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留春春复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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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3 11:14:40 +0800 CST  
雪花儿是冬日的精灵

多雪的冬天才是真的冬。
那洁白的雪花儿是冬日的精灵,冬天的诗歌,冬天的火焰,冬天的梦幻。
太现实生活就无趣味,太浪漫生活会失去基础。
那个浩瀚雪原,冬天是多么的美丽,它让一次久别的回忆永久的浪漫和丰富。
随我的思绪畅游雪原吧。
那时候我们有个小屋,矮塌塌的,是一个点儿,卧伏天地之间,它背靠雪原,面对博尔格达雪峰的东陲。
白雪皚皚的世界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在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里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这片寂静的雪世界。
当风卷雪花,铺天盖地而来,漫漫的冬日似乎无止无尽。
每年十月开始,四月结束,春和夏秋,退到遥远。
也有的年景,雪期会急急的提前来,再姗姗的去,那个年景,雪原的山花烂漫和绿色莽莽,会短暂的象一个美梦。一眨眼雪花就翩翩而至,用它的热情,漫卷大漠戈壁,把一切裸露的褐色,如润如泽的涂了耀眼的雪白。
一场大雪初晴过后,我们小屋东面的山坡,会丽日辉煌的如同童话世界,碧空澄彻,红与蓝的磅礴,在一泻无余的银白里无声无息的萌动,静静伫立,雪埋了脚脖子,那时风呼呼过,天微微蓝,你会感到厚厚的白雪里有生命的跳动,太阳会喷薄而出,蓝天会深邃到永恒,草啊花啊兽啊,在漫长的寂静里会再来一次重生,于是忍不住的深深的吸一口雪后纯净的空气,五赃六腑顷刻间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那种清甜,冷澈,纯粹雪花儿的味儿只有雪原的空气里才会有。
下雪的日子总是主题,天灰濛濛的低垂,地白皑皑的高扬,无风暴的时候,大片儿大片儿的雪花,飘飘摇摇,忙忙碌碌,象有人从不断天空扯下大块大块的棉絮,往下扔,行走间,即使对面来人,只闻其声,而看不清人的面孔。
没有了太阳光的雪天,白昼很短。远处逶迤的山峰,近处山坡的松林裹了厚实的雪被,都早入了梦乡。也听不到鸡鸣狗叫,万籁俱静的世界,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人也睡的格外沉甸甸的,分不清梦里的雪夜还是雪夜里的梦。天,地,人那么和谐的融入同一个苍茫茫的宇宙。
如果总是这样,日子岂不单调?于是有了暴风雪的磅礴与喧嚣。
这种时候居多,因为雪原太寂寞太辽阔。
暴风雪来临的前夕,天低云暗,让人感到似乎离着苍穹咫尺在即。
风会从天边涌动而来,挟着雪花,裹着冷气,漫无边际的压过来。风声愈紧,雪花愈密,商量好的一起发威。小屋里炉火再旺,棉被再厚,也禁不住这山摇地动的阵势。
有一年的暴风雪夜后,按照惯例钟表铃声响了,是该起床的时间,可是屋里仍然一片漆黑,穿衣推门门不动,再使劲,门缝涌进雪粒,以前只听说过大雪封门的故事,如今真在眼前。
一人多高的雪堆堵在门前,那是暴风雪的威严。
所有的整排的军营似的房屋无一例外,全埋在近两米的雪层里,家家必须先解决开门出去的问题。
先出去的男人挥动铁锹,从外向里开辟一条积雪的胡同,里面的女人配合着,挥动铁锹剷开一个积雪当墙的坑道。
暴风雪夜,最刻骨铭心的是那带着哨音的风声和呼啸磅礴的震撼。
在很长很长的日子里,无论走在哪里,总感到那长长的呼啸的风声是从雪原而来。
暴风雪连着数日不停。最艰苦的是牧羊人牧马人,还有运输任务繁忙的司机,维护电话线路的工人,更冷更荒寂的地方,有守卫边陲的边防战士。
在冬雪里工作的人必须以马代步,雪原汽车不多,即使领导也都有自己的座骑。
雪花满天飞舞,跨一良驹在风雪里驰骋,天地茫茫,马蹄生风,马鬃飞扬,马在风雪里昂扬奔腾,人在奔腾里激越纵情,耳边风声呼呼,人在风雪里若飘若升,风雪构织的神奇世界,那种天马行空的感觉,只有在暴风雪的雪原上才体会得到。
当然除了眉发结霜,还须忍耐奇寒带来的冰冻的感觉。穿多厚实也没用,那时没有羽绒服,没试过行不行。
据说显微镜下的雪花形状极其美,而千真万确的是我见过冰雪结在玻璃上的奇妙图案。
雪原上的小屋设计者多来自中原。习惯与思维使然,以为保暖就应缩小门窗,尽量减少玻璃,于是窗玻璃就有了雪花的杰作。
一夜之间结霜的窗玻璃冰花熣灿,线条奇异,任你思绪飞扬,幻化出无数奇异的图画。
雪亮的晶莹,雪白的素雅,展开驰骋的想象力吧。
雪原再美丽,日子也得一天天过。备冬煤冬菜是首要任务,煤炭备两、三吨,大白菜、土豆储存在菜窖,再备一只肥羊,几捆葱,漫长的冬天围着火炉,喝着鲜美的羊汤,望窗外飘舞的雪花,好爽的汤,好美的冬。
自然室外工作的人们可就辛苦大了,比如说司机,每天早晨不吃不喝,起床头件大事是发动汽车。不论苏联的还是美国的车或者中国的解放大卡车,车摇把是起不了大作用的,他们拎一壶刚烧开的水,胳膊夹一只汽油喷灯,踩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直奔车场,打开喷灯,呼呼烈火直冲汽车缸喷去,凭烈焰的高温硬是加热缸体,待马达轰鸣,才回家吃饭出车。收车后万不能忘了放干水箱的水,就连做妻子儿女的也免不了叮嘱一声。
玉带的公路冰雪封面,连接雪原与外界,待到来年五、六月冰雪消融,露出褐色的地面,进而山坡露出去年的枯草,接着嫩绿、鹅黄,冬雪滋润的草原复苏了。
仍旧是丽日辉煌,碧空澄彻,然而已无了冬雪的映衬,少了那份滋润、静宻。
不过在草莓甜蜜的汁液里,在蘑菇长成圆圈的草甸里,在奇异烂漫的山花丛里,似乎会寻觅到冬的影子。
冬日的精灵无处不在。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3 11:39:54 +0800 CST  
雪花飘了

雪花飘了。
收到一封信。
素雅的信封,似乎还粘着几片雪花,这个年代,谁还用这种老土的方式?
立刻感到亲切,因为我知道,它飘越了八千里路,那个山村浮现。
我的女友,一个上海姑娘,似乎婷婷玉立眼前。
翘鼻子,浅黄的卷发,一缕俏皮的搭在光洁的额前,很有洋娃娃的味道。

她随父亲支援边疆,那个省会的第一个大型钢铁厂就是她父亲设计建造。
留美,老海归。高大但不魁梧,英年而一头银发,鼻梁很高很挺括,留下一个清晰剪影。
温暖的三层楼房里,上海的甜面酱饼,第一次面对她的父亲,亲手给爱女的同学做了饼,微笑,后出门说再见,去加班。
浸在一片落日的余晖里的清晰剪影。
再见那年,她父亲就拄着双拐,裹纱布在臂上。
我找来一辆架子车,几个男生来,她的家从楼上搬到平房,她父亲仍然是微笑,脸颊有一块青紫,我不明白这样的人会被人打。
书架的书堆的如山,我们为难,想了办法,罗成几个方桌,苫布单,再挤进几只檀木箱子,十几平米的空间就无插脚之地了。

不断的思念雪花,在漫长的寒冬,故事都凝滞在那里面。
她和我滑冰,磨冰刀的事情归她。
从教室的屋顶鼓足勇气跳到刚刚扫起的雪堆,我们耳朵脖子都是冰冷的雪花,她带头。
三步跨蓝,脚底生风,一股勇往直前的样子,男生都不敢阻挡,我被她拽进校队打篮球。
最终她进了市业余摩托队,双腿被排气管烧伤,涂了大片的龙胆紫药水,那个城市里冲上陡坡又冲下陡坡的女摩托手就有她,胆大闻名天下。
一所大学说高考后直接录取她。

全都下乡。大学是梦。
先在那个山村劳动过。她无处选择,家庭不好,我们一行四个去了,及其美丽的那种田野和村落,三个伙伴下地除草我煮粥,稠的搅不动勺,一堆村民挤坐在一条大炕沿儿,看我们做饭,背若芒刺,吃完一袋米,我走了,参军。
口信来了,她要结婚。
对象就是挤一堆里的一个,会打拳,教她打旋子,她敢做。
抬来家里的脚踏风琴,一袋米,几串红辣椒,她的母亲说由她去吧,我们对那个人不放心。
去他家那天雪花似鹅毛浓的铺天盖地。

我走得更远的日子,四处打听,谁都不知道她,我很惦念。
一张四人合影变成棕色,卷发、翘鼻子,运动服和手里的篮球,白色的回力牌球鞋,十元一双,当时的奢侈品顶一个月伙食费。
合影那天,是那个城市游泳池落成那天,我们为此整整搬了两个暑假的石头,手掌的茧子很厚。午睡在一堆石板的麦秸草,她说她要学跳水。
游泳衣很贵,买来花布松紧带赶制一夜,落成仪式剪彩,纷纷跳进游泳池,忽然大家纷纷向四米跳台张望,一个浅蓝的游泳衣的姑娘,是她。
冰棍似的直立的入水姿势,哗啦铺开水花,无师自通,因为出奇的胆大。
我想用照片登报寻找,最终还是等到了重返那个城市的日子。
打114,查那个山沟的学校,不在,又打听,一路颠簸一路扬尘,几乎变成一个土人儿。
尘埃落地,那个田野里的村落,如画。
西北的秋阳明丽无比,垄上已是金黄,金黄落叶的深处几十个孩子追逐欢笑,金色的夕阳里站着一人,一个我千里迢迢寻找的人。
她很激动,红色毛衫外一身蓝色衣裤,不改初衷。
然而,局促的动作,不该早来的沧桑面容,那缕额前的卷发没了。
正忙着上面的教育验收。这是一所民工学校。
斜射进来一缕夕阳的金色,从破纸的窗户,简易沙发上也堆着文件资料,桌子被一张展牌独占,她忙着贴图片,我握着手里的纸杯看她忙,一面小国旗很鲜艳。
村里停水半月,她说洗脸住宿都在学校。

