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业随身

星士舟中遇禄神

星士虞春潭,为人推算预测,多有令人惊奇的准确性。

一次,他偶尔来到襄汉一带,与一位士人同乘一船旅行,互相谈得非常投机。时间一长,他发现士人总不睡眠,也不吃东西,感到很奇怪,怀疑士人非仙即鬼。

夜间,虞春潭暗问士人。

士人说:“我既不是仙,也不是鬼,而是文昌司禄神,到南岳出使。因为与君有缘份,所以能够相处这几日。”

虞春潭问他说:“我对人的命理,自认为掌握得很深透。一次曾经推算某人应当大贵大富,但后来却没有应验。君司掌禄籍,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吧?”

士人说:“这个人命中本来注定大贵大富,由于太热衷,所以削减了十分之七。”

虞春潭说:“热衷于做大官,这是人之常情,为什么冥司的惩罚这样严重?”

士人说:“热衷于做官的人,强者必然专权,专权必然狠毒刚愎;弱者必然固位,固位必然阴险巧诈。况且,无论是专权还是固位,必然都会激烈竞争,激烈竞争就要互相倾轧,必然导致排挤。到了排挤这一步,就不问人是否贤能了,而要看是否自己的同党;就不管事情是否应该办了,而要看是否对自已有利。热衷的流弊,是说不胜说的,其罪恶程度,要在贪污和严酷之上,连寿命都要削减,何止于俸禄呢!”

虞春潭暗中记住了士人的话。两年多以后,那个命当大富大贵的人果然逝去。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6 20:34:21 +0800 CST  
通奸女阴间受罚

纪晓岚在乌鲁木齐时,一天,有人报告说军校王某到伊犁出差运送军械,他的妻子独身一人留居家中。

某天过午,门没开。呼叫也不应声,怀疑有什么事故。于是传告迪化同知木金泰前往探察。破门进屋后,见男女二人同床共枕,裸体相抱,都剖裂腹胸死去。男子不知来自何处,也没人认识。追问邻里,邻里也茫然不知,说不出头绪。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打算以疑难案件暂时结案。

可是当天晚上女尸忽然呻吟起来,守尸的人非常惊讶,仔细一看,原来是已经复活了。

过了两天,她才能够说话。她自供与那个男人自幼相爱,出嫁以后也还是与他私会。后来她随丈夫驻防西域,这个人深念不能忘怀,也一路寻访前来。刚到门前,就被她领进了内所所以邻里都没发觉。

他们考虑暂时相会终要离别,于是就约定同死。她在腹胸接受刀刃的时候,疼得昏迷过去,恍然如梦,魂魄就离开了躯体。急忙寻找她的情夫,却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她独自站立在沙漠中,白草黄云,四边无际,不知应该朝哪个方向走。正在榜徨的时候,被一个鬼缚捆去,来到一所官府。在官府中,她受到责问和羞辱,说她与情人通奸虽然是件羞耻事,可命不该绝;叱命杖打一百,驱回原处。杖是铁铸的,疼痛难忍,又晕死过去。等慢慢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又复活了。检查她的两股,果然是杖痕重叠。驻防大臣巴公说:“她已经受到冥司的惩罚,通奸的罪就可不要再惩处了。”

纪晓岚的乌鲁木齐杂诗中有一首说:“鸳鸯毕竟不双飞,天上人间旧愿违。白草萧萧埋旅榇,一生肠断华山畿。”就是咏的这件事。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6 20:34:47 +0800 CST  
狐妖捉弄守财奴

姚安公说:有个叫孙天球的人,视财为命,白手起家,积蓄多达千金。妻子虽然挨冻受饿,他却不闻不向,像对待不相识的人一样。他自己也忍饥受寒,不肯轻用一钱。

孙天球患重病快要死的时候,把一生积累的白金陈列枕前,一块一块地亲手抚摩,留恋地说;“你们终于要不属于我了吗?”呜咽着离开了人世。

孙天球未死之前,曾被狐妖多次捉弄。狐妖每次摄走他的财物,都使他急得要死;接着,他就会又从其他地方找回来。这佯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

还有一位刘某人,也是视财如命,也被狐妖戏弄过。

一年除夕夜,凡是刘某的贫困亲友,都得到了刘某馈送的数金。亲友对此十分惊讶,因为这一举动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为人。

