟试试?”
林桂生看杜月笙那副羸弱的身躯哪里像干这等大事的样子?可实在是蜀中无大将,只好递给他一只手枪,问了句:“要不要派几个人跟你去?”
“来不及了。”杜月笙接过枪转身就走,上了一辆在黄公馆门口“趴活儿”的黄包车,跟车夫说一句“快走!”然后才来得及思考判断。
他脑筋转得很快,迅速得出了结论:孤身一人带着一大麻袋烟土,随时有被抢甚至被杀的危险,所以李阿大绝不敢走远,只能就近找个藏身之处。另外他不会傻得跑回法租界,但是上海县城一到夜晚四门紧闭,他也进不去,那么就只能跑英租界去躲着。
想到这里,杜月笙一声令下:“往洋泾浜那边跑!再快一点!”
洋泾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交界处,一道小河沟,浜南是英租界,浜北是法租界。杜月笙算准了李阿大一定在那个方向。
天遂人愿。杜月笙躬身坐在黄包车上,猫着腰,像猎人搜寻猎物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街上已然稀少的行人和车辆,果然就发现了目标。
他看见一辆黄包车正向一个胡同拐去,车夫拉得很卖力,车却移动得很慢,而且歪歪扭扭的,像喝醉酒了一样——李阿大是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再加上一百多斤的一麻袋烟土,那车能跑得起来才是怪事!
杜月笙跳下车追上前去,掏出手枪挑开车帘,冷冷的说:“兄弟,你栽了,跟我回去吧!”
这李阿大并不是什么狠角色,完全被杜月笙的气势震慑得外焦里嫩的,老老实实的被押了回去。
回到黄公馆,杜月笙直奔后院向林桂生禀报,脸上没有欣喜若狂,更没有骄矜得意,只是平静的汇报工作:“报告老板娘,货追回来了,人也抓回来了,在客厅里,等您发落呢。”就跟他只是出去打了瓶酱油回来一样。
当晚林桂生对黄金荣细细讲了这个事情,少不了把杜月笙狠狠夸奖一顿,从此黄金荣也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过了没多久,夫妇二人一商量,决定找个赌场让杜月笙去看场子,历练一番——组织上培养一个头目,不容易啊。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19 20:31:28 +0800 CST  
一.2.03.

不久,林桂生找杜月笙谈话,开门见山。
“月笙,巡捕房隔壁的公兴记赌台,你知道吧?”
“知道的。”这公兴记是法租界大名鼎鼎的三大赌场之一,一生嗜赌的杜月笙虽然在这一时期为了搏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强迫自己戒了赌,但这是心目中的圣地,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他不明白老板娘的用意,没敢多说话。
“你去找他们老板,就说我说的,你去帮他们忙,吃一份俸禄。”林桂生闲聊般的两句话,顿时让杜月笙心花怒放,他知道自己的运气来了,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待到心绪稍稍平静,杜月笙略微整理了下衣装,兴冲冲来到公兴记,求见老板。在大厅里等了一小会儿,老板走了出来,杜月笙忙上前说明来意,不料老板慢条斯理的来了一句:“是桂生姐让你来的?小伙子,你可知道什么叫空口无凭?”
杜月笙愣了愣,然后两眼直视老板,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随即右脚踏上一条凳子,然后匕首对着大腿刺下,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老板还算镇定,忙叫手下拿棉花纱布来包扎,然后让他们扶着杜月笙去诊所治疗,嘴里只说“这位好汉,先把伤治了,其它的都好说,明天我请客。”整个过程,杜月笙一言不发,平静得像一个阿凡达。