挥手道别,挤在尘土扑面的小面包,分别匆匆,风送来一句最最温馨的话语,她答应来信。

一张全家照儿子孙子喜气洋洋,信很厚,几十页,她说写出一本书都有余。
醉卧花丛。
曲折艰辛,一代人的缩影,只是,她比别人受伤更深。
深夜里,北方的雪花飘摇的很远,没有人知道,一个村落里孤独的心灵,在自己抚慰心灵的创伤,心里和心外的。
婚变,她淡淡的提过,被女友的积极而中伤,她说过去就过去了。
独自抚育幼子。那架风琴是母亲的遗物。
信里说儿子在北京买机器被人骗,她又兼一份学校工作,补贴儿子还帐,和小学校的孩子在一起忘了一切烦恼和忧虑,快过年了,谁都不容易,她说我们都好好过个年,先拜年了。
雪花飘飘的日子过年才更有味道。
一团湿凉里融化了一片雪花儿。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3 22:20:10 +0800 CST  
谢谢网友暗神残影、xiaoxu1981支持!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3 22:24:31 +0800 CST  










一半是白雪茫茫一半是五彩斑斓

我的第一次远行是随母亲在陇海线上。
那时还没有穿越八千里戈壁沙漠葱胧的秦岭奔流的黄河的铁轨,因为是乘汽车所以有了与戈壁路的亲近,那种浓重粗犷的深褐赭红戈壁本色让人魂牵梦绕。
坐在解放牌卡车驾驶室里,仿佛走进无边无垠的寂静世界,耳旁是汽车轰鸣声,扑入眼帘的便是随车轮旋转的群峰戈壁,缕缕蜃气缥缈似浮在大漠的碧波,灼肤的热浪却让人咽喉生烟。也许是因为儿童好奇天性的使然,所以留住的只是对戈壁路的神往,全然淡忘了一路旅途艰辛。
真正深入 戈壁路的日子,是在七十年代末去巴里坤草原的时候。
巴里坤草原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最东部的哈密地区,地处大约东经91-96度,北纬40-45度之间的哈密地区,其北部与东北部为东准噶尔山地,东准噶尔山地横贯戈壁,与蒙古接壤。哈密境内的东天山余脉与阿尔泰山东南支脉横贯其中形成了南北两个封闭式的盆地,其中之一就是巴里坤盆地-我去的那个草原。草原地形北高南低,北部天山海拔2000-3000米之间,南部多为起伏绵延的丘陵地带,海拔1000米以下。
欲进巴里坤草原必先穿越一条戈壁路,(确切说应是盘山路)那年金秋8月从哈密市出发,我们的吉尔130汽车在一马平川的大戈壁滩行驶了整整45公里,才到南山口-进如东天山山脉的入口处。这时候路开始险峻,一个小时前可以闭着眼睛把方向盘,你根本不用担心车开到哪里去,大自然给了戈壁博大与平坦,当时一些新手就是这样练出技术来的。但是进入南山口,胆量与技术绝对是安全的保障,两旁悬崖绝壁,脚下山峦重叠,远眺美景如画,俯瞰山下,有水粉画一样的黄绿相间的棋盘格,其实那是燕麥麦田和油菜花。再远处是绵延向北的黛青的山峦。近看惊心动魄,因为车轮下是悬崖绝壁,虽然有松林的遮盖,山岩的峥嵘怪异却是从未见到过的。那时没有沥青路面,路面是坑坑凹凹的石子儿路,汽车不停颠簸,胆小的害怕的叫出声。其实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一条宝贵的戈壁路。
据记载清雍正十年前,哈密至巴里坤草原的这条天山盘道,由于年久失修,运输不畅,每当冬日积雪军备粮食囤积山南哈密待来年春才能运到山北巴里坤草原。雍正十一年(1733年)宁远大将军岳钟琪命兵部员外侍郎阿炳安修天山运道。竣工后树碑,而今路在碑无存。据后来发现的碑文记载,先是制军筹晌于甘肃省酒泉,艰苦跋涉,逾南山口时,时令八月却雪深于人,不能措足。六月飞雪八月霜,是我们到这里后的景色,比起大将军岳钟琪兵部员外侍郎阿炳安修天山运道时已是天上人间了。
从南山口沿着天山道盘旋直到顶峰,有天山庙高高矗立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方四正的一座建筑,建筑艺术的魅力全在于它的建筑材料-青砖,据说是山羊踩着羊肠小道一块块驮运而来的。除了来往的汽车,唯有天山庙道班的工人们一年四季在这里辛勤维护天山道。过了天山庙汽车下行环绕山道,仍然是苍松翠柏只是比山的那一面更加茂密。
戈壁路给予我的不仅仅是这第一次的天山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方四正的一座天山庙给了我又一次美丽的天山行。
那年我休完 赶回草原上班,带着我的女儿经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戈壁,夜入南山口上了盘山路。车灯的光柱照出一片白茫茫晶莹。
天冷极了,呵气成冰,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套着皮大衣脚登大头鞋,眉发结了白霜。丈夫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军用毛毯把女儿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透气的缝儿,女儿睡的很甜。汽车在厚厚的积雪里缓缓爬行,苍穹的蘩星伸手可及,月光如水泻入车窗,攀上顶峰,我们的女儿醒了,取开罩在她小脸蛋上的毛毯,月色雪光映的天地亮堂堂,不到百天的女儿用她那亮晶晶的黑眼睛注视着童话般的世界,望着银盘似的月亮璀璨的群星,一动不动。我们惊讶极了。
好个明月天山行。天是透彻的湛蓝,月是透彻的晶莹,星是透彻的璀璨,苍穹雪峰无一丝纤尘,冷到极点的空气是透明晶莹的,整个世界是透明晶莹的,我们搂着刚满50天的女儿在海拔2000米的雪峰之颠的天山庙旁,俯瞰这条神秘的天山道。那种感觉难以想象和描绘。
还有 南山口,第一次感到山的峥嵘险峻是在南山口。从南山口往上看去,整座天山山峰似巨蟒蜒蜿,山口巨石犬牙交错, 溢出森森的凉气。千奇百怪的巨石或蹲或伏。一股清流冲出长着野草和野花星星点点的河滩。依山低凹处炊烟袅袅几声犬吠,孤独的一座哈萨克牧羊人石头屋,给沉寂的戈壁平添几份温馨,这就是南山口,冷酷而温馨。第一个感受到它的温馨的是我的一位最亲密的朋友。十九岁的他风雪夜受困南山口。幸而他受馈于二只玉米面馕饼和一碗黑呼呼的热茶。身披哈萨克牧羊人的一件老羊皮袄就在南山口那座石头屋里。 那夜他的吉尔130在冰天雪地行驰几天几夜后抛锚南山口。虽然满载冒尖的一车焦炭,心里却冻成个冰砣砣,弹尽粮绝的他咽下最后一块冰疙瘩馒头,是篝火暖过来他,哈萨克牧民全家最后的一顿晚餐全给了他,他永远也忘不了羊粪堆篝火旁三个孩子饥饿的眼睛。几天后他送来一袋面粉一块砖茶,那里只留下烟熏火燎过的石头和篝火的灰烬。远山羊群似浮云。这座石头屋住过多少哈萨克牧羊人也无从考察,也许群峰之颠的天山庙能做历史的见证。
天山道连着草原,据说从清朝起这里就有养马场。百里之外有个伊吾县,一座纪念碑拔地而起,它属于一匹立下战功的军马。军马是部队装备不可缺少的部分,于是五十年代一个军马场在草原诞生。一百零八名解放军官兵从东疆重镇哈密出发向草原挺进。不过那时没有什么吉尔130,他们走过的路就是这条天山道。沿着雪水淙淙的河道这么走过天山道走到草原。一百单八将安营扎寨,天山道是军马场通向山外的唯一生命线。每年八月深秋后山花凋零冬季来临,雪峰顶永远不谢的白色一寸寸往山下挪,十月降雪,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洒洒扬扬,北风起,搅的周天寒彻,雪山草原被拥抱在冰雪中,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堆积成灾看不到路看不到天,人与车进不来出不去,大雪封了山。人与自然的殊死搏斗,天山道留下一串串脚印和故事。有没留下纪念碑却活在人们心里的英雄,也有淹没在茫茫人海看不出是英雄的英雄。
至少,他们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雪山路的冷酷在于它的险峻正因为它的险峻才衬托出它的美丽。从天山庙镇守的峰顶俯瞰,南山坡的雪山路在苍松翠柏中盘旋而上,陡峭险峻处只容一辆卡车通过,迎面驶来的只能紧贴峭壁等待另一辆擦边而过。因为那边临百丈悬崖。北山坡路转弯儿多而急,愈近南山口人的心几乎就悬在嗓子眼儿,在我的心里,那儿是雪山路的百幕大三角。雪山路最为惨烈的一幕发生在某年草原金色的七月。军马场一对新婚夫妇好不容易接到回城的调令,在即将走出雪山路北端的南山口之字拐弯儿处车毁人亡,男知青的爱妻与爱情永远埋葬在雪山路。阴影笼罩着草原。
这年的冬雪来的早也来的勤。到了十一月初,人们心头的那片阴云还未散去的时候,军马场汽车连年轻的伊力原出山。他的任务是给食堂运回一卡车面粉。那天是个难得的大雪初晴日,伊力原帮我把羊哄进圈,说这只羊足够肥的,一个冬够吃了。那时家家备一只羊过冬,菜窖里再存点儿白菜土豆,大雪封山出不去进不来,烧的吃的都要早早预备好才能过冬。伊力原的热心肠是他的淳厚善良的本性所至。他把帮助人做为一种快乐。他从伊犁草原来到我们这个草原,大草原赋予的那种粗犷豪爽在他身上表现的尤为淋漓尽致。他告诉我准备这个春节结婚,我送他一对绣着花的枕套。那天的雪山路白的象耀眼的缎带,蜿蜒溶入腊塑的雪山,伊力原的车就一点点消失在无边无垠的白色里。午时我给羊添把草,起风了,这可是少见,本来大雪初晴草原应该一派寂静。傍晚夕阳如血,传来伊力原的不幸消息。
还是南山口那个之字拐弯儿处。听到马达不正常的声音,伊力原接过副手操纵的方向盘,其实他完全知道继续操纵下去的后果——车毁人亡。
但是他说:“我舍不得这辆车,放开手军马场几十万财产就没了。”他厉声命令副手跳车,竭力控制车速给副手更多生还的希望。那时失灵的汽车在乱石路中飞驰,伊力原两眼炯炯紧握方向盘盯着前方,铁铸似的身躯一动不动。“凭他从小在草原骑马驰骋的灵巧机敏,只要跨出驾驶室一步他就会脱离危险,我拉他跳车,他大吼一声猛的推我一把......”脸色苍白的副手痛哭流涕。那时没有那么多严密的条例法规,做为一般事故处理的伊力原就寂寞的长眠在南山坡十几年,除了短崭的六十多天绿草山花的日子,无边无垠的白色伴着他。但是也还有无尽无头气势磅礴的松涛声伴他到永恒。
在漫长的冬季里,短了面与煤等于断了生命线。沉浸在悲哀里的马场急需汽车出山,伊力原的师傅和弟兄们面对的是接二连三的大雪封山。
天山庙道班的工人用拖拉机推土机一遍一遍清除几米深的积雪,勉强开同一条仅容一辆汽车能钻出的雪胡同。百里盘山路险象环生,冰层下是积雪,积雪下又是冰层,给本来陡峭的雪山路又增加几份坠崖的危险,套上防滑链的汽车也只能小心异异缓慢爬行,二档快一档又慢,速度快怕溜下去,慢了车轮会打滑,万一要刹车必然滑出山路。人的生命与汽车的安危都系在那双紧握方向盘的手上。阴影笼罩在车队家属心里谁也不想自己亲人去冒险。派谁出车已成全场的大事,这位身负重望的司机即要经验丰富也要大胆心细。 苏和师傅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
苏和师傅出车那天,苏和嫂把一瓶老白干塞他怀里,一向豪饮的苏和师傅变的那样温柔:“放心,等着我回来。”第一天苏和没回来。第二天也没有。雪山路没有电话。盼归的亲人只能翘首远眺南山坡蜿蜒路上的灯光。那天等到天黑没见苏和的车,人们谁也不说什么静静的回了屋,许多人久久不能入睡。苏和嫂做了整整一桌菜热了又热,她坚信跑了大半辈子雪山路的男人决不会翻车,本来她要随苏和一起出山,可是三个女儿还小,人们硬劝住了她。
“过了日月潭,老母猪赛貂禅”。这句俏皮话在那年月只能从苏和那里听到,他来草原之前是格尔木青藏公路的汽车兵。那双漆黑的眉下永远是一双笑眯眯的藏着狡诘的眼睛。我亲眼见他在光洁如镜面的冰河床上开过一辆大轿车,车上的人脸都吓白了,因为河床上滑翻的几辆车就在旁边。苏和嫂就默默的坐在煤油灯下盼望着亲人平安归来。黎明时分,隐隐传来汽车马达声。苏和师傅满载一车面粉胜利归来。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宿才醒过来。
此后,有一天,和军区一位首长过天山道,当然那是金秋时节,车到南山口,也许为解开之字拐弯儿处“百幕大三角”之谜,我们仔细观看乱石中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焕采沟”三个揩书大字,看不清哪个年代。但是为什么这里总有事故发生?果然,某年某日在一本旅游杂志上读到它的古称“棺材沟”。
哦,天山道-雪山路,其惊其险,古来有之。而那触目惊心的文字旁的插图,是熟悉而陌生的雪峰,蓝天,白云,松林。还有那条一直通向草原蜿蜒插向天边的天山道-雪山路。不能征服严寒不能战胜恐惧就不敢走天山道-雪山路,在这条路上逝去或活着的人对它怀有的敬畏,是因为它的美丽还是冷酷?
梦里是那山那路,一半是白雪茫茫另一半是五彩斑斓。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5 09:32:29 +0800 CST  
空白的日子