很快人们就听说刘某床前的私人钱箱,被狐妖盗去了二百余金,而他却得到了十几封感谢书信。

大概孙天球的钱财是辛辛苦苦通过劳动积累起来的,狐妖怪他吝啬,特意对他开玩笑罢了;刘某人的钱财多是用狡诈手段剥削来的,所以狐妖就干脆散发给人们。狐妖这种不同处理,倒是非常恰当的。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7 17:45:48 +0800 CST  
土豪毁约遭受报应

张福,杜林镇人,以肩挑贩运维持生活。

一天,张福挑担与镇上一个土豪相遇,为争路互相吵起来。土豪指挥随身仆人将张福推下桥去。当时河正结冰,冰的棱角象锋利的刀刃,张福倒栽下去,颅骨破裂,救上岸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镇上的里胥一向与土豪有仇,立即向县衙报了案。县官知道土豪很有钱,想乘机大捞一把,案子办得很急。

张福自知不能活命,暗中让母亲向土豪传话说:“你偿我的命,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如果能为我养活老母和年幼的孩子,那么趁我还有一口气,我可以对官府说是我自己失足落下桥的。”土豪许诺了张福的条件。

张福粗知几个字,还能忍着疼痛写出了自认失足落桥的证词。当事人生前写得这样明确,官府也就无可如何了。

可是,张福一死,土豪就负约不认账了。张福的老母多次向官府控告,都因为有张福生前的明确证词,冤情不能伸明。

后来,土豪喝醉酒骑马夜行,当走到与张福争路的桥上时,马一撂蹶子,把土豪掀到桥下摔死了。

人们都说:“这是背弃对张福的诺言所得到的报应。”

姚安公针对这件事情说:“审理狱案真难啁!审判人命案件尤其困难。有顶替凶手的,甘愿代别人受死刑;有接受钱财私了的,甘愿出卖被害的亲人。这些情况,就已经不是仓促间所容易审问清楚的了。

至于被杀人亲手写出证词,证明杀自己的人不是凶手,这就是叫皋陶来审理,恐怕也难于给凶手定罪。倘若不是土豪负约,遭到鬼魂的诛杀,也就可以靠钱财免予偿命了。

诉讼的情况千变万化,什么花样没有?司法官能够仅仅根据一般情理进行推测,就草率地判出结论吗?”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7 17:49:21 +0800 CST  
因果轮回的报应

通政罗仰山在礼曹做官时,受到同僚的排挤倾轧,每一举动都被掣肘,每一迈步都似走在荆棘丛中。他的性格一向迂腐呆板,毫不灵活,便渐渐积愤成疾。

一天,他闷闷不乐地坐着,.忽然做梦来到一座山中。山中水流花开,风清日丽,风光宜人。罗仰山顿时觉得神思开朗,郁闷全消。

他沿溪散步,见到一所茅舍。有位老翁请他人坐,二人谈得很投机。老翁问他怎么像生病的样子,他向老翁详细陈述了自己的苦境。

老翁长叹说:“这是有夙因的,君没了解罢了。君七百年前是宋朝的黄筌,君的同僚对头就是南唐的徐熙。徐熙的画品,本来高出黄筌之上,但黄筌恐怕他夺走自己的供奉之宠,就巧词排斥压抑,致使徐熙贫困落魄,饮恨而死。以后辗转轮回,二人长期没有相遇。今生业缘凑合,徐熙才得机报其宿仇。他加在君身上的不幸,正是君曾经加在他身上的不幸,君又有什么可以憾恨的呢!世上事情,大体上没有往而不复的。往而必复,这是天道;有恩必报,这是人情。’既然已经种上因,终究是要结出果。

“因果气机的感应,如同磁石吸针,没有靠近也就罢了,一日靠近就会牢吸不离。怨恨的纠结,如同火石含火,不触则已,一触就会激发生火。冤结一直不消释,就像隐伏的疾病一样,必然会有骤然发作的那一天。冤家终究要相逢,就像旋转的日月一样,必然会有互相交会的那一刻。可见,种种害人之术,恰好是用来害自己的啊!我在以往的生涯中与君有过旧交,由于君没醒悟,所以给君叙述了忧患的根本来由。君与他的冤仇已经了结,从今以后,小心不要再造因就可以了。”罗仰山听后,轻松地解除了思想结症,得失成败的心思顿时一干二净。几天之内,平常积成的疾病就彻底消失了。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8 21:13:00 +0800 CST  
屠驴者的报应

