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五次战役亲历记（3）

4月22日19时，我军开始炮火准备，第一梯队两个师冒着敌人的炮火，连续奋战，分别攻占结化洞和500高地，于拂晓前进至草墓和422．3高地，击溃土耳其旅。
但由于部队遭敌密集火力阻滞，加之与敌初次交火，行动不够迅速，又不注意组织迂迴，故未能及时断敌后路。
残敌在其航空兵的掩护下，丢弃重装备，向杜岩洞、粟阳方向溃逃。同时涟川地区之美3师亦向哨城里撤退。
我所在的104团是35师的第二梯队，拂晓前我团部(司、政、后)人员占领土耳其旅炮兵阵地，除获得不少的轻武器、弹药之外，我们首次享受到他们的战利品如罐头、饼干、花生酱、果子酱和香烟等等。
废弃的阵地上还有从没见过的包装好的酒精瓶和各色各样的塑料等物品。
在极度饥饿的情景下，我们饱餐了一顿。不到个把小时，野战部队又接到继续追歼敌人的任务，为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军令34师和我们35师于当晚渡过汉江川，分别向桂岩洞、粟阳方向追击。
由于我军在追击中既无航空兵掩护，又无防空力量，加之配合的炮兵为敌机所阻，又加之某些指挥员不注意组织火力，其结果形成了基本上是单一步兵对拥有现代化装备和空中炮火掩护的敌人，因而前进极为缓慢，当晚仅有少数先头部队过了汉江。
为了战役的胜利，部队不顾一切向南猛进。我们35师进至穿石里地区，34师进至严洞以南地区，歼敌百把人，继续南进，于4月25日3时突破了大田里以北美3师防守的三八线。
此时，团指挥所有令，叫何林队长带3名队员（其中有我）火速赶到前线440高地，将7名伤员移交给本团担架队，及时追赶团指挥所。
我们二话没说，立即冒着不间断的敌炮火，跟在何队长的后面飞奔目标区。
途经100多米宽水深齐腰的小河，我们头顶背包，手牵手的淌了过去。
距离不远就是我团攻下来的高地，是茂密的松林地区，松树粗壮，杂树、野藤盘根交错，行走十分困难。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了7名伤员。他们之间距离分散，我们好不容易将他们集中在一个较隐蔽又便于下山的凹地。
他们有两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将身上不多的炒面，掺些雪水搅拌给他们吃。
因深山夜间非常寒冷，我们和他们围抱在一起取暖。煎熬到下半夜时，喜见本团担架队同志上山。
我们和他们一道将伤员扶上担架，迅速下山上了公路。队长与担架队有关负责人告别，立即带我们乘天未亮追寻团指挥所。
因饥饿乏力，我们艰难的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在一座山凹处找到了团政治处领导。
他们见到我们非常的欣慰，一再说辛苦了！并一再要我们抓紧时间休息。我们听后，非常感动。
4月25日上午，粟阳之敌——土耳其旅在飞机掩护下，朝永平方向溃退。哨城里之美3师乘汽车向东豆川里方向撤退。
兵团首长命令我12军直插东豆川里以东地区进行攻击，协同第15军歼灭美3师；34师插进东豆川里东南地区堵敌南逃；31师迅速自涟川南下展开，伺机投入战斗；
又令敌后侦察支队迅速破坏抱川至议政府间重要桥梁，断敌后路。
但敌人依仗其空中优势和较强的机动力，出动大量机群掩护其主力于白天乘车南逃。
我军缺乏火力支援，徒步行军，负荷沉重，翻山越岭，前进迟缓。敌后侦察支队虽以果断机敏动作将清潭川之水泥桥炸断，阻滞逃敌之车数小时，但敌迅速用制式器材架设了轻便桥梁，继续乘车南逃。
待我主力进至旺方里、云元里、射亭里、广岩里地区时，敌已退至议政府地区。
军首长见第19兵团和第15军已向议政府地区推进，正面已无战机，判断抱川地区之美25师和土耳其旅残部尚不可能撤退完毕，遂决心向抱川西南地区出击，截断抱（川）议（政府）公路，寻机歼敌。
令我35师攻击松隅里、国师峰地区，34师攻击二东桥里地区，31师进至云云里、旺方里待机。
当命令下达后，又接兵团26日12时电令：“原地停止，补充粮弹，准备再战。”
由于通讯联系不畅，34师101团、106团和35师104团已按军原计划向抱川西南地区开进，于4月27日3时进至竹叶山地区，106团有两个营分别位于竹叶山以西之343．5和304高地。