老板不敢怠慢,亲自跑到黄公馆,找桂生姐核实真伪,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不在话下,最后桂生姐交待:“明天我带着他来上任,凭证自己送上门。”
老板哪里敢附和,只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说:“老正娘娘,”林桂生作为上海滩著名的“白相人嫂嫂”,江湖人称“老正娘娘”,自然这是尊称。“天地良心啊天地良心,今天绝对是误会,是天大的误会。”见桂生姐毫无反应,老板连忙表态:“我都想好了,给这位小爷吃一份长生俸禄,按最高工资标准,每月30大洋。”又是承诺铁饭碗,又是保证最高工资标准,桂生姐总算开了口:“好吧,那就这样。不过明天我还是要带着他来,你别担心,不找你的麻烦。”
林桂生上门,怎么可能没有麻烦?第二天她带着杜月笙直接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吩咐就在这里开一桌麻将,老板和账房陪打,一、二、四十的大小,算得上豪赌。杜月笙昨天伤得不算太重,一看要赌博更是精神大振,想想自己以前玩麻将,一、二、四块的都只打过一次,这次居然打这么大的,兴奋之下,那点伤痛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知来者不善,老板和账房哪里敢赢桂生姐的钱?这圈麻将没打多久,桂生姐看看自己和杜月笙加一块赢了有2000块钱了,这才微笑着跟老板说了几句暖人心的话,然后站起来说:“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月笙先随我回去,等几天伤养好了再过来正式上班。”
回到黄公馆,桂生姐把2000块钱递给杜月笙,让他拿去养伤。杜月笙说伤已经好了,不需要钱。桂生姐执意要给他,他就执意不要,把桂生姐搞毛了,下了命令:“我让你拿着你就给我拿着!我的话,你敢不听?”
杜月笙不敢不听,只好收下了钱。这笔他从未见过只是梦见过的巨款,足够买一套大房子再开家像样的店,更足以支持他狂赌很长一段时间,杜月笙将会如何花呢?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桂生姐,这也是她把钱交给他的目的,她想看看这位心腹爱将到底有多大的手笔和格局,这将决定这个年轻人日后在黄公馆的发展。

杜月笙揣着巨款回到宿舍,先就给了马祥生100元,并一再说是为了感谢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关照。马祥生心里清楚,此时的杜月笙,在黄公馆里,至少已经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根本不再需要他的关照。所以除了说受之有愧,就剩下心中无限的感激,对杜月笙自然是心悦诚服。
第二天杜月笙跟桂生姐请个假,只说去十六铺看看老朋友。桂生姐也不多问,一口应允,只是暗中派了个人悄悄跟着他,看他到底会干些什么。
此时的杜月笙,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去嫖去赌,心里想的全是十六铺的难兄难弟。他首先找到的是还在潘源盛水果行打工的袁珊宝和王国生,这两个曾经在他病得快要死去时当掉衣服救了他命的患难之交,三个人一起去他们最钟爱的德兴馆吃糟钵头和草头圈子。杜月笙强行送给他们每人200元,并再次重申“苟富贵勿相忘”。后来王国生一直安安分分做生意,当然杜月笙没少帮他忙,最终把他调到了杜公馆管账;袁珊宝则更是跟着杜月笙混成了上海滩头说得起话的人物,这是后话。
紧接着杜月笙又找到了师父陈世昌以及黄振亿,简单汇报了自己在黄公馆的工作和生活,然后每人送上500大洋以谢师恩。两个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小伙子有出息,也都说自己眼光好,没看错人。
告别师父后,杜月笙就一个人在街头晃荡,内心充满衣锦还乡的欣慰和喜悦。在街上,时不时就能碰见一两个当初的朋友兄弟,他一概十块、二十的送上,他知道这笔钱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很多,却早就忘了自己身上已经没剩什么了。
眼看快要天黑,杜月笙又回到德兴馆,他早托人约了张啸林晚上在这里吃饭叙旧。坐不多久,那个小兄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月笙哥,不好了,大帅被抓起来了。”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0 13:16:01 +0800 CST  
感谢聪明的爱吃鱼的猫、花篮的南泥湾、为月神而来009、老子不高兴、王公景略、auhbo、女子支力、图里努斯、夏之末尾,感谢大家的关注!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0 13:19:02 +0800 CST  
作者:老子不高兴 回复日期:2010-10-20 00:59:37

