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留春春复暮

问候网友明月碧柳、极度无视、瀛洲鱼隐、爱桃花,感谢支持!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16 09:38:56 +0800 CST  
感谢眉山斑斑继续支持哦!问好。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17 13:27:13 +0800 CST  
问候网友ROSE,谢谢支持哦!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17 13:28:45 +0800 CST  
建筑是凝滞的音乐


紫竹桥的有名儿是在三虎桥之后,可是无论地图还是路标,只有前者显赫着,一如它现代的构架,与周边的豪宅楼厦,衬托。

其实三虎桥就在紫竹桥的附近,也就一站地儿吧,桥隐蔽在马路里,对面是紫竹院公园,那桥的位置大约就在公园西南门斜对面。/

早先有一块白色的碑立在路边,上书三虎桥三个字儿,根本就和启功,刘炳森等大名人的字儿不沾边,无名氏的书写清清楚楚的证实了曾有三虎桥这么一个地方。

从四季青公社的菜地旁,从那片蜂巢般的平房静静流过一条河,水不大,总有,我那时沿着它一直走到466医院那边,一路河岸树草茂密,水流在垂下的草里流淌,就让人想起小河流淌这么一句词儿。

有河必有桥,那时似乎桥用不了多大的承重,附近人家不多,除了我们那片平房,还有一个酿造厂,再就是偶尔来种地的农民,那片菜地给人的印象就是,冬天落了大雪,也还有白菜和萝卜的绿叶在白色里朦胧,走过的人就说,这都啥季节了还不起菜?

四季青很有名,分田到户的日子,它还是集体出工集体分工分儿,以后也是最先致富,据说有一处文物就是四季青的贫下中农挺身而出保护下来的,那时我们还小,这就是历史故事了。

三虎桥里的水系只没过河底,浅不过脚髁,涨水的秋天,走过低矮的水泥板桥会湿了鞋袜,那时过河就到了紫竹院商店,百货,食品一应俱全,似乎蔬菜也在门前的凉棚里,很整齐的排列下来,齐全的不得了,包括民间的老虎鞋,一针一线绣的逼真,那时老外还少,所以断然不会被当艺术品高价买去,商品的价格也是百姓出的起的。

水涨桥高,以后又架了竹子桥,显得有些江南水乡的格局。
那片平房里的人们,真有南方人,他们中不乏北京建筑业最早的创业者,解放初从南方来了一批建筑方面的精英,一些老工程师在五十年代的十大建筑里,留有他们的贡献,就是退休后也象宝贝一样被聘去做顾问,比如我们家的老爷子年过六十多还要到日本,那里的古建筑里的章法令邻国迷惑不解。

平房的格局很有意思,两排相对,自成一个狭长的院子,出口处一个大门,一个院里就几户,极其的静谧,门前夏有花草,冬有蜂窝煤和大白菜,一个院共用一个水龙头,那里就成了聊天打招呼频率得最高的地儿,院里的小孩儿进门得先打招呼,辈份明晰口齿清楚的孩子就得到夸奖,欢开玩笑提问题的大爷叔叔就爱逗,那这孩子的聪明就得到最好的发挥,因为孩子要穿过狭长的院子,得回答多少个问题啊。

无意的早期教育真出了几个上名校的高材生,大学生们也感叹,自己口才出众与这个小院还有渊源呢。

狭长的院子里日子悠然而忙碌,最忙的是早晨上厕所。一东一西各一处,赶上酿造厂的工人倒班来方便,那就得排队等候。

夏天的知了叫得最欢的日子,就是乘凉最火的时候,月光皎洁,星光灿烂,各家门前躺椅小凳,大蒲扇忽闪着,一个院就好似一个大家庭,明儿谁家有事孩子放学没人照应,一定有大妈一口应承下来,到我家吃去吧。凭着各自的社会关系托付或者被托付着,远亲不如近邻,都竭力帮人。

自然平日谁家包了饺子,做了炸酱面,一些好吃的也必定互相串换着。

酿造厂的玻璃瓶轻轻的撞击声里,日头就西下,晚霞漫天铺开,金狮酱油,龙门醋就源自这平房旁的车间里。被一箱箱装满大卡车,等待连夜运送走。

住在这里感冒少,醋香总淡淡的飘在空气里,大马车不时地来运走醋糟,弄得菜地,院子到处是醋香,后窗的树荫里蔓藤里也是,哐啷哐啷的声音就是一首音乐,有味儿有形儿有想象。

紫竹院公园是老人们看着长大的,湖,柳,竹。后来的景点竹韵雕塑,不如那罗锅桥的历史,孩子们的童年记忆里谁没有在这桥上看过夏日的荷花?穿过依依的柳丝?