由于夜间不便观察，直至27日天明后，106团始发现竹叶山以南寺谷至松岘间有敌汽车100多辆装载步兵准备南撤。
该团一面向上级报告情况，一面部署攻击。但部署尚未就绪，敌即以约一个营的兵力，在几个炮兵营的火力掩护下向我343．5和304高地猛烈攻击，同时出动飞机40余架向我疯狂轰炸扫射，掩护其主力撤退。
当时106团已经连续四昼夜作战，并断粮两天，极为疲劳。在既无工事依托又无火力支援的情况下，他们不顾一切，与敌英勇战斗，弹药打光了，就用石头砸，直至与敌人白刃格斗。
经两小时苦战，伤亡逐渐增多，被迫放弃304高地。军接106团报告后，即令军主力在白天迅速南赶，但到达时敌已乘车南逃。
我35师立即展开追击，于4月29日进抵汉江北岸之南上里、思陵里、粟不里、独井里地区。
敌在我连续突击下，全线撤退，于4月28日退守汉城、北汉江和昭阳以南地区，美8师、美1师亦迅速西调，加强汉城防御，并在汉城周围组成密集火力网，企图给我军大量杀伤。
联司首长鉴于在汉江以北歼敌机会已失，遂决定于4月29日结束第一阶段作战。
在第一阶段作战中，105团团长吴彦生和106团团长宋宗魁同志光荣牺牲。
第一阶段作战，我们前线政工队（14人）主要担负战斗中向本团卫生队、担架队和师野战医院转移伤员工作。
由于敌逃我追，每晚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交接任务后，赶回团指挥所。每晚必经几里敌炮火封锁线，对此我们也习以为常。实战对我们锻炼价值非常大，因此，人也成熟多了。

94、第五次战役亲历记（4）

四
从1951年5月1日起，我军在抱川东北地区进行了10天休整。记得5月4日晚，队长带全队队员去兵站领口粮（即炒面），待下半夜我们返回时，为之一惊——我们自己挖的临时“猫儿洞”（个人掩护及睡觉地方）已被敌机夷为平地，幸免一难。
5月2日，军召开党委扩大会议，初步总结了第一阶段作战的经验教训。5月8日，按兵团转志司电令：12军在第二阶段作战中，归第9兵团指挥。
联司首长决心在第二阶段作战中大量歼灭南朝鲜军。以第9兵团（欠26军）并指挥我12军和朝鲜人民军集团在东线实施主要突击，首先歼灭南朝鲜军4个师，尔后视情况再歼灭南朝鲜军2个师。
在自隐里激战至5月20日黄昏，部队奉令撤出。31师101团政委藏克力、106团参谋长吴默同志在战斗中牺牲，31师后勤部科长葛增瑞同志在转移途中牺牲。
我35师攻加里山时，加强的三个炮兵营因敌飞机轰炸扫射受阻，只有一个营按时赶到，仓促占领发射阵地，射击20分钟弹药打光。
突击队在支援火力薄弱的情况下，毅然发起冲击。原以为加里山守敌仅为少数南朝鲜军。
战斗发起后，始查明是美38团两个营防守，敌人在飞机支援下，依托有利地形进行顽抗，103团连攻三次未克。
直至5月17日3时，该团6连采取小兵群多路运动，向敌翼侧迂回，攀藤附葛，翻越峭壁，突然出现在敌侧后，攻占了高达1050米的加里山主峰。
该团主力亦攻占914高地，歼敌一部。我们104团亦攻占了加里山西南侧790高地。
5月17日晨，我师103团攻占大、小平川，歼法国军一部，继向扇坪攻击。
部队在白天冒着敌人的炮火连续冲杀多次，不顾伤亡，前仆后继、浴血奋战。
最后组织炊事员、通讯员上阵，经过反复苦战，终于当日午夜攻占扇坪，完成了切断洪杨公路的任务。
在战斗过程中，105团在白天冒着敌人火力增援，牺牲了好几位领导干部，遭受较大的损失。
我师经过英勇作战，连破敌阵但因缺乏火力支援，加之队形过于密集，增大了伤亡，攻占扇坪后，力量大为减弱。
我师不顾连续作战的伤亡和疲劳，继以103团控制366高地和泉寺里北侧无名高地，105团控制毛老谷及其以西高地，扼住了自隐里之敌美23团及法国营的退路，同时，34师主力亦进至自隐里西北之三巨里地区，造成歼敌有利态势。
军首长鉴于自隐里歼敌战机极好，但我35师经过连续突击后的力量大为削弱，仅34师两个团难以全歼敌人，现31师已不可能按时到达预定位置，曾建议9兵团首长留31师主力团歼美23团。
兵团复电：31师仍执行原任务，仅将100团留下。因兵团联络不通，命令未及时下达，100团南去。
军首长毅然以34师两个团发起攻击，于18日10时攻占自隐里北侧410．4高地和410．7高地。
