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史话】朝鲜半岛大血战(修改稿)

55、营救行动失败(1)

5月26日中午,在华川附近山坡的树林里,181师指挥所的人们面对作战地图,神情忧虑而冷峻。
师长王诚汉、政委张春森等不时神色激动地争论着作战问题。附近松树林的空地上架着电台,报务员头戴耳机紧张地工作。
再远一点的沟岔里,师部几个炊事员,正在为首长们煮一点儿充做午餐的水煮野菜饭。
正午的阳光透过墨绿的松树枝叶射进林中空地。华川西南一线山岭不断传来炮弹爆炸的巨响,那是该师543团一营在此担任阻击,掩护兄弟部队转移。
“你们看看这个行进路线!”王诚汉以手敲着铺在炮弹箱子上的作战地图,“先向东,又向南,又向北,部队在敌人炮火封锁区里来回奔波,这怎么行!”
“是呀,情况很不妙,我担心这样下去要把部队拖垮!”张春森政委说道。
“拖垮!倒不至于,我们的部队能打能拖,问题是这样退下去不是个办法,不知道上级是怎么想的!”王诚汉摇头道。
的确,自从5月中旬181师奉命配属12军指挥以来,181师一些同志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部队的频繁调动感到不可理解。
当181师打完战役第一阶段还没有调整部署时,就奉命由汉城方向向东线战场机动,这是一次长距离的横方向运动。
然而,就在开进中,又接到新的命令,要181师务于15日到达华岳里地区集结,转向东南方向机动。
部队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后,16日晚战役第二阶段发起,兵团首长又令18l师机动到东部战线,配属12军作战。
181师按照12军首长命令,17日王诚汉指挥部队由东向南,进至勿老里,当晚占领加里山。
22日部队正前出至寒溪、上莲洞、下莲洞时,上级又命令他们迅速在勿老里照桥里占领阵地,组织防御。
而23日部队在上述地区刚占领阵地,又接到了60军的命令,奉兵团令181师归建,并于现地掩护转运伤员,预定26日经新里、国望峰至观音山地区休整并准备布防。
当掩护转运伤员的任务完成后,24日,部队向预定地区转移时,181师正面的加里山主峰已被美之师机降40余人,王诚汉立即指挥部队将敌歼灭。
之后,60军命令181师且战且转移向华川前进,部队冒着敌人的炮火封锁在向华川行进途中,543团遭到敌人的夹击,王诚汉指挥 543团迅速摆脱敌人,在华川西南一线山岭阻击敌人。
王诚汉回顾部队的调动情况,此刻心里模模糊糊起了一种感觉,似乎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作战中由于情况突变,部队来回调动,往往预示着战局出现危机。
想到这里,王诚汉猛然站起身来,决定到543团指挥所看看。
“首长,开饭啦——”一个满脸胡髭的老炊事员端着一盆煮熟的野菜饭走来。
王诚汉一笑,接过老炊事员端来的野菜饭吃了一口:“嗯,还有大米嘛!在哪里搞的?真有办法。”
还没有等老炊事员开口,许德厚副参谋长就抢先说:“那是靠近华川西南不远的山沟里有一个粮站,师部路过那里时,顺便搞的,现在粮站已被敌人占了。”
“那部队也应该顺便搞一些。”张春森政委说。
“大部队是晚上通过的,急着赶到指定位置,顾不上去搞粮食,只是一些炮兵部队白天从大路通过时,顺便搞了一些。”许德厚轻声对张春森政委说。
饭后,王诚汉带着两个参谋来到543团指挥所后,接着同该团副政委吕子波一起上了主阵地,检查一营的工事。
一营教导员孙伯英向王诚汉报告,主阵地正面的防御由一连担任,三连配置在二线阵地支援一连作战,二连为营的预备队,机炮连分别配属一、三连战斗。
上午8时30分,敌人在飞机和坦克的掩护下,开始沿春(川)华(川)公路向华川方向开进。
八架敌机飞临我营阵地上空,轮番轰炸扫射,七八辆坦克掩护着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向我一连阵地发起了冲击。
接连两次进攻都被一连击退,现在副营长郑国俊正带着一连在抢修工事。
“这个郑国俊就是咸阳阻击战一连的指导员吧?”王诚汉问。
“对,一连在咸阳阻击马步芳的部队,授予了“钢铁堡垒连’的称号,郑国俊当时是一连的指导员。”543团副政委吕子波答道。
“我想起来了,咸阳阻击战,543团一连一个排坚守的左翼一号阵地,被敌人切断了后路,指导员郑国俊指挥着战士们投弹、射击,原来似乎没有用的!日壕沟,现在却起了巨大的作用。敌人虽包围了阵地,但过下了沟,始终无法攻占一号阵地。郑国俊组织力量和后边打通了联系,但很快又被敌人切断。如此反复了达九次之多,最后他们只剩下九颗手榴弹,战士们收集了石块和敌人搏斗,守住了阵地。”王诚汉边想边说。
“师长的记忆力真好。”吕于波说。
“现在一连前沿阵地配备多少兵力?”王诚汉问。
“一连连长土化强带约两个排的兵力守在那里。”教导员孙伯英眨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得出来,由于连续行军打仗,他脸上的汗渍泥污并不比任何一个战士少些。
王诚汉举起望远镜向一连前沿阵地望去:阵地上遍布弹坑,被炮火炸断而烧焦的树木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战士们正在挥着小锹抢修工事。
还有在山坡下,一些显得笨拙的美国士兵聚在一起拖运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王诚汉料到,那是敌人在拖运伤员和死尸……
果然,山下公路上,停着几辆卡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朝山坡下挥臂喊叫着。
西南方向山谷里却扬起一阵懋烟尘——从烟尘中,一溜坦克冲出,直向一连阵地开来!
“坦克!”王诚汉叫道,“妈的,有好几十辆!死尸还没有拖完又来送死!告诉一连注意隐蔽,放近点打!”
话音刚落,爆炸声轰鸣——凡十辆坦克猛轰一连前沿阵地,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光烟雾中,战士们刚刚修成的工事顷刻问被摧毁。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18 18:17:53 +0800 CST  
55、营救行动失败(1)

5月26日中午,在华川附近山坡的树林里,181师指挥所的人们面对作战地图,神情忧虑而冷峻。
师长王诚汉、政委张春森等不时神色激动地争论着作战问题。附近松树林的空地上架着电台,报务员头戴耳机紧张地工作。
再远一点的沟岔里,师部几个炊事员,正在为首长们煮一点儿充做午餐的水煮野菜饭。
正午的阳光透过墨绿的松树枝叶射进林中空地。华川西南一线山岭不断传来炮弹爆炸的巨响,那是该师543团一营在此担任阻击,掩护兄弟部队转移。
“你们看看这个行进路线!”王诚汉以手敲着铺在炮弹箱子上的作战地图,“先向东,又向南,又向北,部队在敌人炮火封锁区里来回奔波,这怎么行!”
“是呀,情况很不妙,我担心这样下去要把部队拖垮!”张春森政委说道。
“拖垮!倒不至于,我们的部队能打能拖,问题是这样退下去不是个办法,不知道上级是怎么想的!”王诚汉摇头道。
的确,自从5月中旬181师奉命配属12军指挥以来,181师一些同志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部队的频繁调动感到不可理解。
当181师打完战役第一阶段还没有调整部署时,就奉命由汉城方向向东线战场机动,这是一次长距离的横方向运动。
然而,就在开进中,又接到新的命令,要181师务于15日到达华岳里地区集结,转向东南方向机动。
部队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后,16日晚战役第二阶段发起,兵团首长又令18l师机动到东部战线,配属12军作战。
181师按照12军首长命令,17日王诚汉指挥部队由东向南,进至勿老里,当晚占领加里山。
22日部队正前出至寒溪、上莲洞、下莲洞时,上级又命令他们迅速在勿老里照桥里占领阵地,组织防御。
而23日部队在上述地区刚占领阵地,又接到了60军的命令,奉兵团令181师归建,并于现地掩护转运伤员,预定26日经新里、国望峰至观音山地区休整并准备布防。
当掩护转运伤员的任务完成后,24日,部队向预定地区转移时,181师正面的加里山主峰已被美之师机降40余人,王诚汉立即指挥部队将敌歼灭。
之后,60军命令181师且战且转移向华川前进,部队冒着敌人的炮火封锁在向华川行进途中,543团遭到敌人的夹击,王诚汉指挥 543团迅速摆脱敌人,在华川西南一线山岭阻击敌人。
王诚汉回顾部队的调动情况,此刻心里模模糊糊起了一种感觉,似乎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作战中由于情况突变,部队来回调动,往往预示着战局出现危机。
想到这里,王诚汉猛然站起身来,决定到543团指挥所看看。
“首长,开饭啦——”一个满脸胡髭的老炊事员端着一盆煮熟的野菜饭走来。
王诚汉一笑,接过老炊事员端来的野菜饭吃了一口:“嗯,还有大米嘛!在哪里搞的?真有办法。”
还没有等老炊事员开口,许德厚副参谋长就抢先说:“那是靠近华川西南不远的山沟里有一个粮站,师部路过那里时,顺便搞的,现在粮站已被敌人占了。”
“那部队也应该顺便搞一些。”张春森政委说。
“大部队是晚上通过的,急着赶到指定位置,顾不上去搞粮食,只是一些炮兵部队白天从大路通过时,顺便搞了一些。”许德厚轻声对张春森政委说。
饭后,王诚汉带着两个参谋来到543团指挥所后,接着同该团副政委吕子波一起上了主阵地,检查一营的工事。
一营教导员孙伯英向王诚汉报告,主阵地正面的防御由一连担任,三连配置在二线阵地支援一连作战,二连为营的预备队,机炮连分别配属一、三连战斗。
上午8时30分,敌人在飞机和坦克的掩护下,开始沿春(川)华(川)公路向华川方向开进。
八架敌机飞临我营阵地上空,轮番轰炸扫射,七八辆坦克掩护着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向我一连阵地发起了冲击。
接连两次进攻都被一连击退,现在副营长郑国俊正带着一连在抢修工事。
“这个郑国俊就是咸阳阻击战一连的指导员吧?”王诚汉问。
“对,一连在咸阳阻击马步芳的部队,授予了“钢铁堡垒连’的称号,郑国俊当时是一连的指导员。”543团副政委吕子波答道。
“我想起来了,咸阳阻击战,543团一连一个排坚守的左翼一号阵地,被敌人切断了后路,指导员郑国俊指挥着战士们投弹、射击,原来似乎没有用的!日壕沟,现在却起了巨大的作用。敌人虽包围了阵地,但过下了沟,始终无法攻占一号阵地。郑国俊组织力量和后边打通了联系,但很快又被敌人切断。如此反复了达九次之多,最后他们只剩下九颗手榴弹,战士们收集了石块和敌人搏斗,守住了阵地。”王诚汉边想边说。
“师长的记忆力真好。”吕于波说。
“现在一连前沿阵地配备多少兵力?”王诚汉问。
“一连连长土化强带约两个排的兵力守在那里。”教导员孙伯英眨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得出来,由于连续行军打仗,他脸上的汗渍泥污并不比任何一个战士少些。
王诚汉举起望远镜向一连前沿阵地望去:阵地上遍布弹坑,被炮火炸断而烧焦的树木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战士们正在挥着小锹抢修工事。
还有在山坡下,一些显得笨拙的美国士兵聚在一起拖运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王诚汉料到,那是敌人在拖运伤员和死尸……
果然,山下公路上,停着几辆卡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朝山坡下挥臂喊叫着。
西南方向山谷里却扬起一阵懋烟尘——从烟尘中,一溜坦克冲出,直向一连阵地开来!
“坦克!”王诚汉叫道,“妈的,有好几十辆!死尸还没有拖完又来送死!告诉一连注意隐蔽,放近点打!”
话音刚落,爆炸声轰鸣——凡十辆坦克猛轰一连前沿阵地,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光烟雾中,战士们刚刚修成的工事顷刻问被摧毁。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18 18:18:39 +0800 CST  
55、营救行动失败(1)

5月26日中午,在华川附近山坡的树林里,181师指挥所的人们面对作战地图,神情忧虑而冷峻。
师长王诚汉、政委张春森等不时神色激动地争论着作战问题。附近松树林的空地上架着电台,报务员头戴耳机紧张地工作。
再远一点的沟岔里,师部几个炊事员,正在为首长们煮一点儿充做午餐的水煮野菜饭。
正午的阳光透过墨绿的松树枝叶射进林中空地。华川西南一线山岭不断传来炮弹爆炸的巨响,那是该师543团一营在此担任阻击,掩护兄弟部队转移。
“你们看看这个行进路线!”王诚汉以手敲着铺在炮弹箱子上的作战地图,“先向东,又向南,又向北,部队在敌人炮火封锁区里来回奔波,这怎么行!”
“是呀,情况很不妙,我担心这样下去要把部队拖垮!”张春森政委说道。
“拖垮!倒不至于,我们的部队能打能拖,问题是这样退下去不是个办法,不知道上级是怎么想的!”王诚汉摇头道。
的确,自从5月中旬181师奉命配属12军指挥以来,181师一些同志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部队的频繁调动感到不可理解。
当181师打完战役第一阶段还没有调整部署时,就奉命由汉城方向向东线战场机动,这是一次长距离的横方向运动。
然而,就在开进中,又接到新的命令,要181师务于15日到达华岳里地区集结,转向东南方向机动。
部队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后,16日晚战役第二阶段发起,兵团首长又令18l师机动到东部战线,配属12军作战。
181师按照12军首长命令,17日王诚汉指挥部队由东向南,进至勿老里,当晚占领加里山。
22日部队正前出至寒溪、上莲洞、下莲洞时,上级又命令他们迅速在勿老里照桥里占领阵地,组织防御。
而23日部队在上述地区刚占领阵地,又接到了60军的命令,奉兵团令181师归建,并于现地掩护转运伤员,预定26日经新里、国望峰至观音山地区休整并准备布防。
当掩护转运伤员的任务完成后,24日,部队向预定地区转移时,181师正面的加里山主峰已被美之师机降40余人,王诚汉立即指挥部队将敌歼灭。
之后,60军命令181师且战且转移向华川前进,部队冒着敌人的炮火封锁在向华川行进途中,543团遭到敌人的夹击,王诚汉指挥 543团迅速摆脱敌人,在华川西南一线山岭阻击敌人。
王诚汉回顾部队的调动情况,此刻心里模模糊糊起了一种感觉,似乎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作战中由于情况突变,部队来回调动,往往预示着战局出现危机。
想到这里,王诚汉猛然站起身来,决定到543团指挥所看看。
“首长,开饭啦——”一个满脸胡髭的老炊事员端着一盆煮熟的野菜饭走来。
王诚汉一笑,接过老炊事员端来的野菜饭吃了一口:“嗯,还有大米嘛!在哪里搞的?真有办法。”
还没有等老炊事员开口,许德厚副参谋长就抢先说:“那是靠近华川西南不远的山沟里有一个粮站,师部路过那里时,顺便搞的,现在粮站已被敌人占了。”
“那部队也应该顺便搞一些。”张春森政委说。
“大部队是晚上通过的,急着赶到指定位置,顾不上去搞粮食,只是一些炮兵部队白天从大路通过时,顺便搞了一些。”许德厚轻声对张春森政委说。
饭后,王诚汉带着两个参谋来到543团指挥所后,接着同该团副政委吕子波一起上了主阵地,检查一营的工事。
一营教导员孙伯英向王诚汉报告,主阵地正面的防御由一连担任,三连配置在二线阵地支援一连作战,二连为营的预备队,机炮连分别配属一、三连战斗。
上午8时30分,敌人在飞机和坦克的掩护下,开始沿春(川)华(川)公路向华川方向开进。
八架敌机飞临我营阵地上空,轮番轰炸扫射,七八辆坦克掩护着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向我一连阵地发起了冲击。
接连两次进攻都被一连击退,现在副营长郑国俊正带着一连在抢修工事。
“这个郑国俊就是咸阳阻击战一连的指导员吧?”王诚汉问。
“对,一连在咸阳阻击马步芳的部队,授予了“钢铁堡垒连’的称号,郑国俊当时是一连的指导员。”543团副政委吕子波答道。
“我想起来了,咸阳阻击战,543团一连一个排坚守的左翼一号阵地,被敌人切断了后路,指导员郑国俊指挥着战士们投弹、射击,原来似乎没有用的!日壕沟,现在却起了巨大的作用。敌人虽包围了阵地,但过下了沟,始终无法攻占一号阵地。郑国俊组织力量和后边打通了联系,但很快又被敌人切断。如此反复了达九次之多,最后他们只剩下九颗手榴弹,战士们收集了石块和敌人搏斗,守住了阵地。”王诚汉边想边说。
“师长的记忆力真好。”吕于波说。
“现在一连前沿阵地配备多少兵力?”王诚汉问。
“一连连长土化强带约两个排的兵力守在那里。”教导员孙伯英眨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得出来,由于连续行军打仗,他脸上的汗渍泥污并不比任何一个战士少些。
王诚汉举起望远镜向一连前沿阵地望去:阵地上遍布弹坑,被炮火炸断而烧焦的树木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战士们正在挥着小锹抢修工事。
还有在山坡下,一些显得笨拙的美国士兵聚在一起拖运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王诚汉料到,那是敌人在拖运伤员和死尸……
果然,山下公路上,停着几辆卡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朝山坡下挥臂喊叫着。
西南方向山谷里却扬起一阵懋烟尘——从烟尘中,一溜坦克冲出,直向一连阵地开来!