耳畔达明一派的歌儿里,华丽溢出苍凉来,醉意里回忆出狂傲来。
八十年代曾红极一时。
那个岁月,它不属于我。
心里一片空白,因为那时距离城市很远,独居天荒地老的僻壤。
严冬绵绵无期,拉长每寸光阴,每时每刻都浸在奇寒的冰天雪地里。
老旧的棉军服,留下岁月的深痕,多么苗条的身躯,也被裹在三季的苍色。
地窖里散发泥土的土豆和白菜挤成堆儿,伴四季三餐。
可是苍天眷顾,与许许多多人类足迹希罕的地方一样,那里的景致美是美得无与伦比。
假如有谁相信四灵兽的风水之说,那里绝对的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最佳人居地貌。
依山傍水。
山是终年积雪,深藏岩缝的雪莲吸收天地精华,傲视雪峰,可遇不可求。
水是雪峰融化,溪水淙淙,隐入松林,挂冰瀑。

绵绵银色,蜿蜒逶迤,人在山里,呼吸一口空气,清冽的五脏六腑都干干净净,抬头望天,无一丝纤尘,瓦蓝瓦蓝的意思有了最好的注释,红日的那个纯洁的火红,白雪那个纯洁的雪白,若谁有一点邪念,那真是玷污了这一派圣洁的天地.
要不那时就想扎根儿那里.自然有一百个理由,比如在晴天的日子,信马由缰的在草原上跑一天,扑入眼帘的除了流到天边的绿还是绿,穿件反毛的老羊皮袄,卧在低洼处,人就身在万籁俱静处,对面的那山叫南山,五十年成才的红松,成了气候,满山遍野林扫天际,一阵清风,就引出排山倒海的松涛,那是从天边聚集流动而来,也听过海涛,那是从地心里涌出的,虽说都叫涛,感觉不一样。

悠远的白云浮在松涛的浪尖儿,心就随着它们浪迹天涯,不知归处了
骑马飞奔,更有一种天马行空的飘然.在飘雪的冬日在凛冽的寒风,就淋漓尽致的体验过,只是冒了套蹬的风险.

老骑手说骑马若骑龙,不知何时潜在的危险会逼近,而后生可畏,就单记得那马上的威风和自在了.有一名人品技术极佳的兽医,骑马巡回给马群治病,不料座骑受惊,套蹬,疯狂的马儿在惊恐里飞奔不停,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不知那马是自己停下来还是被手枪击中。

一旦山花绚烂时,阴影笼罩就渐褪渐去.山花竞相开放之日就是捡蘑菇,摘草莓的好日子。
雨后初晴,草叶儿的水珠打湿裤脚儿,不管不顾的弯腰寻找,必有丰厚的收获,草莓藏在垄沟里,拨开叶儿见到一粒粒指甲盖大的果实,鲜红欲滴,那味道里是山泉的甘甜阳光里的微香。

蘑菇成圈儿正做一次圆舞曲的聚会,大大小小迸出泥土,满筐满篮几乎垂手可得,待到一
把松树枝的青色松针在灶火里,噼啪作响时,满屋已经蘑菇飘香,佐料只是一把咸盐.

日子在童话世界里过,美丽里缺少什么?
一张隔月的报纸翻来覆去的看,假如风暴雪夜,六个晶体管的收音机也很不容易听到外界的消息,漫长冬日山里的人和山都似乎浸在寂静的灰色里.一种世上已千年洞中才一日的感觉.仿佛一段空白的日子。

那种感觉尤其在出山以后,久违的城市让人已经眼花缭乱,我的脸颊红扑扑的,素面朝天,旁若无人,这珍贵的一瞬,是后来同事们开玩笑帮助回忆的,方才对存在决定一切之有切肤之感。

怎么不早点出山闯世界,许多机会都失去了啊?
有朋友感叹。那时还没这么深刻,只是后来在拼命追赶末班车的日子,比如读书比如外语比如电脑比如驾车,就想起在那个地方和纵马驰骋的日子.

那时的空白在于只字如金,信息的隔绝,是一段人生里程的缓慢进展,身不由己的选择,想到未必做到,失去和得到的并存,那蓝天白云雪峰丽日,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岁月的情景,那种悠悠然亲近大自然的童话世界一去不复返.

