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海子山就是歷史上河源星宿海的真正所在地理考證, 兼論帝之下都崑崙


前言

【史記《大宛列傳》】: "太史公曰:《禹本紀》言「河出崑崙。崑崙其高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避隱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瑤池」。"

【山海經《西山經》】: "崑崙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

作為天帝在人間的代表, 崑崙山在中國上古史中一直佔據著一個中心位置。 而河出崑崙, 河水之源一直滋養著上古帝都, 河源亦同樣地自自然然就成為中華文化搖籃之源。 黃河在現今一直被表述為中華文明的母親河, 而歷史上的河水之源更是自古以來一直就是人皇伏羲帝都崑崙丘的所在地, 是人類文明誕生的終極源頭。 加上歷史上對北方黃河中、下游的治理需要, 對河源的確實位置所在, 歷代以來一直就是所有帝主在追尋探究的重點課題之一。

雖然今天的黃河源頭在青海, 但卻不表示古代的河源必然要在同一地方。

青藏高原是由喜瑪拉雅山造山運動所形成。 最高點當然就是東西向的喜瑪拉雅山脈本身, 之後向南和向北兩方向減低高度。 所以, 在喜瑪拉雅山脈北坡理應是一個南高北低的基本形態。 不過, 在北坡的青藏高原卻在不停增高, 據說現時是以每年七里米的速率在增高。 以這個速率, 十萬年就可以增高七千米了。 當然現時的這個速率是很快的, 肯定遠超歷史平均速率, 但青藏高原在歷史的長河裡在不停地增高, 這點卻是可以肯定的。 而且, "天傾西北, 地陷東南", 青藏高原在歷史中不停地出現間歇性的劇烈地層運動, 也是可以肯定的。 在這兩個因素下, 改變了青藏高原分水嶺的位置, 而原本位於高原南方的河源星宿海, 最終斷流不再流入黃河, 而黃河源亦由此作出改變。 這個時間點, 當在元清之間出現。

而從唐宋開始, 開始將河源之所在命名為星宿海。 對星宿海這個名詞的解釋, 亦有不一的說法。 一個最普遍的說法是河源星宿海是一個水池星羅棋佈的海子, 從山上觀望, 池水閃爍如天上繁星而得名。 而另一個說法是, "星宿"兩字是從藏語而來, 原語"錯盆", 意思是"花海子"。

本人認為, 這兩個解釋都沒有不對。 歷史上的河源星宿海, 確實應當是一個水池滿佈、閃爍如天上繁星而又同時繁花展現的山花海子。 而這個花海子, 就是今天理塘縣以南、稻城縣北的海子山。

本文在追述歷代對河源的提法進行辨識之餘, 亦會對史籍中所記的河源星宿海進行一個全方位的地理考證。 而最後, 亦會對這個圍繞萬千中國人的"帝之下都,崑崙之丘", 提出一個有力說法。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8-03 02:40:36 +0800 CST  

〈漢代和現今的胡蠻攪纏〉

今天的黃河, 源頭在青海唐古拉山與崑崙山之間地帶, 但這並不表示上古河源就須要是在同一地區。 今天將塔克拉瑪干沙漠南沿的一條巨大山脈錯誤地稱為崑崙, 主要是緣於漢代張騫被武帝派往探索河源時, 一個錯誤所做成。

【史記《大宛列傳》】:
"于窴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鹽澤潛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國。"
"而漢使窮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來,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崑崙云。"
"今自張騫使大夏之後也,窮河源,惡睹本紀所謂崑崙者乎?"

張騫使西域, 其中一個任務就是去尋找河源。 但張騫的回報則是于寘, 南山之水出于寘後注入鹽澤, 而張騫認為于寘水入鹽澤後潛入地下, 再從甘肅地區冒出形成黃河。 雖然史籍沒有明述張騫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但本人認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是于寘產玉。 在石器時代, 玉石不單止是上古先民最重要的工具, 玉器更成為君王的權力象徵。 而毫無疑問, 文明的創始地就必然會是一個玉石的產出地。 張騫以于寘產好玉而附會上是歷史中的河源所在地, 看似是一個重要理由。