楼主不要介意,我说的那本书我也没当信史看的,小杜城南七尺天,想来楼主也是好义之人

此帖发自掌中天涯:wap.tianya.cn
作者:老子不高兴 回复日期:2010-10-20 01:29:22

黄金荣那段,绑架姚主教的应为张宗昌在直皖战争兵败后被解散的兵匪,说部队恐怕容易混淆,山东临城民国时有个火车大劫案,我在某本黄金荣传中看到说就是黄金荣在此案中救的姚主教,但很奇怪专门看火车大劫案的资料又没有关于黄金荣的只言片语,真是庸书害人

——————————————————————————————————
兄所说的临城火车大劫案,在当年可说是惊天动地,孙氏土匪劫了几十个老外,其中有法国人,但似乎不是姚主教。只是黄金荣确实前往营救,且不辱使命,这个在后面会有交代。
我所同样困惑的是,之前的姚主教,以及之后的火车大案,都发生在临城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还都跟黄金荣有关系,这也太巧了点吧?
所以也怀疑其实二者是一件事,被传说成了两件而已。可惜一时无从考证,就暂且先这样写吧,等日后再说。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0 13:29:38 +0800 CST  
一.2.04.

张啸林确实是被抓了。不过与其说他被抓,不如说他被绑架了。
话说张啸林得知杜月笙进了黄公馆,内心羡慕不已。自知投靠无门,觉得还是男儿当自强,先靠自己的一双手打出一片天地来再说。
有这样的心理,干起事来就更加无所顾忌,凭着过人的臂力和基本的武术功底,张啸林敢打敢拼,渐渐的张大帅这三个字,在十六铺一带越发响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新开河码头建成,各地商船多了个停船卸货的地方。由于是新建的码头,各种基础设施设备自然要好一些,所以新开河码头一开业,真正做到了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自然而然的,贼也就惦记上了。这些贼,包括十六铺的各路江湖好汉,其中呼声最高的,首推张啸林。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此话一点不假,不过最可怕的还不是贼,是官。虽说当时的上海滩官匪一家,不过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一旦分赃不均,立即就会翻脸。
平心而论,这一次首先是官做得不对,想搞垄断吃独食。江湖好汉们当然不答应,不过他们效率也实在太低了点,从八方会谈到七方会谈,再到六方会谈,一轮一轮慢条斯理的谈着,稽查队的官老爷们不干了——这么耗下去,再水灵的姑娘也非得被耗成老太太不可。
于是官吏们宣布,向新开码头和商船征收稽查税,不用说这个税很高,换取的是官方提供的安全保障。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各个帮派都不干了,当即搁置分歧,组成统一战线,公推张啸林领着大家干。
张啸林使的是釜底抽薪之计,首先是要求各个码头统一降低保护费,再利用自己和各船商长久以来的关系,劝说他们离开新开码头,到其它码头停船卸货。这一招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新开码头瞬间变成了“空港”。
张啸林在各帮派间威信陡增,稽征官吏们则恨死了这个带头大哥,扬言要找他算账。

就在杜月笙十六铺感恩之行的这天,张啸林正在南码头商谈业务,结果撞上了十几个稽征人员,其中有人认识张啸林,登时一呼百应,一群人把他围起来一通暴打,然后捆绑起来带回了稽查局,看起来凶多吉少。
杜月笙听说此事,马上叫袁珊宝去招呼弟兄们到南码头集合。很快袁珊宝招来了二十多人,大家商议后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等傍晚下班的时候,硬闯稽查局,救出张啸林。杜月笙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只负责指挥,具体行动由袁珊宝带队。
于是这帮人就分散成三三两两的,闲逛到稽查局附近。看到已经下班,袁珊宝假装码头上的人以报案为借口跑了进去,只说自家老板的船上有一箱货物被抢了,求官老爷做主,自然被轰了出来。但就这几分钟,他已经摸清了里面的情况,一共只剩六名稽查人员,张啸林则被五花大绑在角落里,身上还被绑上了两块大石头,显然这帮人打算把他沉到黄浦江里去。
杜月笙心中有数,又等了一袋烟的功夫,听到里面有动静了,当即一声令下,二十多人鱼贯冲了进去,只两三分钟就解决了战斗。
杜月笙把张啸林送回家,看看天色已晚,安慰了几句,约好改天再见,再嘱咐袁珊宝们好生照顾大帅,便匆匆赶回黄公馆去了。