曾重访旧地,可人非人地非地,远去的朦胧魅力不再,留下许多惆怅,大山敞开,旧路被弃,千军万马的慕名而游,那山那草原就被隔开成有名目的经营场所。

毕竟先入为主的记忆有份量,但愿那份空白的日子还写在纯粹的火红纯粹的雪白里。
耳边达明一派的歌儿仍在唱。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5 20:10:20 +0800 CST  
冬 林

冬日有疏朗的树林,我称它冬林。
冬林的清越,冷峻与喧闹,温馨总能和谐的统一在一起,这就是冬林为什么让我留恋和起敬之处。
保留的那份记忆,在多雪的日子,格外的清晰,仿佛京城也有它的影子。
斜枝横天,愈发映衬出雪后碧空的澄彻,丽日的火热。
而我说的冬林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呢。说起来很有意思,在不应幻想的年龄,我把冬林想象为水晶宫,浅绿的密密的树干是宫殿的围墙,冻结的晶莹剔透的冰面是水晶地面,穿行其中,滑冰、漫步全任你,更有呼啸的风声与不时飘来的雪粒来亲近你,仿佛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你一个。
冬林外是更广褒的深邃与寂静。未开垦的戈壁托起冬林——这一片有生命的绿地。
春是冬林诞生的日子,也许不经意的丢弃的一根树支就会引来一片绿,冬林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是因为水的滋润与太阳的呵护。大戈壁丰富的地下水与很长的无霜期是大自然的恩赐。
冬林的树种较杂,白杨挺立伟岸,沙枣朴实无华。风沙袭来,白杨结成铁壁铜墙,人们安心的在里面生活,瓜果梨桃春华秋实,小麦吐蕊结穗,鸡犬安宁,一切依四季的循环,日月的交替而井然有序,因为有冬林的保护,狂风弱了,沙尘轻了,冬林是绿色的城堡。
至于沙枣树密密匝匝的缠绕在一起,又筑起一道屏障,金黄的沙枣花在六月里香飘几里,那种浓郁的芳香透着甜蜜,是所有的花卉里少有的。
霜降后的沙枣红通通的一串串压弯树枝,生吃,蒸馒头,怎么都好吃,有人接受不了它的涩,而这正是它的特色,不然的话,它在沙地里怎么会开花结果。
当然春的嫩绿,夏的荫郁、秋的金叶满地,都只是冬林梦里的回忆。
面对银色的冰雪世界,它的枝干没有一片叶,落叶或埋在厚厚的积雪肥沃大地,萌生未来的希冀,或作为人们生活的燃料在炉火里化为灰烬,在辉煌的时刻结束生命,周而复始的生命轨迹深刻在树干的年轮里。
冬林的杨是速生树种,不能做大厦的栋梁之材,只能搭马厩牛棚,最多也只是做个屋檩。
有一年,老连长突然宣布,砍伐这片冬林出售,呛人的莫合烟弥漫在羊圈改建的连部办公室兼老连长的宿舍屋里,谁也不说反对和同意,大家心里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老连长不会这样做,那年月连里连年不断的亏损,改变单一种小麦为建果园也仅仅起步。
没有别的选择,“砍了老杨栽新杨。”老连长沙哑的声音撞击着每个人的心。
那片冬林随连队创建,开拓荒地何其艰难。伴随人们多少个春冬,抵御风沙创造生命,绿是戈壁沙漠的生命,生命的源头从栽种杨树开始。
伐树那天,我看到树根连带着依依不舍的树皮,光洁嫩滑若婴儿皮肤似的杨树皮的内层,有红色的液滴渗出,一滴滴滚落,这难道是杨树的血液不成,我心里一颤。留一块光洁的树皮,几天后,失去的是鲜活,留下的是枯萎。
冬林鲜活的影子只是个记忆。
裸露的戈壁,寒风挟着沙粒雪粒,从低矮的沙枣林越过,没有了伟岸的杨树的抵挡,人们觉得这个冬日格外的漫长与凛冽。
翌年刚立春,冬林上空格外的清冷,老连长在冬林的旧地重新规划林带。积雪未褪尽,地温还不够高,褐色的沙地贪婪的吸吮残雪最后的湿润。
又过一段日子,象是过节般的热闹,全连出动上至老人下到儿童,全员出动栽树,那天阳光明媚,是个栽树的好日子。
初春,仲春,春末,新树窜着长,机井从几十米深的地下,泵出了水流摧绿了芽,摧出叶,就连老树根也抽出枝条冒出新叶。盛夏冬林已成规模。
笔直连绵的林带重又筑起绿色的围墙,沙枣花儿迫不及待的吐露芬芳,那年的沙枣大丰收。卖了个好价钱。打枣儿的拾枣儿的运枣儿的,还未到冬天,冬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而后一切复归静谧。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6 22:02:32 +0800 CST  
感谢网友边诚雨支持!!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7 10:05:12 +0800 CST  
梘标

胡杨树活着3000年,死后再立3000年,倒地不腐烂又3000年。
这地方胡杨树都无法生长。
青疙瘩。

十轮大卡车,巨型车轮,魁梧车体,迈上高一米的阶才入得驾驶室。
粗犷的庞然大物,那时候,在那条路上,它是巨人的大足,丈量千里荒漠,画出这“一个地方”独具魅力的轨迹。
尽收眼底的是雄浑、苍凉的自然风光,洗耳缔听到的是广褒、神秘的宇宙的声息。
没有胡杨,却有千年前的岩刻画与陶土,悠悠岁月,它经历了文明繁荣到衰亡,而重新将它引回文明繁荣第一步的起点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木架。
架子确是木制的,用粗糙的刚去掉树皮的松木杆,搭成三面三角形的木架。
三角最稳,不论四面来风的摧倒还是八方暴雪的沉压,它都会稳稳的定在这块发青的山岩石上,一个称作青疙瘩的地方。
青色黛黛,一种柔和,疙瘩很俗,形状渺小,远看似群山瀚海中的一页小舟,山海延绵内蒙边境。
舟的尖端就是这个三角形木架。
我们认它是“延河宝塔”,心中火红的梦。除了三角木架与山体构成的画面特异,还因为它是此处唯一高耸云端的建筑且格外透着文明与神秘色彩。
地窝子,我们栖身地儿,依青疙瘩山坡而建,全都围绕在三角架周围。
每当雪后,红日临空,披一身五彩的三角架就更令人遐想,它究竟是何物?谁把它竖在这荒漠寂静的地方?
是不是引导飞机的航标呢?
寂静寂寞,荒原无声,有时一只大鸟从高空飞过,能听到翅膀翻动的声息。
偶尔一架飞机。象一只银箭穿过青疙瘩,我们高不可攀,带着我们的想象,它从标志着文明的三角架掠过,我们自然而然的把它与三角架连在一起。
和几个孩子一样兴趣单纯,围着雪与阳光涂过的三角架,仔细数着木杆上象人的眼睛一样的结疤、历尽沧桑的裂纹,猜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银箭拖一缕白烟稤过苍穹,留下更寂静的永恒。
远处的群山与近处的荒漠,高高托起这只木制三角架。
有年很冷,雪下了近二米厚,地窝子门被大雪封的严严实实,人从雪胡同里钻出;马群被暴风雪吹散,羊羔冻死在雪原里,呼啸的风暴山摇地动,夜里冻的人睡不着,心里惦记着三角架会不会被风暴摧倒埋在深雪中。
奇事。
风停雪住,雪原,丽日,碧空构筑的底衬上,三角架岿然不动。
雪原皑皑茫莽无垠。大雪封了山,深山沟里人、车出不去进不来。接着断粮断煤,冰雪主宰的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里,可以燃烧取暖的是那个木制三角架。
有人围着三角架绕了几圈,除了留下深深的脚印在深深的雪窝子里,三角架依然银装素裹象长在雪原中的一个银色巨型的三角形雕塑,一座奇特的雕象,深印在一群二十岁的年轻心里,几十年徘徊心地,挥之不去。
三角架,你究竟是何物?
经历漫长岁月,加盟测绘事业中,终于在资料库里觅到它的踪影。
它那么普通,其实就是一个测量标志。
用科学的语言来表述,就是标定测量控制点的梘标,为测绘活动提供必要的测量控制数据,是进行经济建设、国防建设和科学研究的一项重要测绘基础设施
据记载,建国以来,全国已建起90万多座这样的梘标,青疙瘩的那个三角架大约就是其中之一。
干过测绘事业一辈子的老同志,告诉我,那是最早最原始的梘标。
平静的叙说,当年踏遍万水千山的岁月历程,仿佛轻轻弹指一挥间,面对着祖国960万平方公里,辽阔疆土的地图。
繁荣昌盛的第一块基石从测绘人开始,文明启程的第一步在测绘人脚下。
有些事业有些人,一个社会的栋梁,不一定很伟岸,不畏艰险脚踏实地,不单单是个词儿,需要一生付出,百分之15的人贡献社会全体。献身需要神圣,足迹遍及每一寸土地,无论那里荒无人烟还是天寒地冻。
青疙瘩的岁月很短促,仅仅2个月,从六月飞雪到八月降霜。
冰雪化水,青菜奇缺,人烟稀少,交通闭塞,短暂的一段人生感受,让你备尝艰辛。
那是天山雪峰东部流逝过的日子,久远了,山外有山,我相信比这里更艰险的地方,也会有测绘人奉献的人生轨迹,别无选择的一项伟大事业,那是对千万测绘人崇高人生境界的栓释。
前年,几位朋友重返青疙瘩,归来兴奋的告诉我,那里有了公路,有了旅馆。。。。。,新兴的旅游事业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那里的明天会更灿烂。
起点不就是从那个,在记忆深处难以抹去的三角架开始的吗?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7 10:44:22 +0800 CST  
风里的叙说