武帝基於張騫的這個回報, 才將于寘背後的南山按古籍命名為崑崙。 很明顯地, 武帝的這種命名法是一種本末倒置的措舉。 漢代所犯的這個錯誤, 不單止在其後的好幾百年內影響著國人對河源的認知, 其害甚至延至今天。 相信現今仍然會有不少人, 以為上古崑崙帝都河源, 就在西北方向。

不過漢代所犯的這個錯誤, 其實最遲在唐代就已經得到抖正。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8-10 13:21:18 +0800 CST  


~ 待續 ~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8-20 01:28:07 +0800 CST  

〈唐宋的記載〉

在未做進一步探索前, 有一個問題很值得討論。就是,為甚麼漢代竟然會沒有了河源崑崙的資訊,而要去重新探索河源, 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值得深究的根本問題。

上古河源崑崙, 是人皇伏羲氏的隆興之地。 後世的君王如黃帝, 都有西遊河源崑崙的記載。就是遲至西周, 《穆天子傳》亦表明了周穆王亦曾西遊。 但但很明顯, 到了漢代, 這些資訊已經失佚, 漢朝人已經完全不知道河源崑崙在那裡。 這表明, 先秦年代曾發生過最少不止一次的文化知識、甚至科學技術層面上的可能斷層。 這是關心中華上古史的人們所須要僅記著的。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07 15:21:56 +0800 CST  

而漢代張騫的這個于寘論,到了南北朝時更變本加厲。

北魏人酈道元曾撰寫一部《水經注》。 但可以肯定地說, 酈道元本人肯定沒有親身到過河源。 而他的水經注, 對河源的論述, 坦白說一句, 就有點荒誕不經了。 除了于窴的南山外, 酈道元同時將蔥嶺定為河源的出處, 理由是因為蔥嶺東流之水同樣流入鹽澤。 即是, 酈道元認為有兩個河源。 不止如此, 在書中酈道元將蔥嶺西流之水, 不知透過何種方法, 同樣都變成滙入了黃河。

《水經注》:
“河水重源有三,非惟二也。一源西出捐毒之國,蔥嶺之上,西去休循二百餘里,皆故塞種也。南屬蔥嶺,高千里,《西河舊事》曰:蔥嶺在敦煌西八千里,其山高大,上生蔥,故曰蔥嶺也。河源潛發其嶺,分為二水,一水西逕休循國南,在蔥嶺西。”

本人將《水經注》的河水篇翻閱數遍, 都不能攪清酈道元是如何將蔥嶺西流之水最終東流滙入鹽澤的。 對這部《水經注》, 本人認為這部書的最重要價值, 其實是保留了前朝歷代對各個水系的論述這些原始資料。 而對於酈道元的”理論”, 就不宜再過多評論了。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07 15:27:41 +0800 CST  

其實, 重源從來都是位於內陸湖泊海子的一種基本事實。 海字的本義, 就是百川滙聚之地。 一個內陸湖泊海子, 自然亦會滙聚四方八面而來之水。 不過, 《水經注》將蔥嶺之水定為河源, 反而可以影照出張騫于寘論的不是之處。

如果潛行論是成立的話, 蔥嶺其實要比于寘作為河源更加合理。 畢境, 由蔥嶺流入鹽澤, 無論水量或里程, 肯定要比于寘更合適作為河源。 如果張騫認為鹽澤之水會潛行至甘肅才湧出成為黃河, 而張騫又肯定有抵達過蔥嶺, 張騫不可能不知道蔥嶺東流之水會滙入鹽澤, 那張騫為什麼不直接將蔥嶺定為河源, 而要攪出這個于寘論?

這就是為什麼本人會認為, 因為基於于寘出產好玉, 張騫才會作出這個謊報。 在于寘拿兩塊美玉, 說那裡就是河源, 就不容易再有人會說三道四了。

看似酈道元不敢否定漢朝所下的定論, 才因而攪出這個重源論。

潛行論的最大硬傷, 就是歷史上包括了張騫自己, 竟然從來沒有對那個甘肅出水口處有過任何記錄。 在漫長的歲月裡竟然會沒有人曾經看過一次這個位於甘肅的出水口? 又或者沒有去記錄下來? 河西走廊長期在中原王朝控制之下,而單單基於治水的需要王朝必然對河源作出估量。 如果說沒有人曾看過這個位於甘肅的出水口, 或只是沒有記錄下來, 都不可能說得通的。 唯一的合理解釋, 根本就是沒有這個位於甘肅的出水口。 一個內陸湖泊之水, 通過潛行再露出水面而最終流入大海, 在全世界範圍內有多少個這種案例? 本人一個也想不出來。