在黄公馆休养了两天,杜月笙便赶往公兴记赌台上班。他本是一个嗜赌如命的超级赌徒,自然真心热爱赌场里的一切,只是他也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便时常告诫自己,要经得起诱惑,好好工作才能赢得更好的机会。所以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干得认真而投入。
赌场本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流连其中的,既有达官贵人、富豪大亨,也少不了地痞流氓乃至亡命之徒,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各种非常事件常常不期而至。杜月笙有这个本事,把秩序维护得井然有序,很快就赢得了上上下下的交口称赞,成为老板片刻不可缺少的心腹大将。
辛亥革命前不久的一天晚上,赌场里灯火辉煌,高朋满座,一派欣欣向荣的和谐光景。突然,门外走进了几个大汉,神色凛然,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类。再看他们手上,个个拿着一个香烟罐,赌场老板顿时脸色大变——那是一个革命党人热衷于暗杀的年代,香烟罐炸弹是较为流行的一种武器。
杜月笙快步赶了过来,他并不惊慌,冷冷的打量了对方一阵,突然笑了:“各位好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里面喝杯茶。”
老板胆怯不敢进去,会客室里,杜月笙单独跟几个大汉交谈了一阵后,走了出来。
“他们是武汉来的革命党,急着要回去,路费没了,想来这里借点钱。”杜月笙一五一十的向老板汇报。
果然是革命党!那几年,黄兴领导的广州黄花岗起义、汪精卫远赴北京行刺满清摄政王,以及陈其美等在上海不断的暗杀当权高官,给革命党人挣足了“不怕死,不要命,敢作敢为”的名声,老板心知这些人得罪不起,忙问杜月笙:“要多少?”
“八百。他们说交个朋友。”
“赶紧给他们。”老板想都没想。
把几位革命党送走之后,老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杜月笙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老板哪里想得到,这一场虚惊,根本就是杜月笙一手导演的双簧。
原来这几个人是武汉革命党内一个秘密组织“汉声”的成员,路经上海赶回武汉,被清兵发现追捕,好不容易逃到租界,躲是躲过去了,行李经费包括路费却全部丢失,无计可施之时,其中一人忽然想起,上次他和其他同志在上海遇险时,有一个小兄弟帮过他们很大的忙,那小兄弟很热心,也很有本事,不妨再去找找他。
他们找的人自然就是杜月笙。找是找到了,可是说需要800元巨款,杜月笙也感到一筹莫展。但他天生不爱拒绝人,比如从这时起一直到老,他经常会说的一句话,“被人利用没什么。如果都没有人愿意利用你,那做人也太没有味道了。”所以,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终于设计出了上面那一出好戏。
这戏演得实在太好,以致于完全骗过了老板。经此一事,他反而对杜月笙是更加器重了。