有风即晴,微冷,去首都博物馆,很久的念头了,选在此刻,因一个轰动一时的藏文化展览。
首博是个长方形建筑,以前只是远远的一瞥,在电车上路过,长安,复兴商业城的寸土寸金之地,涌进一个文化建筑,装进老古城的全部荟萃,又有了新展自然锦上添花。
沿竹林甬道,进玻璃旋转门儿,8点30分准时开展。
据说,法国卢浮宫每周日必免票,公民的权利哦,首博亦有优惠的规定。
稀少几人,来太早。
先进了剪纸艺术馆,各色工具,模子,油印器械与墙上剪纸相映,说可以动手,无人搭理。陶制馆亦如此,木架上木衲的陶人门,默默的看路人走过。可旋转的模子和好的泥巴在一旁。先就初识了一把艺术的味道,清静与寂寞。
电梯实在宽阔,没见上来人。
临时展厅在眼前:左曰藏文化,右曰古钱币。
静立,深吸一口气,能在几千里外的繁华都市一堵梦中的圣洁地,该是多么惬意的美事。
藏民族远在雪域高原与大自然神灵最贴近,气候的寒冷,敬神的虔诚,用具也那么黝黝的泛着神秘之光,一个装火镰的皮袋子,一只皮质的盛糌粑的大盘子,油腻与久积抚摸过的痕迹叠加,写出一个民族的历史。仿佛进入另一个境地,扑面而来有神灵注视的目光。
一个角落的屏幕里,正缓缓叙说收藏者的艰辛和奇遇,待到穷困,有人高价欲购买古色唐卡,被梦惊醒,神灵暗示不可,于是复归原处,他意识到自己就是使者,负有收集藏文化的使命,几十年光阴如梭,就为的一个执着心,令人颇为感慨。
人人生来都有使命,轻重浓淡之分,完成使命,人生的艰辛愉悦也在期中。
在陈列品的神秘气氛里游戈,木碗的套儿,各色日常生活用具的饰品,那么的精美,美轮美奂啊。任何一件普通器物都在追求一种魅力,一个寄托。一个民族对生活的态度。
奇怪的石头,一块一块,仿佛张口可以说话,尼玛堆我见过,在高高的泸沽湖,在这些各色形异的石块前,形与色仿佛都叙说一种意思。
同感也萌生在一尊石刻的菩萨像前,那线条的简约,与优美相伴,作品的残缺的一部分,更有了构意的深蕴,在物的形与光影里带了意境,就有了另类的魅力与震撼。
几次停步几次回首,用斑驳,用老旧,用黯淡,用神秘,在灯光幽幽的厅里,难以描摹,感觉有许许多多故事在里面。
物为人所用,可以想象,一个佛龛,一串佛珠,一个鞍鞯,一条马鞭,还有在风里雨里云里,经无数双手抚摸的转经轴,注入的虔诚与信念。那就不能简单看作是仅仅一个器物了。
在五台山,曾经跟在一个紫衣喇嘛身后,模仿着推了转经轴,许多游人雷同的行动,单纯为的一个好奇,社会的形形色色,其实有多少乾坤在其中,难解。
就收藏了许多绚烂的斑驳,在雪域高原的帐篷,羊群,奔马,蓝天,白云间遨游一回,扑地祷告的虔诚信徒,精美的传世唐卡,巍峨布达拉宫.......,都一一浓缩在那个神秘里。
远去了。
步出展馆,艳阳当头,车流人流,红尘的繁华滚滚来。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9 10:16:37 +0800 CST  
老兵马夫

秋天,拜访老杨,一个老马夫。
农家院子,葡萄搭了凉棚,坛坛罐罐摆了一地,屋里很整洁,西北特有的八斤厚棉胎,用绿色绸子面儿缝个大厚被,圆滚滚垛在蓬松的大炕。
墙壁,雪白,挂一个镜框儿,镶着马夫老杨和一群老汉们的合影。
金粉篆体字儿:庆祝总后勤部伊吾军马场建立四十周年。

那个曾经闻名全军的马场,风风雨雨,几上几下,五十年代进天山,108将,所剩无几,老杨,其中之一。
军马,许多人很陌生,战争年代驰骋疆场的骑兵,和平年代边防军,都离不开军马,至于在很久的日子,军马场进行种马培育的辉煌成绩更鲜为人知。

老杨从部队转业到马场,半辈子当马夫喂马,白天在马厩里拌草料,半夜起来添食,刷马鬃,牵马饮水,与一个村里无名马夫的活计没两样。
可他的确是个老兵,一个很有资格的兵。

眼前的情景让我有些失落。
原先兵营似的屋子,仿佛蒸发了。
记忆里,老杨所在的连队,呈马蹄形的几排平房整齐划一,背靠茫茫戈壁,戈壁尽头是皑皑天山雪峰的剪影,煞是恢弘秀丽。

五十年代,一批老兵放下枪,步入垦荒戍边的大军,老兵们奉命开荒地,平沙丘,茫茫戈壁上建一片葡萄园。
假如坐过从北京到乌鲁木齐的69次列车,就能看到沿连绵起伏的东部天山一带,白杨深处,绿荫磅礴。
垦荒者,这些老兵们来自四面八方,除了青藏高原,老杨来自大西北的甘肃。

我和老杨比较熟,原因他有个哑巴儿子。
老杨的小儿子是我的学生,家访时认识了他们一家。
娶个四川老婆,个性鲜明对比,一个少言寡语,一个泼辣能干,家事争吵升级就演变为动武。
那天和老杨一样少言寡语的尕杨(西北方言小的意思),抹着泪花儿,跑来找我,老师,我爸打我妈!

我扔下手里的书本,想都没想好,该不该去,或者去了怎么办?
脑子里就一句话,什么年代了?还打老婆?

推开低矮的地窝子门儿,屋里光线很暗,一缕阳光从小天窗射进,照出泥地一块亮斑,眼睛从光明突然进入黑暗,一下适应不来。
听到有女人嘤嘤的哭声和骂声,
找了半天才看清。
老杨抱个脑袋蹲墙角儿,一声不吭。
吵架起因,为哑巴儿子。也许不会说话,愤怒就表现在拳头里,这个十几岁男孩儿,打架很猛,老是闯祸惹事,老杨不护短,老婆可怜哑巴,惹得老杨动了马鞭子。
好不容易平息风波。平静下来的他老婆秀英说老师,你给想想办法吧,让他随班读书成不成?
半天没吭气的老杨吼道,你成心给老师添麻烦,他一个哑巴能念书?
我还记得老杨的屋后有棵老榆树,那时哑巴躲在榆树下不进屋。

岁月侵蚀,老榆树弯曲着老树干,好大一个树冠罩出一块阴凉儿。
有个老汉拄着拐,一身蓝色制服,老旧,依着树干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阵儿,这不是培老师吗?

黝黑的脸色,窄脑门儿都没变,只是腰佝偻的厉害。
还有,一条腿也明显跛了。
老杨,老杨!你眼神儿还这么好,都多少年没见了。

我扶着他推开泥巴路旁一扇木头门。
院里很干净,显然老杨还是闲不住,放下铁锹拾起笤帚。
那时他管理的马厩就特干净,燕麦草发出草原的味道,一匹匹军马,毛色闪亮,都是他的功劳。
那时我刚从草原过来,总惦记驰骋绿茵的飒爽,觉得教室里很憋闷。
认识老杨一家后,就常在一起聊聊天,食堂总馒头炒菜,就端碗去换面条吃,老杨说别客气,想来就来,还打饭干啥?

我说:老杨还自己杆面条吗?
他嘿嘿的憨笑着,这都是啥年月的事儿了,你还记得?
哑巴那时由我找人联系去上了盲校,一直念到初中毕业,总算了了老杨一个心思,所以他心存感激,总想表示谢意。
那年我回家探亲,他要我背几个大南瓜回去,我说不好带,再说上车也难,火车在那个小站只停一分钟,他没吭气儿。
谁知临到动身,他赶个牛车来送行,夜幕垂下,暮霭里远远有火车大灯闪亮,他做好准备接近车门,嘱咐我只管上车,只要接应一下就成功。
火车进站了,虽然减速还呼啸着过来,距离近了牛会受惊,远了时间急迫,他卡的时间地点刚好,牛拉的草绿色炮车紧贴着车门停下,路基很高,没有月台,我上车已经占去几十秒。
算了,老杨。我再次拒绝。
老杨似乎很生气,他双手从炮车里拖出一只大麻袋,呼的一声就抛进车厢,没等我们说话车已经缓缓开出,灯光里老杨挥着手,嘴里不知说什么。
好么,到家南瓜,哈密瓜滚一地。


这次见到的老杨算是彻底解甲归田了。
马场早已经不存在,现代化战争现代化武器,不再需要军马,最优秀的马,大多作了赛马。
老杨他们归了当地,那片葡萄园已呈规模,延绵几百里,绿色仿佛流泻到了天山雪峰的脚下,显得更加恢弘壮丽。
孤身一人,老杨憨憨的说,老婆和哑巴,去教堂,过铁路岔道,被撞,去了。
走出很远,老杨仍旧靠那棵榆树,模糊的影子和远峰戈壁融为一体。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10 12:01:54 +0800 CST  
有一种阅读

仿佛人的精神单相思,有一种阅读对我来说,至少如此。
那文文必然是美的,在于它的真诚。一位看不见的长者就坐在你的对面,叙说你未曾见到的世界,与你进行敞开心扉的交流,会心的微笑彼此都看不见,然而那股看不见的暖流沁入心底,会融化你心灵里的冰点。
这种文字需要透彻,沉静,单纯。
已经记不清这段文字属于谁。
秋日去了白洋淀,在迷离的芦苇荡里,小船拨开残叶,梭行,远处天边的清风徐徐送来,一种自然的美沉醉于心,朦胧间,那顶荷叶的战士仿佛就在荷下,他们屏住呼吸,在碧波涟涟里凝视。
一朵白云不经意的飘过,翻开一段光阴的一页,让人悠悠的想到一篇童年里的读物。
北方的晴空,穿红袄的村姑,刺破青天的白杨,呼啸的卷起雪花的北风,铁锤落在铁砧上的火花,一只鸽子飞向晴空………..,那时的概念里,北方的村庄多么的静谧神奇,那来源于孙犁笔下的铁木传记,就深情的,引出一幅北方的诗情画意。
那笔是神来之笔,蕴涵一个人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的体验,有人读了就是一种心灵和心灵的交流。
直到有一日去了白洋淀,就突然的激起一种思念和书里画面的对接。那种氛境仿佛似曾相识,那相识是在那字里行间,没有见过那位驰名文坛的老者,但是和他做过心灵的交流,阅读的微妙阅读的享受。
艳阳的碎金从大阳台的玻璃里,撒进慵懒和暖意,就愿意捧卷的那一刻,让心灵做一次自由的翱翔。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11 23:45:46 +0800 CST  
野河
清冷,冬风扑面,枯叶打着旋儿。
驾车远逃,逃出喧嚣的人流车流水泥的森林,红尘滚滚,渐离渐远,不知不觉就到了一条河的岸边。
想起一句:仁者喜山,智者喜水。
河不清澈,毕竟流动着,野河扑入眼帘,浮上心头。
漫步的氧巴。
当聪明的人类,用尽现代的一切手段,让五官享受得到最满足的时候,大自然的魅力,就离而远去。
巴克林的日子时时浮上心底,不会让棕色减了绚烂,它的明快,坦白,纯洁永远是心底最恬淡的境地。
那种愉悦不可言传,酝酿很深很甜。
野河,用故园的方式不紧不慢的漂,有几只野鸟掠过。也仍凭浮华与喧嚣从身边驰过,野河只是温馨,恬静下去。
涟漪在淤泥里,很艰难的扩散开去,也还能拾回一些值得记忆的人和事。
一草一木,有时不经意的一瞥,也许积攒了许久的情绪,或许是童年的片断色彩,也许是某个幸福感觉的源泉,联想翩翩,野河成记忆飘带的承载。
那水浩浩荡荡的日子,也许百年前千年前,信步里冬风依旧,真的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感觉了。
秋有紫色的雏菊,春有黄色的蒲公英,已经成往事,耐不住寂寞的总是高耸入云,白杨树叶的哗哗声。
林间土路深深的车辙,仿佛年轮压在黄土中,老树干已经布满张开的眼睛,寻找扬花飞扬的远地。