“坦克!”王诚汉叫道,“妈的,有好几十辆!死尸还没有拖完又来送死!告诉一连注意隐蔽,放近点打!”
话音刚落,爆炸声轰鸣——凡十辆坦克猛轰一连前沿阵地,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光烟雾中,战士们刚刚修成的工事顷刻问被摧毁。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18 18:20:14 +0800 CST  
56、营救行动失败(2)

硝烟里,三排两个战士被炸飞的胳膊连同步枪一起被抛到半空。副营长郑国俊和一连连长王化强负了伤。
年仅20岁的指导员宁振岳挑起了指挥的重担,他发现敌人这次进攻的目标选择在三排阵地,当即命令二排长把机枪调过来支援三排。
当敌人靠近三排阵地前沿,宁振岳左手把手枪一挥,“打!”
右手投出一颗反坦克手雷,轰隆一声,前面一辆坦克哼哼两声不动了,后面的坦克见势不妙,赶紧倒退。
战士们对准敌人步兵一阵猛打,敌人纷纷倒下,宁振岳也负了伤。
但敌人在其指挥官的威逼下,仍然不顾死活地往上冲。宁振岳眼看到三排形势紧张,抓起轻机枪带领二排几个战士迂回过去,向敌人的侧翼猛烈射击。
他左臂因负伤端不起机枪,就把枪带挂在脖子上,把枪托夹在腋窝里,一边射击,一边高喊:“为牺牲的同志报仇!狠狠地打呀!”就这样,又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阵地上暂时宁静下来。营部和一连的电话叫不通。
“我去看看!”教导员孙伯英猫着腰从掩蔽部钻出,奔向一连主阵地。
孙伯英赶到一连,听见连长王化强和指导员宁振岳争吵的声音,原来是连长和指导员都负了伤,连长要指导员下阵地,指导员要连长下阵地,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身上几处负伤,全身染满血迹,活像两个血人。
“不要争了,我看你们两个都下去!我来指挥!”
“教导员,这怎么能行,你的指挥位置在营指挥所。连长的伤比我重,我不能下去,我不能下去,我能坚持!”宁振岳固执他说着,随即命令通信员把连长强制性地背下阵地。
于是,孙伯英只好让一排长郭锡康代理副连长协助宁振岳指挥。并要从三连调一个排来协同一连防守,但宁振岳坚持不让。
“现在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说不定敌人还有几次进攻,不到十分必要,不要动用后备力量。一连虽然伤亡较大,但完全有力量守住阵地。教导员,你放心,我们全连干部战士,有决心有信心坚守到天黑,一定要像咸阳阻击战中的‘钢铁堡垒’那样,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你快回营指挥所去,敌人可能又要进攻了!”
孙伯英刚回到营指挥所所在的主峰阵地上,果然,敌人再一次如黑压压的羊群分几路向一连阵地围攻,八架敌机在上空疯狂地轰炸扫射,敌人的各种火炮也一齐又一次猛轰一连阵地。
宁振岳率领战士们沉着地向敌人投弹、射击。敌人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
战士们纷纷跳出战壕,用刺刀和敌人展开了肉搏。宁振岳抓起爆破筒,拉着了导火线,飞身冲入敌群。敌人一个个惊得呆若木鸡,旋即,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敌人被炸倒一大片,宁振岳也献出了壮丽的青春。
然而,就在这时,543团作战股长气喘吁吁地从团指挥所赶来,传达师政委张春森打来的电话,说部队有新的任务,要师长立刻回师指挥所。
王诚汉很快调整了部署。命令一营教导员,尽可能坚守一连阵地,在部队可能遭到很大伤亡的情况下,再撤向第二线阵地。
半个小时后,王诚汉和他随同的两个参谋回到师指挥所。
“妈的,天又下起了雨,路上真难走。快说说,军里给咱们师什么新的任务?”
张春森将一封电报交给王诚汉,清瘦的面孔显出严峻的神色。
“命令181师即由华川附近出发,以一个团沿公路向方下桥(芝村里附近)攻击正面之敌,主力于公路两侧向芝岩里及其以西出击,策应180师突围。”
王诚汉看了看手表,走到地图前,量了量距离。“看来,行军路上要翻好几座大山。通知各团马上出发,让541团、542团先走,师部和543团随后。”
“我们21点30分接到军的电令后,就通知各团作好准备,可是,541团、542团的报一直发不出去。”许德厚副参谋长着急他说,“现在师通各团的电话又全部中断,为了抢时间,我们只好派出了徒步通信员送信,要翻几座大山,现在雨又下这么大。恐怕要误时!”
“下刀子也要把信送出去,再派一批通信员去传达我刚才的命令。这个通信联络是怎么搞的,老是在节骨眼上出问题。许副参谋长,你去查一下看是什么原因?如果误了电报,是要受处分的。543团的电话倒是通的,如果让543团撤出阵地先出发呢?不行。543团的阵地又没有部队来接替”这时,王诚汉感到万分焦急。
——打仗是力量竞赛,同时也是时间竞赛。但力量和时间并不是彼此孤立的,在一定条件下,力量可以争取时间,时间也可以转化为力量的形态。
正如许多战斗实践所表明,在战场上,有时增加一个团,一个师并不能解决战斗,而早到几小时,几分钟就能解决问题!行动的迅速可以弥补军队的不足!
181师21 时30分接到接援180师的命令后,因师团电话中断,只得用徒步通信员迟缓传令,在时间上不能赢得敌人,增援解围就增大了困难,怎能不使王诚汉感到万分焦急呢?
已经是24点整了,181师先头部队才接到徒步通信员送去的命令,开始由华川附近出发,沿公路两侧向芝岩里方向开进。
181师指挥所刚上公路,遇见了往后撤的一些零星人员。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920!”
这是12军的队伍。王诚汉得知,5月21日12军31师向下珍富里攻击,该师主力91团向南攻击前进,孤军深入敌后,被敌人隔断于下珍富里以南。
联想到180师被敌人包围于芝岩里以南山区,恨不得一下奔向芝岩里,策应180师突围。
大雨倾盆,山路泥泞不堪。部队冒着大雨翻山越岭。由于雨大路滑,行军路线不熟,加之山路陡峭,到拂晓前后部队才进到镇南里、论味里、华川、场巨里、原川里地区,当即与北犯华川之敌接触,至27日下午敌先后占领华川及场巨里、原川里一线。此时,181师如再由正面攻击去接应180师已很不利。于是,接援计划没有实现。
然而晚了——韦杰突然从心底涌上一股悲哀,一股无法抑制的痛苦此时,另一支接应部队179师536团也没有到位。
他们在什么位置呢?在马坪里扼守阵地,他们是在执行掩护180师任务中被敌人插断来到这里。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19 06:44:10 +0800 CST  
57、韦杰军长昏倒了
26日,天刚蒙蒙亮,敌人便以排炮猛轰马坪里536团阵地。惊天动地的炮声把太阳震出了东山。
阳光显得那么胆怯而柔弱——在连续升腾的硝烟、尘埃和随着爆炸崩起在半空中的石块、木桩、枪械零件和树枝的搅扰里,阳光失去了颜色。
隆隆炮声中,美7师以一个团的兵力,在50多辆坦克、50多门榴弹炮和20多架飞机的掩护下实施对536团主阵地的攻击。
536团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殊死搏斗,浴血奋战,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给美7师以大量的杀伤。但在敌人炮、但、空诸多优势的攻击下,536团亦伤亡巨大。
团指挥所里,团长周珠山大声喊叫向政委张向善、副师长张国斌汇报作战部署和战况,然而他的声音在不断爆炸的炮声中还是显得很弱:
“我团进至马坪里后,一营被敌人插乱,我把二营放到马坪里东西两个山头背后,配属的一个高炮营设在马坪里主阵地后侧的山坳上,三营做预备队。
敌人几次进攻都被二营击退,阵地前被击毙的敌人横陈竖卧——有200多具。
敌人为了减少人员损失,再次动用了榴弹炮、坦克和飞机,向二营阵地狂轰滥炸。铺天盖地的炮弹和炸弹倾泻在狭小阵地上,摧毁了一处又一处的防御工事,许多战士死在工事里,二营只剩下几十个人了。得要求补充兵力!”
张国斌在师指挥所里守着报话机和电话,狠狠地吸着烟,两眼充满血丝。
外边爆炸声不断,掩蔽部的洞子被震得直摇晃,随时都可能坍塌。土未刷刷落下。
张国斌丝毫没理会不断下落在头上、肩上的土未,一个劲地吸着烟。
他知道,严重的时刻来到了,536团一个营被敌人插乱了,团里还掌握两个营,而二营阵地上只剩几十个人。
刚才接到537团和535团的电报,26日拂晓到达指定地区刚占领阵地,就遭到沿公路进攻的敌军猛烈攻击——这意味着,这两个团也很难抽出兵力支援536团。
张国斌直接用报话机声音沙哑地对536团团长说:“周珠山,你要尽可能依靠现有力量,坚持下去!”
“敌人和咱们拼钢铁,咱们就得凭意志和智慧……”张向善也上机用话叮嘱周珠山。
炮弹从俺蔽部上方尖啸着掠过——敌人的炮火已向我阵地后方延伸……
这时候,536团副团长李定逸向团长周珠山提出让他到二营懋地上去摸摸底,看二营还能守多久。
约一个小时后,副团长李定逸带着一名作战参谋摸到马坪里北山山腰的二营指挥所。教导员杜学贤正在为摇不通电话着急,一见李走逸等入进来,又惊又喜解释道:
“你们来了就好。瞧,这电话线老是被打断,山坯口的一根电话线,电话员一天要查十几次,接通了又打断了。
“这美国佬的大炮真不值钱,到处乱下蛋!”敌人炮击刚一停,在山背面石崖下隐蔽的战士们便冲上阵地。”
敌人分好几路向山上进攻了。杜学贤指挥二营凡十个人分成几个战斗小组,一个小组反坦克、炸毁公路的桥梁设施,其他小组采用正面反击和迂回敌人侧后突袭的办法,又一次将敌人的进攻击退。
“副团长,情况是很严重!”杜学贤沉着地告诉李定逸道,“敌人的进攻一次又一次被击退,我们二营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请首长放心,只要我杜学贤在,就要守住阵地!”
“好样的!”李定逸走到教导员杜学贤面前,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旋即又是冷峻:“你是教导员,要带领党员们起骨干作用。听说你作战一贯是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勇敢不怕死。”
十几分钟后,敌人再一次成群涌上山来,以为山头已经被他们占领,对上山毫无顾虑,浩浩荡荡的向前开进。
哪里知道坦克开到桥头,因桥已被炸,停住了,弄得后边的坦克、汽车都整整齐齐的一辆接着一辆停了下来,只听得指挥车上的敌人叽哩哇啦乱叫,坦克车上和汽车上的敌人纷纷下来到桥头东张西望,有的解大小便,有的坐下来休息……
二营阵地上的战士们两眼冒火嘴唇咬得紧紧的。教导员杜学贤喊了声:“给我狠狠的打呀!”
顿时,4挺转盘机枪,12支冲锋枪和几十支步枪一齐怒吼起来,敌人一个个倒了下去,坦克手没有钻进坦克就倒下了,没有击中的敌人,滚的滚、爬的爬,有的钻到汽车下边,有的躲到坦克背后……
敌人很炔清醒过来,立即组织炮火向二营阵地猛轰,炮兵校正机马上飞来,不断给地面炮兵指示射击目标。
二营阵地上,石块、泥上腾空而起,松树连根拔掉,工事也被炸平。
教导员杜学贤指挥战士们沉着应战,打一阵换一个地方,死死瞄准桥头,迫使敌人无法修桥,用集束手榴弹击毁敌坦克一辆、汽车二辆……此时,敌人一架炮兵校正机也被高炮营击伤,发出一声鬼叫逃之夭夭。
敌人的进攻又一次被击退了。
但是,二营的阵地上只剩下教导员杜学贤、见习参谋李明山和四连的老兵曹明等10多个人了。
他们在这残酷的战斗间隙,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死亡,人在阵地在的信念鼓舞着他们谈笑风生。
“美国兵真熊蛋!比我当年打日本鬼子好打!咱的手榴弹一响,就和木桩似的往下滚,气坏了那些督战官!”四连老兵曹明开口道。他满脸被硝烟和尘土染得黑乎乎的,笑着说话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靠在曹明旁边的一个战士,小腿被子弹穿了个窟窿,他正在和另一个战士互相包扎伤口,笑呵呵他说:“美国佬有本事再来冲呀,反正老子早就够本了!”
26日下午,二营在马坪里阵地的阻击战进入最困难的时刻,部队连续的浴血战斗,弹药也全打光了,把美7师的一个团连续五次冲锋都打退了,但敌人最后竟倾其所有的兵力,在敌团长的督战下作孤注一掷的冲击。
沉静了片刻的马坪里阵地,顿时又战火纷飞,弹如急雨,二营伤亡很大,弹尽粮绝,配属的一个高炮营车炮全部被敌机炸毁,燃烧弹的火光和曳光弹的余辉,将阵地染得一片血红。
副团长李定逸身上两处负伤,仍在二营阵地上协助教导员指挥战斗。教导员也几处负伤,他的整个左臂被炸得只剩下一点骨头茬,由于失血过多,他已无力再站起来,他艰难地爬到了李定逸的跟前:
“副团长,敌人这次好像要拼命了,能不能把我们的团预备队用上?”
“我也在考虑这个事。”李定逸沉着地告诉杜学贤道,“不过,我只能在三营调一个连来配给你!”
“那太好了!”杜学贤高兴他说。
李定逸正要给三营打电话调一个连来支援二营时,二营阵地周围突然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二营见习参谋李明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
“教导员,敌人已从后边迂回上来了,把我们包围了!”
“副团长,你快离开阵地吧!”杜学贤声音颤抖着劝李定逸撤离,“阵地由我来顶着,你炔点下去吧!”
“什么?下去!笑话!”李定逸微微一笑,“本人从来就没有这个习惯!现在不是下去,而是要上去!”
随即命令曹明,赶快把从敌人尸堆中搜集起来的枪支弹药分给还能动的几个战士,继续坚持战斗,若实在不行,强行突围。
杜学贤浑身上下满是泥土,脸被硝烟熏黑了,衣服被弹片撕破了。他竟围腰绑了一圈手榴弹,准备和敌人决一死战。
黑压压的敌群,怪叫着冲了上来,弹尽粮绝的二营战士已经开始亮出刺刀,准备展开肉搏了。
就在这时,二营主阵地上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支援二营的一个连赶到了。
终于把突人二营阵地的敌人打了下去,二营失去的阵地也全部恢复。
夜幕降临了,敌人的进攻终于暂停了。马坪里阵地上弹坑密布,东西山头被炮火削成平地。敌我双方的尸体横陈竖卧。一处处被打断的树干燃烧着,向空中飘浮起一股股黑烟……
二营指挥所的电话铃急促地呜响起来。李定逸一把抓起电话——是团长周珠山打来的。
“是副团长吗?你辛苦了!你告诉二营,马上全部撤出阵地。”
“怎么,不打了?”李定逸一时不相信话筒里传出的声音。
“刚才接到军里直接给我们团拍来一个急电:命令我们团迅速由现地出发,向芝岩里出击,接应180师。三营我已通知了,你把二营撤下来为前卫带着先走,团指挥所马上转移。喂,喂……”
“怎么?要我带部队先走?哪有什么兵力了,一营插乱了,二营打光了,三营伤亡很大,现在全团只掌握四个排的兵力。这些情况给师里汇报了吗?”