溜达公园的老人们有古建公司的免票证儿,所以这公园就是生活的一个内容,从这里想去动物园,香山也很便当,公汽电车早就通到这里,再以后周边的建筑就多了。

楼在长,人在多,路在宽。

在以后院里的人们也上了楼,平房就成了昨日。坚持着东一家西一家,也还串着门儿,不过早没了那种抬头就见的便利,可有了煤气,暖气的便利。

到了周边楼厦如林的时代,那河依旧在,比原先宽,只是时而没了水,弄得来看楼的人说,这叫水岸名宅吗?尽管如此,还是来,岸边成了小马路,马路成了停车场,警察叔叔整顿了又整顿,还是停的满满当当,架不住人口剧增。

一片八排平房,一片白菜萝卜菜地,一个酿造厂引出几十个住宅楼。

原先的院里的年轻人说,哪有老人回忆的那个三虎桥的影子?有的耐不住这份嘈杂拥挤,下了班在车胡同里钻,谁不烦?索性就到别处买了房。

所以由平房变成楼房的三虎桥院儿,就显得冷清了许多,三虎桥的碑和字儿没了,只有浅浅的河水在宽了许多的水泥的河岸水泥的新桥下流,有聪明人撒了几把荷花籽儿,所以赶在季节还能看到黑绿水面浮着一些荷花,水草,仿佛是对南方风光的一些记忆。

建筑是凝滞的音乐,是人的故事,平房院落气味声息没了,一种不可挽留的宿命之美让人感叹,那首乐章翻过去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17 17:38:25 +0800 CST  
北京一家人


亲戚里真正的老北京人,就还得说住在辟柴胡同里的大妹婆家,据说那里是慈老佛爷的出生地.第一次去那个四合院儿,进了大门有影壁,绕过影壁就到了院子里,正屋大妹的太婆婆说话声音洪亮,那时已经有九十岁了,梳个光溜溜的纂儿,月白的斜襟大褂儿,听到有客就站在正房的青石台阶问,谁呀?厢房的大妹说是我大嫂到了。

进了正房就被让在八仙桌旁,什么都记不清,惟独桌上那个帽瓶,画儿古颜色旧,很有些年代的样子,据说是太婆婆的陪嫁.青瓷茶杯在托盘里袅袅的冒着轻雾,太婆婆在雾里的眉眼很清秀,眉弯而细,鼻梁很挺,太婆婆问长问短后,做媳妇的就来了,手还湿淋淋的,也许刚丛洗菜池里或洗衣盆里脱身,那时人们还还刚用上电器.大妹家里没有.听她说婆婆说了,搓板留着干啥用?人也不能太娇贵,她就是一大家子的洗衣做饭忙过来的,十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不已经娶进一个媳妇了,就是大妹。

这话听起来似乎太陈旧,都什么年月了?可是在这个四合院里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只是一个老例儿,大妹的婆婆显得比太婆婆都苍老,大家庭里的长媳妇,人情世故都要她一一打点操心,礼数不到是缺少家教,所以即使在饭桌上也见她总是谆谆教诲,指责哪个孙子辈的拿筷子不能翘着无名指,喝汤不能出声儿.暑假里我让女儿来和小表姐认识认识,大妹的婆婆很欢说聪敏懂事非留住几天,女儿回来就说,哎呀,那个奶奶可厉害了,天亮就要小表姐小表哥起床,起来就扫院子,弄得我也不敢贪睡赶紧起来去找扫帚了。

过来的岁月让那个老太太很感慨,她隔着八仙桌对我说,我过去受苦了,就一直伺候婆婆,还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情,什么活儿都得拿的起来,你妹妹干家务可差多了,每次拆被子都是我洗我缝,她干的活儿,我看不上眼啊.大妹在煤球炉子旁正捞饺子,我看不过去,这又不是旧社会,干吗要媳妇干活在前吃饭在后呢?可是大妹说他家就这规矩,旗人老例儿多,自己又是个团干部,为家务事闹纠纷,传出去不好听.大妹和她丈夫在一个厂子恋爱结婚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不能干涉内政。

待客的饭桌摆在正房,四凉六热,都是我很欢的菜肴,比如热菜里的四丸子就好嫩而不咸,但我最爱老爷子的小菜,比如拌茄子皮儿,拌萝卜皮儿等一点东西不浪费,还好吃.大妹家的饭食都和季节有关.比如芥末墩,那时夏天的必备,腊八白菜准在冬天,所以对每次被派遣大妹家做客我都很乐意。