屠者许方,就是前面所记的夜间遇到醉鬼的人。他以屠驴为业。

屠驴时,先在地上挖坑,坑上放板,板的四角有四个孔洞,将驴足插入洞中。有买肉的前来买肉,随他要买多少,用壶注沸汤,浇在驴身,使毛脱落,露出熟肉,然后才用刀割取。

他说必须这样,驴肉才脆美可口。过一两天,肉快割完时,驴才断气。当驴未死的时候,被箝着口发不出声来,愤怒的双眼向外突出,目光炯炯如同两个大火炬,惨状令人不可注视。而许方却安然自若,毫不介意。

后来,许方患病,周身溃烂,体无完肤,形状恰似他所屠割的驴。许方在褥子上痛苦折磨,求死不得,哀号了四五十天才断气。

他在病中痛切地自悔自责,嘱咐儿子志学立即改行,千万不要再干屠驴的营生。

许方死后,许志学改行杀猪。笔者幼年还见过猪屠许志学,现在没听说他有子孙在世,恐怕是早已绝后了。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8 21:17:34 +0800 CST  
农夫陈四,夏天夜间在瓜棚看守瓜田,远远望见老柳树下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怀疑是偷瓜的人,就假装睡觉侧耳细听。

听见其中—人说:“不知陈四是否已经睡着?”另一人说:“陈四也不过还有几天,就与我们到一起来了,何必要怕他呢?昨天在土神祠值班,我已经见到城隍的索魂文书。”又一人说:“你大概不知道吧?陈四又延长寿命了。”

众人都问:“什么缘故?”那人回答说:“某家丢失了二千文钱,怀疑是婢女窃取,打了几百鞭子都没承认。婢女的父亲也很生气,说:‘生这样的女儿,还不如不生。倘若果真是她偷的,我一定要勒死她。’婢女说:‘看来不承认是死,承认也是死。’委屈地呼叫起天来,不停地落泪。

陈四的母亲很同情她,暗中典卖了自己的衣服,得到二千文钱,捧还给主人说:‘是我这个老婆子昏了头脑,一时见钱眼红就拿走了。我寻思主人积钱很多,未必很快就能算出少了二千文。不料连累了这个婢女,心里实在惶愧不安。钱还没用,现在冒死自首,免得结成来世冤仇。我已经没脸再留居这里,请主人允我从此告辞。’

由于她主动承担了偷钱的黑名,婢女才避免了一死。土神赞佩她不怕自污勇于救人的高尚品行,汇报给城隍,城隍又转达东岳。东岳检查档案,陈四的母亲应该老年丧子,冻饿而死。因为这件功德,判陈四借来生的寿命延长今生,供养老母。昨天延寿文书到达时,你们已经下班,所以不知道。”

陈四正在为母亲因偷钱被逐的事私下生气,听了这番话后,才心情放松下来。

九年以后,陈四母亲去世。葬事完毕,陈四也在没有生病的情况下死去。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8 21:21:33 +0800 CST  
雍正壬子年六月,一天夜间发生大雷雨,献县城西的一个村民被雷击死。县令明晟前往现场验尸后,就命令将死者装棺入殓了。

半月以后,县令忽然拘捕一人对他审讯起来。县令问:“你买火药做什么用?”这人回答:“用来打鸟。”县令说:“用火枪打鸟,火药少不过几钱,多不超一两,就足够一天所用的了。你一次就买二三十斤,这是为什么?”这人回答:“我是准备许多天用的。”

县令又问:“你买火药至今不满一月,计算你一月所用也不过一二斤,其余的火药现在何处?”这人无话可答。明晟下令用刑,结果取得了因奸谋杀的供状,其人与奸妇共同受到刑法惩处。

事后有问明晟:“怎么知道是这个人作的案呢?”明晟说:“没有几十斤火药,伪造不出雷击的声响。制造火药必须用硫磺。现在正是盛夏,并非年节放鞭炮的时候,买硫磺的人相当少。我暗中派人到市上察访谁买的硫磺最多,都说是某个火药匠。接着又暗中察访火药匠把火药卖给了谁,都说卖给了作案的这个人。因此,我就推测是他作的案。”

人们又问,“怎么知道雷火是假造的呢?”明县令回答:“雷电击人是从上向下打,不会裂开地面。或许毁坏房屋,也是从上面打下来。这次所谓雷击,屋顶房梁都起飞了,土炕的表面也被揭去,由此可知火源是从下而起。