可見于寘論, 一起首就只是一個想像, 甚至是一個虛構。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07 15:28:44 +0800 CST  

而到了隋代, 因與吐谷渾的戰爭關係, 煬帝在青海積石地區設置了一個河源郡。

【隋書·地理志】:
“河源郡置在古赤水城。有曼頭城、積石山,河所出。有七烏海。統縣二。”

這個隋代開設的河源郡的位置, 大致就在今天青海西靈市、海南藏族自治州附近地區; 而這個河源郡, 在繼後的幾個朝代都一直在沿用。 這個河源郡的設置不單止固化了河源在西北的這種觀念, 更由於唐代的征伐吐谷渾, 在這個隋代開設的河源郡地區有大量用兵的記錄。 所以即使到了今天, 不明事理的論者, 將頻繁出現於唐代史籍中的河源(郡)兩字, 簡單粗暴地說成河源星宿海。

所以, 當爬考隋代之後的史書時, 當遇上”河源”兩字, 就有必要分清是”河源郡”這種行政區域的觀念, 定還是指真正黃河源頭這種地理觀念。 不過對於自漢晉以來河源在西北的這些論述, 其實亦同時在唐代已開始了獲得一定的糾正。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14 11:10:54 +0800 CST  

唐代對河源的記載, 最早出現於貞觀九年討伐吐谷渾時。

【新唐書·西域傳】:
“道宗曰:「柏海近河源,古未有至者..., 君集、道宗以一軍趣南,出其左..., 君集、道宗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馬秣雪。閱月,次星宿川,達柏海上,望積石山,覽觀河源。”

這是一個很多人會引用的資料。

就正如今天長江上游的水道叫金沙江而非長江一樣, 古代河水上游也並不叫作黃河, 這也是其中一個將河源星宿海混淆的重要原因。 一般史籍所記的河湟地帶, 確實只是青海地區這一個黃河段。 但河、湟, 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河源星宿海。

對這次西征, 王道宗向南深入二千里地, 但他所到達的只是星宿川。 星宿川就是星宿海流入黃河前的那一段水道當時的名稱(土人或當有另外的名稱)。 王道宗在這個位置所觀看的”河源”, 就不會是真正的”星宿海”, 而只會是那個河源郡地區。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14 11:17:20 +0800 CST  

而過後幾年, 文成公主入藏, 也由王道宗護送, 曾經有過一番記載。 諸般史籍對這一段經歷有一定出入, 但當以正史為準。

【新唐書·吐蕃傳】:
“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詔江夏王道宗持節護送,築館河源王之國。弄贊率兵次柏海親迎,見道宗,執婿禮恭甚,”

雖然有很多論述將這一段經過說成王道宗抵達了河源。 但”築館河源王之國”這句, 表明了在河源王的國土範圍內構築館邸, 卻不表示真的抵達了河源星宿海。 唐太宗曾召封吐谷渾諾曷缽為河源郡王。 所以, 王道宗文成公主應該只在河源郡跟弄贊會面, 卻不表示這次送嫁經歷真的是抵達了河源星宿海。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14 11:17:56 +0800 CST  

唐代真正對河源星宿海的位置做出交代的, 其實是在另一條被後人刻意所忽視的資料。

唐德宗曾任大理卿劉元鼎為盟會使與吐蕃定盟, 劉元鼎本人曾親身到訪吐蕃, 對河水上游的概況曾有過一番細緻描述, 記載在【新唐書】之中。

【新唐書·《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下 吐蕃下》】:
“元鼎逾湟水,至龍泉穀,西北望殺胡川,哥舒翰故壁多在。湟水出蒙穀,抵龍泉與河合。河之上流,繇洪濟梁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狹,春可涉,秋夏乃勝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直大羊同國,古所謂昆侖者也,虜曰悶摩黎山,東距長安五千里,河源其間,流澄緩下,稍合眾流,色赤,行益遠,它水並注則濁,故世舉謂西戎地曰河湟。河源東北直莫賀延磧尾殆五百里,磧廣五十里,北自沙州,西南入吐谷渾浸狹,故號磧尾。隱測其地,蓋劍南之西。元鼎所經見,大略如此。”