周珠山听着电话里传出的李定逸那嘶哑而焦躁的声音,内心掠过一阵不安:
“情况已经向师里汇报。师里是否给军里汇报就不知道了。”
此刻军里已经知道了。
然而晚了——军长韦杰突然从心底涌上一股悲哀,一股无法抑制的痛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把情况判断错了——在战斗过程中,指挥过分具体,脱离实际,不了解部队的实际进展情况,以为536团还在原地控制阵地,认为还有足够的兵力。
现在看来,兵力过小,无力行动,只好暂不出击,扼守现有阵地。
“军长,兵团王近山副司令员来电,询问180师突围和181师、179师解围的情况。
我们怎么回电?”邓仕俊急匆匆地从电台跑来对韦杰说,他跑得直喘粗气。
“如实报告,解围部队出现意外,180师突围到鹰峰山遇到了敌人,现孤军作战,我们军正在积极想办法接援。”韦杰脸色苍白地对邓仕俊说。
“查副军长正在指挥军工兵营、侦察连占领阵地,阻扼敌人,担负保障军后方勤务任务的540团二营也投入了战斗,在马坪里至高秀岭纵深八公里的公路沿线上阻击敌人打得很好,特别是五连还出了一个胡文义英雄小组。”邓仕俊想安慰一下军长。
“是的。不管怎样,还是要尽量再想办法,还是主要靠我们自己在本军范围内组织部队解决问题。”韦杰锁着剑眉望了望邓仕俊。
突然,韦杰两眼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日日夜夜的疲劳和紧张终于使他昏倒。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0 06:21:49 +0800 CST  
58、180师鹰峰血战

最后一部电台被炸,密码烧掉,郑其贵顿时愣住了,他的脑子很乱,好像有些后怕
180师到达鹰峰山下以后,指战员们以为突出了包围圈到了我方阵地,多数人在密林中就倒地睡着了,有的四处去寻找食物。
当听到鹰峰山上爆响起一阵激烈的枪炮声时,才知道敌人已抢先占领了标高1436.9米的鹰峰主峰及其东南诸高地。
180师再次陷入合围。
郑其贵急了,他腾地从草丛中跃起,手里拿着地图边跑边喊:
“同志们,振作精神,打下鹰峰!”
这时,一个战士向郑其贵说:
“师长,叫我吃上一顿饱饭,你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
郑其贵面对整整一个星期没有饭吃的现实,能说些什么呢?任何大道理也解决不了走不动路的实际困难。
倒地就睡和四处觅食的战士们,听见了他们的师长那熟悉的安徽口音,迅速地自动集拢起来。
师指挥所组织部队强攻鹰峰。
段龙章副师长当机立断,令538团攻取鹰峰主峰东侧高地,令539团占领主峰。
538团在庞克昌团长胡景义参谋长的组织下,把全团班长以上的共产党员集中起来,编成一个突击队,经过简短动员,由一营参谋长潘辉率领,全部带上冲锋枪,趁敌立足未稳,以迅速勇猛的动作,攻上主峰东侧东台峰高地。
539团团长王至诚、政治处主任李全山,集中本团能战斗的约五个排的兵力和政治处的干部以及警卫排30余人,在一营参谋长周复幸指挥下,夺取了主峰。
并在山角下击退敌人两次进攻,歼敌约一个排,缴获无座力炮一门,60炮两门,轻机枪一挺,报话机一部,望远镜两个。
经过约一小时的激烈战斗,鹰峰主峰及其东台峰高地被180师打下后,一小部分残敌仓皇逃入密林深处,但两翼敌人仍继续向北突进。
180师被围于鹰峰山东南丛林中,鹰峰山谷到处是180师失去了抵抗能力的伤员和饿晕而倒下的军人。
27日下午,敌人从东南北三方面猛轰鹰峰山180师阵地,并在飞机上大喊大叫。
鹰峰山上炮声隆隆,战火冲天,枪声不断。经过激战的这片丛林,像遭了台风和雷击。
树木东倒西歪,伤痕累累;树冠枝残叶缺,稀稀拉拉。灌木和草莽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
偶尔,能看到树枝上挂着一截枪管,一顶破军帽,甚至还有一条炸飞了的大腿,殷红殷红的血水还在往下滴。
山下公路上,美军汽车往来奔驰着,运送弹药和兵员,同时拉走伤员和死尸。
远处山坡下,敌人士兵一群一群围聚在一块儿休息,有的吃东西,也有的扬起酒瓶向口里倾倒威士忌——在坦克、大炮和飞机的轰炸中,等待着下一次进攻。
阳光照在这些敌兵的头盔上,闪出一“串一串晃动的亮光。忽然,从一架盘旋在空中的敌机上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180师的弟兄们,你们要向南跑,不要向北跑。你们已经被包围,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联军知道你们早已弹尽粮绝,你们的师长郑其贵已经被俘,投降吧,联军优待俘虏。”
“师长被俘,这是造谣,我刚才还见到师长哩。”一个战士抱着步枪,气冲冲他说,“老子真想把这个娘们打下来!”说着,举起步枪就要对空射击。
“不要浪费子弹。”另一个战士说,“你看,敌机已经飞走了。”
约一个小时后,敌机又嗡嗡地到来了,这次同一个女声的声调却突然变得激昂:
“180师被包围的同志们,一个小时前向你们喊话的就是我。当时,飞机上有两个美国人拿枪逼着我,现在,他们不在,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女战士,负伤后不幸被俘。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不幸的事,今天上午,他们集体屠杀你们师的伤员两批,一批130余人,一批220余人,中午,又在明月里屠杀了你们师包扎所躺着的280名重伤员,真是惨无人道。同志们,好兄弟,千万不能投降,赶快寻找空隙,冲出重围——”
这激昂的女声,像惊天撼地的春雷,许多已经绝望了的伤病员、散兵纷纷从他们藏身的石缝中、防空洞内探出身体,有的爬了出来,像野兽一样寻觅食物,可是突然,那女声夏然中断。从此,那女声不再出现。
这时,郑其贵、吴成德、段龙章、王振邦等人内心的痛苦,无法言喻,他们没有怕死的想法,而是为180师的受挫感到痛惜。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这支英雄部队经历过不少恶仗,从来没有丢过一个彩号,而这次却丢掉了不少彩号,甚至饿着肚子爬鹰峰山时,把一些带不动的重武器也破坏了,通信工具全失,仅剩报话机一部……
这次形势的严峻和险恶是根本没有料到的,他们虽是师职干部,但也和大家一样弄不清楚究竟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敌情、我情一天数变,既没有后勤供应,又没有部队接援,敌我兵力如此悬殊,部队几乎是在不断突围不断拼杀中度过10天,形势愈来愈严峻……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郑其贵在鹰峰山西侧的东野川凹地召开了师党委会,讨论是继续突围还是就地坚守。
会议讨论认为,突围,没有重火器;坚守,没有吃的,弹药也所剩无几,一时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师长郑其贵经过分析比较,鉴于部队已疲劳饥饿,缺乏弹药失去打击手段,为减小目标,避开愈集中伤亡愈大的危险,提出了利用夜暗分股分路摸出包围圈,向北分散突围到伊川、铁原集结的方案。
但政治部主任吴成德总觉得,分散突围,一盘散沙,特别是负了伤,谁来管?
“不行!我总觉得这个方案不稳妥。”坐在郑其贵一边的吴成德突然站了起来,“希望不要作出最后决定。”
“已经通知各单位作好分散突围的准备了!”郑其贵说。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副师长段龙章张口说道:
“我看还是马上与军里联系,请示军长,听听军长的意见。你们看怎样?”
把矛盾上交给军里,既省力又省心,何乐而不为?大家立刻都同意向军里请示。
于是,郑其贵师长直接上机与韦杰军长通话。
韦杰亲自在报话机上对郑其贵大声说:
“命令你们集中向史仓里方向突围!军派部队接应。”
这时,敌人继续向华川进攻,179师、181师各有一个团参加战斗,而179师距史仓里的位置比181师较近些,韦杰又亲自打电话给179师副师长张国斌交待了接援180师的任务。
韦杰严厉他说:
“张国斌,把你们师的防务交给181师,181师那边我已派人送信了。你赶快率主力向史仓里方向反击,一定要不惜代价坚决把180师接应出来!”
应该说,这样的接应决心是好的。但部队疲劳,翻山较多,小路难行,大雨淋淋,时间短促,加上敌人推进很快,28日天亮后,179师才到达明芝岘、下实乃里地区一个营,尚未到达史仓里,第二次接应计划又未实现。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0 18:28:08 +0800 CST  

59、180师被迫分散突围(1)
180师按军长的指示,正要集中向史仓里方向突围,但由于这个指示,有的单位传达了,有的单位没有传达,仍按分散突围准备,致使费了较长的时间才把部队集中起来。
不到400人编为三个连,令539团缩编的一营为前卫,加强三个突击连的火器,由师长郑其贵、政治部主任吴成德率领,向鹰峰北无名高地突破,杀开一条通路;
由副师长段龙章、参谋长王振邦指挥其余人员跟进。
前卫营按图行进,在山间摸错了方向,走错了路,误入东北方向的滩甘里,遭到敌人阻击,中途返回咏球岘,再向西北方向突围,突破三个阵地后,最后一个阵地128.6高地,实在无力攻下。
郑其贵只得命令部队返回鹰峰,但这时敌人又占领了鹰峰主峰,180师只好转移到鹰峰西北一片丛林中,进退两难。
郑其贵和吴成德隐蔽在鹰峰西北的高地,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鹰峰周围和史仓里方向的动静。
鹰峰四周的几个主要山头上都是敌人,已经被重机枪严密防守,无数只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地逼近,并控制着这块狭长的挤满突围者的洼谷。
敌机在空中盘旋,照明弹彻夜不灭,大喊大叫及政治宣传进行了一夜。
清晨,从未见过的大雾像白色的帏帐把山上所有的洼地、沟坎、树木都笼罩着,隐隐约约的,在这片白雾中有人说话的声音。细听去,像在开会,一个隐约可闻的嘶哑男声在说话:
“我们是英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我们部队尽了最大的力量,完成了任务。这次我们孤军断后,弹尽粮绝,无法突围。我们都是好战士,现在该怎么办?”
沉默几秒后,又听到集体的声音:
“我们拼!死也不能当俘虏!”
又是一阵沉默。突然,沉默中有入喊起了口号,顿时,如火山迸裂,“轰——”“轰——”“轰——”炸弹、手榴弹、手雷互相引爆,整座山几乎都震撼了,口号声在这地崩山摇中随之消失。
一群战士视死如归地自杀。
28日凌晨,突然,在史仓里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郑其贵估计到史仓里已被敌人占领,于是立即把副师长段龙章、参谋长王振邦和三个团的领导找来。
经过简单碰头,决定抓紧时间,利用空隙以团、营为单位向史仓里方向继续突围到伊川、铁原集合,因情况危急,这些自杀战士的遗体未及抢回。
以后每当提起这件事,人们总是痛心内疚不已。
再次向史仓里方向突围的战斗开始了。既没有集合的号声,也没有组织的进行动员,实际上也不可能这样做,只是沿着鹰峰西北这条山沟向史仓里方向突围。
由于部队七天没有吃饭,实在精疲力尽,行进速度慢极了,几乎在原地踏步,快到沟口,前面一阵枪声,紧接着一排炮弹飞来。
只听到报务员一声大喊:
“电台被炸坏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使指挥所发生了混乱:
“完了,这是最后一部电台!”眼看山上的敌人已向沟里冲来,郑其贵一面说着一面命令机要科长文青云,“赶快将密码烧掉!”
文青云一听到叫烧密码,吓的哭了,直打哆嗦。
在一个山崖边,老译电员赵国友领着译电员魏善洪和通信员小尹集中每个人身上的密码本,拿出个人带的汽油,洒在密码本上点火烧了起来。为了烧得快,他们用手将密码本撕开,用树枝拨火。
山上的敌人看到火光,卡宾枪、机枪像雨点般地朝烧密码处打来。
郑其贵命令警卫班用机枪还击敌人,掩护译电员们抢时间将密码烧掉。
这时,凡个美国兵突然从东南方向摸到译电员们跟前,想抓活的。在这紧急关头,通信员小尹将手榴弹投向敌群,敌人应声倒下。
突然,一颗炮弹在译电员们面前爆炸,接着,南北山上的敌人狂叫着向他们扑来,赵国友在用树枝翻腾着密码烧尽的同时壮烈牺牲。
魏善洪和小尹负重伤忍痛滚下山崖。
一场烧密码的战斗结束了。
郑其贵顿时愣住了,他的脑子很乱,好像有些后怕。
——最后一部电台被炸坏,密码全部烧掉,这就是说,从此,180师与上级和友邻失去联络,军里无法指挥180师的突围行动,接援部队无法知道 180师到了什么位置,郑其贵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他想到这里,晃了晃身子,差点晕倒。从警卫连调到师指挥所跟随师首长突围的警卫员蔡德荣急忙上前架着他走,蔡德荣不小心碰着了郑其贵伤残的右手,使他联想起当年在西路军分散突围负伤的情景,连同他20多年来打仗的数次负伤,一齐涌上心头。
可不能再负伤了,不管如何,还是要冲出去,不能在这里等死。于是,郑其贵身旁这几百人的队伍,一批转向东北方向突围,一批在鹰峰四周各自为战,以敌人炮击的目标为突围方向,利用森林、山谷、敌人的间隙向外窜。
骄横的坦克像疯狗一样逼赶我们的突围队伍:招射、挤压、碰撞、碾碎。
美军第13工兵部队副排长厄尔·埃德森在致妻子孩子的家书中描画出战争的惨景:
我们俘虏了溃退中的朝鲜佬,在公路约3英里处,空袭猛烈,那里成了一个地狱,空军和炮兵以他们的怒吼配合我们。现在我们处在一个令人可怕的景象中,在这旷野里,我们捕住了一群朝鲜人。这无疑是一道丰盛的菜肴,一百多辆汽车,大量加农炮,无数死马,当然,还有朝鲜人,我们大约在前天就围住了他们。这确实是一场残杀。这些日子,天气暖和,太阳一照,恶臭熏天。这一切毫不夸张--我们四周都是这些阵亡的军人和战马。我们用推土机清除了这些马匹和骡子。不过,当然啦,我们得搜集阵亡的中**人,把他们安葬在墓**里。许多人在想被埋葬的人数越多,必须对阵的小伙子就越少!开始埋尸了,这时我想到,美国空军和炮兵,还有我们的神枪手们,不要做得那么绝情,那么精确。呵,小伙子!我希望我能看到片刻的和平。闻到死尸及行将死去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恶臭,看着这些撕碎的躯体像废纸一样在一个狂风大作的日子里散落在地,我感到浑身难受。

28日中午,180师指挥所一行人沿着一条东西向的深沟突围时,忽听得沟内有人在喊:
“吴主任,吴主任——”吴成德听见有人喊他,急忙转向喊声处奔去!
“你是谁!什么事?”
“我是538团二营军医王洪兴,负了重伤,把我带上吧!”
这时,郑其贵师长喊叫:”老吴快走,我带部队先走了。”
“你们先走,我处理完就跟上。”
吴成德和警卫员把重伤员王军医扶到沟口,正好碰上538团的同志,于是,把王军医交给了他们。
吴成德和他的警卫员很快追赶师指挥所,走了10来里,迎面又是一条深沟,顺着这条有泥脚印的东西沟谷踉踉跄跄地向前行进,走过两道山梁,拐过一处洼地,在一片松林下的泥地上躺满了负伤的战士和病号,一眼看去,足足有四五百人。
吴成德走近他们,一下被许多人团团围住,重伤员也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吴成德跟前移近。
吴成德面对眼前这数百双眼睛,他心如刀绞,痛苦异常。他很清楚,这四五百人,一部分是因吃野草蘑菇中毒,一部分是被炮击时负伤。
凭他和警卫员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带走的。不带吗?不,吴成德的内心强烈地否定着。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1 06:40:34 +0800 CST  
60、180师被迫分散突围(2)
一个领导干部的政治责任感,使他心里升腾起一种新的力量——他是这个师最高的政治首长,正是他吴成德从四川到绮东,入朝前后,每一次的政治动员:抗美援朝,保家卫同!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官兵齐心,同生同死!都出自他的口中,现在在这紧急关头,难道还能对这些累、饿、病、伤的战士抛弃而当逃兵吗?
“我不走!”吴成德大声喊道,“我带领你们一块突围!”
吴成德将这些人重新编组,他指定了凡名干部进行了逐个登记,按原帅直和各团的建制编成四个队,掩埋了牺牲的战友,包扎了伤员,组织轻伤员扶着重伤员行军,出发前作了简单的动员:
“情况很明显,我们现在仍处在敌人的严重包围中,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大敌人:
一个是美国鬼子,一个是饥饿。我们首先要咬紧牙关,勒紧裤带战胜饥饿。还要发扬团结一心,不怕牺牲的精神,敢于近战,利用夜间冲过封锁线,共产党员要冲锋在前。”
这时候,敌人一架侦察机在空中盘旋峻巡,飞机上载着180师的被俘人员用喇叭不断播出劝降的广播:
“我是130师540团的,原先在国民党95军,成都起义过来的。你们现在已被联合国军四面包围,无论如何逃不出去。大家投降吧。联军这边有的是面包、罐头。”
“他妈的,这个败类,说不定就是打54O团刘团长黑枪的那个家伙!”警卫员气愤他说。
“两个败类无损于18O师的光辉!”吴成德大声说道.“同志们,不要受骗,要发扬民族气节,谁要想叛变投敌,你们就打死他!回去.我负责任!”