敌出动了大量机群，肆意轰炸扫射，并以炮火向我猛烈袭击，掩护美23团及法国营乘车向南突围，当即遭到我35师迎头痛击。
105团战士梅永洪、103团班长张再云和他的战友们摆下地雷阵，并近距离用反坦克手雷和火箭筒将敌先头坦克击毁五辆，堵塞了敌人车队的逃路。
路边预伏部队立即向敌车队展开猛烈攻击。敌人顿时慌乱，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我104团抓紧良机展开火线喊话，敌50余人向我缴械。
战斗至16时结束，共歼敌美23团2、3营，法国营各一部。俘敌副团长以下200余人，击毁和缴获坦克、汽车共251辆。惜兵力不足，未形成四面包围歼敌，余敌在航空兵掩护下，乘隙向东南突围逃跑，军即令我35师追歼逃敌。
兄弟34师主力在自隐里东南地区搜捕残敌扩大战果。我们104团司、政、后机关人员尾随前线指挥所。
在完成各自任务的同时，我们“政工队员”随时冒着敌炮火封锁和敌机无目标的狂轰滥炸，不断的往返指挥所以及机关部门与前线部队之间，传递信息和送慰问品（代表团首长送去香烟、慰问信等以资鼓励），同时还照顾一些临时下来的轻伤员并与团卫生队、担架队联系，以便对他们及时医治。
一天下午大概三点多钟，从前线传来好消息，敌洪（川）杨（口）公路已被我军35师截断，加里山已被攻占，俘敌副团长以下200多人。
团长有令，叫团前线政工队派几个人将其中6名敌伤员当夜转交给师前线收容所。
得此任务和消息，全队沸腾起来了。自入朝以来，从没有这么高兴过。何林队长亲自带队（我是5人中的一员）向洪扬公路奔去。
接近现场(第一次见柏油公路，确是我们这些学生从来没有见过的公路，国内解放不久，也很少见)，只见被我们师截下来的敌运兵卡车几十辆，同时看到有两辆被志愿军打坏的坦克东倒西歪的躺在公路的两侧。
这是我们进行第五次战役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的战场上的辉煌胜利。不知咋的两眼泪水哗哗地往外流，真想大哭一场，兴奋极了。
当我们到达我团攻下的加里山西南侧790高地时，司令部参谋说：“团二营打下高地后，简单打扫了一下战场，就转移了，继续追击敌人。团俘虏的50名战俘已经移交转移，剩下6名伤员由你们负责处理。
大概下半夜两三点钟，师野战医院就会赶到，处理好后，速赶回团指挥所。”当何队长带我们与这些俘虏见面时，他们求生的心理就一目了然。
首先很快地从各自上衣口袋里拿出志愿军前线散发的“缴枪不杀”的俘虏政策传单给我们看。
出国前，我们在河北滦县整顿时，学习过简单的英语、朝语及有关俘虏政策。
何队长和我们用半通半不通的语气和手势同他们进行交流，由于他们本能的求生愿望，加之中国志愿军认真执行俘虏政策，彼此之间关系很快和谐。
他们都是不轻不重的伤员，我们很快地将他们的伤口重新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国内也学过一般自救方法）。他们眼前急需要的是吃，从他们手势比划中可以看出，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饿极了，故我们很快将指挥所留下的部分炒面送给他们。
他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我们也就地取雪来解渴。看得出来，他们对我们的行为非常满意，不断的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赏。
吃完后，我们轮流站岗，手上端的是指挥所从敌人手中缴来的美式卡宾枪，装有20发子弹。
我们将俘虏们集中在一个比较避风的小洞里，互相依偎取暖、睡觉，虽然天寒地冻，但太疲惫了，很快的也就睡着了。
我们4人未轮到站哨时就抱成一团，有睡意，但怎么也睡不着，就是眼睁睁地等着师野战医院担架队的到来。等到拂晓，终于将6名伤兵战俘交给了师野战医院负责同志。
何队长不愧为解放战争枪林弹雨中出来的老同志，他对我们说：“同志们，从前线已无粮打仗的情况分析，前方战况随时可能有变，我们赶快追赶团指挥所，否则会不堪设想。”
说实在的，此时我们4人又饥又饿，但不知哪里来的那股劲，以最快的速度终于找到了前线指挥所。