在以上的一段對黃河上游概況的描繪中, 可以歸納出以下重點:

(一) 從河湟地區出發, 跟隨河水往上游行, 要向西南方行而非西北方向行;

(二) 上游是一個秋夏能行舟的地方;

(三) 曾提及水道開始混濁, 這個要點跟後世對河水上游的描述完全相符;

(四) 而最重要的一點, 就是劉元鼎估算河源的真正具體位置, 就在唐代劍南道的西方, 唐代劍南道就是今日的四川。

而劉元鼎, 他是對的。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14 11:19:31 +0800 CST  

除此之外, 唐代亦保留了一段與”星宿山”有關的記載。 這是在唐懿宗與西南方的南詔戰爭時所發生:

【新唐書·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中 南蠻中》】:
“是時,帝遣東川節度使顏慶復為大度河制置、劍南應接使,兵次新都,博野將曾元裕敗蠻兵,斬二千級。南詔騎數萬晨壓官軍以騁,大將宋威以忠武兵戰,斬首五千,獲馬四百尾。南詔退屯星宿山,威進戍沱江。”

雖然唐史中的這個星宿山是一個孤例, 不一定與星宿海有必然的關聯, 本人也不認為這個星宿山會真的就在稻城海子山附近地區。 但自唐代開始這種與星宿有關的地名在西南地區頻繁出現的這種現象, 還是應當給予一定的關注。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0:31:45 +0800 CST  

而到了宋代, 與河源有關的史料雖然就只得一條, 但當中還是包含了好些有價值而為後世所忽視的資訊在裡頭。

【宋史·志第四十四 河渠一】:

“大元至元二十七年,我世祖皇帝命學士蒲察篤實西窮河源,始得其詳。今西蕃朵甘思南鄙曰星宿海者,其源也,四山之間,有泉近百泓,匯而為海,登高望之,若星宿布列,故名。流出復瀦,曰哈刺海,東出曰赤賓河,合忽闌、也裏術二河,東北流為九渡河,其水猶清,騎可涉也。貫山中行,出西戎之都會,曰闊即、曰闊提者,合納憐河,所謂「細黃河」也,水流已濁。繞昆侖之南,折而東注,合乞里馬出河,復繞昆侖之北,自貴德、西寧之境,至積石,經河州,過臨洮,合洮河,東北流至蘭州,始入中國。”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0:32:41 +0800 CST  

【宋史】是由元代人脫脫所撰。 以上這段引文很明顯是套用了元代的資料所寫作而成。 當中對河源流域的描述會留待元朝才細說。 但這段記載在【宋史】的文字與後世河源有關的最大不同處在以下兩點:

(一)“今西蕃朵甘思南鄙曰星宿海者,其源也”。 後世一般多將河源位置放在朵甘思西鄙, 唯獨是宋史記為”南鄙”。 不過本人認為, 無論是”西鄙”還是”南鄙”, 兩者都對。 但這個”南鄙”的表述, 應當可以減少了世人將星宿海放到極西地區的衝動, 而且肯定可以進一步強化星宿海要往南方去找這種事實;

(二)“四山之間”, 這是對河源星宿海附近環境的一個非常重要描述。 表明了星宿海是一個被群山圍繞的地區, 其他不能符合這個特徵的任何地區都有問題。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0:34:58 +0800 CST  

〈元代對河源進行親身實地考察的地理考證和完整記錄〉


【元史·本紀第十一世祖八】:

“己丑,命都實窮黃河源。”


元世祖忽必列召封都實為招討史, 並配金虎符, 往求河源。 而都實亦不辱使命, 他抵達河湟地區後, 再經四個月到達河源, 都實並將整段行情回報。 其後翰林學士潘昂霄, 從都實之弟闊闊出處得到都實的資料, 將這段完整經歷, 寫成一部名為《河源志》的文章。 這篇《河源志》, 是現今對河源地理考察的最完整記錄。