在吴成德的率领下,这支数百人的队压开始了艰难而悲壮的突围,轻伤员扶重伤员冒雨跌跌撞撞地往外突围,原指望夜里冲过封锁线,但所有山口被敌人的照明弹和探照灯映得像白昼一样,两面山头上的敌机枪交叉射击,冲在前边的,一个接一个被敌人子弹击中。
看来,硬从西北突围不能成功,队伍又转向东边。但是,东边山口又被敌人的坦克挡住,残酷的向山沟内发射炮弹和在山口追赶碾压。
这支由伤病员集中起来的队伍左冲右突,伤亡很大,突围出去的很少。吴成德只好带一组人被迫进入深山打游击。

在28日538团参谋长胡景义率队继续向史仓里突围的途中,遇到了师炮兵室主任郭兆林和538团作战参谋田冠珍带的14人,539团高射机枪连连长向大河和三连排长李本著带的16人,师作战参谋郎东方带的3人和工兵营参谋田侯娃带的5人。
胡景义和郭兆林将这30多个人很快组成一个战斗队,胡景义任队长,郭兆林任党支书,郎东方任团支部书记,分为两个战斗小组,组长分别由胡景义和郭兆林兼任。
胡景义和郭兆林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团级干部,有着很丰富的作战经验。
这支临时集中起来的战斗队,有这两个团级干部带领突围,仿佛又产生了新的力气,他们互相包扎了伤口,吃了些树叶,迈着沉着的步伐又向史仓里方向赶队伍。
突然,与敌人遭遇,老战士张小山胸口中了子弹,流血全身,不能走动,拉响手榴弹和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郭兆林赶忙带着几个侦察员去摸道路情况,不到一个小时,郭兆林带了不少食物并押了一个南朝鲜兵回来了。
“老郭,你真行。是怎么搞来的?”胡景义问。
“我们摸到公路上观察没有什么动静,只有敌人一个班的哨卡在睡觉,一个哨兵在游动,我们很快干掉哨兵,把睡觉的八个敌人砍死,留一个后的回来给我们带路。
他们补充了一下肚子,不多时来到山口,老远看到一闪一闪的火光,走近一看,是敌人在公路上烤火,看上去约一个连。
胡景义见敌人较多且地形又对自己不利,没有去惊动敌人,于是,秘密地绕过去进入另一个山口。
这时,抓的那个舌头告诉他们,“前面不远就是史仓里!”大家非常高兴,以为是冲出了敌人包围圈。
但郭兆林觉得下放心,他决定和田侯娃带儿个侦察员去侦察一下。
不多一会,田侯娃回来报告:
“我们在途中,正好师指挥所一行人路过,师长叫郭兆林主任随指挥所转侈。史仓卫不但没有我们的队伍,而且已被敌人占领。我们要突过史仓里得路过一个山头,山头上驻有美军,整个山梁上部有敌人。
胡景义根据新的敌我情况,调整了战斗小组,把原来的两个战斗小组分成三个战斗小组:由排长李本著和侦察班长带领12人为一组,光把敌人哨兵于掉,然后炸掉敌人迫击炮;由郎东方和田侯娃带领12人直接冲向敌人阵地;胡景义他自己带11人就地掩护。
很干脆,仅10分钟,第一组就完成了战斗任务。
当第二组沿半山腰走,走到一个山丘后见有电话线,沿电话线前去有两个掩蔽部,里面有一个美国军官在打电话,另外一个掩蔽部内睡着一大串美军。
郎东方轻轻一碰田侯娃:
“趁敌人还没发觉我们,把它收拾了!”
田侯娃点头。于是和郎东方一起带领四个侦察员扑向那个打电话的美军军官,其余的人把手榴弹投进掩体,敌人一个个举着双手从俺蔽部走出来了,郎东方清点一下,一共13人。
通过一个懂英语的文化教员审问,这些俘虏都是美24师一个营部的,打电话的是个营长。
并通过俘虏了解到,再过一个山梁就是我军阵地。
29日,胡景义、郎东方、田侯娃、李本著等人,押着俘虏突围。没有料到在过前沿阵地时被敌人发觉了,山梁上的敌人向突围队压汗枪射击,俘虏趁机逃跑,在一片混乱中,俘虏被打死,突围的几个同志负了伤。
他们边打边跑,突出来约50余人于拂晓4点来到我军181师阵地上。
180师第一批突围出来了。
当日,胡景义、郎东方率领突围分队到长财洞60军指挥所。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2 17:04:23 +0800 CST  
61、180师师长郑其贵突围归来
军长韦杰正在为与180师中断联络而发愁,看到胡景义等人突围归来,顿时感到一阵惊喜。
“你们是突出来了,还有的人呢。
“部队打散了,在距史仓里6公里的鹰峰山区。”胡景义流着眼泪向韦杰汇报说,“军长,快派部队去接应吧!”
韦杰猛然转身向地图边走去,但迟迟不下决心。
副军长查玉升急了:“军长,我建议调179师、181师反击。反击造成伤亡,上级追究责任,把我查玉升的脑袋交上去!”
邓仕俊参谋长也建议反击:“军长,反击吧!宜快不宜拖,若上级追究责任,查副军长一个脑袋不够,我邓仕俊的脑袋也算上一个!”
韦杰焦虑地面向在场的人说道:
“说气话没有用,这不是要哪一个人的脑袋,还是要从全局考虑。请大家都考虑一下:敌人在昨天继分三路合击史仓里占领该地后,史仓里以东以西之敌已连成一线。
“179师主要担任阻击作战,在史仓里以北地区布防,181师已由华川至广德岘、上海峰、伏主山一线担任防御,这是兵团给我们军的任务,现在只能由这两个师顶着,而且都遭到了敌人的进攻。
“同时,180师已分散突围,无固定目标,即使硬抽出部队反击,再牺牲一部分力量,恐怕也难找到。
“现在,只有……如果发现鹰峰到史仓里方向有枪声时,则以全力反击,接应180师。”
韦杰边说边望着政委袁子钦,“老袁,你看是不是这样?”
“我看,也只能是这样。”袁子钦微微地点点头,“不过,还得给兵团报告一下,看兵团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一会儿,兵团回电来了:
“得悉180师已分散突围,令60军派英勇的干部、战斗英雄带侦察队背粮食渗入敌后到处寻找。”
于是,60军立即派了三名干部化装到敌后寻找,可是,很遗憾,一个人也没有找到。
因为,28日夜,180师各团、营纷纷分散突围了。
又一批人,由539团团长王至诚、政治处主任李全山、作训股参谋张绍武组织机关及收容人员40余人,编成一个队,由王至诚任党支部书记,李全山任副书记,行至山坯口,遇到敌人哨兵,王至诚立即选定三名精干战士,端上刺刀冲上去。
一名战士打倒敌哨兵,王至诚也击倒一名敌人,即令大家从这个口子冲出去。
王至诚率集中起来的突围干部连同539团的关防印信、地图、文件、枪支等全部带回,到了181师阵地上。
该团二营在突围途中与敌遭遇,教导员关志超与营长马兴旺失去联系后,带领营部和四连一个排30余人,越过山坯口,先后遇见机炮连指导员樊志英,一营营长丁占胜、团卫生队队长郭富明、团无座力炮连连长王仁发、师作战参谋姚文选等和一部分分散突围的战士,集中起来共60余人。
关志超和大家商定,用姚文选所带的地图、指北针,按方位角运动,在晚上寻隙向史仓里方向突围,如遇强敌则与其周旋,如遇弱敌则坚决于掉。
经过两个夜晚的机动,终于回到179师阵地上。
此间,540团政委李懋召和政治处主任王体先带领部分人员在向史仓里突围中,通过铁丝网时,被敌人发觉,遭到敌人火力杀伤,王体先中弹牺牲。
李懋召含着眼泪掩埋了牺牲的战友,带着余部冲出敌人最后一道包围圈,回到我方阵地上。
不久,538团团长庞克昌、政治处主任张启也率部分人员突围归队。
师长郑其贵和副师长段龙章等带着指挥所和警卫分队沿着陡峭的悬崖边的小路向史仓里方向走,走过一座山林,爬上一座秃山,全是石头,一块草地也没有。
从山顶往下滑200米后,有了一些树和灌木。天完全黑了下来,走近一处绝壁,山下雨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前边的人抱着背包带往下溜的声音闭着眼往下悠,一溜就是八九十米,一个个落入到挤压成一团的人堆之中,摔伤踩伤数十人。
郑其贵被警卫员蔡德荣保护着安全下到悬崖底,崖底是一条东西向的深沟,将至沟口,就听到前边传来几声零乱的枪声——警卫分队与一小股敌人遭遇,双方匆促交火后,敌人隐去,郑其贵等一行人又继续前进。
“老王,叫后面的快赶上来!你看,师长已经走远了!”副师长段龙章望着后面一步一拐的三三两两的指挥所人员对身后的参谋长王振邦说,“怎么搞的,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咱们一定要突出去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龙章和王振邦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在一起打仗,段龙章是山西洪洞县的游击大队长,王振邦是山西浮山县的游击大队长,两个县经常在一起打游击,很熟悉,互相配合得也很好。
以后,这两支游击大队转入正规军后,段龙章、王振邦又带领部队过黄河,过长江,打了许多大胜仗。
“是呀,我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真窝囊!”参谋长王振邦尤其感到不是滋味,这种溃败的情景,这怎么能行!一定要打出去。
他向后面的同志大喊:“快跟上,前面是公路,过了公路直上那座东西向的大山,大山那边就是史仓里!”
拂晓前,180师指挥所一行人出了沟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河。突然,贴着河边,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出现了美军的坦克部队。
还未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坦克便向这支疲惫的突围队伍开炮了。轰隆——轰隆——在敌人坦克的咆哮声中,警卫分队被打散,失去了方向感,来回奔跑,已经冲过公路的又糊里糊涂地折回来。
骄横的坦克像疯狗一样追赶我们的突围队伍。扫射、挤压、碰撞、碾碎。
师长郑其贵等人被几个警卫员和侦察员保护着冲入附近一片茂密的灌丛,接着便拨开灌丛奔向小河边,郑其贵在右边,段龙章和王振邦在左边。
他们下了河水,刚走几步,前面的警卫班已同河对岸的敌人接上了火。
这时候,几个警卫员和侦察员为了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自己的师首长,已与郑其贵等人拉开100米远的距离。
当他们涉过小河,在弹雨中冲上河岸开阔地,眼看敌人火力严密封锁河岸,敌坦克后的步兵向他们扑来时,警卫员蔡德荣大叫一声“掩护”,便和另一名警卫员小李子卧倒射击,两梭子子弹打出去,火力被吸引住了。趁着这个间隙,100米外的师首长冲了过去。
郑其贵等人冲过去了,但弹雨却在蔡德荣和小李子的面前形成了无法逾越的屏障。也正是这道弹雨的屏障,从此将这两个年轻的小战士推离了正常人的生命轨道。
小李子数分钟后便牺牲了,蔡德荣负了伤后仰脸朝天躺着,很快被两名美国黑人士兵倒拖着走过了长长的开阔地。
郑其贵等人悲痛欲绝地率余部又翻过一座大山,终于回到我军阵地上。
脸色惨白,形容憔悴的郑其贵和段龙章、王振邦,拖着沉重的步履来到长财洞的60军指挥所,向韦杰军长、袁子钦政委汇报180师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回撤和突围的情况。
一见军首长,他们忍不住放声痛哭。
“……以后,分散突围了……部队损失太大了!军长,处分我吧!”郑其贵沉痛地低声说。
具有宽厚品性和长者风度的军长韦杰,两眼高度充血,红得像两颗炸裂的白矮星,一贯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下巴上,也因极度的操劳而布满了黑黝黝的胡茬,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震怒,耐心地听完了郑其贵带着哭腔的汇报,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异常镇静而又严厉他说:
“哭什么,你们战胜了困难,钳制了敌人,突出了重围,该高兴嘛!这次部队受到严重损失,除了该汲取教训好好总结之外,说到责任,我是一军之长自然应该首先负责,要处分也是首先处分我,你们回去迅速恢复体力,准备再战吧。”
郑其贵和段龙章、王振邦还没有走出军指挥所,就倒地睡着了。
可以想见,当时部队疲劳到什么程度。
这时,作战参谋任秀峰匆匆跑来向军长汇报志司来电询问180师情况,并将兵团转志司一封电报交给韦杰:
“……如再犹豫不决,定会遭严重损失,甚至全师损失,应即令181师向史仓里攻击,45师134团派部队向鹰峰方向接应。”
韦杰边看边摇头地把电文递给了袁子钦。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3 06:24:18 +0800 CST  
62、180师代政委吴成德被俘(1)
郑其贵不管如何还带一部分人突围出来了,而180师代理政委、政治部主任吴成德连他自己都没有突围出来,只好带领少数人上山打游击,最后被俘。
吴成德率领一支队伍突围断后时,遇到了在一片松林中躺着的四五百名伤病员,其中还有一些文工团的女孩子。“吴主任,带我们走吧!”伤病员们纷纷围拢 ——有的走过来,有的爬过来。多好的战士啊!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疲惫不堪而又虚弱病残的战士们,吴成德的心在滴血 ——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部队已经断粮一周,又面临如此严酷的局面,战士们依然拥有一颗回归祖国的心,而我作为他们的最高首长,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吴成德心如明镜,他知道,凭他和警卫员仅仅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这几百个伤病员的,但如果不带,作为这个师现在的最高首长,他的政治责任感何在?自己还有何脸面回去见上级领导、祖国亲人?吴成德毅然拔出手枪,一枪打死了自己的战马,然后他说:“大家不要怕!我和大家一起突围!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共产党的队伍,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支队伍由于人多而又行动缓慢,因而目标十分明显。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中,他们多次改变方向突围,但始终突不出去。在一条山沟里,他们被美军的坦克堵截,美军残酷地向挤满中国官兵的山沟开炮,然后用坦克进行冲撞、碾压。这些中国官兵虽然没有了任何还击的能力,但是只要不被打倒,他们就反抗,他们反抗的唯一方法就是奔跑,就是不把双手举起来。一天之后,他们只剩下了三十多个人。吴成德痛苦地意识到,这支队伍肯定是突不出去了,于是他决定:上山打游击。就这样,吴成德带着这三十多人的队伍钻进了深山密林,在饥寒交迫中与敌人打起了游击,等待他们期望中的第六次战役。因负伤、疾病、饥饿等种种原因,他们的人数不断减少,后来仅剩三人。
战后,吴成德回忆了他的这段经历:
从5月23日以来,我的胃病一直未愈,战士们用炮弹箱煮了些高粱米汤都喝不进去。我的警卫员小虎子在清理他背的皮包时,发现里面有一瓶多种维生素和一盒炮台烟。我叫他把烟分给战士。我每天吃三次维生素,每次三粒,吃了三天后果然见效,胃病减轻了,大家非常高兴。
10天后,病情好转,我决定再行突围,先由汝本泥排长带一个小组到敌人前沿侦察情况,但走了四天没有返回,大家很着急,队伍沿着汝本泥前进的方向找去。走不到10公里地,突然发现山头上有敌人,敌人也发现了我们,用人力追击,我们穿进树林,越过小岭走进了一条很深很长的沟里。远远看见前方有一点火星,走近了就闻出一股米饭的香味,到跟前一看是一间小草屋,内坐四五个女人,她们看见我们就连哭带叫,在炕角挤成一团,有的战士饿得受不了想吃人家的饭,我坚决予以制止。这是一群逃难的朝鲜妇女,我叫她们看了看我们头上的志愿军军帽,她们才不哭了,并伸出大拇指向我们致意,可惜我们不会朝语。
我考虑到敌人对各山口的封锁尚未撤除,不能急于突围,暂在山中游击,等待我军发动第六次战役。为了打好游击加强党的领导,我提议建立党的支部,选出了三个支委,王连长任支部书记。