吃罢饺子,就又到上房和那家的老爷子摆古了.原先这院子很大,是因为没有盖小房,后来下乡的子女回城,没地方住,就在正房旁接小屋,大妹的屋子二十几平米,是结婚时房管局帮着盖的,天棚高窗户大很敞亮,就是在影壁旁冬天冷,屋里一大一小两张床,都是上下铺.大妹说凑合吧,弟弟在东北兵团,两个儿子回来上学就住这儿,小妹两口子在山西插队,一个儿子学习成绩好,怕在外地耽误了,也就回来挤奶奶这儿了,如今她也和婆婆当年一样,是个大家庭的媳妇了,好在她人厚道又没多心眼儿,家长里短的闲话从不放心上吃亏占便宜的事也不在乎,所以还相安无事。

老爷子一辈子没风吹日晒过,头发乌黑,面色红润在戏院门房活计清闲,以前卖戏票,以后搞会计从不和别人红脸.我说在长安大戏院看过林冲一场戏,那扮相作派很地道,老爷子眯起眼睛微微点头,他就一辈子在长安戏院,就再熟悉不过那里的一切,生净旦未丑角,四大名旦:程砚秋、尚小云、梅兰芳、荀慧生叙说的头头是道,还有那些鲜为人知的名人轶事,一口地道的北京话话语如行云流水,那种聊天是一种享受,常因此让我忘了回家的事儿。

茶过三巡,问好聊天儿也告结束,那边厨房就飘香了,又到晚饭了,他家的日子何时何事一向很准,我起身告辞,一家人出来送,使劲留住太婆婆在影壁旁,老爷子做代表一直送到胡同口的公共汽车站。

北京人送礼讲究点心匣子,虽然我们的祖上是南方人也只有入乡随俗了.太婆婆对桃酥和萨其马最满意,我专门从稻香村买的.酒要牛栏山的,以前二锅头酒就很可以了,以后就随着世界的缤纷酒也缤纷了。院子也缤纷了,显得极窄,就连影壁也作了一面墙,因为一进院子的通道就成了一间屋子,东北的老二也返城了。俗话说家有十口吃起来雷吼,大妹家就不止十口人了,锅自然换得大的,自己的女儿吃个零食也不方便了,五,六个孩子吃冰激凌一下子也要十几元啊。

点心匣子不流行的日子,劈柴胡同也没了,一大家子各奔东西,都搬进了楼房。大妹夫妇长子长子媳妇自然得和公婆一起过,快八十的老太太的手仍旧总是湿漉漉的,虽然有了洗衣机,嫌领口袖口不干净,还免不了手搓,搓衣板儿的木齿都秃了,九十的老爷子依然面色红润,腰板硬朗,还每日在院子里早晚溜达两次,以前是去楼旁边的颐和园。而且从不为补充钙去服什么丸啊片啊的,最多熬顿棒骨汤,但要放些醋,葱花儿香菜末儿切的还是那么碎。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19 11:17:50 +0800 CST  
劈柴胡同二三事

劈柴胡同那个小院最热闹的时候有四个孩子,除了大梅是个女儿,其余三个秃小子。不能说重男轻女吧,院里的老太太还是欢秃小子多些,理由也说得过去,大明和二明,爹妈都在东北,红子呢,淘气是淘气,脑瓜多聪明啊,哪回不是考一百分?大梅只有点头的份儿了,谁叫自己女儿不争气呢,一块儿念书,人家红子爹妈不再在身旁督着,可那孩子放下饭碗就写作业,自己的女儿催多了还发脾气。老太太就常拿这说事儿,说天生的读书坯子,就不用操心,那做力笨的就是做力笨的,当然这也稍着大明,二明两兄弟了。

大明都十岁了才上学,他在北大荒拾麦穗,掰棒子干活干惯了。在小院里也闲不住,拿扫帚端簸箕,眼里总有活儿,也因此颇得老太太欢,说俺们大明靠力气也能挣个媳妇,不过能看得出也是一句无奈的话,蓝旗也是旗,祖上宅门什么时候出过白丁呢?

若论长子长孙,大梅的女儿绫子应该排第一,可惜是个女孩儿,绫子从老太太的言谈里有感觉,那一套对女孩儿的单独要求就让一个几岁的孩子胆怯了,比如走路,说话,拿筷子,低眉顺眼对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无疑是一种禁锢,一旦到了大梅娘家,这绫子就很独了,也许渴求一种补偿,自尊的极点就是掩盖自卑,其他的孩子就不欢绫子的霸道,梅子没那么高文化,对心理学什么的也自然一窍不通,绫子性格里潜在的什么也不在意了。