还有,该村距县城仅有五六里,雷电情况是相同的。当夜虽然电闪雷鸣,不过却都盘绕在高空的云中,没有下击的征状。因此发现这是谋杀而不是雷击。

当时死者的妻子已经先回娘家,难以对她进行盘问追究所以必须先得凶手,然后才可审问妇人。”这位县令可称得上是明察啊!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9 19:34:46 +0800 CST  
吉公,康熙初年做镇番守备。据他说,有位李太学,妻子经常虐待妾,一发怒就扒光妾的下衣用皮鞭抽打,几乎没有一天不打。

当地有位老妇人,能往返冥间,就是人们所称的“走无常”者。老妇人规劝太学妻说:“娘子与这个妾有前世之冤,但她仅应该偿还你二百鞭。你现在妒心太盛,打她的鞭数几乎超过了十多倍,反而又欠下她的债。况且,良家妇女受刑,就是官府大堂也规定不许剥衣。可娘子却一定要让她裸露受辱,事情做得太过份,就冒犯了鬼神的忌讳。娘子与我交情厚,我看见过冥间档案,不敢不告诉你这一利害关系。”太学妻冷笑说:“死老婆子胡诌谎言,是要我祈祷消灾而从中取钱吧?”

不久,李太学经略莫洛,遭遇了王辅臣叛乱。乱党蜂起,李太学死于兵祸,太学妾为副将韩公所得。韩公爱她聪明贤慧,宠幸专房。韩公又没正妻,家政大权由太学妾掌握。而太学妻在兵荒中被贼党掠走,贼破以后,俘虏分赏将士,太学妻恰好分给韩公。

太学妾接收太学妻做韩门奴婢,让她跪在堂前,对她说:“你能接受我的指挥,每天早晨起床后,先跪在梳妆台前,自己对镜脱去下衣,伏地受我五鞭,然后供我役使,就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是作为贼党妻室来到这里的,无论杀你砍你都不会有人出面干涉,我要一寸寸地割下你的肉来去喂狗。”太学妻怕死,叩头表示愿意服从指挥。不过,太学妾不想让太学妻很快死去,鞭打的时候用力不狠,只是让她感到疼痛的滋味而已。

一年多后,太学妻因为其他疾病死去。计算她所受的鞭数,正好与她所欠太学妾的鞭数相等。这个太学妻真是顽钝无耻啊!也是由于受鬼神忌恨,所以阴司勾取了她的魂魄。

这件事情韩公自己不隐讳,并且常拿来举例说明因果报应的道理,因此人们能够详知其情。韩公又说:这如同明显地互相调换了位置。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19 19:52:04 +0800 CST  
奴子魏藻,轻薄放荡,好窥伺妇女。

一天,他在村外遇见了一位少女,好似相识,但不知道姓名住址。他用言语挑逗少女,少女没有回答。不过,少女却用眼神示意允许,然后径直向西走了。

魏藻正注视着少女的背影,忽见少女回头张望,似乎是在向他招手。于是他便跟在少女身后向前走,渐渐也就逼近了少女身边。少女见他追上来,脸一红,低声说:“路上行人很多,恐引起怀疑。你可以与我相隔小半里的距离,等到家,我在墙外的车屋里等你。枣树下系着一头牛,旁边有碌碡的房子就是我家的车屋。”说完,少女加快脚步。

魏藻远远相随,越走越远,到傍晚将要抵达李家洼时,已经是离家三十里了。当天的气候是雨后初晴,李家洼泥土松软,每走一步,泥土几乎没胫,足趾也肿痛起来。魏藻遥见少女已经进入车屋,心中暗喜,急忙加快步伐向车屋冲去。少女正面向屋内在门里站着,忽然转过身来,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罗刹,面如靛,目如灯,锯牙钩爪,相貌狰狞。魏藻大惊,急忙折身返跑,罗刹随后紧迫。一口气狂奔了二十多里,等到达相国庄,已经时届亥刻。惊恐之中,魏藻还认识岳父的家门,便猛叩急敲起来。

门刚打开,他就急冲进去,把一位少女撞倒在地,自己也随后仆倒在少女身上。家中诸位女妇一见大怒,纷纷拿起捣衣杵向他的臀部乱捶。魏藻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叫“我,我”。一会儿有位老太太持灯出来,才知道原来是女婿,众人又惊又笑。

第二天,魏藻被岳父家用牛车送回,将近两个月卧床没起。当天魏藻西去东回,人们只是见他自去自还,没见有罗刹,也没见有少女。这岂不是以邪心招邪气,狐鬼乘机侮辱他吗?