另一方面, 元代地理學家硃思本又從元代帝師處, 得到其所收藏的梵文圖書, 經翻譯後亦對河源的地理狀況得出了另一種認識。

編寫【元史】的宋濂, 將這兩種從不同方面所得到的河源資料, 同時記載到【元史·地理志】中的《河源附錄》裡頭。

後世有不少人誤以為, 《河源志》與硃思本所留下的資料有一定的出入, 就認為必定有一方記載不確。 但真實情況剛好相反, 只要經細心整理, 就會發現兩者只是從不同的面相去對同一個河源進行表述。 兩種資料之簡不單止沒有任何絕對不能調和的矛盾, 而且兩份資料更可以互為補充, 對河源詳細可以得出更深刻的認識。 當有兩種不同來源的資料, 同時都認定河源的具體位置都在同一個地方時, 能同時出錯的機會就很微了。 這是對論證河源位置, 一個不可多得的最堅實認證。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1:07:51 +0800 CST  

要考證河源星宿海, 那一段今天已不存在的從南往北流的河道是最重要的。 當”星宿川”向北流至崑崙山腳(實際上是崑崙山餘脈阿尼瑪卿山)折而向東後, 基本上就是沿著今天的河道繼續前行。 所以本文的考證重點, 只會放在由星宿海到阿尼瑪卿山的這一段里程, 後續河道將會略過不表。

由於《河源志》與〈河源附錄〉中的都實資料高度重合, 下文主要對〈河源附錄〉中所記的都實資料和朱思本資料進行地理考證。 只有當〈河源附錄〉中的都實資料出現與《河源志》中所記不符、而又與硃思本資料吻合時, 才會再引用《河源志》本文。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1:08:39 +0800 CST  



現先行將【元史·地理志】中的這段〈河源附錄〉和潘宵昂的《河源志》, 全篇引述, 以供參考。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1:09:11 +0800 CST  

【元史·地理志〈河源附錄〉】:

"
河源古無所見。《禹貢》導河,止自積石。漢使張騫持節,道西域,度玉門,見二水交流,發蔥嶺,趨於闐,匯鹽澤,伏流千里,至積石而再出。唐薛元鼎使吐蕃,訪河源,得之於悶磨黎山。然皆歷歲月,涉艱難,而其所得不過如此。世之論河源者,又皆推本二家。其說怪迂,總其實,皆非本真。意者漢、唐之時,外夷未盡臣服,而道未盡通,故其所往,每迂回艱阻,不能直抵其處而究其極也。

元有天下,薄海內外,人跡所及,皆置驛傳,使驛往來,如行國中。至元十七年,命都實為招討使,佩金虎符,往求河源。都實既受命,是歲至河州。州之東六十里,有寧河驛。驛西南六十里,有山曰殺馬關,林麓穹隘,舉足浸高,行一日至巔。西去愈高,四閱月,始抵河源。是冬還報,並圖其城傳位置以聞。其後翰林學士潘昂霄從都實之弟闊闊出得其說,撰為《河源志》。臨川硃思本又從八里吉思家得帝師所藏梵字圖書,而以華文譯之,與昂霄所志,互有詳略。今取二家之書,考定其說,有不同者,附注于下。按河源在土蕃朵甘思西鄙,有泉百餘泓,沮洳散渙,弗可逼視,方可七八十里,履高山下瞰,燦若列星,以故名火敦腦兒。火敦,譯言星宿也。思本曰:「河源在中州西南,直四川馬湖蠻部之正西三千餘里,雲南麗江宣撫司之西北一千五百餘里,帝師撒思加地之西南二千餘里。水從地湧出如井。其井百餘,東北流百餘里,匯為大澤,曰火敦腦兒。」群流奔輳,近五七里,匯二巨澤,名阿剌腦兒。自西而東,連屬吞噬,行一日,迤邐東騖成川,號赤賓河。又二三日,水西南來,名亦裡出,與赤賓河合。又三四日,水南來,名忽闌。又水東南來,名也裏術,合流入赤賓,其流浸大,始名黃河,然水猶清,人可涉。思本曰:「忽闌河源,出自南山。其地大山峻嶺,綿亙千里,水流五百餘里,注也裏出河。也裏出河源,亦出自南山。西北流五百餘里,始與黃河合。」又一二日,歧為八九股,名也孫斡論,譯言九渡,通廣五七里,可度馬。又四五日,水渾濁,土人抱革囊,騎過之。聚落糾木乾象舟,傅髦革以濟,僅容兩人。自是兩山峽束,廣可一里、二里或半里,其深叵測。朵甘思東北有大雪山,名亦耳麻不莫剌,其山最高,譯言騰乞里塔,即昆侖也。山腹至頂皆雪,冬夏不消。土人言,遠年成冰時,六月見之。自八九股水至昆侖,行二十日。思本曰:「自渾水東北流二百餘里,與懷裡火禿河合。懷裡火禿河源自南山,水正北偏西流八百餘里,與黃河合,又東北流一百餘里,過郎麻哈地。又正北流一百餘里,乃折而西北流二百餘里,又折而正北流一百餘里,又折而東流,過昆侖山下,番名亦耳麻不莫剌。其山高峻非常,山麓綿亙五百餘里,河隨山足東流,過撒思加闊即、闊提地。