今夜
风轻轻掠过,仿佛有人刚从这路走过,昨夜还是今夜?
夜沉沉,就听起一首汤沐海指挥的关于女人的豪华乐章。
纯洁,温柔,羞涩,嫉妒,歇斯底里,情欲......。用最凝练的词汇,拉开一个个乐章的片断。
有四章关于歇斯底里的女人,最吸引人,难怪,指挥家如此沉迷于此四章乐曲。
当秋阳已经不是往日的秋阳,羽毛似的浮云就刚刚从那个遥远的地方飘来,那时奠定一生的一切就记载在云幕上,仍你心潮狂野,思绪飞扬,于是,那时空间不再有,时间不再有,只是浓缩于放大的六维里。
河岸采来杨树叶儿也似昨日的新鲜,还绿的深沉呢。
一把白苇的草叶儿在窗边的陶罐里,不是刚从山坡归来吗?
即使在蓝空里的翱翔,也终归是一个永远拥有的梦。
翅膀的沉重,因为承载世俗的太多,那历史是精华也是糟粕,行走的太艰难。

夜读
若是没有电视电灯,这里静的像一个睡去的村庄。
清风为伴,敲窗敲门,不分四季,用轻柔和呼啸,宣布每个季节的变幻。
一阵风里,似有村妇从白杨的轻烟里走过,衣诀袅袅,娇喘微微,河面荡漾涟漪,与芦苇的波和应。
苍花如此迷茫。
夕阳才落在河里呈一片碎金的闪烁,凄迷的暮色招呼清晨的星。
没有什么能阻止光明的来临,黑夜所包裹的一切,在曙色里如此呈现。
线条分明,包括人的感情。
于是不再叹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耐心等待。

滴水兰
浮云游子意,不知谁是浮云?
对家久别,依然故意的淡漠,因为失去屏障,逝去的亲爱的爹娘。
那株滴水兰,根是空壳儿,分离出嫩的蒜瓣儿似的根儿,颤栗里一丝心痛,大家一分开衣服就扯破,母亲给的谜语终于有了谜底儿。
于是在很久的泪眼迷离的日子梦牵魂绕的渡过。
浮云在漂,继续的漂。
一生漫长里,似乎只有欢乐童年和蹒跚的老年,乌黑与苍白,互相的映证与反衬。
其余的岁月是过程。无论颠峰和谷地,荣耀和沮丧。
一样的归宿。
延续生命和一切的重复。
空气里弥漫着秋阳草原燕麦和油菜地的金黄的味道。
浮云在天边。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18 10:35:20 +0800 CST  
流浪的鱼儿和心

寒冷对于北方,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假如有雪花点缀,那是人类的福分,会凭添几分诗意,如若反之,则是一片苍白世界,仿佛白白浪费一个漫长冬季。
打发一连串的苍白日子,听风声敲打门窗,在阅读里徜徉,打打电脑,被如潮的信息搅扰,心里长了草,荒芜淹没灵感,动笔艰难,每一个字都苍白无味,我深知,因为无雪的滋润,如同窗外一切,尘埃里摇曳的枯枝,没有一丝绿的婀娜。
被风吹散的白烟,牵来那片遥远水域的白云,心在那里流浪。那儿奇寒,却有青春的绿意,雪花纷纷里,传递火热的激情。
城的紧闭的窗扉,隐藏现代人的秘密,互不来往,一种令类的荒原。
楼厦形成无阻的风洞,贯穿了来自北方的呼啸,于是心底浮起一座雪原的水库。

那水库的鱼儿,只是想象里出现过,像鲤鱼,鲫鱼还是五道黑呢?
那水库的鱼儿,高原冷水,无污染的雪水养育,尝过那美味儿,也许今生知足。
我没见梦里的鱼儿,却挥手难去几多牵挂。
水库的位置,确切的说是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一个高原。
美丽,因为巴里坤草原的拱卫,长长的酥油草格外茂盛的悠悠岁月,远离人类,有幸保持一个原生态。
巨大变化是在一座马场的诞生后。
人口与马群使草原身负重荷,先是草没那么好,接着人吃马饮也困难了。
唯一的一条河叫柳条河,在地图上细的就象一条小溪,河水也只是在雪水融融的日子,才见丰盈,大部分日子只是一片漫在红柳下的草滩,当萋萋红柳下面的雪山融水流到红山口,建水库的事情就逼近了。
红山,并无山的踪影,周围只有几座孤零零的沙丘,沙丘起伏的曲线十分优美。
那片水域面积不大,静若明镜,无飞鸟无游鱼,奇寒统治三个季节,全年无霜期只3个月,除了长不大的耗子与围着马群的大头苍蝇,几乎见不到其他生物。
若和远山雪峰叠加,就是一片碧水雪涛青松,景色决不亚于北欧风光。

一个绰号叫拉丁的大学生受命担当设计师,漫步柳条河,在冥思苦想了数月后,草图成就,他设计一座桥,自此雪原有了第一座桥,还未正式冠名,拉丁桥先就传开了,设计者名声大噪,更光荣的任务落在肩上,水库也归他设计。
后来听说水库坡底渗漏,存水受影响,大西北滴水如油,一切可想而知。那时候没什么项目管理的概念,可能也没有专门的测绘部门做技术考核,所以建设者们只是大干大战一切不知。
前叙结果,是在水库修成又用了若干年后才发现的。
沸腾的人海工地,推土机、大卡车、挥动的铁锹、流星似的大筐,红红火火热气腾腾。
有一辆在大坝上忙上忙下的翻斗卡车,司机是个剃了秃瓢的北京知青,那就是我们的同伴。他离家八千里,十九岁到此地。也许留给别人的影响,除了对工作的一丝不苟就是从来对女生严肃,和尚的绰号便来得很顺当了。那时刚入党的他任班长,二十郎当岁的领导领着二十郎当岁的团队成员坝上坝下的每日奋战十几个小时。
在流过汗的知青与牺牲了战友生命的部队战士艰辛三年后,便留下一座水库在北纬四十多度的博尔格达峰的东陲。
几乎近千人的青春岁月在这个有着一片水与一座沙山的地方流过,也许这是他们接收成人仪式的圣地,睡地铺,冰冷的雪水,没有蔬菜与水果的夏天,还有年轻生命的付出,四个部队的小战士在爆破工程中被飞起的石块击中受伤,无先进的通讯交通设施,最终牺牲。这个部队的大部分成员来自山清水秀的南方。
事隔三十多年,唯有明月照碧水,风过草萋萋,近千人的知青与战士已经撤离,那支部队建成水库去了银川,而马场在八十年代越过雪峰南迁,红山水库早已经无人烟,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原始,水与草原保持了自然的生态平衡。
水库后来放过鱼苗,那些不知长到多大的鱼儿。
那座与水库为伍的沙丘被称为鸣沙山,列入当地名胜旅游地。从名不见经传到成为旅游胜地,史书记载里的据说广为流传,原来这一片沙丘是唐朝樊梨花西征,全军覆没埋与沙漠之地。每当风狂或风柔的日子,或千军万马惊天动地,或如泣如诉若即若离。
晴朗的日子,曾在那里听到风在沙丘间婉转回旋的声音,那是一种寂静的声音。
沙砾细腻而纯净,颜色金黄而纯净,深深的吸口气,会感觉到草原的清香与阳光的温馨,的确是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夜晚,一轮一如三十多年前的是永远亮晃晃的红月亮,皎皎月光下,水库静卧沙丘旁边,还有重黛绿浓的静物似的那个草原,也还有驻足过那里的人们的记忆,世界就是如此。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1 21:44:44 +0800 CST  
绿色沙