先兄晴湖说:“从此以后,魏藻再也不敢轻薄放荡了,路遇妇女,总是低头勿视。可以把这件事看作是神明对他表示的惩罚。”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0 11:15:29 +0800 CST  
某位御史因犯重罪,被依法处死。有个负责审理案件的官员白天和衣而卧,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恍惚之中,他看见了刚刚死去的御史,吃惊地问:“君有冤屈吗?”御史说:“我身居御史,接受贿赂,出卖奏章,依法当死,有什么冤屈呢?”这人又问:“既不冤屈,为何前来见我?”御史回答:“因为对君感到遗憾。”这人说:“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有七八个人,其中像我这样的旧交也有两三个人,为什么单单对我有遗憾呢?”御史说:“我与君过去有隔阂,不过是功名进取途中的互相排挤,并非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我受审时,君虽因避嫌没有发问,却有洋洋得意的神色;定案时,君虽表面同情,虚词宽慰,却隐隐流露出幸灾乐祸的心思。这实际上是他人依法处死我,君以旧怨想我快死。患难之际,这是最令人伤心的,我哪能不遗憾呢!”这人惶恐不安地对御史谢罪,问道:“这么说来,君要报复我吗?”御史回答:“我死于法律制裁,哪可报复于君。君有这样的居心,自然不是得福之道,也不用我来报复。我只是心中不平,让君知道罢了。”御史说完这话,这人若睡若醒,睁开眼睛已经不见御史,书案上的残茶还没有凉。

后来,亲友见他精神恍惚失常,暗中叩问,他才把梦中的事情详述出来,并长叹一声说:“幸好我还没有落井下石,他都这样恨我。曾子说过:‘哀矜匆喜。’这话太正确了。”他的亲友对人讲述这件事,也长叹一声说:“负责审案的官员一旦有了私心,即使应当判罪罪犯还不服气,更何况是不应当判罪呢?”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0 18:57:45 +0800 CST  
四川人毛振翧任河间同知时说:他的一位同乡,傍晚在山地行路,因为避雨,进入一所荒废的祠堂。

伺堂的堂檐下,已经先有一人坐在那里。他一看,原来是已经死去的叔父,大吃一惊,想立刻逃避。叔父连忙制止他说:“我因为有事要告诉你,所以在此等候。不会害你,你不要怕。我死以后,你叔母不能讨取你祖母的欢心,常常没有什么原因,就要挨你祖母笞打。你叔母虽然顺从受打,从不抗拒,可是却心怀怨恨,常在没人的地方对你祖母进行切齿诅骂。我在阴司担任一个小小的伍伯差使,已经多次见到土神对于这件事情的文书汇报。现在托你传话,告诫她进行悔改。如果不知悔改,恐怕就要不免魂堕泥犁地狱的悲惨后果了。”叔父说完,身形消失。

这人回家后,将事情告诉了叔母。叔母虽然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背后诅骂婆母,但听后悚然变色,似乎无地自容的样子。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4 20:51:26 +0800 CST  
有一富户。户主残暴地凌虐自己的仆人,将仆人夫妇致死以后,霸占了他们的女儿。其女一向聪明狡黠,善解人意,侍奉户主的饮食服用,样样都很称心。而且对户主温柔体贴,淫荡狎昵,打情骂俏,凡能博得他欢心的事情,无所不做。

人们背后议论她忘记了杀父之仇。户主受她迷惑,对她宠爱日益加深,以致达到了只有她的话才肯听的程度。

此女开始引导他追求奢侈豪华,把家产破费了十之七八。

随后又鼓弄是非,离间骨肉关系,使一家人互相之间成为仇人。

接着,经常向他讲述《水浒传》宋江、柴进等人物故事,称赞他们是英雄好汉,怂恿他去交结盗贼。这位富户户主最后竟以杀人偿命。

行刑这天,此女没有去哭她的丈夫,而是暗备酒果,到父亲墓前进行祭祀。她对着父母坟墓说:“双亲经常托梦指责我,对我怨恨切齿,多次要打我。今天明白了吗?”