10多天来,工兵连的同志拣来的一点高粱米舍不得吃,每天只是煮少量的,加点野菜,但现在连煮汤的米也没有了。在忍受一次暴风雨之后,饥饿又向我们袭来,我们的肠胃开始空磨,吐出使人难受的叶青水,因而,搞粮又成了当务之急。但这一带仍是百里无粮区,是李承晚的战略村,炮火已经把这一带的村子打成废墟。我们白天进入茂密山林里隐藏休息,夜幕降临后下山到村内的废墟刨粮食,但收效不大。
第二天,我们在山上用望远镜观察,忽然发现一个女人从被火烧过的村子里出来到山坡上取粮食,这对我们启发很大,我们也到山坡上去刨,果然刨到10多斤大米,但我们知道这是群众的东西,是违犯群众纪律的,我们写了一个借条放在取粮的地方。
附近的村里找不到粮食了,我们又向前走。有一天,在一个山口发现了三个小村庄,我们组成三个组,一个组掩护,两个组进村找粮,没有料到村内驻有南朝鲜军,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向我们开枪,我们撤出时他们又出来追击。掩护的小组用冲锋枪还击,打倒他们三个,可我们也牺牲了一个,负伤一个。为此,同志们非常气愤,决心消灭这个村里的南朝鲜军,但几次攻击都未收效,反而引起敌人的警惕。
美军的搜山活动更加猖狂,常常趁我们不防包抄我们。有一次把我们压缩在一片稠密的丛林里,可敌人不敢穿进去捉我们,在外边用卡宾枪和机枪拼命的射击,有的同志身上负了伤,为了顾全大家从不叫喊。
这一场殊死的战斗,树林里外都溅着血,流淌着鲜血。而敌人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白天,天天搜山,在暗地里同我们周旋。队伍在山上行走中常常和敌人打遭遇战。有一天美军把警犬放在他的队伍前边,警卫员小虎子眼明手快把警犬打死,我们很快藏进密林,没有受到损失。
但敌人搜山活动越来越猖狂,所有制高点都安上了警戒,每天朝密林打枪,用火焰喷射器喷火,企图把我们置于死地。可喜的是天气已经进入7月,山上桑树仁已经成熟,朝鲜的桑仁又大又黑,同志们饿了上树吃个饱,但下树两泡尿,肚皮又空了,饥了再上树,这样生活了七八天,没有饿死。
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屠杀,我们向南移,在一条挺深的沟谷里躲藏下来。夏天里,深山水沟里的青蛙肉能吃,我们就立即组织抓青蛙,把二三十个青蛙穿在铁丝上用火烤熟,一剥皮鲜嫩的肉就出来了,非常好吃,不到几天,这条沟里的青蛙被吃光了。后来,又发现地上的野菜和树上的蘑菇和木耳能吃,但没有想到树的种类不同,有的树上的木耳有毒,有一天大家饱餐一顿,结果中了毒,幸亏有两个同志吃得少还能动弹,给大家烧开水作了缓解,没有发生事故。深伙后。山上的板栗和毛栗于成熟了,它成了我门的主要食粮。由于野粮充饥,在生活上的顾虑少了一些。但朝鲜深秋的夜晚寒气刺骨,晴天还好受,到了雨大没有汪何遮避,寒风吹打着湿透的衣服,冻得人牙齿直打颤,晚间,我们只有互相挤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抵御寒气。
为了同雨水作斗争,我们到公路上美国人居住过的地方拣回一些油毡纸壳箱子架成帐篷,铺在地上既防雨又防潮。而敌人却不让我们这样安然自在地在山上生存下去,每大都在追踪围袭。为此,我们三天一转移,每天派人在树上带望远镜放哨。由于时时警惕,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问题。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3 16:58:36 +0800 CST  
63、180师代政委吴成德被俘(2)
在罕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是野兽的世界。炮声隆隆,野兽不敢嗷叫啦。而枪声一停,整个山林是死一般的寂静。为了战胜寂寞,我们搞起了文娱生活,用纸箱子作棋盘、棋子,走开了象棋;用硬纸做成扑克牌,打扑克,或摆龙门阵;讲故事,乱扯各地不同的生活习俗等。同志们每天要我讲战斗故事,我从狼牙山五壮士说到百团大战,从三打运城战役讲到五次战役。听故事的同志既增加了精神食粮甚至也忘记了肚饥。
秋风开始扫落叶,严冬即将来临,隆隆的炮声仍在40乡里的前方整夜不息地响着,而我们期待的我方的第六次战役仍没有任何信息。下一步如何办?有的提出到公路上袭击敌人,为牺牲的同志报仇;有的提出等不来六次战役趁早返回前方突围。我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最后决定秋收季节已过,抓紧时间下山搞些粮食恢复体力,利用元旦机会去摸敌人前沿阵地,突围出去。第二天,我们就下山搞粮,弄到了五六十斤粮食,但伤亡了两位同志。连续下山搞粮,既有大米又有豆瓣酱,可是惊动了敌人,集中兵力对我们围剿追击。
十月间的一天对我来说,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一天,敌人打破了白天搜山的规律,用一个连的兵力利用黄昏包围了我们,幸亏一个战士去小便发现敌人己占领两侧高地。这个战士回头喊了声:“敌人来了!”我的警卫员小虎子说:“首长,你快住山下滚,我掩护你,这里的地形我非常熟悉。”我滚到沟底,又从后面爬上山顶和王连长等从侧面袭击敌人,向敌群扔去了手榴弹,美国兵怕夜战也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乱放了一阵枪就仓皇逃跑了。
敌人走后,我们回到住地,发现小虎子牺牲了,同时还牺牲了另外一名战士,在小虎子身边还躺着两个美国鬼子,敌人头上有20响手枪子弹打的痕迹,肯定是小虎子干的。小虎子的牺牲,我实在忍不住流出了心痛的泪水。他是部队一个战斗英雄,从1950年跟随我在一起,只知道他是太原人,没有记住他家的详细地址,使我多年内疚不已。对这个牺牲在异国土地上的英雄,只能在我的神往中,我的梦幻中出现了。
五个月的突围游击,一排多人牺牲和失散后只剩下六个同志。由于长期吃不到青菜和食盐,使四个同志患了夜盲症,眼睛看不见,如何突围?因而打消了元旦突围的计划,决定进深山过冬,等待来年春天我军的第六次战役吧。我们在山上找了三个岩洞,每个洞都得弯着睡进去,有的还要爬着进去才能坐着煮饭,但必须在黄昏以前完成,以免被敌人发现火光。为了准备充足的粮食,我们又组织了几次下山搞粮,由于四个人是夜盲眼,晚上全靠没有患夜盲眼的一个班长领路,可班长在一次搞粮时被敌人打死了。这对我们夜间下山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每次下山要往返50里路,我们五个人有四个人看不见路只得一个拉一个在树林里摸着前进。有一次,往返时遭到敌人追击,我们因看不到路都跌得遍体鳞伤,吃了很大的苦头,加上当时没有棉衣棉被,在零下20度的深山过冬所受的痛苦真是一言难尽。
1952年6月30日,我们计划在树林里纪念党的诞生31周年,决定晚上每个人下山背20斤粮食来第二天开纪念会。没有料到在返回的路上敌人堵住了我们,行走间和敌人面对面地遭遇在一起,走在前面的王连长一面命令我们快跑,一面朝敌人面前走去,只听得一声手榴弹巨响,当我们后来去找时,王连长和四个敌人同归于尽了。7月1日这一天,我们在一棵松树下埋葬了这位民族英雄。
王连长的牺牲,使我悲痛不已,到现在我一直还在怀念他。自从我们在山上汇合后,为了我的安全,他心里凝聚着高度的责任感。游击时,碰到过敌人,在公路上也碰到过敌人的汽车,几次有机会可以伏击敌人,但都被制止了,他常常向战士们讲,我们的任务是保卫首长,而不是消灭一两个无足轻重的敌人。因而他控制了自己的仇恨和愤怒,尽量避开这些敌人。但到关键时候他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好同志怎么不叫人心痛不已啊!
自那次遭遇战后,我们还余三位同志。回忆我们当初33个人在敌后山上坚持了420天游击战争,扰乱了敌人的治安,消灭了20多个敌人,但由于是在异国土地上,言语不通,地形不熟,又没有地方党和群众的支持,结果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伤亡了几十个战友,已经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我们三个人研究了当时的处境后,决定返回前线突围归队,宁可牺牲在战线上也不饿死在敌后。于是,7月10日开始向西北方向探索行进。
当时,我的胃病复发,行动缓慢,沿着绿色的林海走了半天,那天雾气特别大,不仅肉眼看不清前面树林的情况,就是用望远镜也难以分清什么。我们翻过一座大山,正走进两个深沟交叉处的凹地,突然,十几个美国兵和几只警犬堵住了我们,我身边的战士在拧手榴弹盖的时候,被警大扑倒在地。几个高个子敌人立即把我们压在地上不能动弹,随即拉下山推进吉普车里,一边一个敌人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情况这么突然,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而落入敌手。
汽车在高低不平的山中颠簸,我的心乱如麻,思绪万千,想到为什么落到这样地步!怪自己吗?这次战役我们部队受到了严重损失,自己也落入了敌人之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而自己一个政治工作干部,过去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勇敢地战斗,受过同志们的尊敬,获得了党的信任,现在处在没有上级领导的境地里,手无寸铁地陷在凶恶的敌人魔掌之中。这要由党培养出来的自信力与崇高的感情,对真理颠扑不破的信念,用自己的血肉作武器,同敌人作坚决斗争。过去在部队学习过不少革命烈士在敌人监狱宁死不屈的斗争事迹,现在轮到自己头上……。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兵团第60军第180师代政委、政治部主任吴成德被俘了,他是所有志愿军被俘官兵中职务最高的一位。
这期间,敌人已经用各种火器封锁了所有的道路,同时加紧收缩包围圈。这使得本来就行动不便的大批伤员要突围出去变得更加困难。在当时的情况下,突围只不过是再搏一次的最后努力,因为突围前许多人心里就明白,他们突围的努力很可能无法成功。事后的统计也证明了这一点,参加突围的第180师的1万多官兵,最后只有不到4000人突了出去,剩下的7000余人,或者战死,或者被俘。在朝鲜战争中,先后有20000多名志愿军官兵被俘,而一八○师这次被围,一次就有近7000人被俘(吴成德是日后被俘的),占志愿军全部战俘的三分之一,这也是志愿军入朝参战以来被俘人员最多的一次作战行动。
180师企图突围不成的官兵中还有一部分流落进崇山之中。1952年,南朝鲜赤根山一带有一股游击队总是不断袭扰美军,美军终于知道那是一些志愿军士兵。美军调动了3000多兵力,让曾在中国围剿过抗日游击队的日本人当顾问,进山围剿,但是费尽力气攻上山头后,不见一个人影,而赤根山的枪声还是依旧不断。
志愿军司令部的一份资料中对180师损失倩况的记录有如下文字:60军180师被隔断于华川以西,经几次突围接应均无效,除师长、参谋长及担任掩护大行李的一个建制营等部分人员突围外,余因饥饿与疲劳走不动,吃野菜中毒或作战死亡、失散等约七千余人。
180师自己在向上级报告的《180师突围战斗减员统计表》中记载,在总计栏中,180师负伤、阵亡和情况不明的总数字为7644人,其中师级干部1人,团级干部9人,营级干部49人,连级干部201人,排级干部394人,班以下6990人。
有资料说,180师人员损失大部分为被俘,被俘人数约为5000余人。在中国军队的历史上,180师在朝鲜战场的命运是一个永远的悲怆。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4 06:55:45 +0800 CST  
64、从战俘营归来的吴成德
吴成德被送进了釜山“战犯”监狱。在这里,面对敌人的威胁利诱,吴成德始终没有放弃返回祖国的信念,他默默地期望着归国的一天,因为在他的家乡有他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吴成德期待着战争早日结束,他知道战争结束之后,祖国会通过各种方式营救他们的。
另外,吴成德还知道在国际上有一个《关于战俘待遇之日内瓦公约》,该约第118条规定:“战争结束战俘应该毫不迟延地释放并遣返。”因此,他一直在默默地期待着。
1951年7月,关于朝鲜停战的板门店谈判开始。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字生效,朝鲜战争正式结束。
美国是日内瓦战俘公约的签字国之一,它对此负有道义上的责任。在停战协定签字前,交战双方已经进行了小批量的交换伤病战俘的工作。
停战后,双方经过谈判开始大批交换战俘。作为职务最高的志愿军战俘,吴成德是最后一批被遣返回国的。
吴成德被遣返的那一天是1953年的9月2日,几个美军士兵拎着桶和水,来到单独关押吴成德的房间,要他洗澡。
此前,随着被俘的人员一批批离去,吴成德判断他即将获得遣返,这是敌人在移交战俘前例行的“美化”,以图掩盖他们虐待战俘的真相。
想到这里,已被敌人折磨得身心疲惫的吴成德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脚将盛洗澡水的水桶踢翻。
美军士兵无可奈何,又拿来了水龙头,把他浑身上下浇了个透湿,然后扔进了一套新衣服要他换上。
吴成德随手把这套衣服甩出室外。他靠在墙边,精心地用针线缝补脚上的那双已经破了的旧鞋子。
这双鞋,是他从国内穿到朝鲜来的,他十分珍惜。在被关押期间,看到它,就好像回到了家乡,看见了亲人,这双旧鞋子,给了他活下去的信念。后来这双旧鞋被丹东的抗美援朝纪念馆所收藏。
上午9时左右,在双方战俘的交换地点,美方的救护车送来了最后一批交换的战俘,吴成德就在其中。
当熟悉吴成德的中方人员再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几乎认不出他了,仅仅几个月的战俘营生活,将吴成德折磨得骨瘦如柴,原来身重130多斤的他,只剩下了90多斤,头发也已脱落,面黄肌瘦,身体十分虚弱。
回到“三八”线以北,就像是回到了家。吴成德和一些身体虚弱的人立即被送往位于开城的志愿军医院作全面检查。
时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的李克农和中方首席政治谈判代表黄华等同志,亲切地接见了吴成德等最后一批遣返归来人员,向他们表示慰问与祝贺。
领导上的关怀和组织上的爱护,使这些在肉体和精神上备受折磨的男儿们禁不住泪如泉涌,百感交集。对于他们而言,虽然经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如今只要回来了,所经历的一切也就变得无足轻重。
“呜--”随着火车汽笛的长鸣,吴成德和其他一些被遣返的人员,沿着两年前出国走过的路线又返回了祖国。
列车驶过丹东,到达沈阳,他们被安排住进了东北军区招待所。几天后,他们被送往设在辽宁昌图的“被俘归来人员管理处”。
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将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治疗在集中营所受的创伤,康复身心。同时也通过学习,了解两年多来祖国的巨大变化,以便跟上迅速发展的形势。
“归管处”的工作人员传达了中央对待战俘的“二十字方针”:热情关怀,耐心教育,严格审查,慎重处理,妥善安排。
在那个人们思想狂热激进的特殊年代里,许多人对战俘存在着偏激的认识,在他们头脑里,“战俘”这个词与“叛徒”、“特务”之类的名词没有太大的区别。
“归管处”工作人员宣布,学习阶段的目的是:自我交代,互相帮助。“交代”这个词使许多归来人员感到刺耳。不过归来人员很快便明白了,为什么“归管处”的人员会使用“交代”一词。
在“归管处”组织的教育和学习中,归来人员渐渐明白了“归管处”观点:即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被俘本身就是右倾怕死,就是可耻的。不然的话,为什么不和敌人拼命或自尽?