那时流行武侠小说,大屋上下铺旁的书架上金庸笔下舞棒弄枪的英雄栩栩如生,绫子不知何时从书里就迷上掌啊拳啊之类的,接着就干脆师弟师兄的带上了门,她拜了武术师傅,那时初中生的绫子有一种被解放了的感觉,对大梅的话只有敷衍,对她爹干脆的造反有理了。至于奶奶的话也爱听不听了,谁让你们小时候不待见,尤其自己的父母就是奶奶明显偏着表哥表弟你们也从不说半个不字,也许是一种积怨,父女母女俩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真应了家里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梅和自己的那位只有摇头的份了。

小格格绫子的脾气见长,作业什么的就变成了绘画业余练手儿的借口,成绩一个劲儿的下滑,到了初中一切成了定局,考了一个很差的学校,学习没长进,写情书成了必作的作文。
红子倒进了一所重点,以往的捧男压女在绫子这里不起任何作用,她要自己捍卫自己,所以家里大大小小谁也拿她没法子。少女绫子的道路有了一点出格儿,武术队天天不间断,社会的复杂和人生经验过早的被染缀。

大梅的善良在女儿身上没有一点影响,反而成了被瞧不起的弱点,以前的岁月,大梅的忍让依然变成绫子汲取教训的借口,对母亲总那么不近不远。
母女情的深切源于母爱的勇敢与不顾一切,大梅的失败也许就是软弱到不能对自己的女儿有一点袒护,家规不能破,有老的在自己还能怎么样?
那时回娘家偶尔一次诉苦,一家子厚道人,爹妈说又不是虐待就是规矩多些,少回几次娘家也没什么,家里又不需要你什么,可这一幅息事宁人的作法,大嫂菊吟早就不满了。
单从这名字就知道菊吟家庭背景了,知书达理的大嫂外柔内刚,关键时刻真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老二家的也在一旁鼓劲儿,这都啥社会了?还有限制媳妇回娘家的规矩?眼看两妯娌要联盟上门兴师问罪,大哥二哥也还没表态呢,大嫂自己先退下阵来。
原来大嫂想要去也得点点滴滴问仔细了,可是梅子一直就没个硬话,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的不对,大嫂摇摇头叹口气,说罢了罢了还是各有各的难处,只要你自己过得下去。
待小姑子走了,这才对大哥说有一句话叫宁给硬汉子牵马缒蹬不给孬汉子出谋划策,你家梅子不硬气,我们闹一通儿,她更不好做媳妇了。没准儿还把我们在给饶里头。此后再无人给梅子出什么妇女解放的主意了。每到家庭聚会穿的最旧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的就是梅子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19 22:55:12 +0800 CST  
女人真是一本书

他是大学同学,人称大侠,好酒好棋好义气。毕业后一路青云成为我们圈里的骄傲。
他个儿高,人又白,看似斯文,工作起来极其投入,就几年里一身泥水一身汗臭的摸爬滚打在建筑工地。先是工长后升经理。接着在假日大酒店大办了婚宴。迎接花车的大开眼界,他家的红包里比旁人多出一倍的分量。
他娶了一个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小县城里的小家碧玉。

蜜月过后,他就显出疲惫和明显的体力不支。他的新房不久就成了驻京办,小姨子求学老丈人看病,小车里经常奔忙着接站的大侠。很久没摸棋了,一好先就去了。
他下棋的样子很招人,一副运筹唯物的大将风度,沉思时本就长眉如漆,此刻更有一种另类的忧郁锁于眉宇间,倾倒多少朦胧少女心,可他偏偏选中这一个。
这一个长相太一般,鼻梁低,皮肤黑,也许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搅动了他的心。
屋里乱哄哄。二老要打牌打麻将,书房外的吵闹打乱他继续腾达的计划。书无长进,家事无头,重新入酒,便深夜归家。
他洁身自好。老母家规很严,常用大宅门的家训要求子女,他也不得越雷池半步,所以在现如今风花雪夜层出不穷的时下,他是个真君子。

有了孩子, 老婆坦言,家务事要分工我做饭你管孩子。
他就天天帮刚一年级的女儿系鞋带纽扣。
女儿吃饭给吹凉。一边看表一边提着书包侯一旁,俨然一个大书童。 下雨送伞下雪接站。
每日下班就象打仗冲回家。 陪练钢琴,教学画画,老婆对女儿很淡,父女俩相依为命。
女儿黑溜溜的眼睛常常盯着他说,爸爸,你好象心里有事儿。

女儿走的那天,一场大雪鹅毛似的飘落下来,他离婚了。
列车的黑点消失在茫茫远地,他的心也走了。

我错在哪里?他回忆过去。
, 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自在初遇那一刹那,就挥之不去,仿佛黏在身上,那时就有热乎乎里面的一丝凉飕飕感觉,没在意,人陶醉。
万籁具静时他的书房灯光闪烁,可怜外乡漂泊的女子,暗示几次家训无奈,不得不容留夜宿。