河行昆侖南半日,又四五日,至地名闊即及闊提,二地相屬。又三日,地名哈剌別里赤兒,四達之沖也,多寇盜,有官兵鎮之。近北二日,河水過之。思本曰:「河過闊提,與亦西八思今河合。亦西八思今河源自鐵豹嶺之北,正北流凡五百餘里,而與黃河合。」昆侖以西,人簡少,多處山南。山皆不穹峻,水亦散漫,獸有髦牛、野馬、狼、包、羱羊之類。其東,山益高,地亦漸下,岸狹隘,有狐可一躍而越之處。行五六日,有水西南來,名納鄰哈剌,譯言細黃河也。思本曰:「哈剌河自白狗嶺之北,水西北流五百餘里,與黃河合。」又兩日,水南來,名乞兒馬出。二水合流入河。思本曰:「自哈剌河與黃河合,正北流二百餘里,過阿以伯站,折而西北流,經昆侖之北二百餘里,與乞里馬出河合。乞里馬出河源自威、茂州之西北,岷山之北,水北流,即古當州境,正北流四百餘里,折而西北流,又五百餘里,與黃河合。」

河水北行,轉西流,過昆侖北,一向東北流,約行半月,至貴德州,地名必赤裏,始有州治官府。州隸吐蕃等處宣慰司,司治河州。又四五日,至積石州,即《禹貢》積石。五日,至河州安鄉關。一日,至打羅坑。東北行一日,洮河水南來入河。思本曰:「自乞里馬出河與黃河合,又西北流,與鵬拶河合。鵬拶河源自鵬拶山之西北,水正西流七百餘里,過札塞塔失地,與黃河合。折而西北流三百餘里,又折而東北流,過西寧州、貴德州、馬嶺凡八百餘里,與邈水合。邈水源自青唐宿軍穀,正東流五百餘里,過二巴站與黃河合,又東北流,過土橋站古積石州來羌城、廓州構米站界都城凡五百餘里,過河州與野龐河合。野龐河源自西傾山之北,水東北流凡五百餘里,與黃河合。又東北流一百餘里,過踏白城銀川站與湟水、浩亹河合。湟水源自祁連山下,正東流一千餘里,注浩亹河。浩亹河源自刪丹州之南刪丹山下,水東南流七百餘里,注湟水,然後與黃河合。又東北流一百餘里,與洮河合。洮河源自羊撒嶺北,東北流,過臨洮府凡八百餘里,與黃河合。」又一日,至蘭州,過北卜渡。至鳴沙州,過應吉里,正東行。至寧夏府南,東行,即東勝州,隸大同路。自發源至漢地,南北澗溪,細流傍貫,莫知紀極。山皆草石,至積石方林木暢茂。世言河九折,彼地有二折,蓋乞兒馬出及貴德必赤裏也。思本曰:「自洮水與河合,又東北流,過達達地,凡八百餘里。過豐州西受降城,折而正東流,過達達地古天德軍中受降城、東受降城凡七百餘里。折而正南流,過大同路雲內州、東勝州與黑河合。黑河源自漁陽嶺之南,水正西流,凡五百餘里,與黃河合。又正南流,過保德州、葭州及興州境,又過臨州,凡一千餘里,與吃那河合。吃那河源自古宥州,東南流,過陜西省綏德州,凡七百餘里,與黃河合。又南流三百里,與延安河合。延安河源自陜西蘆子關亂山中,南流三百餘里,過延安府,折而正東流三百里,與黃河合。又南流三百里,與汾河合。汾河源自河東朔、武州之南亂山中,西南流,過管州,冀寧路汾州,霍州,晉寧路絳州,又西流,至龍門,凡一千二百餘里,始與黃河合。又南流二百里,過河中府,遇潼關與太華大山綿亙,水勢不可復南,乃折而東流。大概河源東北流,所歷皆西番地,至蘭州凡四千五百餘里,始入中國。又東北流,過達達地,凡二千五百餘里,始入河東境內。又南流至河中,凡一千八百餘里。通計九千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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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1:12:21 +0800 CST  