这段时间,杜月笙还结识了两个革命党人杨虎和王柏龄,他们日后将成为国民党高官,412中杜月笙和他们二位有过紧密合作,其实更早些时候,杜月笙就帮过王柏龄一个大忙。
话说1911年武昌起义后不到一个月,光复会领袖陶成章、李燮和与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领袖陈其美(又叫陈英士)联手发动起义,一夜之间光复了上海。这个事儿上,论功劳,应该是李燮和居首,但最后却是出身于青帮大字辈的陈其美当了沪军都督,杨虎和王柏龄此时就都在他的手下。因为生活作风的关系,上海小报送给了陈都督一个亲切的称呼——“风流都督”,另外,还有个不太亲切的称呼——“杨梅都督”。
虽然热爱妓院且挥金如土,不过如果讲历史的话,陈其美绝对是中国近代史上绕不过去的一个人物。他是蒋介石的拜把大哥和革命引路人,后来陈立夫陈果夫兄弟能受到蒋介石的大力提携,身居国民党高位自成一系,就完全是因为陈其美这个亲叔叔的余荫。
所以说,陈其美是个很牛的人。他最牛的一件事,我个人认为是件很八卦的事儿,很可惜这事儿没做成。
话说陈其美当上沪军都督后不久,革命党人打跑了满清的江南提督、辫帅张勋,一举光复了南京。
张勋跑得有点急,没来得及带上最宠爱的姨太太小毛子,以至于小毛子被革命军给抓了起来。小毛子是当时举国闻名的顶级美女,所以她之被抓是一条爆炸性的社会新闻,上海的小报一阵暴炒,风流都督陈其美就知道了。
陈都督当即要求南京方面把小毛子送到大上海去展览,门票四毛一张,借此给革命军筹款,还可狠狠打击满清爪牙的气焰。南京的革命军首领徐绍祯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打个哈哈:“英士兄又来和我开玩笑了哈哈哈。”徐绍祯后来把小毛子还给了张勋,张勋感恩图报,送了革命军14辆机车和80辆客车。
陈其美是真缺钱,没卖成门票,只好管陶成章要钱。那会儿陶成章掌握着一些南洋华侨的捐款,希望专款专用,便一口回绝:“我的钱要给浙江同志用,不能供你嫖妓之用。”当然并不是因为没要到钱,而是两人在革命理念上分歧太大,陈其美后来竟然暗杀了陶成章,派去的杀手,据说就是蒋介石。

杀掉陶成章后不久,宋教仁也死于暗杀,国民党随即开始准备二次革命,讨伐袁世凯。江浙上海方面,有一个巨大的障碍,是镇守在扬州、镇江一带的徐宝山,拥兵2万,势力极大,并且抢走了国民党从上海运往安徽、江西的军火,公开与革命为敌,于是陈其美决定,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敌强我弱,故选定的方法还是轻车熟路的暗杀。
王柏龄这会儿混得不太好,便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然而要暗杀徐宝山,谈何容易?

徐宝山,江湖人称徐老虎,因贩卖私盐而成为盐枭,后被清廷招安,辛亥革命爆发后参加革命,但始终没加入革命党,和袁世凯的北洋系更近一些。
徐宝山也是青帮中人,大字辈,而且是开过山门的大字辈,算是大字辈中的老大。后来在上海滩德高望重、连黄金荣、杜月笙都得礼让三分的张仁奎也是大字辈,就是这个徐老虎的部下。
徐老虎干过一件极为缺德的事情,归降清廷后出卖并杀害了两个同门师兄弟,因此被逐出青帮,只是因为他势力太大,帮里拿他也没别的办法。
徐老虎知道自己树敌太多,最近又得罪了国民党,不敢大意,防范相当严密。而且他本身武功高强,身边的卫队也个个身手了得,行刺这条路,确实很难走通。
那段时间王柏龄经常去公兴记赌博以排遣烦恼,和杜月笙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渐渐的两人成了好朋友,久而久之杜月笙就知道了他的苦闷,开始积极帮他想办法,并通知了袁珊宝等十六铺的兄弟,凡是跟扬州徐老虎有关的事情,都要帮着留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然多少也是凑巧,事情终于有了头绪。原来这个徐老虎酷爱古玩,尤其是瓷器。某一天他想买一个“美人霁”花瓶,派了两个相熟的古董商携巨款到上海购买,两人在上海一商人处找到了好货,只是对方要价太高,超出了授权上限,只好写信向徐老虎请示。信是交给旅店的茶房帮着寄出的,不料茶房寄出之前旅店失窃,信也被小偷顺手偷走了。
小偷是袁珊宝的小兄弟,袁珊宝无意间看到这封信,赶紧交给杜月笙,杜月笙再拿着信和王柏龄商量,就有了计较。
王柏龄找了个炸弹专家,在一个精美的木匣内安装了一颗炸弹,算是古董,派人送往扬州徐老虎处,随身携带请人模仿古董商的笔迹写的一封信,说明“美人霁”已买到,因有事耽搁,特派某某送回。
1913年5月23日晚,送宝人来到徐老虎官邸,主人已睡,门房签收下宝贝。第二天一早,徐老虎兴致勃勃的打开木匣,随着一声巨响,当场殒命。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0 14:03:44 +0800 CST  
作者:少爷和烟 回复日期:2010-10-20 13:29:25