一个怕死被俘的人,在战俘营怎么能和敌人做坚决的斗争呢?即使有些斗争,也仅是迫不得已的反抗;由于曾经被敌人俘虏过、教育过,因此他们很可能“已经变质了”。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这使许多归来人员迷惑不解。
他们当初为了国家,义无反顾地来到朝鲜战场,在战斗中他们不怕流血牺牲,最终由于战场上的种种无法抗拒的因素,而成为战俘。在战俘营里,即使是在身心受到了极大摧残的情况下,许多人仍然经受住了种种诱惑和严酷的考验,表现出了一个中华男儿的执着信念和坚强意志。
归来人员刻骨铭心地记得,在美方和南朝鲜方面进行“甄别遣返”的时候,美国为了向世人宣布“自由世界”的胜利,勾结台湾当局,胁迫所有的志愿军战俘拒绝遣返,并允诺,如果他们去台湾或者去西方世界,将会获得永久的荣华富贵。如果他们回大陆,则如同下了地狱。
为了断绝他们返回大陆的退路,美韩方面还强迫他们书写反共言论,在身上刺字。
在这个严峻的考验面前,绝大部分人表现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民族气节,许多人为此惨遭迫害,有的甚至献出了生命。
虽然在遣返回国的6400名战俘中,确有极少数人被迫进行过反共宣传,但那又有多少是出自于真心的呢?志愿军官兵是人不是神,如果不顾一切地要求他们“铁板一块”,那是不客观的,也是不现实的。
如今在历尽千难万险之后回国了,他们在战场上和战俘营里所付出的一切,却不能得到人们的理解,这不能不令他们感到伤心。
此时的吴成德同样在精神上陷入了极大的困惑之中。作为职务最高的被俘人员,敌人为了让他投降和拉拢他去台湾,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始终没有能够使吴成德低头屈服。
如今,在“归管处”看到自己的付出不仅得不到他人的理解与信任,甚至被当成了罪人,他陷入了极度的苦恼之中。
有人要吴成德承担一八○师失利的主要“罪责”,这一点是吴成德所不能接受的,他也是承受不起的。
直性子的吴成德,想不通的事宁折不弯,因此他的“交代”一再不能获得通过。
这种政治上的不公和精神上的压力,使吴成德感到心灰意冷。在那些日子,他的精神已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言谈和举止都有些失常了。
1954年6月,上级下达了对吴成德这批遣返人员的具体处理结果,被遣返的6400多人中,绝大部分人员离开了军队。
吴成德被开除党籍、开除军籍,安置在辽宁省盘锦农垦局大洼农场任副场长。好在吴成德并没有就此趴下,他凭着自己的诚实、实干,在农场获得了广泛的信任。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人主张对他进行批斗,但人们都知道他是个好人,没有几个人来参加批斗会。
但是吴成德和与吴成德有着同样身世背景的人,却成为每次政治运动斗争的对象,与吴成德一同遣返归国的许多人,都没能等到后来平反的那一天。
在他们的心中,打仗、吃苦、流血都没什么,唯独不能接受人们对他们的误解。多少年来,吴成德与其他散落在各地的志愿军战俘们一样,从没停止为自己的不平遭遇而奔走呼号,仅吴成德一人就向上级有关部门写了数十封上访信。他们只求组织上给他们一个公正的结论。这一天终于盼到了。1980年,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问题的复查处理意见》的第74号文件,全面地、正确地规定了对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的重新审查、正确处理办法。经过组织部门的重新鉴定与处理,吴成德恢复了党籍、享受部队军级干部待遇。数十年前遗留的政治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吴成德终于可以拜见家乡父老了,他带着自己的家人回到了老家山西运城落了户,在运城军干所度过了他最后的时光。1996年3月,吴成德去世,享年84岁。薄一波、柴泽民等老首长向他献了花圈。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5 06:52:38 +0800 CST  
65、不幸落人敌手(1)
1、北汉江陷入重围
1951年5月中旬,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开始了。
我们再次带上一个星期的干粮和轻武器,又一次涉过北汉江,沿着铁路向南穿插。正面的敌人竟不战而撤,然而从两侧升起的探照灯光柱却像尖房顶棚的支柱般交叉排列在我们头顶上空,指示着它的炮群向我军射击。
三天后我们已靠近春川,前方传来友邻部队围住了南朝鲜军队一个团正在围歼的好消息。我们停下来担任掩护,美军却并未前来解围,我们和敌人只有一些零星战斗。
到了第六天,我们忽然奉命迅速后撤,但在到达北汉江畔的芝岩里时,又停下来去抢占鸡冠山等山头,掩护友邻部队撤过江去。原来我们军承担了掩护全线大踏步后撤的任务,我们师则为全军断后。
翌日,四周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北面尤甚。我开始意识到我们已被敌人包围了,但这时内心并无丝毫惊慌。我深信我军是战无不胜的,一定能突围出去。
敌人开始紧缩包围圈,密集的排炮把我军占据的山头上的树木几乎全部炸光,战壕已无法修复。眼看美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爬上来了,战士们忍着伤痛、饥饿、疲劳从岩石后面用冲锋枪、步枪、手榴弹打退敌人一次次进攻。我们这些非战斗人员奉命将所有能收集到的弹药送上去阻击敌人。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敌人不再硬攻而采用飞机、大炮向我军据守的高地倾泻钢铁和凝固汽油。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盼望的援军并未到达。我军伤亡很大,弹药所剩无几,而粮食三天前就已吃光!我们终于丢失了周围的制高点,被敌人的炮火压缩在芝岩里南面的几条山沟里。天下起了大雨,部队在山林中躲避炮击已陷入混乱。我找不到自己的上级,身边只剩下从四川带出来的十来个宣传队员。我们躲避在一座山岩下面,大家都已全身湿透,周身泥浆,在冻饿之中瑟瑟发抖。这时我才真正感到了形势的严重:既无援兵,又无粮革,找不着组织,甚至辨不清突围方向!
2、突围
头顶上又亮起了照明弹的惨白的镁光,接着响起了敌机的嗡嗡声。透过雨幕,我看见了在我们这条山沟里还有数不清的战士正低着头,沉默地互相挤在一起坐在泥水里。
炮轰停止了,整个战场沉寂下来。忽然,空中响起了惊人的广播声:
“中共X##师的士兵们,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投降吧,联合国军优待俘虏。”
这是敌人在飞机上对我们喊话啦,我们精神上受到极大刺激!从来都是我们向敌人喊话要敌人投降,今天是怎么搞的啊!但这也提醒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要力争在天亮之前突围出去,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前面沟口上传来一片喊叫声,我听清楚了有人在动员:“要突围的跟我走,冲出沟口越过马路就是汉江,生死在此一举。冲啊!”
随即在沟口爆发了激烈的枪声。
“好,咱们就跟着他们往外冲!”我边对身边的小鬼们说,一边解开干粮袋,把珍存的最后一小碗炒面全部抖落出来分给了大家。水壶早已空了,我们只好舔着树叶上的雨水把炒面咽了下去。一个小鬼提出:“咱们什么武器都没有了,怎么杀出去呀!”
我正为难,旁边一位腿上缠满绷带的伤员支起身来说:“我这里还有个手榴弹,拿去吧!我反正不行了,你们还走得动就快往外冲吧!”
我接过手榴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只感到喉头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转过脸去,用手指了指沟口示意我们快走。
我领着同伴们迅速插到沟口边上,只见前面是约有50米宽、100多米长的开阔地,在照明弹的光照下,遍地是突围中倒下的烈士和伤员。敌人的曳光弹从两侧山头上交叉着倾泻下来。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便攥紧手榴弹领着同伴们沿着山脚下树丛的阴影弯腰向前猛跑。但还没跑出50米远,就被敌人发现,子弹在我四周溅起泥水,只听见后面“啊”地喊了一声,我回头看,一个伙伴已经倒在地上。
我大喊一声:“卧倒!”就顺势滚进了旁边的水沟。沟里水深及膝,我们只得泡在水中隐蔽起来等待时机。
后面又有不少战友往外冲,大都倒在了半道上,不少人也滚到水沟里。
看来只有等到照明弹熄灭才好再突围。但挂着降落伞的照明弹却一颗接一颗地射向空中,时间在一点档地过去。
雨停了,东方出现了朦胧的曙光。不久,沟外公路上响起了坦克的轰鸣声。紧接着,在滚动着浓雾的沟口出现了黑色的坦克炮筒。坏了,坦克进沟了!
“跑,分散往后山跑,趁雾大躲起来再说!”我把唯一想到的主意告诉了伙伴们,便跳出水沟往山上猛爬。
山势很陡,我爬了约两丈高就被一块光滑的巨石挡住了路。我把手榴弹别在腰带上,双手抓住石缝中一棵小刺棵子用力往上攀,脚下太滑,子弹在我头边溅起的石渣擦破了我的额头。我猛一使劲,小树被我连根拔起,便头朝下摔了下去,只觉一阵剧痛就昏了过去……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11-25 18:14:07 +0800 CST  
66、不幸落人敌手(2)
3、被俘
我在痛楚中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带铁钉的大皮靴,第一声听到的是:“OK!THIS FEL#OW IS ALIVE!”(好,这个家伙还活着!)那只皮靴又踢了一下我的脸:“GET UP!”(起来!)
我完全清醒过来,看清是几个鬼子持枪围着我,便一下惊坐起来。眼前冒出一片金星,我低头喘息着,下意识地向腰里摸去,发现手榴弹也丢失了。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一切全完了,我怎么没有摔死!”
随着一声更粗暴的“GET UP!”一只冰冷的刺刀挑起了我的下巴,我摇晃着站起来。
不远处,随我一起突围的几个伙伴正低着头,双手放在脑后一跛一拐地被押过来。我身边的美军将我交给押送他们下来的美军士兵后继续往山上搜索。
难友们抬头看见我,眼圈立即红了。我痛苦地点档头,进入他们的行列,互相搀扶着走出沟口。
一转出沟口,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公路上我军被俘人员的长长行列,衣衫褴褛,步履维艰,缠着绷带的,拄着树枝的,令人目不忍睹。而两旁押送的美军却耀武扬威地大声喝着:“HUR#Y UP!”(快走!)
我的心像是被刀扎一样疼痛起来:“我们被打败了?打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麻木地移动着脚步,思想上的极度痛苦压倒了肉体上的伤痛:“我怎么成了俘虏了呢?我怎么向组织上交待啊?!”我想起“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古训,想起狼牙山五壮士,羞耻的泪水涌流出来。
“拼了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向身边的大个子美军斜了一眼,盘算着如果我突然扑上去能否将他手中的枪夺过来。正想着,一块石头绊得我猛一趔趄,好久没缓过气来,我明白凭我现在的体力,单独行动只是白白送死。
“那么,等恢复些体力,再串联些难友,一起行动。即使跑不脱,拼死几个鬼子也够本了。”我这样拿定了主意。
突然,前面一个美军叫喊起来:“STOP!OR YOU WIL# BE KIL#ED!”(站住,你要找死啦!)紧接着响了枪声。
原来是一位难友捂着肚子正向山脚跑去,美军朝天开枪了。我急得用英语大喊:“别开枪,他是拉肚子要去解手!”
我身旁的那个美军惊奇地瞪着我,立即把我押往后面押队的吉普车旁,向坐在上面的军官报告说:“这个战俘会讲英语!”那位美军少尉好奇地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便叫我上车。他一面开车一面问我:“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学的英语?怎么跑到朝鲜打仗来了?”
我心一横:“既然已经发现我会英语了,就实话告诉你,看你们怎么处置找吧!”我告诉他:我姓张,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到朝鲜来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
少尉却嚷了起来:“啊!清华大学,我知道它,那是一所著名的学校。可惜你上了共产党的当,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他见我把脸扭向一边不说话,便又温和地说:“张,你不用害怕。就我所知和谈就要开始了。战争结束后,双方将交换战俘,你还可以回去继续上学呢!”
他并未注意到这个信息多么震撼了我:“和谈!交换战俘!重返祖国!再见亲人!”这是多么可贵的希望之火,尽管还极其渺茫,却开始使我振作起来。
但当我从车上下来走回队伍,刺刀紧跟在我后面,又使我回到严酷的现实之中:“敌人难道真会放过我们?不把我们送到台湾当炮灰或送往日本做苦力?对敌人还是别抱太多的幻想吧!”
我一路上歪歪倒倒地走着,严重的饥饿、疲劳使我全身发软、头发晕,但脑子却在紧张地活动着:“敌人如果真要把我们弄走怎么办?总不能束手待毙!只能跟敌人拼到底,还要团结难友们一起干!”
“对,这又是一场反美抗暴斗争。我不是在沈崇事件后参加反美抗暴学生运动开始了自己的革命生涯么?现在继续这场斗争吧!只不过现在是在敌后,条件更艰苦些罢了,但只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就没什么了不起!”我那惊恐、迷惘的心情开始逐渐安定下来。
在路过一条水沟时,我用溪水洗净了多少天没洗过的脸,把又脏又湿的棉军衣脱掉,只穿我里面套着的一套崭新的单军装,自己也觉得精神多了。
蒙蒙的细雨又下起来,乌黑的云层把两边山头全罩住了。前面,在一个荒凉的河滩上出现了一些军用帐篷和用铁丝网围着的营地,看来这就是战俘收容场所了。我们被陆续押进了铁丝网。
这天是1951年5月27日,从此开始了我漫长的战俘生活。
我终生都将牢记这个日子。
(摘编自张泽石:《战俘手记》)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25 18:39:35 +0800 CST  
67、突出重围的女兵
当180师全师遭受到包围时,设在明月里的师医院和军医院第3分院,也被包围在里面。两所医院当时收容伤员520余人,女医生护士和助理护士30余人,她们做梦也不曾想到部队会被包围。此时,在第三分院担任助理护士的16岁的四川籍少女张道华,担负着护理242名伤员的任务。
张道华所在的60军医院第3分院,奉命在五次战役中接收180师伤员的救治任务,配属在180师第二梯队,当时形势特别紧张,180师三个步兵团都作为第一梯队分别在第一线阻击敌人。为了准备在紧急情况下投入战斗,师领导决定将在二线的师司、政后机关人员,炮兵营和师直警卫、通讯、侦察、工兵各连队留守人员以及医院、伤病员千余人编为第二梯队,战斗部队只有警卫连的一个班。由于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经过连续十多天的日夜奋战,180师原来一万多人的部队,到5月25日,只剩下4000人,面对四个机械化师10万强敌的包围,显然是寡不敌众。为减少无谓伤亡,师长郑其贵于25日中午向二梯队下达了迅速自行突围的命令。当时负责带领二梯队的180师军务科长张杰又去师指挥所当面请示郑师长:“大白天敌机轰炸无法行动,二梯队只有一个班的武装,中途遇敌怎么办?”郑其贵答复道:“时间已经不允许,白天必须行动,战斗部队抽不出来掩护你们,中途遇敌能避就避,避不开就和敌人拼了。”
60军医院第3分院院长张进锡接到自行突围的命令,立即将242名能走动的伤员,分配给全院每一名医生和护士负责带领,于当日中午向三八线上的马平里方向转移。张道华分到了7名伤员,其中一名是刚送来的还处于昏迷中,另6名一人失去一臂,一人腿伤,四人头部负伤。行动前,院领导再三宣布转移途中要经过敌人的飞机和炮火封锁区,甚至会遇上敌人,负责带领伤员的医生护士要机警灵活各自为战,想方设法冲出包围圈。
张道华接受任务后,先将7名伤员安排到隐蔽处,作了简短的动员后就背上那个昏迷的伤员,带着其他6名伤员向马平里方向突围。是时,由于敌机的封锁,180师部队从22日开始已经断粮,张道华和三分院的医护人员也是饿了好几天了,但是她还要背负比她体重大的伤员行军。行军路上,常常遭到敌人拦阻,炮弹不断在头顶上空或身旁爆炸。连续翻越了三座大山,行军四个小时,穿过了敌人四道炮火封锁线,累得她汗如雨下。
就在敌人不断的炮击中,医院不少同志牺牲了,负责管理医院的几个主治医生被炸死了。在弹如雨下的情形下,人们时而卧倒,时而跃起,因而乱了行军队形。有的人跑在前面,有的人掉在后面,张道华组的一名伤员因此而掉队了。张道华又返回去寻找,她凭着经验和机灵,勇敢反复行动在封锁线上,终于找到了那位因腿部受伤而掉队的伤员。随即,她又背起那位昏迷的伤员继续行军了。突然,侧面公路上敌人的机枪射扫射过来,一发子弹击中了她的双眼,她当即昏迷倒地。这时那位腿部负伤的伤员决心照顾她,背着她突围,但腿疼不能如愿,急得痛哭。约半小时后,张道华醒来了,她听见那位掉队的伤员的哭声,她心痛而又含有责怪的语气对那位伤员说:“现在我们处在敌人的眼皮下,你哭什么,还不赶快走!等到天亮就走不成了,你赶快沿公路向北走去找医院和大部队。”她将她身上的急救包交给伤员,推他赶快走,那位伤员泣不成声地说:“好!我爬也要爬回去,要同志们来救你。”
这时已是5月25日夜半时分,张道华因疼痛难忍又昏迷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天下起大雨,她被泡在泥水里,她思考面临的处境,下决心向北爬,坚决要回到同志们中间。但是,她双目已失明,辨不清山路,她知道,敌人坦克夜间不会到公路上来的,我们的大部队是沿着公路后撤的,她决定沿着公路路面行进,说不定还能碰上自己的部队。她忍着痛向北爬行了约两个小时,突然听到后面叽哩呱啦的叫声,可能是美国兵在搜索,她立即滚到路边的排水沟中装死。美国兵走来用脚踹她的身子,并将她身子翻过来,她浑身是泥和血,分不清她是死人还是活人,也看不出是女人还是男人。敌兵用枪托在她身上乱打了一阵,她忍着巨痛不吭一声,美国兵认定是一具尸体就走了。
由于伤痛再加上敌兵的重打,张道华又昏过去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四周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便是一片静寂,她又立即爬行,决心爬回去。但由于敌兵枪托的重打,她全身疼痛,浑身已没有一点儿力气,她使出全身的劲向前爬行时,忽然身子一歪,跌进路旁的一条沟壕里,上下不得,她绝望了。突然,传来了中国人说话的声音,她就立即使劲地喊了起来。是时,180师二梯队负责人师直属政治处主任王逸民和180师司令部军务科长张杰带领的180师第二梯队经过一夜突围来到这里。听到喊声,张杰立即命令军务参谋高志新过去看看。这时二梯队二中队(师政治部机关)的队伍正走到这里,政治部的干事们听到喊声立即围了过去,很快从沟里扶起张道华,给她重新包扎了伤口。同志们都争先恐后提出背着她走,张道华知道突围的部队已经断粮好几天,她坚决拒绝背,只要有人扶着她走就可以了。王逸民主任答应了张道华的要求,他指定师保卫科干事齐富荣具体负责张道华的安全突围。
不多时天已拂晓,突围队伍已到达马平里。这里是60军后勤兵站所在地,但是这里已经没有志愿军部队,敌人于前一天已经占领过这个镇子。于是,王逸民和张杰又命令部队稍事休息后继续北移。上了一座山再往前走几公里,忽然见到了我军179师536团的部队,他们正在修筑阻击阵地。同志们兴奋异常,终于走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但还没有脱离敌人的远程炮火的封锁线,突围部队必须继续北进。行军中,遇到了三分院前来寻找张道华的同志,来人声称:是张道华小组掉队的那位伤员艰难地回到医院报告了张道华的情况后,院领导又派他们前来寻找张道华的;自她头一天晚上因寻找掉队的伤员而脱离大部队后,院领导特别着急,张进锡院长亲自返回来寻找张道华时,不幸在炮火轰炸中牺牲了。张道华听后悲痛不已,泣不成声。
张道华双目失明仍顽强地坚持突围的事迹,在部队中很快传开了,受到了人们的敬仰。她不久就回到祖国,在医院疗养期间又积极工作。1952年12月,她被选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归国人员先进事迹报告团。1953年她又光荣地出席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陈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毛泽东握着张道华的手说:“你就是那位被敌人子弹打伤了眼双目失明爬回部队的女同志吧,好样的,好样的!”邓小平、陈毅先后也与张道华握手,充满感情地说:“你为祖国人民争了光,也为我们四川人民争了光,谢谢你,谢谢你。”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25 18:40:13 +0800 CST  
68、兵团副司令“王疯子”痛心疾首
彭德怀要求各兵团、各军都从总结经验教训入手,检讨自身的缺点和错误,
特别找出回撤失利遭受损失的种种原因,3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对战役指挥上的失误和180师回撤失利受到的损失心情十分沉重。在回到兵团驻地后,还考虑着彭德怀在会议上讲的这样一段话:
必须承认回撤失利,180师受到的损失是非常重大的,这是我军建军以来少有的,我们很感惭愧,要以悲痛心情总结经验,从各方面想办法挽救这一损失……造成这次损失的原因,这是上上下下许多错觉和各种因素凑合在一起造成的……倘若我们一方面搞得好,这损失完全可以避免,至低限度可以减少……我们要振奋精神,在受挫时
多检查自己缺点,打胜仗时多注意客观原因,这样检查才能得到正确结论,从而团结内部,战胜敌人……
“……这是上上下下许多错觉和各种因素凑合在一起造成的……上上下下许多错觉……许多错觉……错觉……错觉……”王近山反复地考虑着……是呀,上上下下许多错觉,彭总
对指挥上的失误都作了自我批评,我王近山算老几?更应该作检讨,60军的领导也得作检讨。
“不,责任你就不必抢啦,还是以我们兵团几个领导的名义检讨吧。”杜义德副政委不在位,主要负责政治工作的政治部主任,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后,一双发暗的眼睛满布忧虑低声对王近山说,“60军的检讨报告已送来了,是以军长韦杰、政委袁子钦他们俩的名义写
的,我刚才路过作战室看了一下。”
作战参谋武英将刚收到的60军的检讨报告送到王近山跟前:
这次180师回撤失利造成严重损失的原因,我们认为主要是由于以下凡点没有搞好:
第一,在军师领导思想上开始是轻敌疏忽的,对情况判断上也就发生了错觉。我们开始认为敌之进攻是局部的行动,是以攻为守的,没有更多的考虑当前情况,并与部队当时的态势及掩护转运伤员的任务结合起来,而由于本兵团伤员大多,力求迟滞敌人前进,争取时间,便于伤员转运,形成了被动作战。……该师被围后,对敌情又估计过高。第二,军师布置上是一线式的,没有纵深。第三,指挥上由于对敌情不了解,对当前情况掌握是很差的,致使反映情况不及时,指挥不及时误时很多。第四,通信联络不顺畅亦误时很多,因此报告情况及部队位置不及时,命令不能及时下达,致使两次接援计划来实现,与友邻联络亦不顺畅。第五,供应不及时,致使该师粮尽弹缺,饿肚无力,失却战力,致使该师遭受损失,造成党的严重损失,请党给我们应得的纪律制裁。
“教训啦教训!”王近山看罢60军的检讨报告又联想到彭德怀在总结会议上对60军领导面对面的批评:“我们的教训在哪里?主要是指挥员用将的问题,那个180师的师长负有直接责任!”