郭主任见我们回来非常惊喜：“你们活着回来就是福，抓紧时间休息，不汇报，赶快休息。”
第二天，部队仍在追击中，敌因摩托化步兵行动快，我军经连续奋战，人员极度疲劳。
在我军五昼夜突击时间里，美10军团、美3师、伪8师迅速北进，相互靠拢，建立了完整的纵深防御。
至此，敌已形成东西相接的完整防御体系。我军经连续作战，携带粮弹已尽，一时还不能补充。
联司首长遂决定于5月21日结束第二阶段作战，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宣告结束。

95、第五次战役亲历记（5）
当时，实战情况是，我十二军（35、34、31等三个步兵师）执行的是向敌纵深穿插分割任务，说的更明白点，就是钻进敌肚皮里配合友军，里应外合，尽快结束“五次战役”，取得战略上的主动权。
其实一开始我们35师（师长李德生）就勇猛顽强连续五昼夜不停地追歼敌人，打垮了土耳其旅，攻下了美军顽固的“加里山”（1050米）高地，切断美洪杨公路，摧毁残敌坦克四辆，缴获军车100多辆，打死打伤敌500多人，俘敌副团长以下200多名。
但我们也付出了很大代价。事后才知，美军在我军连续攻击下节节败退的同时，才得知志愿军打五次战役官兵只带七天的干粮这个重要的军事情报。
于是他们迅速利用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优势，在边打边撤的同时，重新调整兵力布置，很快形成对我军合围的态势。
当“联司”下面军级指挥员也意识到敌新的作战意图是对前沿执行反包围的阴谋时，特别是军师两级高级指挥员决策果断、行动快，命部队全线急速后撤。
当我们团首长得知“联司”宣告朝鲜“五次战役”全面结束这个信息时，营、连战斗部队和机关仍处在敌心脏里的位置时。
在这种被动局面下该如何撤退？情况万分危急。记得任宝俗团长、鲁之沫政委、参谋长马林、政治处主任郭绍堂等一班人果断决策，从实战出发，采取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以国内运动战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战法，亲自指挥、带领几个营从加里山高地附近出发，沿洪扬公路主攻侧翼后撤，化整为零，迅速撤退。遇敌就打，边打边撤，全力掩护团机关向金华、谷山方向转移。
事后才知道突围成功，但代价也很大。伤员无法撤出。一些被临时打散的班、排甚至个别连和个别战士，在大部队谷山休整四个月期间里都陆续一一归队。
这充分证明了连队是顽强的，他们都有一种不怕苦、不怕死的献身精神和高度的组织纪律性。
同时，团长、政委亲自指挥各营撤退时，还要掩护司（司令部）政（政治处）后（后勤处）机关和团直属警卫连、卫生队、前线政工队等单位随团战斗部队后撤，沿洪扬公路还必须通过几公里有敌密集炮火的封锁线，才能甩脱敌合围，到金华、谷山地休整。
记得当晚我们这些机关人员也从加里山高地（1050米）出发，有副政委、副参谋长带队，天还下着毛毛细雨，个个披着透湿的雨衣，穿着薄薄的棉衣（原棉衣棉裤因执行任务太笨重，不方便，故随战斗任务的不断发展，不自觉的将棉衣棉裤里的棉花掏掉），饥寒交迫，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曲折、高低不平的羊肠山道前行。
路又滑，加上是夜行军，故队伍里跌跤不断，的确非常艰辛。然而，又不断地听到前面传来的“不准掉队、掉队杀头”等生死口令。无奈咬紧牙关，快速行进，不敢掉队。
跑了一阵之后，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山凹处，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另一个小山脚下，看到了“军事柏油马路”和附近一片平地，前面传出口令，叫单位负责人跑步到团首长处，开个紧急会议，同时叫各单位原地暂时休息。
我们何队长十分机敏，反应非常快，立即传话“前线政工队”按原编组找个地方休息，不准走远。可我们组长陈义强同志更灵活，不知什么时候，在站立公路下面发现有一个“冬天干枯”的流水涵洞，叫我和组里小曹到下面去暖和暖和，临时避避风雨。