那是最寒冷的一个早春。 蛹未破茧,他就先羽化了一回而重生。
阴影在肺部,活检,确诊,切除,化疗,地狱里的煎熬。
炼狱过后,心就淡的如同一凹浅水。
没有多少奢望,大病初愈时,本想凌乱的家有个重振的温馨。
很久很久没露面的老丈人登门了。
他大病沉重老婆离家出走,一年初归的老婆望了她爹一眼,亮出一张纸,不看则以,一刻间春雷震耳,他一下子就蒙了。
离婚。 理由一感情不和。二不做家务。

焦点在女儿的归宿。
那里不但流淌着有他的血液,还有他六年的心血,娇嫩的女儿眉眼似他,一种与生具来的淡淡自处的静谧似他,与老婆那种全然旁若无人的自顾自毫无共同点。他要抚养权。 本来万念具灭,女儿的黑眼睛就亮起黑夜里的一盏灯。
思来想去,他不听任何劝阻决意留女儿自己抚养。

秋风秋雨里,他一边奔走法庭,一边回忆苦涩里的甜蜜
长堤柳绿,他和老婆尽眺落日晚霞,那辉煌的一刹那,让他充满对未来的憧憬。他打开录音机的旋纽,美妙的音乐引得老婆膨胀腹部里的宝宝骚动起来,他和老婆就是要未来的宝宝在音乐般美妙的时光里成长。

他计划着事业的前景。他聪明刻苦,他监理的百万工程被建设部授予优质称号,他在鲜花和闪光灯里登上红地毯披上全市优秀青年的彩带红花。

丈人夫妇频繁光顾,两居装不下越来越盛的欲望,从遥远的僻壤来到这个大城市,丈母就一次次催促他向单位索要更大的居处。 他最腻味有权就玩五子登科的把戏,也许缝隙从那时始。
事业的链条何时断裂?
老婆两场住院,手术,放下全部工作日夜陪护,工作上的急事也不得不后放,丈母还嫌没把自家事放心上。
丈人急性胰腺炎,从那个沙漠边缘的小县城飞机过来,他机场迎候,背着他找救护车,找全城最好的医院,又背着他楼上楼下找专家化验检查,终于送进手术室,汗已经湿透脊梁,他感觉体力已经透支。
医生说再晚十几分钟也许就没救了。
那时老婆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的说我家没男孩子,多亏了你,你就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啊!
婚后几年他就剩拉磨了,磨道就围着老婆一家转。
他忙着为丈人夫妇免费装修搬迁新居。
他忙着为丈人夫妇的迁移大城市而奔波手续。甚至小姨子高考的补习数理化。
不久他不再任职。小车待遇的终止首先引来丈母的白眼。
打的有自己的车方便吗?

古诗云生男不如女,那时一个杨玉环光宗耀祖,几乎颠覆了男尊女卑的千年定律。
那么现代版的生男不如女就是无条件的给人做儿子。

分割共同财产,他才发现存折早就被转移,家里什么日子少了什么他一无所知,存款一向由老婆掌管。
箱箱柜柜的事情更不关注。
他真是一无所有了。
他想安慰自己至少我还有个窝吧?
这也是做梦,住房早被老婆换做炒票独吞变成租住。

老婆在法庭上说:这病就宣布了你的死刑。你有什么资格养孩子。
女法官正色到不要刺激病人。
那个被自己背来背去捡回一条命的人对他咆哮你去死吧!
他诧异,病羊变成恶狼了?那时那人哭着对他说,我实在怕死啊!

一样的轻蔑。偏偏父女二人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假如有一节课讲良心二字,
女儿怎么也不能和这种人一起生活,近墨者黑。
法锤落地。
判老婆付给他治疗期间应付的药费。
判孩子归他抚养两年。


一台电脑为伴,只有在和无影的对手对奕里,他才获得些许安慰。
棋琴书画里,他棋,画独魁。也许自幼就沉迷这脱俗的雅兴里,什么日子与金钱纠缠不清过呢?这就是与那家人的分歧。



好久没在一起痛快过了,我怕他继续失眠下去,约会甘家口的老番街。
萨克斯奏起“回家”,一丝忧愁飘在心头,我为他惋惜。
班里他活跃的身影俨然昨日。十年时光,一个才华横溢的帅小伙子竟沦落成为社会边缘人。
几百元生活费,房租水电煤气,帐单如雪片。很久没上网了,网费包月一百二拿不起,手痒时就起大早上网吧一元一小时的。
大侠意气何存,这不是当初大把 的时候,那时我经常被他叫去分担单位那些源源不断的丰富物品,月饼干红芒果汁..........,他什么时候拿东西当东西呢?
看他喝完最后一碗罗宋汤,我心里就更不是滋味,看样子他很久没有补充过如此丰富的蛋白质了,这顿自助餐赚了。