题记:沙是水中之刚,运动是沙的宿命,沉积是沙的目的。
人间四月应是桃红柳绿,柔风拂面。
而今北方的沙尘来得如此殷勤,使花儿蒙尘,草儿瑟瑟,柳丝狂舞,不由得人十分的厌恶起这不速之客的光顾,但我却对沙尘几分包容几多亲切,因为一个遥远的地方--火石泉。
那是一块浩瀚戈壁,一片连绵沙丘,一个不起眼的小火车站。
也许在画家的眼里,这里是一副气势磅礴的油画:远处天山巍峨,白雪绵延峰顶,山陲延伸出亘古沉寂,无边无际的褐色大戈壁,有的沙丘浅黄染绿,几簇细细的笈笈草在顽强挺拔着,燃烧出星星点点红色的是骆驼刺。
粗犷,沉静,苍凉的火石泉,美丽,丰绕,绿野的火石泉,一个历史和现实的缩影。
如今一片绿洲生机勃勃,它宛若挂在穿越北方五省的陇海铁路线上的一颗明珠。
对火石泉的名儿,我查了很久,莫不是远古时代,曾经沧海茫茫,泉水喷涌,即使没有春来江水绿如蓝,也会一弘碧水映胡杨。
但是春风与沙尘相随的春天伴随我在那个遥远的年代。
小屋独立沙丘起伏的戈壁,一棵老桑迎风展绿,几株杏花便开始悄悄吐蕊做花儿,羊圈改成的干打垒土坯房里,从天窗望得见黄尘蔽日的天空。
立春仅是节气的记载,距离春暖很远很远,耕、播后嫩芽钻出地皮儿,烈烈春风跟着来,它不是书本里描写的春风,是火石泉的春风。
有风必刮三天,一场停了又一场接上,没有消停日子,刮风必是漫天的扬尘沙暴,那些日子喝水碗底有沙吃饭米粒碜牙,即使窗门紧闭,不一会儿桌面,地面就落一层厚厚的黄沙,出门顶风挪不了步,夹着沙粒的冷嗖嗖的春风打的手、脸生疼,大风噎的人吸气都艰难。
农时不可误,人们顶风去浇地、水泵从几十米的地下抽水,沿露天水渠而行走,越来流的越细,沙地贪婪的渗水,疾风卷起一串串水珠,水珠落地,不留痕迹,土地渴的这样厉害,春风亦如此无情。风过沙落,全没了田陌的原样。
人们一棵棵的拨拉出被沙埋住的秧苗,叶儿已经被风沙吹卷吹枯,直到细细的叶颈被吹断。那时我们小学校经营二亩学农田。刚刚出了两三个叶瓣的苗儿,露在地面的,早奄奄一息了,躲在孩子们用土块砖石搭建的“棚子里”的则安然无恙,我们庆幸防范的早,否则与大田上千亩的苗一样被风沙摧毁。
火石泉的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之后还要抢时间补种。每每沙尘暴多的年景,刨开沙窝种下又一个希望。火石泉的绿就这么一年年在延伸。
独有老桑华盖溢绿,桑葚年年压枝,紧挨身旁的杏树依旧年年花开花落,挽进春光,小屋的花瓶里常换被风吹落的杏花,那时感觉火石泉之所以叫火石泉,也非徒有虚名,也许它曾杏花云边倚,蔚霞漫天飞。
一次沙尘暴之夜的洗礼,彻底见识了沙暴的威力。
那年三月出差归来,火车晚点到半夜,等不及接应的同事,心想这二十几分钟的沙窝路风沙再大也摸回家了,那晚我却整整在沙丘里绕了俩小时。
裹紧头巾衣领,顶着噎人的风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天黑的象罩了一块无边无际的大幕,没一丝亮光。
平日沿着白杨林间的小路仅仅几百米,那夜根本看不着路,走来走去陷在柳树和杂草的沙丘里,“天黑的似锅底、伸手不见五指”在这一刻找到最深切的感受,当时我真的伸开手试了这种感觉。
耳边早已是呼啸的天摇地动的沙尘暴,风卷起的沙子灌在衣领间耳朵眼儿里紧闭的嘴里也钻进沙粒,呼吸里有浓浓的土腥味儿呛的你喘不过气。
远处闪烁的灯光增加了继续前行的力量和勇气。近处影影烁烁狂舞的树枝与杂草奇形怪状,却由不得联想翩翩,偏此时此刻隐隐约约听到呼我名字的声音,停下脚仔细听又没了声音,也是自己壮胆也是真希望有人接应,忙张口答应,一阵呛人的风沙象海绵吸水,应答的声音瞬间消失。努力的朝灯光摸去,鞋里灌满沙砾,索性脱了鞋走,脚下是松软的沙丘,漆黑的夜色充斥天宇。
沙尘暴连在一起的一次经历,令人恐惧也亲切。
时光流逝,关于老桑树独杏的存活与为什么叫火石泉的寻根问底,毫无答案,此后,一次次叫我悬念未断。
回忆那戈壁那沙丘那车站,它的存在与必然与沙紧紧相连。
记得插苗圃的全程,剪断树条的一段,只要上面留一个芽儿,只要插在湿沙地、水渠边,不用管十几天功夫芽儿抽叶,嗖嗖嗖,枝条象往天上窜,到秋天已是枝叶繁茂的小白杨树小柳树。
还有薄薄的沙地,只要水跟上西瓜哈密瓜照样甜,白菜南瓜哪样都水灵。难怪部队农场确定在这里建果园。平整的荒沙地有坎儿井和机井保驾,就回报人类丰盛的收获。
白杨旁栽了沙枣林,绿色的屏障抵挡风沙,保护苹果梨葡萄的家园。初次开垦的沙地会结出甜掉牙哈密瓜,这不是夸张是真实。火石泉的“黑眉毛”“香梨瓜”吃了瓜汁会沾手指,晒成的瓜干比蜜甜美,离开那里便再也没吃到那么甜的哈密瓜了。
几十年重回火石泉,已是满目绿荫覆戈壁,盖瓜果飘香扑鼻来的花果园,当年垦荒生产的老战士安渡晚年在这里。新建的工厂里,脱水蔬菜,各类水果罐头源源不断流向大城市。
至今未查到有关火石泉辉煌历史的记载,但我确信它曾经的魅力。
沙荒沙漠沙丘沙尘暴,谁之功谁之过?
也许火石泉原本拥有绿色的梦与真,据记载,明、清时大规模的移民恳荒造田的另一个后果是破坏植被,引起沙化,离火石泉十几个小时路程的河西走廊,曾经是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而今安在?
从绿色的生命到沙荒沙漠沙丘沙尘暴,再到重新开始绿色的梦,沙,有情有义,只要人类给与它,那怕是一滴水,就会拥有绿色,生命的绿色。
火石泉,我记忆深处的绿色沙。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3 21:15:23 +0800 CST  
知识是生命的明灯

一条红彤彤的柔软的羊毛围巾,轻轻围在我的脖子上,回头,迎来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时,我正学雷锋,打扫教室门前的积雪。
启蒙老师亲切的身影,雪后晴空的灿烂阳光,美好的一切,印在幼小心灵。
我想当老师。
我当了老师。
高原,冰天雪地,一盏浅浅瓷盘里,白菜根儿吐出一朵黄花儿,那是我的春天。
门窗被一夜暴风雪,堵的浑天黑地,从雪胡同钻出,呼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冷撤肺腑,搭了木梯子,钻进结霜的菜窖,秋天收藏的土豆,白菜是一冬的绿色营养。
在积雪的原野疾走,风卷雪花儿,扬起白色尘雾,从更遥远北方一次次袭来。
我初涉人生的舞台,在远处天幕下的小屋,三尺讲台,两只火炉,一群与我一同命运的人们。
几年没尝到冰激凌的味道,也可以几年不用洗一次澡,多汗的季节瞬间过去,这里六月飞雪,八月降霜。
我用脸盆融化了冰雪,滑溜溜的含碱水,洗头洗衣格外清洁,长发飘飘是个梦,不信,刚出门头发就会结了缕缕冰凌。
起床,微弱灯影,一台柴油机发电,突突突的响声,打破黎明和傍晚的寂静。
限时供电,早晚各亮一小时,想看书,点了蜡烛、煤油灯。
青灯高照,捧卷夜读,北风呼啸,雪原静谧,青春流逝,明天又是一轮新的太阳。
知识是生命的明灯,我去点燃明灯。
匆匆吃过早饭,看看腕上的英纳格手表,乳白的表盘,浅绿的分秒针,滴滴答答,这是父亲送给我参加工作的礼物。
卡喳卡喳,单调而也有情趣,雪原属于我,那碟白菜花儿,又多了一朵,踩着齐膝盖深的雪窝,准时去上课。
空阔的雪野,几排军营似的平房教室,诺大的教室,一前一后两个火炉火苗熊熊,铁炉盖通红,依然冰花满窗,外面冰天雪地。
我教语文,书中的春雨秋花,我带学生想象山外世界四时的冷暖变化。

唯一通向山外的一条山路,大雪封堵,几月看不到报纸,每一片有文字的纸片,在眼里都显得那么异常的宝贵,像海绵吸水,只要过目,就强记,记不下的,但凡与课本有关的内容,就动笔抄写,没有教课参考书之类的资料,全凭自己去摸索。
组织找谈话,要我教书,我说我从来没有教过书,组织说你上过学就摸索着教,在摸索里一天变成老教师。
不知谁斗胆,探亲时从北京带回一本外国名著《红与黑》,报纸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又裹之后传到我手里,来人再三嘱咐,千万不可外传。
我沉迷在优美的文句与曲折的故事里,腊烟满屋,夜读到凌晨,以后又是《安娜.卡列尼娜》、《怎么办》等等,文学的修养就是这样艰难崎岖的获得,又一点一滴传授给学生,其实自己知道讲了许多课外的话题,但是看到学生亮晶晶的眼睛里那种专注的神情,又觉得自己讲的并不多。
后来有了教学参考书,但是想到给学生一滴就要自备一桶的道理,几个语文老师不满足照本宣读,就互相以写诗评诗来提高各自的水平,大学程度的提携高中程度的,师范专科的提携非师范专科的,每每在简单的聚会几杯酒几碟菜肴里,来一次提高的培训。当然酒水自备轮流坐庄,设宴地点就在庄家。
学校不大,聚集英才,只是当时淡淡,来自东西南北,专业各不相通,共同的事业共同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无论文理,农业畜牧环保水利,各领风骚,凑在一起,也是百味具全的话题论坛。

各自经历的趣事太多,水利系的罗定,本想在水库养鱼,以利于草原人民的生活提高,岂料水冷,鱼儿放进三年依然如初,这位老兄离开这里也未见到期待的大鱼。为水库蓄水的河水随季节而变,待到雪峰顶上的积雪融化,河水才可以蔓延凄迷的红柳丛里。做体育教师的倒曾是国家八一体工队员,学体操的出身,做的一手好饭菜,这里不需要体操也没有练习体操的器械,所以精益求精转移到了烹饪方面。英语教师完全是自学成才,凭着老高三的底子和对英语的浓厚兴趣,毛遂自荐从初一教到了高三。(待续)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4 11:45:36 +0800 CST  
教室,校舍一排排列兵的阵容,松林,远山白皑皑世界的静物。
冬天藏了夏的精华,金秋九月,雪野就溶在绿茵茵的草原。
出山的日子,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熟悉的城市陌生的妖冶,山里人如出洞的僧人,五官很久的被浸在寂静和单调里,然而每年一次短暂的探家,依旧作为重新拾回文明的补课。
来去匆匆,漫漫八千里路,涌堵的车厢里,也许会一路站着回到家。
无心流连熟悉城市华灯初上,唯独不忘的一件事儿,是带来大城市的新鲜物品和各种书籍。
当简陋的灰色正在褪去,满世界开始绚烂。
带来山外的精彩世界,让渴求知识的眼睛永远明亮,闭塞的山沟,充满春天气息。
仿佛我们是传播薪火者
尽管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今后自己命运会怎样。
知识的明灯一盏盏亮起来,在六月飞雪和八月降霜里。
蜿蜒的雪原路,深深的脚印,抹了又清晰,表针滴滴答答,不懈的分分秒秒。
在我们之前有更老的老大学生高中生在这里教书,有的老师在这里一待十几年,青春与热情留在这里,知识与启发留在这里,知识是生命的明灯,照亮了自己的人生也照亮别人的人生。
曾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这个学校,当地最优秀的成绩送走最多的大学生,还有一个上清华的,轰动当地。
但是在这后面的内容许多人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当老师的这些老三届里,许多人原本定为保送上大学和出国留学的,他们之中不乏各大城市重点学校的皎皎者。
华发染鬓的时候,曾经教过的学生辗转多年,找到他们的老师,举起酒杯,深情的说一句:老师,是你们让我们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让我们的人生有了决定性的转变。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4 19:08:43 +0800 CST  
河畔有条白杨路