想到这里,王近山突然转过身来对兵团政治部主任说:“你不是准备派一个工作组到60军去协助整顿180师吗?什么时候去?”
“我准备带上我们政治部的组织部长和保卫部长明天就去。”兵团政治部主任站了起来。
“好,你到60军去协助他们整顿180师,我在兵团关起门来写战役失利的检讨报告,咱们就这样分工好了。”
王近山曾经写过无数份战役报告,但那都是胜利的捷报,充满着喜悦,洋溢着激情。但这次却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败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内心的痛苦真是难以用语言描述。
但他毕竟不是个普通一兵,而是一个从15岁就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投身革命,献身于马克思主义信仰的革命者,是一个从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军长打出来的杰出的将领,人民的功臣,高度的责任感和军人的气质使他战胜了爱面子的虚荣
心和毫无意义的自负。败了就是败了,关键的是要从失败中进行反省,从失败中重新奋起。
他把参谋长王蕴瑞找来,征求意见:
“老王,旁观者清,你清楚,你看我们兵团特别是我在指挥上究竟有哪些错误?你讲,我王近山受得住!”
王蕴瑞和王近山相处多年,很熟悉王近山这个直来直去的特点。于是,他也直爽他说:要我说,我们兵团在这次战役执行中的指挥上有一连串的严重错误:第一阶段用兵过多,在17公里的窄狭地区,投入三个军作战,实际上是容纳不下的,由于部队拥挤,造成战场混乱,增大伤亡……第二阶段错误更多更严重,违背志司命令,擅自将60军主力181师179师由春川西调到春川东北地区使用,正面助攻力量过于薄弱,这是一错;60军主力虽已东调,仍可机动使用,或用于正面补救之,但是又迅速在寒溪南北地区投入战斗,这是再错;即便如此,还有39军两个师在春川以东地区尚可补救,可是过早地在20H将该军撤走,这样就造成了300余里地区不可弥补的一大空隙,为敌所乘,同时180师也因之而更加突出和孤立,这个缺口是一而再,再而三,一连串错误所铸成的……在撤收的时间上,也是违背志司命令的,志司规定5月23日夜晚北撤,而兵团于22日夜北撤,15军则于22日夜北撤的,由于该军撤得过早,不仅使已造成的缺口更加扩大,而且使整个北撤处于危境。因伤员尚未运完,而急躁不冷静轻率的命令各部暂不撤收,掩护运转伤员,因而引起60军的误解,致使180师迟撤而处于不利地位。180师被包围之后,即坚令60军接援180师坚决突围,这种决心是好的,但是始终未能贯彻下去,60军两次接援计划流产,致180师造成如此严重而惨痛的损失。
造成以上错误的原因是:爱面子的虚荣心,想打好出国第一仗,想一鸣惊人,把国内战争的老办法机械地搬到朝鲜战场上来,特别强调以强大的突击力量投入战斗,同时把强大的突击力量认为只是人力,不把战术技术特别是人力包括在内,事实成了蜂拥而上的人海战术,造成干部和部队惊人的伤亡,这些血的教训是痛苦的教训,应该很好深刻总结,得出结论,教育白己及全体干部。
“尖锐!尖锐!”王近山望着王蕴瑞。一刹时,他的心头翻起一个热浪,双眼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着点点泪光。
夜深了,王近山还在兵团指挥部那间低矮的民房里的蜡烛光影里,一字一句修改着检讨报告,他要连夜写好第二天上送志愿军总部并亲自到北京向军委 毛泽东请罪。
两天后,王近山心情沉重地带着作战参谋武英向毛泽东 汇报了部队受损失的原因,重点检讨了自己指挥上的失误并请求处分。
王近山的几个老上级刘伯承、邓小平、聂荣臻、徐向前得知他回到北京也找王近山谈了话,肯定了他在国内战争中的战绩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王近山是一名虎将,打定陶你是尖兵,千里跃进大别山你是开路先锋,善于打硬仗,敢于打恶仗,朝鲜回撤失利,不是右倾
问题,主要是指挥不当,麻痹轻敌。彭德怀司令员主动替你承担了责任,希望你振作精神。现在的作战对象变了,不同于对付国内敌人,光靠死打硬拼不行,要注意总结经验,改进战术。
“接受教训,跌倒了爬起来,不辜负首长们的期望。”王近山再三表示。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26 06:41:46 +0800 CST  
69、彭德怀怒斥60军军长韦杰
180师的覆亡成了中国军人心中永远的心结,整整一代中国将领都为此事遗恨不已,而彭德怀则将第五次战役视为他一生中四次军事失误之一。
1951年3月初,中央军委正式任命陈赓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正当一切准备就绪,整装待发之际,没想到临行前几天,陈赓的左小腿突然剧烈疼痛,踝关节肿得像个红馒头。
陈赓急得直拍巴掌,夫人傅涯急忙打电话请医生,经医生会诊后,确定为左踝关节创伤性关节炎。
陈赓几次和医生们商量,能不能在几天之内把这个病治好,只要能拄着棍子走路,他就要随第三兵团入朝参战。
可是医生的态度也很坚决:“陈司令员,你必须认真治疗,治好才能行动。”
陈赓连连叹气,只好入院治疗。第三兵团由王近山副司令员率领,第12军、15军、60军迅速开拔,分批进入朝鲜境内。
陈赓人虽在医院,心却在战场,他时时关注着前线战局……
第五次战役胜利结束后,敌人被迫到谈判桌上讲和。但是这次战役也充分暴露出了志愿军技术装备的落后所造成的严重后果。
第三兵团所辖60军第180师在后撤途中遭敌包围,伤亡惨重,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军最严重的一次损失。
陈赓接到战报,心急如焚,腿部刚刚消肿,他就直奔朝鲜前线。此时他已被任命为志愿军第二副司令员,仍兼第三兵团司令员和政治委员。
在第三兵团指挥部,人们看到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吉普车。
陈赓马上会见了副司令员王近山、政治部主任刘有光等人,听取汇报,调查研究敌情我情,深入思考我军的战略战术和部队训练方法,他在日记上写道:
“美军是整个帝国主义的支柱,政治、军事都有一套,作战上非常客观,不死守成规,善于变化。五个战役中,各有其花样。我们绝不能忽视,必须加紧准备,拼命训练部队,想一切办法加强火力,改变战术;对它一点也不能松懈,然后才能将其战胜。这几天我均本着这点精神教育干部。”
陈赓在全军高级将领面前的第一次亮相是在6月25日至27日的那个著名的志愿军党委扩大会议上。
在空寺洞志司附近树林里的一个宽大的掩蔽棚中,怒气冲冲的彭德怀喝问道:“韦杰、袁子钦来了没有?”
韦杰、袁子钦低着头从后排站了起来。
“韦杰,你那个180师,是可以突围的嘛,你们为什么说你们被包围了?敌人就是从前面过去了,晚上还是我们的天下,完全可以过来嘛!哪有这样把电台砸掉、把密码烧掉的?你们军长、政委是怎么指挥的?把一个师都丢了,造成了我军建军以来极少有的惨重损失。”
韦杰一声不吭。当180师开始突围行动,韦杰得知负责接应的179师和181师的行动失败后,他曾一头栽倒在军指挥部的地上昏了过去,这位跟着张云逸、邓小平百色起义的老兵此时羞愤万分。
彭德怀越说越来气,他忽地站了起来,继续问道:“那个180师师长叫什么?回来没有?”
韦杰低声答道:“他叫郑其贵,副师长段龙章和参谋长王振邦都回来了。”
彭德怀怒道:“他还有脸回来!惊慌失措,放弃指挥,把一个师近万名战士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回来了,这样的人,该当军法从事!听说三兵团和你们60军还给他发去了表彰电,表彰他什么?表彰他全师覆没吗?”
在五次战役结束后,3兵团首长还致电60军转180师称:
郑、段、王:
欣闻你们脱险回来,兵团诸同志除向你们致以亲切慰问外,并望你们注意营养,迅速恢复体力,以便再接再厉,为伟大的抗美援朝继续斗争。
60军的首长亦联名致电给180师称:
郑、段、王并归建诸同志:
你们英勇地战胜了困难,完成了钳制敌人的任务,胜利地突出了敌人重围,光荣地归建了,这是党的光荣,你们的胜利,谨向诸同志致以亲切的慰问,并望注意营养,保重健康,迅速恢复疲劳,从政治思想上、战术上)种工作上做好准备,为迎接新的任务,为抗美援朝的最后胜利而继续奋斗。
这两份电报对180师慰勉有嘉,使180师突围出来的同志深受鼓舞,他们一方面收拢人员,挖野菜充饥,熬松针水当营养液治疗夜盲眼;另一方面,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更重要的是找一找教训,而主要不是追究责任。
现在,60军军长韦杰听到彭总批评这两份电报,心里不服气。他
缓缓抬头,辩解道:“我认为,把板子都打到180师身上是不公正的。”
彭德怀顿时脸色铁青,气得双手发抖:“那板子该打到谁身上?都是你的责任!你这个军长怎么当的?你像个当军长的样子吗?命令部队撤退时,你们就照转电报,为什么不根据具体情况安排好?像你这样的指挥员就是该杀头!我枪毙了你!”
会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彭德怀的怒吼声震撼着松林,全场静得连松针落地声都能听见,气氛极度紧张。数十名高级将领鸦雀无声,除了彭德怀粗重的喘息声外,会场一片冷寂。
几位副司令都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又不好直说。邓华见不是路,就悄悄的找洪学智商量,洪学智鬼点子多,找坐在门口的陈赓转弯:“陈司令员,你说说吧。” ——因为大家都知道陈赓资格老,并且陈赓同彭德怀有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只有他常和彭德怀开玩笑,彭德怀不会向他发火。
——没有人知道陈赓将军当时的心情,但第三兵团60军正是陈赓的部下。虽说这次战役三兵团没有打好有各方面的复杂因素,但这位后来的共和国大将心里肯定不好受则是可以想见的。
听到洪学智的说话后,陈赓思索了一下,站了起来,他声音柔和,笑嘻嘻地说:
“老总呀,开了大半天会了,大家动都不敢动一下。我看他们脸都憋红了,想出去小便都不敢,现在肚子里又提意见了,饿得不行了。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定也累了,我建议是不是休息一下?让大家小便、吃饭,吃饱后再开会,你再接着批评,好不好?”
彭德怀扭过头去,冷冷地看着陈赓,陈赓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彭德怀才说:“你陈赓肚子饿了,那就吃饭吧!”说完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旷的远方。
众将领见彭德怀不走,谁也不敢先走,还是陈赓笑眯眯地上前拉着彭德怀的胳膊往外拽:“老总,走,咱们先吃饭去,吃饭去。”
彭德怀终于被陈赓拖走,将领们这才松了口气,许多过去不认识陈赓的志愿军高级将领们大多是通过这次会议对这位新上任的副司令员留下深刻印象的。
但是对于60军和180师领导的错误,陈赓决不姑息,他多次指出,必须严肃处理,并在部队中进行教育,吸取教训,以利再战。
会议结束后不久,根据陈赓的意见,60军军长韦杰被撤职;180师师长郑其贵和副师长段龙章也均被撤职,并留党察看一年。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26 17:26:15 +0800 CST  
70、强加之罪

在离谷山郡不远的60军指挥部的一座木板房里,60军政委袁子钦按照兵团政治部主任的指示,先把180师师长郑其贵、副师长段龙章、参谋长王振邦找来谈话,专门统一认识180师回撤失利受损失的原因和干部处理问题。
当袁子钦介绍了兵团工作组的来意和把调子定在“师的主要领导干部政治动摇逃跑是180师受挫的基本原因”时,郑其贵等人顿时愣住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一声也不吭。
他们对这种看法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他们感到很突然。
就在五次战役结束后,3兵团首长还致电60军转180师称:
郑、段、王:
欣闻你们脱险回来,兵团诸同志除向你们致以亲切慰问外,并望你们注意营养,迅速恢复体力,以便再接再厉,为伟大的抗美援朝继续斗争。
60军的首长亦联名致电给180师称:
郑、段、王并归建诸同志:
你们英勇地战胜了困难,完成了钳制敌人的任务,胜利地突出了敌人重围,光荣地归建了,这是党的光荣,你们的胜利,谨向诸同志致以亲切的慰问,并望注意营养,保重健康,迅速恢复疲劳,从政治思想上、战术上)种工作上做好准备,为迎接新的任务,为抗美援朝的最后胜利而继续奋斗。
这两份电报对180师慰勉有嘉,使180师突围出来的同志深受鼓舞,他们一方面收拢人员,挖野菜充饥,熬松针水当营养液治疗夜盲眼;另一方面,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更重要的是找一找教训,而主要不是追究责任。
可是,这种正确的做法没有保持多久,时隔一个多月,为什么又主要追查180师回撤失利的责任,并说成是主要领导干部政治动摇逃跑是基本原因呢?
难道是师里的检讨报告对180师受损失的原因没有找准吗?