杜月笙没有拿刀刺大腿,那是光棍的做法,黄公馆的人能在赌场流血?那不是杜月笙塌黄金荣的面子?楼主这一段明显是网上搬的,吃俸禄是让赌场给杜月笙挂个号领工资的,而不是杜去看场子,类似上海滩的铁逼金秀

————————————————————————————————————
谢谢您的关注和指正
关于杜月笙在赌场的表现,确实有不同的说法,我选取的这种,是我个人认为比较符合他性格的一种,希望不至于太谬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0 14:11:34 +0800 CST  
一.2.05.

大家,千万不要以为杜月笙早年就投奔了革命,其实,那会儿他和杨虎、王柏龄、“汉声”等革命党人交往,更多的是因为他觉得他们看得起他,而他也喜欢对方。而之所以愿意出手帮助他们,更多的也是出于江湖义气和道义。
事实上,这个时期,杜月笙绝大部分的精力,还是放在了赌场上面。那会儿没有“赌场500强”之类的排名,但争强好胜的性格以及出人头地的欲望,给了杜月笙力争上游的无限动力。
这一切桂生姐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这时就已经感觉到这个小子将来会是黄金荣的衣钵传人,想不到的只是杜月笙不仅将快速崛起,更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
人才难得,为了自己和黄老板晚年的幸福,桂生姐想要好好笼络住这个年轻人。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帮他娶个老婆。众所周知,在丈母娘经济肆虐的大背景下,现在娶老婆最重要的一点甚至都不是两情相悦,而是要有套房子。那会儿没这么赤裸裸,不过既然是要笼络人才,还是应该给个好点的条件,房子自然必不可少。这个需要跟黄金荣商量。
林桂生的说辞很有说服力:三年多兢兢业业的表现,足以证明杜月笙的忠心和能力;上次拿着2000元巨款,不赌不嫖不买房不置业,通通花在了师父和朋友身上,足以证明他是个讲义气、知恩图报的场面人;近两年在赌场出色的工作表现,更是历练出了他的领袖才能。毫无疑问,此子将来必有大的前途。
黄金荣连连称是,说我也很看好他,只是结婚这等事情,还是你出面跟他去商量更恰当。房子不是问题,反正你办事我放心。

林桂生和杜月笙这一次的谈话是家庭式的,她说月笙你也不小了,至今还光棍一条,我和黄老板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在眼里着急啊!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呢今天想给你做个媒,你看好不好?
杜月笙倒是真的一直拿桂生姐当亲人,听这一说,哪里有不好?再听说黄老板已经在同孚里给他准备好了一套房子,并将亲自出面保媒,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林桂生介绍的是苏州的一个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沈月英,多少有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沈月英是个普通人,良家妇女,各个方面条件都一般,包括长相。好在杜月笙久经风月场所的浮华之后,现在只想有个家,高高兴兴就把事情办了。

现在,杜月笙一家住在同孚里黄公馆旁边不远的一套两层楼的弄堂房子里,有了管家,还有个佣人,夫妻俩过着恩恩爱爱的生活,只是,30元的月薪就显得稍微不那么富裕。他想让沈月英生活得更好一些,他还想报答黄老板夫妇的恩情……他知道,不能太沉溺于眼下的小幸福,暗暗告诉自己:我要飞得更高!
经济方面,林桂生早替他考虑好了,跟公兴记老板打了个招呼,升杜月笙为先生(类似于赌场的安全总监)。老板早有此意,之前只是碍着原来的先生是黄金荣亲自介绍来的,不敢动,现在当然求之不得。
当了总监,薪水高了许多,但同时也意味着责任重大了更多。这个位置,首先要应付法租界的衙门,这是杜月笙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好在这一切有黄金荣罩着,倒也容易上手。除此之外,又要管理赌场里的所有保镖打手,又要摆平地界上三教九流的人物,以达到和气生财的最高境界,责任委实重大。
当时整个上海滩所有赌场的头号隐患,无一例外是“剥猪猡”。所谓“剥猪猡”,就是抢劫赌客。歹徒通常埋伏在赌场门口不远处,等半夜时分有钱的大老板从赌场里出来,走不几步就被一闷棍打晕过去,醒来时早已被洗劫一空。此风一开,无疑对赌场的生意影响极大,尤其是大客户不敢登门,那还了得?
公兴记由于就开在法租界巡捕房附近,以往敢打他主意的人还少,近来可能因为经济不景气,干这行的人越来越多,歹徒们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大名鼎鼎的公兴记门口,“剥猪猡”的故事开始时有发生。