人们这才知道她原来是为了蓄志报仇,说:“这个女人的行为,非但人不能测,就是鬼也未能窥破,心机真深啊!”然而,人们并不认为她阴险。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4 20:57:09 +0800 CST  
献县县衙有一个小吏王某,精通刑律诉讼,善于巧取当事人的钱财。然而,每当他有点积蓄时,必定发生一件意外事故将钱财耗去。

县城隍庙有个道童。一天夜静更深,道童在庙内行走,见两个鬼吏正在手持账簿核算帐目。其中一个说:“他今年积蓄比较多,该用什么办法勾销呢?”说完低头沉思。另一个说:“一个翠云就够了,用不着麻烦曲折。”

人们在城隍庙中常常遇见鬼,道童也早已司空见惯,因此见二鬼核帐也不害怕,只是不知要为什么人勾销积蓄。

不久,有一位名叫翠云的小妓来到县城,很快就博得了县吏王某的超常嬖爱。王某在小翠身上耗费了八九成积蓄,又染上了恶疮,破费了许多医药钱,等到病疮病愈,所有积蓄已经茫然无存。

有人对王某平生巧取的钱财作估计,仅屈指可数的巨额款项,就大约有三、四万金。可是,后来王某发狂疾暴死,竟连棺材都没有。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5 20:32:07 +0800 CST  
狐狸中的鬼

赵横山先生,少年时在西湖读书,因为寺楼幽静,便在楼上设床住宿。

夜间,他听到室内有窸窣声,似乎有人走动,便斥问道:“是鬼还是狐?为何要来打扰我?”慢慢地才听到吱吱唔唔地回答:“我既是鬼,也是狐。”先生说:“鬼是鬼,狐是狐。怎么能既是鬼也是狐呢?”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回答说:“我本来是几百岁的狐,内丹已经炼成,不幸被同类缢死,盗了我的丹去。我的幽魂沉落在这里,现在已经是狐中的鬼了。”

先生问:“你为什么不到地府去控告盗丹贼?”狐鬼说:凡是由自己吐纳导引所炼成的内丹,如同血气附入形体,与形体融合为一。是自身所炼而不是来自身外,他人是不能盗走的。凡是由采补精气所炼成的内丹,如同劫夺来的财物,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不能与形体融合为一,所以他人可以杀死吸取走。我用迷惑人的方式采取精气,伤害了许多人。杀人该死,死当其罪,就是诉诸神灵,神灵也不会受理我的起诉。因此,我宁愿闷闷不乐地住在这里。”

先生又问:“你占据此楼,究竟想做什么?”狐鬼说:“本来我想隐匿身形,不出声音,修炼太阳炼形法。由于先生阳气强烈,烤得我阴魂不安,所以才出来哀求先生,恳望先生体谅我的苦衷,阴阳各有适当处所。”说罢,只听见额头叩地的声响,问话也不再回答。

第二天,先生就搬了出来。他曾经例举这件事对学生说:“夺取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不能占有的,而且恰好是伤害自己。真可怕啊!”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7 20:41:34 +0800 CST  
清远先生也讲述一事说:朱某有一婢女,颇粗蠢。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变得聪明起来,眉目形貌也渐渐改变,变得秀美了,因此被朱某纳为妾。

她颇有心计,料理家事井井有条,柴米油盐等日常费用,家中仆人丝毫不敢贪占,贪占则必然败露。又善于做买卖,凡是购回的货物,第二年价格肯定会上涨。朱某因此渐渐富裕起来,对她十分宠爱,甚至不接近其他姬妾了。

有一天,她忽然问朱某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朱某笑着说:“你疯了吧?”开玩笑地说出她的小名道:“你不是某某吗?”她回答:“不是,某某人早已从你这里逃走了,现在她在某地为某人的妻子,生的孩子也已七、八岁了。我本是狐女。你九世前是个富商,我是你的会计。那时你对我很好,而我却侵吞了你三千多两银子。冥间遭到谴谪,轮回堕落成为狐狸,我修道炼形几百年,幸而成道。但因侵吞你银子之事的负累,最后还是不能成仙。所以我借这个婢女逃走的机会,幻化为她的形貌来侍奉你。十多年来,总计我所创造的收入,足以偿还当初侵吞的数目了。现在,我就要用尸解的方法成仙去了。我成仙去后,遗下的身体一定会现出狐形。你可将我的尸首交付仆人某某埋葬,他必然将我的尸首剖开而取走皮革,你不要处罚他。他在四世前成为饿死鬼,当时我还未得道,曾吃了他的尸身。现在任他剖裂我的尸身,才可解除冤债啊。”说完化作狐狸仆地而死,同时有个仅几寸长的美貌女子,从狐狸的头顶上出来,冉冉飘去;这女子的容貌,则不是原来的样子,而是另一个人了。