我们因为太累，不假思索地就下去了，立即放下背包，和衣躺下，不一会功夫就呼呼睡死了。
待外面领导开会回来，带着万分焦急的心情高喊各个单位人员时，在嘈杂声中我们完全没有听见。
因战事瞬息万变，各单位人员也一边喊、一边跑。然而，我们三人仍在熟睡打呼呢！
待第二天上午大概八、九点钟，当我们苏醒钻出涵洞，立足于空无一人的公路中间时，一轮红日当头照，天气非常晴好。
此刻，周围的山林、周边的环境一下子寂静得可怕，听不到枪声了，也听不到天一亮敌侦察机在头顶上盘旋嗡嗡叫的声音，更听不到远距离的火炮咚咚的出口声和爆炸声了。
证明“五次战役”确实结束了，双方暂时都休整了。可是我们怎么办？瞬间脑袋嗡嗡发涨……
离开了大部队，离开了集体和领导，敌情又不知道，一时有些困惑与恐慌。
正当我们不着边际遐想时，陈组长开口说有办法了。他说：朝昨夜间机关撤退的方向，于右侧公路上山，行小道迂迴追赶部队，若遇情况，集体灵活处置，最后结果如何，只好听天由命了！
三人很快统一思想，立马行动。那时我们年轻、好强，求生心切，尽管一天多没进一粒米，但当时不知那里冒出一股拼劲精神，翻山越岭毫无疲惫，不感觉饥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大部队，找到自己的领导。
在行进中没走多远，一只被战场流弹打死的野鸡拦在我们前进的路上，顿时把我们乐坏了，但又发愁如何烧熟？
正在焦急时，看见右侧山凹处有间独立小屋，走近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是南朝鲜地区）。
尽管语言不通，但比划比划想请他们帮忙，打一顿牙祭。两位老人虽然是南朝鲜人，但没有敌意，还是善良的。
老人点点头，笑笑，结果我们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餐。时间不允许我们怠慢，我们立即告别老人，踏上行程。
第二天天刚亮，又非常庆幸地发现，在我们后面还有七八位武装整齐的志愿军战斗人员快速走来。待见面时才知道，他们也是920（是十二军战场上的代号），属本师（35师）103团兄弟部队。
是李连长带一个排（30多人）的兵力，为掩护本团部队撤退，冲出了敌包围，边打边撤，最后只剩下这几位战士。
当我们组长说明情况，李连长畅快的说：好！有缘分，我们同路，他们也到金华、谷山地区找大部队和首长。
他们对我们非常热情，并将两个战士的炒面袋递给我们，这是救命粮，太宝贵了，令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行进中，李连长一边走一边安慰我们说：“我们现在走的是撤退的迂回路线，已脱离了敌合围圈，十分安全，再坚持一下，明天下午三四点钟就能见到大部队和首长了。”
为了赶路，我们走了三天两夜没停步，只是中途稍作休息，吃点炒面，喝点小溪中的凉水。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在第三天下午果然到了自己的单位——104团，团部临时宿营地金华地区。
我们与李连长依依不舍的告别——何队长见到我们三人，第一句话：“活着回来了！”说完就紧紧地抱着我们流下热泪。
他接着说：“我们担心你们可能被俘了或过封锁线被敌炮炸死了，好了，你们太幸运了，活着回来了。昨晚突围过几公里的封锁，总体伤亡较大。具体数字还没有报上来。总之，代价不小。你们这些年轻学生兵，第一次经受住了这场大战的考验不容易呀！太万幸了，是国家宝贝呀!”
并告诉我们：“开会回来时，军情已万分紧急，已没有时间去考虑如何细致的撤退？只能一边喊快撤、快跑！快跑、快撤！无法清点人数，也无法听到喊叫的回声。人员杂乱，人心惶惶，结果把你们丢下了。现在好了，都过去了，不说了快回队。吃点补发的东西，抓紧时间休息，听候出发指示。”
至此，我们这时，才真正认为是真的安全归队了。第二天黄昏时，大部队在统一号令下，各个单位从金华地区出发，当天拂晓到达休整地——谷山，进行为期四个月时间的休整。
事后听团长军情报告（在松树林里为避免敌机轰炸）时，才知道920部队（即第12军）突围很成功，但付出了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