《河源志〔(元)潘昻霄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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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佑丁卯春,聖天子以四海萬國之繁軫,念庶民艱虞,罔控告也,分使諸外郡諸道宣布德音,休戚興替之清濁,激揚之畿甸密邇,獨不得均其澤。越五月,詔前翰林學士承旨臣庫庫楚,翰林院侍讀臣昻霄,奉使宣撫京畿西道。臣昻霄奉命驚悖,罔措唯務,罄竭忠赤,盡求民瘼而後已。

庫庫楚一日語昻霄曰,餘嘗從餘兄榮祿公都日,抵西域窮河源。昻霄聞之不覺矍然,駭曰:有是乎哉,請筆書其語。公曰:世祖髙皇帝至元十七年,歲在庚辰,餘兄欽承聖諭曰:黃河之入中國,夏後導之知自積石矣,漢唐所不能悉其源,今為吾地,朕欲極其源之所出,營一戍俾蕃賈互市規置航傳,凡物貢水達京師,古無有也,朕為之以求後來無窮利益,葢難其人。都實汝舊人,且 諸國語,往圖,汝諧受金虎符招討使以行。

是歲四月至河洲,東六十里有寧河驛,驛西南五六十里山曰殺馬闗,林麓穹隘,譯言秦石逹巴,啟足浸髙。一日程至巔,西邁愈髙,四閱月約四五千里始抵河源。冬還。圖城傳位置以聞。上恱往營之,授吐蕃等都元帥,仍金虎符,置寮寀督工師,悉資內地,造航為艘六十,城傳措工物完,遣庫庫楚驛。聞適僧格征袞噶蔵布不回,力阻遂止。

翌歲,兄都實旋都河源,在吐蕃朶甘斯西鄙,有泉百餘泓,或泉或潦,水沮洳散渙,方可七八十里,且泥淖弱不勝跡,逼觀弗克,傍履髙山,下視粲若列星,以故名鄂端諾爾。鄂端譯言星宿也。群流奔輳近五七里,匯一巨澤名鄂楞諾爾,自西徂東,連屬吞噬,廣輪馬行。一日程迤邐東騖成川號齊必勒河。二三日程,水西南來名伊爾齊合齊必勒。三四日程南來名呼蘭。又水東南來名伊拉齊,合流入齊必勒,其流浸大,始名黃河,然水清人可涉。又一二日,岐裂八九股,名伊遜鄂羅木,譯言九度。通六七里,馬亦可度。又四五日程,水渾濁,土人抱革囊乘騎過之,民聚落,糾木乾象舟,傅毛革以濟,僅容兩人。繼是兩山峽東,廣可一二里或半里,深叵測矣。朶甘斯東北鄙有大雪山,名曰伊拉瑪博囉,其山最髙,譯言騰格哩哈達,即昆崙也。山腹至頂皆雪,冬夏不消。土人言逺年成氷時,六月見之。自八九股水至昆崙行二十日程。