杜月笙新官上任,于公于私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愧大家都夸他脑筋灵光,苦思冥想之下,还真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之计。这是剑走偏锋的一招,经他一再劝说,老板勉强同意他去试一试。
杜月笙之前那些年没有白混,通过袁珊宝等小兄弟,摸清了法租界“剥猪猡”圈子里几个帮派的底细,令他欣喜的是,以前在十六铺一起打过架,一起嫖过娼的顾嘉棠,如今已经混成了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就更好办了。杜月笙跑到十六铺,找到顾嘉棠,拉着他就去了德兴馆,一边吃糟钵头,一边海阔天空的感慨前尘往事。
顾嘉棠,原名顾泉根,因为最早在上海首富、犹太人哈同的哈同花园(也就是闻名遐迩的“爱俪园”)里当花匠,对花木园艺颇为有心得,故一般人都叫他“花园阿根”。他比杜月笙大几岁,练得一身好拳脚,当年他初出道的时候,杜月笙正落魄得在妓院里打杂兼拉皮条,顾嘉棠是那家妓院的常客,两人因此认识,慢慢的成了朋友。后来杜月笙混码头,还请顾嘉棠帮他打过两次架,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过总的来说,顾嘉棠的主业是“剥猪猡”,两个人的事业始终没什么重叠的地方,在为生活打拼的艰辛中,哥俩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多年不见,要说的话自然很多,终于杜月笙还是把话拉了回来,说明来意,请顾嘉棠帮忙,把他们圈子里的几个大哥约出来吃个饭,并且率直相告:“我想花钱消灾。”

第二天大家就坐在了一起。顾嘉棠做完介绍,彼此客气一番后,杜月笙开门见山:“兄弟刚刚接手公兴记赌台,近来风头有点怪,兄弟想请各位高抬贵手。”见大家都只盯着自己没有答话,他接着说,“光棍不挡人财路。各位都是吃这碗饭的,我不能砸别人的饭碗。所以我想,从今天起,公兴记每月拿出盈利的一成,算是弟兄们的分红。条件只有一个,各位都是胳膊上跑马的人,我只要一句承诺:公兴记的客人,永不再被剥猪猡。”
这是真正的不劳而获。本以为是鸿门宴,哪成想竟是入股大会,想想公兴记一个月的盈利,哪怕只是其中一成,已经足以在他们的GDP中占有足够的比重,真是太令人兴奋了!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大家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嘉棠发话了:“月笙兄做事绝对光棍,弟兄们尽管放心。”
杜月笙紧接着承诺:“公兴记每月的盈利是多少,在我们弟兄之间,我可以保证让它透明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有顾嘉棠顾大哥在一旁担保,那还能有什么说的?大家就只剩下一句话了。
“月笙哥,一切听您做主!”
杜月笙做事极其漂亮,当时就招呼手下把事先封好的大洋拿了进来。“这些算是预付款,给弟兄们做生活补贴,从月底开始再正式按例抽成。”紧接着杜月笙话锋一转,“不过,也请各位务必管好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否则,别怪杜某人翻脸不认人。”
“月笙哥言重了,你的面子,我们不能不给。”其中一个大哥微笑着回应。
顾嘉棠站起身,一脸的严肃:“各位,这不是面子的问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上的道理,我想不需要多说。”
杜月笙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来,大家干了这杯酒!”
就从这天晚上开始,公兴记门口附近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剥猪猡的事情。没几天,“到公兴记玩绝对安全”这句话就开始在整个上海滩的赌客中传颂,一时间,视安全为生命的赌客蜂拥而至,就连英租界和华界的赌客,都有不少慕名前来,公兴记的生意,好得就像现在的海底捞火锅店,去晚了得排队,还得有耐心。
面对来自各方的赞誉,杜月笙表现得像围棋大师李昌镐一样低调,他深知艺无止境。确实,面前还有另一大难关等待他去攻克。