回家?
分手的时候他苦笑,家里还有什么?女儿已经在南方她那边,见面就要坐三天三夜火车。他迟疑一下掏出一封信:刚来的,又要起诉我,要孩子的抚养费。
谁起诉?
她说孩子。
我震惊,总在他流血的心刚结疤的时候,就来事情,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竟然冷静的也让我震惊。
习惯了。
他语气平和的说,我唯一担心的是孩子知道真相会受不了,她还小。
顿了顿,他继续平静的说:我的一生不会被这么一个女人毁了。官司打完,我还要出去闯闯,跟我一样的同事最差的都做总工了。
我无语。
老番街霓虹闪烁。
他长长的风衣飘在秋空的清冷里,象一个远去的大侠。
一个女人是一本书,好书可以重塑出一个优秀的男人,一本坏书难道就会毁了一个男人?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0 21:45:43 +0800 CST  
袅袅细腰

肥环瘦燕是说陪伴大唐君王的两美女玉环和飞燕,那时女儿家无论腰身粗细,只要容貌娇好就好,但时至今日,都似乎的一律以瘦为美起来,君不见,但凡女装哪件不是巴掌大一块定乾坤,走遍名店地摊,无论贵贱皆如此,也难怪细腰对女人意义就是不一般了.
我的同事阿游在众人里脱颖而出有幸进了机关大楼,不知与细腰是否有关?
面试那天,人海如潮,阿游一条无袖白地碎花长裙子,高高盘起的长发,在那个夏日很适宜,不象别的应聘者挤出一身臭汗,先就留下一副伸不展的局促摸样,刚刚从大公司出来的阿游想找个清闲地儿.就选择了我们单位.
前来报道那天,W 主任一脸严肃的对坐在对面的阿游说:这是国家机关,要注意形象,你的着装是不是考虑职业化一些?耳环可不可以不戴?香水可不可以不擦?W主任是个军转干部,向来说话直来直去,那时阿游的香奈儿和浓浓的烟味儿正混在一起,令两人都不爽.
阿游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一对浅浅的酒窝也同时浮在两腮道:主任,香水是我的伴儿,闻香识女人,您该听说过吧?再说您吸烟可以保持头脑清醒,我擦香水可以每日清新.至于耳环和着装嘛..............主任面红,部下一番伶牙利齿的对辩出乎意料,他不想再辩下去,最后达成协议,耳环不戴,香水少擦,长裙保留,那个夏天在厄尔尼诺里热的蝎虎.
清晨班车到,三里河的马路已经人车密集,大黄河车里鱼贯走出大楼的上班族,无论睡眼惺忪的还是意气奋发的,都左不过一身灰蓝,虽然西服革履的也不少,女性们多以沉稳色见诸,个别出挑的也免不了折折掩掩的痕迹.我们这个局的主业与土地紧密相连,所以显得清一色的土气,只有阿游出来,令众人眼前一亮,一句唐诗便横空出世:惊艳出汉塞!
阿游今天一袭浅灰长裙配件浅粉短袖圆领衫这也普通,就只是这一身穿在那不到一尺七寸的细腰上自有一种风情,那细腰多一份嫌粗少一分嫌细的恰到美处,要知道阿游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就这么款款的扭上高台阶的红地毯,一步一个台阶的款款的扭进巍峨的部委机关大楼.
似乎多少与这些庄严不协调,后面好心的大姐就过来拍拍阿游的细腰说别扭了再扭就要扭断了.善意归善意,我可以绝对的说鱼贯而入的男人女人都会有意无意的瞅一眼,阿游的细腰裙子就是楼前每日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别看每日里阿游旁若无人的进进出出,背后也急,
“我真是扭着腰走路来的?”她问我。
我观察几个来回并没发现故意的迹象,阿游就放心了依然如故.细腰上束着的裙子在一年四季里变幻出无数的绚烂来.真真是大楼前的一个亮点.
从夏到冬,阿游无一日不着长裙,后来我才明白美丽动人背后的自我牺牲精神,阿游说穿惯了裙子就不习惯别的,她说冷是有点儿,不过北京的春季那么短促,不抓紧就到了夏,新买的裙装就闲一年了.
季季要有新意嘛,这不中午阿游抓空儿去了一趟王府井的工美大厦,那里的五楼专卖销价品牌服装,低到一二折的机会也有,阿游就独具慧眼一次淘出三条长裙来,不但过春节的有了,眼下就换上一条墨绿浅灰竖纹的,曲线似乎是照着阿游的细腰设计的,阿游正美孜孜的新装上身自我陶醉呢,楼下办公室来电话说去人搬东西,各司都出动,我们的几个小年轻恰好外出,办公室副主任阿游就惨了,上上下下五楼,果汁啤酒又是死沉的东西,一箱几十斤呢,剩下的老同志也出动了,阿游简直是无法迈步,那时的细腰和长裙可真不顶事了.
年底公示提拔一批正处,阿游榜上有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细腰和长裙并非娇气的专利,有关对阿游长裙的争议里,W主任就摆了种种事实,比如每逢往全国各地邮寄材料的大忙日子,阿游卷起裙摆,单腿跪地,几本大厚书三下五除二裹进牛皮纸,她手头利索捆的结实紧趁,小年轻的都赶不上她的速度,所以反对意见被否.
程序进行到领导面试考核,倒着实让阿游犯了难,这是关系到前途命运的最后一关,必须认真面对,所以和我研究半天对策,是裙装还是西服?她的衣柜简直就是各色裙子的世界展.到哪里现抓一身合适的西服?
阿游严肃的坐在也是严肃的一排领导面前,临时借来的灰色西服似一副盔甲硬套在阿游苗条的身上, 阿游唯一一次正装亮相,还好翻出雪白的衬衣领,点缀的恰到好处.