不。他们觉得在《五次战役第二阶段牵制作战及受挫检讨报告》中,从指挥上犯严重错误找的五条主要原因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实质:
第一,对敌情和任务特点认识不足,是此次作战我师受挫的根本原回,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错觉和被动。开始轻敌乱碰,受挫、被围后有些惊慌失措。由于五次战役一、二阶段都是胜利的,主攻方向一展开敌人就不战而逃,所以认为敌人只会防御、逃跑,不会抵抗。
第二,造成严重损失最重要的关键是:25日未能将主力撤到马坪里以北市防,致26日被合围。
第三,26日被围,10时左吉发觉,但是决定突围的时间较迟,未作充分准备,突围组织不严。既不能争取时间,又不能迅速通过封锁线。
第四,由于对敌情估计不足,没有连续作战的思想准备。
第五,在敌人具有高度现代化装备条件下,使用部队时必须将进攻、防御、退却三者密切的结合起来。
这些,都是根据当时战场的实际情况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作为师的主要领导干部身临其境,最有发言权,他们确实认为,由于在指挥上严重失误,导致部队受到严重损失,是应当负主要责任,但是,要说到“政治动摇逃跑”,这就不是实情了。
郑其贵、段龙章、王振邦已经沉默约一个小时了,室内烟雾腾腾,他们还在一个劲地吞云吐雾。
这时,王振邦觉得需要出去小便一下。可是,刚出门不到50米被卫兵挡住了。
“首长,你到哪里去?”
“解小便。怎么?”
“不能越过这条线!”卫兵给王振邦指了一下位置。
王振邦解小便后回来向郑其贵、段龙章说了这件事。
“看来,把我们‘软禁’起来了!”
“啊!你们终于开口了!”袁子钦望着郑其贵、段龙章、王振邦,“那不是‘软禁’,是安全问题!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主要是先给你们打个招呼,也是统一一下认识,明天开团以上干部会,请兵团政治部主任给我们讲讲。”
次日,会议开始后,袁子钦先说道:
“这次开会主要是对180师五次战役回撤失利的政治结论作个统一认识。正好兵团政治部主任带工作组来了,他们来了后作了大量的工作,现在先请主任指示。”
这位主任望了望正在凝神注视着他的到会的团以上干部,然后取下眼镜又戴上眼镜慢条斯理他说道:
“谈不上指示,谈点自己的看法吧。听袁政委说,你们对180师受挫的政治结论已经开过三次会了,统一不了认识,这次是第四次开会。
“当然呷,政治动摇逃跑这顶帽子戴在谁的头上都是受不了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们搞分散突围,把一个师让敌人消灭了,是罪人。
“郑其贵,我要点你的名,你提出和决定分散突围这是错误的嘛。因为,这样会把集体变成个体,有力量也使不上,你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和你在西路军有关系?
“你在西路军经历过分散进军,有这个经验。没有这个经验你出不了这个点子。所以说,这是政治动摇,右倾怕死,单人逃跑,这是错误的。
“还有你们那个宣教科长安靖荣,断粮了要杀通信员吃,这是准备要枪毙的,现在关起来了吧。
“当然,有些情况你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呀!志愿军总部得知你们师受挫后,向来赏罚严明的彭德怀司令员十分生气,一纸电令责成我们立即写出检讨来,并要负有责任的干部马上到志司去汇报。”
兵团政治部主任看了袁子钦一眼继续说道:
“在一次会议上,你们袁政委对打不打第六次战役的问题提了相反的意见,彭总当场顶了回去,说你还有资格说话呀。
“我们兵团的几位领导当时都抬不起头来。随后,我们把你们师受挫情况汇报给陈赓司令员,他说必须以严肃态度来对待这一事件,几次批评我们对你们师的干部姑息迁就,缺乏原则性。
“12军有个团在五次战役和你们师处境类似,可是人家出来了,还捉了美国俘虏,这是个鲜明对照。
“所以说,郑其贵分散突围的那个决定是错误的,错误在师的主要领导,段龙章也不好,团的指挥员还有营的指挥员也有责任,但主要责任在郑其贵。”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28 17:30:55 +0800 CST  
71、不容分辩
郑其贵一听点了他的名,望望兵团政治部主任和其他人。当他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对着自己时,忍不住放声痛哭了。
这是郑其贵当师长后的第三次哭。
第一次是调他任师长时,他就深感难以胜任,曾暗暗的流过泪。第二次是他和段龙章、王振邦突围出来到军部向军长政委汇报180师回撤失利情况要求处分时,忍不住又哭了一次。这一次说他政治动摇,只身逃跑,觉得不实事求是,又哭了。
为什么把军首长、兵团首长开始对他们英勇作战,胜利突出重围的结论,改变为政治动摇逃跑,郑其贵实在想不通。
他对兵团政治部主任把180师和12军的一个团能突出来的情况类比刺激很大,他有不同的看法。
因为,郑其贵现在已经知道,这两个部队当时的处境是不同的,受领的任务也是不同的。
12军这个团转移时,上级下达了两个方案,让其视情况机动行事,而180师陷入重围后,却没有这样的主动权,两次突围行动,都被上级“坚守”的命令打回,只好仍返回原阵地。
郑其贵们心自问,难道我坚决执行上级的命令反而错了不成?而180师正是根据上级的命令按指定的方向突围的呀!
第一次突围到达鹰峰山下后没有部队接应,第二次在向史仓里突围的途中摸错了方向,部队返回时乱了,便决定以团、营为单位分散突围,由于组织不严,计划不周,准备动员不充分,在以后的突围中,遭受了严重损失,这只能说是指挥上的错误,这和政治动摇逃跑完全是性质不同的两回事呀!
郑其贵边哭边在笔记本上作记录。他赌气似地把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
突然发现在笔记本的第一页记着这样一句名言:“战役打响以前是我指示你,战役打响以后是你指示我。”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是18兵团老司令员周士第常常讲的一句话。这次入朝前周士第在一次会议上又讲了,这是郑其贵又记下来的。
因为战役打响以后,在前边的指挥员了解战场情况,而高级指挥员只是根据他们的报告、情报、建议、要求定下新的决心。
这句话好像颠倒了指挥关系,其实多么富有哲理啊。唉,郑其贵这才感到没有按照战场具体情况机动执行命令而后悔,成了“监门上的匾”——后悔迟。
这时,538团参谋长胡景义站了起来向兵团政治部主任提出不同的看法。
“我认为政治动摇逃跑的结论不切实际。180师的失利,主要是指挥上的问题,不能把军事问题说成政治问题,不能把失利的根本原因归结为政治动摇。
“实际上是,28号拂晓前,集中突围的条件没有了。当27日晚再次突围中在敌人炮群、飞机、坦克的袭击下部队失去掌握,没有完整建制单位,各机关、连队、干部、战士实际处于分散无法指挥的状态,成了敌人炮击的目标。
“更主要的是饥饿,走不动路,敌情、道路不明,又没有部队接应。在这种情况下,师长才采取分散突围的办法,争取减少损失,摆脱被动,保存现有的力量。
“我认为这是不得已而行之,应该说这个措施是正确的,一个师指挥员对于紧急情况险恶处理是允许的。”
“这简直是胡闹!捣乱!”兵团工作组一位同志武断地对胡景义提出批评,并示意袁子钦暂时休会。
袁子钦宣布休息10分钟。
在休息的过程中,兵团政治部主任问胡景义:
“刚才听你发言是山西人的口音,哪个县的?”
“洪洞县。怎么?”
“怪不得!‘洪洞县里没有好人’嘛!”
——从此,洪洞县里没有好人的批评在部队中传开了。
本来,540团政委李懋召也有意见准备要提的,被兵团工作组另一位同志发觉了,立即找李懋召谈话:
“老李呀,有天大的意见都不要再提了。我老实告诉你,郑其贵是要杀头,胡景义是要逮捕的。”
这一威胁,李懋召只好打消了提意见的念头。
休息10分钟后袁子钦宣布继续开会。他一个个询问兵团工作组的同志“还有什么要讲的?”
待回答“没有什么了”之后,重重地咳了一声,用他那浓重而略带吵哑的福建口音对兵团政治部主任的讲话表态积极支持,并对政治动摇逃跑的结论作了一些发挥:
“好啦,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次兵团主任来给我们解决了。这次180师全师覆灭这样的失败,是我党我军历史上少有的。西路军失败,是隐藏在党内的张国煮造成的,金门岛登陆的失败,是作战的三个团因无后援拼完了的,这与180师不同。
“180师是由于干部在严重关头动摇逃跑不要战士,造成上下离心离德,而且助长了敌人的气焰,敢于大胆进犯,现在在谈判中竟敢于提无理条件以胜利自居。
“如不很好认识这个问题,180师的干部没有前途,政治上动摇,虽然没有全死也死了一半,有人对处分不满,想一想一个师搞完了,还不应该杀头,杀了头也弥补不起。”
袁子钦横视一下到会的团以上干部继续说:
“干部宝贵不宝贵?干部是宝贵的,它是完成党的任务的保证,但脱离了群众的干部是不宝贵的,军队干部丢掉了战士,丢掉了伤员,就不是宝贵的而是可耻的干部。
“保存干部对不对?是对的。但在紧急关头应该挺身而出,没有干部挺身而出,谁来带部队突围呢,而被围后不是带部队坚决打,却是扔掉部队各自逃命。
“180师在江北打了一下,损失不大,敌人付出了代价。除539团五连外,大部分没有这样打,539团三营营部走了,尤其一营,一个萤火虫,一辆破坦克,把一个营搞垮了。539团是180师主力,就这样垮了。
“540团从加平到鹰峰就丢了五个排。538团在江南打仗多些,但一营根本没有打就垮了。整个干部中,最好的连以上干部除539团五连指导员杨小来外,其他的找不到。
“次一些的是539团二营教导员关志超,还敢说‘愿意走的跟我来’带出50来人,如能再做一些工作,百把人可带出来,这样营级干部里也有了好的。
“更次一些的是炮营教导员牛立新,打死一个哨兵,相随10余人回来。”
说到这里,袁子钦略停一下,两眼对着胡景义大声说道:
“我再说一次,180师这次全师覆灭这样的失败,军事指挥上不是主要原因,政治上动摇逃跑是基本原因,只能说军事上指挥的错误是造成被围的原因,不是覆没的原因,比如情况判断错误、机械执行命令、对公路控制不明确、情况紧急友邻不能及时支援、粮食供应等等,都有关系,也很重要,但不是基本原因。
“强调军事指挥上的错误,是不敢正视自己的错误,说明了原180师政治上底子就不厚,因而表现在:对敌人力量上估计不足,夸大了敌人的力量,很早失掉了胜利信心。荣辱不分,干部党员的责任心不明确,不顽强,党员对党应该无限忠诚,而且应该表现在严重关头的考验上。
“干部的改名换姓隐名当俘虏是非常可耻的。这次只要我们政治上顽强,不但完全可以出来,打得好还会取得胜利,即便不好也完全可以出来。
所以,下一步的问题,要以打不烂、拖不垮的原则来重建 180师。你们回去后,首先要揭露自己的错误,大胆承认,只有这样才能改正自己的错误。
“告诉没有来参加会议的团以下干部都要在政治动摇逃跑这个问题上检查一下。”
许多干部为了“过关”,给自己无限上纲,有的互相指责,埋怨情绪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28 18:12:24 +0800 CST  

73、 严厉处分(1)
1951年11月24日,郑其贵在180师连以上党员干部会上作了这个检查报告,同时,副师长段龙章也在这个会上按“师的主要干部政治动摇逃跑是受挫的基本原因”的路子作了检查。
郑其贵和段龙章都“过关”了,处理结果:团以上指挥干部党内留党察看,行政上一律降职、撤职。
郑其贵撤职以后降任兵团管理处长,段龙章降为军作战处长。
师的领导只有王振邦一人仍任参谋长,大概是因为他刚从其他部队调来,战时又未直接参与指挥的缘故吧。
对突围出来的营长、教导员多数同志也是同样的处理,戴上“政治动摇”的帽子,同样是留党察行和行政撤职。
例如539团政治处主任李全山,在突围中带邻队英勇突围,可是,在思想检查后却歪曲他的检查内容,断章取义,硬说他是政治干部还想叛变,给以莫须有的处分。
个别干部还被判了刑,送进监牢。这是一个政治运动十分频繁的年代。

几十年过去了,180师在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回撤中的是非功过,经过岁月公正、无情的冲刷,越发裸露出它客观现实的内核。
悔恨、埋怨、耻辱、诅丧的情绪慢慢淡去,呈现出更多的是理智、深刻、冷静的思索。
1987年,原60军军长韦杰在临终前说:
“我认为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180师失利,把棍于打在180师屁股上,是不公道的。”并要他的夫人郭毅同志写信给原60军参谋长邓仕俊告诉他的看法。
邓仕俊同志:
韦杰同志晚年有一个迫切的心愿就是要把60军在抗美援朝五次战役中180师遭受损失的真实原因,做一个准确的回顾。他认为,这对我军在今后的战争中实施正确的作战指导是很有必要的。直至他病重期间才凡经修改完成了一个稿于,尚未寄出,他就离开了我们。遵照韦杰同志生前嘱托,现将此稿寄去一份,仅供研究参考。

革命敬礼
郭毅
1987年3月10日
成都军区司令部研究室研究员江克均在《临终前的一桩心事》中写道:
1986年6月,我去北京解放军301医院探望老首长韦杰同志。进屋后,我向首长转达了军区司令部领导对他的问候,韦杰同志身体虽很虚弱,但仍然目光炯炯,很有精神。
他首先关切地询伺了军区机关建设的一些情况。之后,他对我说:“克均同志,我有个想法,也是我的一桩心事,就是想把抗美援朝作战第五次战役中180师失利的经验教训好好整理一下。你刚从军事学院毕业,协助我办这件事最适合。”
我答道:“很有必要,整理好后可以发表。”
韦杰同志连忙摆摆手说:“写这篇文章不在于发表,我们这些人的时间不多了,主要是要把战争的经验教训留给新上来的同志。邓小平同志多次说过,要提高部队现代战争的指挥能力,把朝鲜战场第五次战役的真实情况,用现代的观点总结出来,向总部和军科院汇报,对将来我军作战有好处。”
这时,首长夫人郭毅同志说:“‘文化大革命’中有一些群众传说韦杰在朝鲜战场五次战役打了败仗,毛 要处罚他。”韦杰同志笑了笑说:“那是传闻不去管它,对五次战役6O军的情况,组织上很清楚,早有公正的评价。撤军回国后,周总理当面对我说过:‘韦杰同志,五次战役没有你的责任’,彭总在志司党委会上也说过,60军对情况的处理是正确的。现在对个人的功过是非,没有必要去讲了。最重要的是把作战的经验整理出来,传下去,血的教训往往比成功的经验更为可贵。”
他接着说:“邓小平同志号召全军要懂得现代化的战争,这个指示太好了。从我军的整个作战历史看,真正打有现代化装备的敌人,规模大的还是抗美援朝战争,这方面我们还是有宝贵经验的。”
因此,韦杰对这段作战历史认真地进行了回忆总结—— ……用现代战争的观点来看,我们从180师在抗美援朝战争第五次战役中遭受重大损失应当吸取些什么教益呢?我认为,造成该师招致重大损失的主要原因在于:
(一)在作战指导上有轻敌麻痹的严重缺点。
首先从全局上看,没有贯彻量力用兵的作战原则,确定战役目标和任务超越了志愿军的作战能力。
其次是轻敌麻痹,没有做到知已知彼,对敌人企图判断有误,对我之各种困难顾及不够,没有从最困难、最复杂的情况出发,多设想几种作战方案,多准备几手对付敌人的办法……
第三是作战部队没有根据作战对象的变化进行充分的准备……
(二)兵勺部署分散,各级都没有掌握强大的预备队。
五次战役中我中朝人民军队民击部队一线展开,向前平推,反击人有形式拳头,阻击没有突出重点,各级预备队很少,力量薄弱.缺乏后劲,部队消耗后,无“油” 可添。
5月23日当“联合国军”乘我转移之机,全线反扑时,我军全线一度处于被动。
战役开始60军为3兵团左翼梯队,在战役第二阶段发起后,兵团将我军的三个师分由3兵团和12军、15军指挥,分散在三处作战。
军在战役过程中没有掌握饥动兵力,战斗行动上受到很大影响。在阻击敌人大犯时,我60军三个师虽奉命归建,但位置分散,距离甚远,客观上造成军不能根据新的情况及时调整部署,全军仍一线配置于30公里正面上,军的防御缺乏韧性。
致180市被围时,其余两个师仍在春川东北地区,山大路小,运动不便,不能及时救援。战舌看,如能在战役结束时,迅速将180师、179师转移至北汉江以北地区并肩组成防御,将181师作军二梯队,同时加强与友邻联系,态势将有利得多。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1-01-30 18:53:13 +0800 CST  

楼主:碧薇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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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0-13 17:30:1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1 17:52: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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