这是和“剥猪猡”并称为“两大无解之谜”的难题,学名叫“大闸蟹”,同样困扰法租界各赌场已久。
“大闸蟹”是个象形词,就是把抓进巡捕房的赌徒们用绳子绑成一串,押到马路上去游街示众。这个画面,极像上海人最爱吃的阳澄湖大闸蟹,故得名。
法租界那些洋人,从上到下定期都会按例从各赌场分好处,但为了应付舆论,这帮人还时不时要做样子抓赌,这种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无耻行径,就连“剥猪猡”的匪徒都嗤之以鼻,偏偏当权的法国人乐此不疲,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能是公兴记生意太火爆,最近当局抓赌抓得很凶,三天两头就来抓一次,抓完了就罚款,罚完了就游街,一条龙服务。咱们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能到公兴记这样的大赌场玩钱的人,大部分应该都有点身家,甚至不乏大款大亨、社会名流。这些人,你罚点款也还罢了,但游街示众,你让他们的一把老脸往哪儿搁?你让他们情何以堪呢?
不用想,刚刚红火起来不久的公兴记,生意一下子就淡了下去,就好像当年非典时期北京的餐馆,门可罗雀,其情可感。
当然其它的赌场也都未能幸免。由于杜月笙在赌场圈子里已经有了“智多星”的美名,大家便纷纷问计于他。
杜月笙最喜欢干的就是为别人排忧解难,他觉得这样很有面子。而且这次还有自家赌场的利益在里面,那就更加责无旁贷。问题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两全之策,最后逼急了,终于让他琢磨出了个舍卒保车之计。

当时上海的赌场有一个行业标准,就是一日两场,即日场和夜场,通常日场客人少,夜场客人多。杜月笙的想法很简单,运动黄金荣,和巡捕房沟通好,只抓日场,不抓夜场,损失就能减小到最低。同时,作为一个爱面子的人,他还考虑到了被抓赌客的面子,计划雇些瘪三专门来顶替他们游街。
方案定好,立即去找黄金荣和桂生姐商量。法租界的赌场,一大半都是黄金荣罩着,生意冷清,他其实比谁都着急。听闻此计,不由得大喜,当即和林桂生分头去活动疏通,没几天就大功告成。赌场生意重新红火,黄老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耳边不断传来赌场圈子里对杜月笙的高度评价,黄金荣忍不住夸奖林桂生:“伯乐,你真是伯乐啊!”
在黄公馆内部,原先对杜月笙上升太快颇有微词的元老们,也渐渐开始心悦诚服,尤其是负责掌管法租界另两大赌场的顾掌生和管宝全,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口一个“月笙哥”叫得他心旷神怡,杜月笙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春天快来了。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1 13:07:04 +0800 CST  
谢谢新世界之光明、馒头包子饺子、l3111、zcb99125、ID已被隐藏、轩源市民、zhouchaohui1983、什么小不点、刀剑从中笑、ph2046、佛乐在地狱、jinzhiyang、xxxmmm、笨笨的我最爱、dd87qwe、单边主义、478851665、九段斯基、泉韵星魂、悖论、缪人凤、倚天屠
谢谢大家的关注!!!
楼主 小杜城南  发布于 2010-10-21 13:14:19 +0800 CST  

楼主:小杜城南

字数:70792

发表时间:2010-10-17 05:0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13 22:55:48 +0800 CST

评论数:448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