不久午休时请教阿游处长购买服装的女同胞多起来.
清晨班车到时,从黄河车里走出来又换新裙的阿游,她袅袅婷婷,一步一步款款扭进红地毯的高台阶,依然是大楼前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1 16:01:53 +0800 CST  
扑面征尘去路遥

借用一句古诗。
诗言志。
征尘是荣耀的印记,流泻山水在心底,戈壁自然断不的少,走过看过,天南地北。
唯有那种恢弘、粗犷,沉淀越久怀念越深。
浮出流光,驮着一片漠漠金色,多少岁月不够承载,迎面的旋转里,涌出思绪如潮如歌。
简单的线条,囊括万物精髓,一轮孤单单的大漠落日,带不走渗透浩瀚里的余热,留给脉脉的朗月,几多旅程寂寞,慰籍些许失落和惆怅。
关于人生不可能想的透彻,为物的诱惑,唯有在简单的线条的戈壁里,一切远去。
那时人的渺小,用一个感慨都奢侈。
晃悠在大巴的玻璃后面,严严实实的包裹,风雨很远,即使看到玻璃的雨滴,心却要贴近去,收入的镜头,有远有近,朦胧的浪漫,清晰的刺心。一片昏黄有炊烟,收割了庄稼,秋色点缀了辛劳。
那人家矮塌塌的泥巴墙,几串红辣椒,和着炊烟和着燃起的夕阳,分不清云霞的来头何处,心里的点滴散落村舍。村舍是童年的棕色老照片,唯有那儿可以寄托一些光影,色彩,里面有你。
有时是一棵独树,有时一片白云就犹疑不去,其实是你的心思。
继续戈壁路。
那时我在由北到南的新疆路上,这块相当于法国国土面积六倍的广阔地域,让心飞扬。
它没有阴郁的云层没有森森的茂林,因此一切阳光,即使峥嵘的岩壁,也透出大气的热烈和坦诚,
山岩藏不住一只野物,一切裸露在蓝天下。
人的痕迹很淡很淡,间或一条车辙或者堆起的砾石,证明在修路,果然不久,就看到晒的黝黑的工人,鲜艳的衣衫衬出劳动者的剪影。印在坦平戈壁,建设者的名片。
据说戈壁盘羊很多,现在寥寥无几,没见。
偶见几匹野驼散落在锗红色的戈壁摊,星星点点的红柳陪衬。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2 09:32:13 +0800 CST  
红柳