朱某不忍心将她的尸身交出,就自己掩埋了,但最后还是被狐女所说的那个仆人从埋葬处将尸身又偷偷发掘出来,剥取狐皮并卖掉。朱某知道这是前世的冤业所致,也只有浩叹而已。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8 21:10:23 +0800 CST  
1.神仙判断狐狸案

翰林院的供事茹某(忘记他的名字了,似乎名茹铤)说:他曾经去邯郸访友,恰值朋友外出,不在家中,于是他暂住城隍庙中等候。碰到一个卖瓜的人,在神像前放下担子、躺下休息。一个借住在庙里的卖线的老头对他说:“你别这样大不敬,神是有灵验的。”卖瓜的人说:“神怎能住在这个破房子里?”

老头说:“神确实住在这里。我有一天夜里起来乘凉,听到殿中有人说话。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偷听,原来是一只狐精正向神控诉,大意是说别家的狐精迷惑少年,在少年快要死的时候,还要获取他的精液。

“少年的家人恨极了,请来猎人埋伏着用猎枪打狐,狐精受到惊吓,现出原形逃跑。众人在后面喊着追赶。这只狐狸精不跑回他自己的洞穴,而跑到与其洞穴距离一里多地以外的他家的洞穴。众人在洞穴外布上罗网,用火熏杀,使一穴的狐狸都死了,只有那只肇事的狐精反而乘机跑了。因此,他来控诉那只肇事狐精的嫁祸之罪。

“城隍说‘他杀人而你受祸,控诉得倒是有理。不过,你家的子孙有没有迷惑人的呢?’过了许久,回答说:‘也有。’‘也曾杀害过人吗?’又过了许久,回答说:‘有的也有。’‘杀害过多少人?’狐精不回答了。城隍发怒,命人打他的嘴巴。狐精这才说:‘实在有几十人。’城隍说:‘杀害几十条人命,也用几十条命来抵偿,恰好相当。这是死去的怨鬼依凭在那只狐精身上,用他的手来报仇。你有什么可控诉的呢?’命人拿出记载善恶的籍子给他看,这狐精才哭着走了。你怎么能说神灵不在这里呢?”

由此可知,灾祸并不是凭空而来的,那些看起来似是无缘无故的无妄之灾,也一定有某种令它发生的原因;只不过要是就事论事的话,就很难说清楚了。

2.安介然公说:有个姓柳的人,与一只狐精交了朋友,关系特别好。柳家很穷,狐精常常周济他们衣食。他家欠了富户的钱,想将女儿抵押给人家,狐狸把借券给偷回来,这事才算了结。狐精常来他家,柳氏的妻子和儿女都与他说过话,但只有柳氏一人能够看见他。

这狐精迷惑了一个富户的女儿,道士作法也不能驱逐他,于是这个富户出一百两银子招募能克制这狐精的人。柳氏夫妇一直知道他迷惑富户女儿的事。

柳氏的妻子听说后,贪图银子多,就怂恿柳氏找个机会把狐精杀掉。柳氏觉得,这样干似乎太没良心了。他的妻子责骂他说:“他能够迷惑别人家的女儿,就不能迷惑你的女儿吗?昨天他拿出五两银子给你女儿作棉衣,我看就没安好心。这个祸害不可不除。”

柳氏就偷偷买来砒霜,放在酒里等他来喝。没料到狐精已经知道了。当柳氏与几个邻居在屋中坐下的时候,狐精忽然在房檐上叫柳氏的名字,先说他们俩友情的深厚,再说他们交往的时间已经很长,然后详详细细地揭发了柳氏夫妇的阴谋。他说:“我不是不能让你遇祸,只不过交往已很长,怎么忍心作你的敌人?”又把一匹布,一捆棉花从房檐扔下地,说:“昨天你的小儿子哭喊冷得受不了,我答应给他做床被子,不应该失信于孩子啊。”

众人都为狐精抱不平,全责备柳氏。狐精说:“交朋友选错了人,是我的过错。世态人情就是这样,又何必特别归咎于他呢?我不过使他知道而已。”说完叹息着走了。

从此,村里再没人答理柳家,也没有肯接济他家一升一斗的。柳氏有一天带着家眷在夜里偷偷溜了,谁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9 22:42:27 +0800 CST  
交河人及方言说:话魅说鬼的人大多荒诞无稽,然而其中也有似乎可信的道理。