河行昆崙南,半日程地。又四五日程至地名庫濟克特,是也相屬。又三日程至地名哈喇伯勒齊爾,四達之衝也。多寇盜,有官兵鎮防,昆崙迤西人簡少,多處山南皆不穹峻,水亦散漫,獸有髦牛野馬狼包羱羊之類。其東山益髙,地亦漸下岸狹隘,有狐可一躍越之者。行五六日程,有水西南來名納琳哈喇,譯言細黃河也。又兩日程地,有水南來名竒爾穆蘇,合流二水入河。河北行,轉西至昆崙兩日程地。水過之北流少東又北流,約行半月程,至貴德州,地名必齊勒始有州事,官府隸河州署司吐蕃等處宣慰司所轄。又四五日程,至積石州即禹貢積石。五日程至河州安鄉闗。一日程至打鑼坑。東北行一日程,洮河水南來入河。又一日程至蘭州下過北卜渡至鳴沙河過。應吉里州正東行至寧夏府南,東行即東勝州界,隸西京大同路。地面自發源至漢地,南北溪澗,細流傍貫,莫可紀極,山皆草石,山至積石方林木暢茂。世言河九折,彼地有二折,葢竒爾穆蘓及貴德州必齊勒也。

漢張騫使絕域,羈聮拘執,難危百罹,曆大宛月氐等數國,其傍大國五六,皆傳稱之以為窮河源,烏能睹所謂河源哉。史稱河有兩源,一出於闐一出蔥嶺。于闐水行合蔥嶺河注蒲類海流狀至臨洮出焉。今洮水自南來,非蒲類明矣。詢之土人,言於闐蔥嶺水其下流散之沙磧。又有言與天河通,尋源得織女支機石而歸,亦妄也。昆崙出嵩,髙五萬里,閬風玄圃,瑤草華葢,仙人所居,又何邪。唐史吐蕃傳河上流,由洪濟梁,上南二十里水益狹,春可涉,秋天可勝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髙而四下,曰紫山右所謂昆崙,其言頗類,然止稱河源其間云。國家蔽天威亙,天地所覆幬,無間海內外,冠帶萬國,罔非臣妾視漢唐為之不足訝,故窮河源,去萬里,若涉閨闥,嘻盛典也,不可不志,因志之都實族女真蔡氏,統烏藏路暨招討都元帥凡三百里,至吐蕃任甘肅行省參知政事,是歲八月初吉謹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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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1 11:18:05 +0800 CST  


下文將會開始對河源附錄進行一個詳細的地理考證。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8 12:21:28 +0800 CST  

首先要做的, 當然就是去確定河源星宿海的具體位置。

〈河源附錄〉對此記載如下:
“按河源在土蕃朵甘思西鄙,..., 思本曰:「河源在中州西南,直四川馬湖蠻部之正西三千餘里,雲南麗江宣撫司之西北一千五百餘里,帝師撒思加地之西南二千餘里。”

按都實資料, 河源在朵甘思西鄙。 朵甘思在元史地理志中沒有條目, 所以不能完全確定朵甘思的確實位置所在。 但元史對朵甘思的表述有以下一條。

【元史·《本紀第三十四 文宗三》】:
“丙申,立行樞密院討雲南,賜給驛璽書十五、銀字圓符五。以河南行省平章徹里鐵木兒知行樞密院事,陜西行省平章探馬赤、近侍教化為同知、副使。發朵甘思、朵思麻及鞏昌諸處軍萬三千人,人乘馬三匹。徹里鐵木兒同鎮西武靖王搠思班等由四川,教化從豫王阿剌忒納失裡等由八番,分道進軍。”

元朝征討雲南, 自然就要大發川兵, 當中就包括了這個朵甘思。 按今天一般所述, 依然會將朵甘思與今天川西的甘孜藏族自治州、阿埧藏族自治州等地區都會扯上關聯。 事實上元後的眾多地圖中都有標示出這個朵甘思, 位置亦大致在今天的四川西北一帶, 後文亦自然會附上這些地圖作為佐證。 所以, 說河源在朵甘思西鄙是合理的。 而且, 不要忘記在【宋史】中的記載是”朵甘思南鄙”。 無論是西或南, 海子山都能符合這種表述。

楼主 拯隨君  发布于 2019-09-28 12:22:22 +0800 CST  

楼主:拯隨君

字数:19797

发表时间:2019-08-03 10:40:3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03 04:15: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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