北方的白杨不择环境,有土壤有水份,就发芽儿生根绽叶儿,积攒起属于自己的一个天堂。
天堂的主人是鸟儿,喜鹊乌鸦麻雀,不知名的花儿也会跟着来。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不久发现这白杨路,也跟着格外的活泼起来。老人借白杨绿荫,在河边散步,晨星夕晖,金叶碧草,尽收眼底。
小孩借白杨直插云霄的空间,在河边田野放风筝,奔跑在刚收完豆荚的膨松的地里。
忍不住伸个懒腰,站在白杨路,做一个深深的呼吸,那空气是甜的,有扬花儿的清香,大自然就是这么大方,天空、树、鸟、大地,四时不管什么,各自循着轨迹运转,转到秋,最后一片树叶在瑟瑟的风中无声的落入泥土,它最绿,背阴的叶儿最后落。
对岸柔和的斜坡地,杨树叶被扫成堆,装入袋子,成小山般堆放在手扶拖拉机上,也许绿肥也许燃烧。
白杨是树里的伟丈夫,狂风暴雨里不屈不挠,此话不假,即使遭雷击,春来又有新叶,到秋仍是羊儿的吃食,经劫难生生不息。
去大片黄的秋野与春野中寻绿,在水草贴近水面之处,扫过叶儿的河岸渲染成深或浅绿,人会不自觉的溶入自然,懂得了什么是凉洌,清香,与空调和电风扇里的感觉截然不同。
幸福真的在身边,不是书本里那样简单叠加的复杂。弥漫在绿的自然中,生命焕发出活力,轰出久待楼房的人们。放下书本键盘,白杨礼赞,旧时的颂文。
一群羊与风中落叶的波涛一起滚动,哗啦啦的过来,哗啦啦的又过去,似在翻动千年不朽的诗卷,羊是食草动物至今不变,河是几十年流淌,水流日渐稀少,树是几十年生长,发芽变绿又枯黄,路上的行人更迭往复,只是树干上那一只只眼睛未变,风跟踪了无数个日子。
眩晕的绿是隐藏在冬的杀机里的希冀,也许春的种子此刻已经孕育在自然中,留在土里的叶儿是昨日的梦痕,一页页清晰似画,大手笔是风使然,无尽的风推动无尽的思绪,有白杨的路上,昨日成串儿的野花,黄的、紫的、白的雏菊在风里摇曳,还有春的烂漫夏的热烈。
河畔有条白杨路,我不忘记。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5 10:47:03 +0800 CST  
葡萄藤下

朋友住在京城和平门附近的一个胡同里,红油漆斑驳的大门里,迎面的灰砖影壁斑斑绿苔藓,一缕阳光在日头的转动里,总是恰到好处的投下斑驳光点儿,所以无论冬下,影壁下那架老葡萄藤就是一副永不变态的静物画儿。
葡萄藤有些年代,大约前房主留下的?也许经历了两个朝代,仰或三个说不清,朋友住进来,是沾了老爹的光,老爹是沾了进京的光,后来搬到休干所,朋友结婚就落脚此地,葡萄老藤就算遗产了。
朋友夫妇好客,家里人不断,每每给来客捧上一盘刚摘下又用水浸过的鲜葡萄,真的有一份主雅客来勤的味道。
其实朋友妻子并不善家务,沙发永远是乱的,来人自己动手,从杂物里拨拉出一块空挡,落座,那紫色的珍珠粒儿就吸引了眼球,角角落落里的灰尘就闪一边儿,朋友妻子问人家:葡萄甜吗?
一言以蔽之,真甜!包括嘴里的葡萄粒儿和主人的诚意。
可惜好景不常,某年拆迁,整条胡同列入红线,无奈舍了那架老葡萄。
朋友夫妇搬到远郊一个简陋的农家院落,虽然院里绿荫浓浓,心里还掂着那架老葡萄藤。
他说冬天不用埋藤,夏日稍稍修剪,就等着秋日的收获,不等京城的巨丰下来,老葡萄藤结满串串葡萄粒儿,已经晶莹的触手可得了。
说起种葡萄,我很熟悉,一段葡萄园的日子,亲历目睹了葡萄的一生,插阡后的嫩牙儿冒出后,葡萄就在垄沟里长,似乎随着日影往上爬,那时不论何物,一棵树一个木干一根水泥柱,细细的藤儿顺势就上,没几天功夫,枝叶膨胀,蔓儿延展,那一处就绿出一个小天地,米粒儿似的葡萄绽出,希望的田野就有了收获。
其实沙地最宜种葡萄,水充沛又渗透快,日光照射长温差大,葡萄汁儿就甜的流淌甜的粘手指,所以在有名的风区小草湖以西,大片的戈壁几十年成了铺天盖地的葡萄园。
可这架身居闹市的老藤葡萄,竟愈老愈有情谊,不知是人生的恍惚还是其他。
那架老葡萄成了朋友回忆往事的寄托,他也曾在葡萄园待过,那时和妻子相识。所以在光影斑驳的葡萄架下,一同想起初恋的美妙,青春的快乐,品尝携手几十年岁月的风雨,不能不是一种生活的享受。
一种物件是一个念想儿,老葡萄在朋友的心里扎了根儿,拔了根儿会滴血,心底的疼痛有谁知。
他决意搬回原处,尽管那里的楼盘天价,他舍不得那块旧地儿,过了马路走几步就到了全聚得,再溜达几里就是琉璃厂,还有那架有着几代人生活痕迹的老葡萄藤。
我说,回去也没了老葡萄,何必?
老朋友要跟我急:就是在花盆里种,我也要在阳台摆棵葡萄,看青儿也舒心。
不知他凑够百多万没有,虽然他仅仅想要间斗室,一居室就够,就够。他这么说。
隐隐透出一些凄惶。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5 22:36:09 +0800 CST  
         蓝月亮
 
    
   蓝月亮,在遥远的西北方。
西北望,射天狼,那时候我还没有古人那种气概,但是有遥望蓝月亮的勇敢。
因为身边有他和我们的女儿。
    一轮明月,皎洁在浩瀚夜空。
东经96度,北纬45度的天山戈壁路,是进入巴里坤草原的一条唯一的路。
从东疆哈密重镇出发,行驶一马平川的45公里戈壁滩路后,到南山口,路开始险峻,两旁悬崖绝壁,脚下山峦重叠,沿着天山盘旋直到顶峰,有一座古老的巍巍建筑--天山庙高高矗立着。
这是一个造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方四正的建筑,艺术魅力全在于砌墙的大青砖,是几百只山羊踩着羊肠小道一块块驮来的。
    从这里遥望苍穹,悠远苍茫,气势磅礴,一轮明月正从皑皑山顶爬上来。
冰盘高挂,清澈宇宙,一轮美轮美奂的蓝月亮。
也许被雪野和雪夜的晶莹映衬,便折射出无比奇异的光芒,那么耀眼璀璨迷人。
    那时我和他怀抱我们的女儿,在经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漫漫戈壁路后,正夜行天山攀越博尔格达高高的雪峰。
吉尔130的车灯,明亮的光柱直泻前方,照出一片白茫茫晶莹的冰雪世界。
雪花轻盈缥缈,仿佛神奇虚幻的世界,主宰远近一切的还有那种与此俱生的深邃氛境。
    天宇冷寂沉静,气温零下三十多度,呵气成冰,里三层外三层套着皮大衣,脚套毛袜登一双军用大头鞋,眉发结了白霜。
丈夫把女儿紧紧搂怀里。一条厚实的军用毛毯裹的女儿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儿透空气的缝儿,女儿睡的很甜很香,在爱的温暖摇篮。
汽车马达轰鸣,在厚厚的积雪里艰难的缓缓爬行,山坡很陡,路被冰雪覆盖光若镜面,车速、方向的控制全凭丰富经验和细微感觉,这一切都被雪山顶高高的蓝月亮,温馨温柔的轻描淡写过去。
深邃的苍穹近在咫尺,繁星似乎也伸手可及,月光如水,泻进车窗,顿时一片光明,刚刚攀上雪山顶峰,我们的女儿睡醒了,感到了她的动作,取开罩在小脸蛋上的毛毯,月色、雪光映的天地亮亮堂堂,女儿用婴儿才有的那种亮晶晶的黑眼睛,正注视着周围童话般的世界,望着银盘似的蓝月亮和璀璨的群星,一动不动,我们惊讶极了,兴奋极了,好个明月天山行。
天是透彻的湛蓝,月是透彻的晶莹,星是透彻的璀璨,雪峰苍穹无一丝纤尘,冷到极点的空气是那么的透明晶莹,整个世界是那么的透明晶莹,我们搂着刚刚50天的女儿在海拔2000多米的雪峰之颠,在古青砖铸成的天山庙旁,一起俯瞰那轮蓝月亮笼罩下的一片冰雪迷人世界。
    亲情、思念、牵挂、温馨,永远的人间美好主题,心里的蓝月亮。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26 11:52:21 +0800 CST  

楼主:雁度秋色

字数:220224

发表时间:2009-10-27 04:2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2 05:53:25 +0800 CST

评论数:49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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