雍正乙卯年七月,他在静海之南泊船休息。当夜月色朦胧,他上岸散步,见二人坐在柳树下谈话。他凑近二人,二人欣然请他坐下。仔细听二人的谈话内容,原来都是阴曹地府的事。

他怀疑二人是鬼,退缩身子要逃跑。二人阻拦说:“请君莫怕,我俩都不是鬼:一个是走无常,一个是能见鬼。”他问:“人怎么能看见鬼呢?”能见鬼的人说:“我生来就具有这种功能,自己也不知所以然。”他又问:“人怎么能走无常,往来阴阳二世呢?”走无常的人说:“我常在睡梦中忽然被冥司传去役使,也不知所以然。”他一直听二人谈到二更,大体上都是一些因果报应的事情。

他问二人说:“冥司是按儒家理论断案,还是按佛家理论

断案?”能见鬼说:“我虽然能看见鬼,却不能与鬼对话,不知道这事。”走无常说:“君不必问这个问题,只问自己的心就有答案了。问心无愧,就是阴律中的所谓善;问心有愧。就是阴律中的所谓恶。公是公非,幽明一理,又何必分儒与佛呢?”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9 22:45:34 +0800 CST  
安邑人宋半塘,曾在鄞县做官。他说鄞县有位书生,文才很好,可就是不能进取功名,科举总是落榜。他病中梦见走到一个大官署,察看官署的情况,知道是冥司。在那里,他遇到一个冥吏,是他的故人,于是便向他叩问自己这场病是否会死。

冥吏说:“君的寿命还没到期,可是君的食禄却已经吃完了,恐怕到这里报到已经为期不远。”书生说:“我平生靠教书糊口,并没有过份地暴殄天物,怎么寿命没有到期食禄反而先吃光了呢?”冥吏长叹说:“正是由于君接受了他人的学费,而疏忽了对学生课业的训导,冥司认为是无功窃食,无功窃食就是浪费。因此,销除了君平生应得的食禄,补偿君预支的食禄,所以寿命没到期食禄反而先吃光了。为人之师,名分本来是尊贵的。可是,受人学费,误人子弟,所受的谴责也是严重的。有官禄的可以减官禄,没有官禄的就减食禄,一两一钱都计算不错。世间徒见才士通儒们,有的贫穷,有的夭亡,动不动就说天道难明,哪知他们自误生平,罪过多是犯在这类事情上呢!”

书生怅然醒来,果然一病不起。临终时,他以自己梦游冥司的事告诫亲友,所以人们才得以知道冥吏的这番话。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29 22:48:31 +0800 CST  
沧州有一官宦人家的主妇,总受丈夫的嫌恶,郁郁不乐,快要得精神病了。性情变得日益乖戾,夫妇关系更加紧张。

恰好来了一位道行高深的尼姑,就向她探寻这事有什么因果业缘。尼姑说:“我不是阴间的官吏,不能查看配偶的簿籍;也不是佛或菩萨,不能照见你们的过去将来。但提到因缘之理,我还是知道的。按说夫妻的姻缘,没有无缘无故的结合,一般是以报恩原因联结的夫妻,必然相互喜欢;以报怨原因结合的夫妻,必然相互憎恶。还有没有恩没有怨、也有恩也有怨的,必然根据欠负情况使之相互抵偿。因缘就是这样。你们的夫妻关系,恐怕是以报怨而结合的吧?这是天所定的,而不是人的缘故。

“尽管是这样,天定胜人,但人定也可胜天。所以释迦牟尼建立佛法,允许人忏悔。只要打消你争强好胜的心理,收敛起你的傲气,逆来顺受,用情感来感动而不是用道理去争执;尽你分内的职责,用孝来奉事公婆,用和来相处妯娌,用思来对待妾媵,只尽力去做,不问别人的态度怎样,这样也许可以挽回此事吧!徒然追问前世因果,也无好处。”

那位主妇听了她的话,与丈夫的关系果然和睦起来。先太夫人曾将这件事告诉家中的妇女们说:“这个尼姑所说的话真是闺阁中的解冤神咒啊。一心一意这样去做,绝不会没有应验的;假如有的没有应验,还是做得不彻底。”
楼主 扫地人元玄  发布于 2018-03-30 20:20:51 +0800 CST  

楼主:扫地人元玄

字数:44766

发表时间:2018-02-23 15:25:2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06 23:33:1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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