有个诗友,笔名红柳。
依照名儿,靓色和袅袅的姿态,会令人浮想联翩,其实不然,许多毫不干连是人的一个主观。
那时我初识它,斑斓顷刻化苍白。
原来就这么简而陋啊!几株所谓的红柳,融入荒蛮浩瀚寂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没有生命的寂寞里,独放暗香,随风无影。
我想走近,无奈身在疾驰的火车,钢铁长龙,如同细细的虫儿蠕动地老天荒里,人是一粒尘埃。
红柳无语,默默掠过,旋近玄远,伴随千里。
我想它的语言,应该在柔韧的根系里,深入坚硬和干枯里几米隧道,要耗尽一株植物的全部,不知扛过多少岁月寒暑的侵蚀。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一边是纤纤的微弱,一边是难以撼动的强势,展示一种生命的张扬。
所以诗友喜欢这个名儿,必有理由。
因为曾经几十年青藏高原军旅生涯,格尔木是一个丰碑,那里有舍去一切的艰辛,家庭天伦之乐,温馨灯光下的晚餐,简单的幸福很遥远。
也许窗外红柳,排遣几多思念。
走近红柳,那时一条溪流潺潺,引来雪山水,润泽一片辽阔草原,也浸润出一片萋萋绿地,红柳显得很茂密,交错生长,拢出一些大漠难有的生机。
燕麦收了,就编筐,红柳被拔了折了,来年吐新芽儿,春寒逼近,叶儿伸展,一片萋萋重新红过,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红柳是大漠戈壁的红颜知己。
读懂严酷而不改节,一寸寸拔节向阳,让大漠落日有了最壮阔的美丽颜色。
南方的小桥流水,旖旎委婉里,难觅一种恢弘的魅力。
水乡不知愁滋味。
缺水的北地,沙砾风暴的乐园,生命节节败退,沙进人退,已经成了北方土地的顽疾,引进红柳筑起抵挡的大坝,重生戈壁绿。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3 10:49:58 +0800 CST  
问候网友穿白衬衫、月转妆楼!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5 09:24:47 +0800 CST  
加了棕色的老照片

捐给清廷五百条白骆驼的故事,几乎忘记。
老祖宗的年代距离我太遥远。
这个地方却牵回记忆,似乎缘分注定。
山西庄,还冠以刘的姓氏,奇怪的念头就撵也撵不走,人一生何时落脚何处?自己也难说清楚,比如明朝大槐树下的移民,脚趾被砍,硬要一步一回头,泪洒故里,牵肠挂肚远别离。
于是长了红嘴儿的祭祖鸟,年年飞回故里,弄不清的典故太多,延续了千年的刘氏后代,竟然在一个叫山西刘庄的地方落脚生根。
这一切是我的胡思乱想,那时我稳稳的站在一块土地,它不再闪耀地动。
唐山,一个陌生地儿。它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城市,这个曾经的冀东重地。
经历了近一年的简易房生活,我从山西刘庄搬家了。
门前三棵白杨,地震的幸存者,它们在夏日里哗哗的闪烁,银色和浅绿。
别了,老鼠们!我轻呼。
长篇的废墟一天天在吊车和卡车的轰鸣里缩小成短句,深深浅浅的鼠洞消失,无洞失了巢何以藏身?
据说鼠族们在蓝光闪过之前做过大迁徙,民间有传闻,还有鱼在跳啊,狗在叫啊,人类保护自己的过度,同时也就失去了许多警戒。
河北燕赵大地不乏古镇古城,邯郸也算一个。
聚会。那次见了教育学院和市医院任职的老友,全然少了京味儿多了些许淳朴,老友叹曰孩子都一口邯郸话,凭寒假暑假回京改口也没用。
同样淳朴的邯郸建筑工人闻名唐山,吊车运动着几米见方的水泥楼板,圈梁成就了楼体的框架,象搭积木一样,速度很快,邯郸二建盖的楼最结实已成口碑。
除了邯郸话,唐山老塔儿的口音也有特色,但我觉得到很亲切,那抑扬的尾音里有评剧的俏丽在里头。名角儿赵丽蓉谁人不知不晓。
新楼很超前,那时北京的楼房也不过如此,家里来人啧啧称赞。遗憾有,假如地震过后早些接受国际援助,也许比火柴盒式的建筑多姿多彩些。话题都在饭后茶余。
北方的白杨树是这个新建城市的绿化主题,从山西刘庄哗哗的飘过来。
新居在朝北些的地儿,那儿地基完整,城的南边不少塌陷区。
一楼庭院的香椿刚发芽,敢于进楼的人开始多起来,在之前有些人不愿搬进新楼,心有余悸也是人之常理。
我是外来人,体验难深刻。
新城屹立如凤凰涅磐后的重生。南北方向的叫路,东西的则称道与天津相似,新建的马路很宽阔的延伸到旧城的北面。与现在已经归入区的丰润县相连,那里很久后都有一栋栋新楼等待人们入住。
市中心的西山口是道里最大的一条路,影院,开滦矿务局大楼,市委旧楼分布两旁,沿有坡度的马路上行,繁华的路南区的小山就热闹起来,小山其实没有山。那个小山办事处很富有,一个商业繁华地,很有历史了。

我家的老Z不久投入引滦入津的工程,很粗的水泥套管长龙般接起来,如火如荼的建设期待源源不断的水流到天津,刚刚缓过劲儿的唐山回报外地是慷慨的。
著名水稻区唐海县,万顷稻浪无边无际,丰产到一亩一千四百多。每年收稻季节,机关就联系买大米,用唐海大米煮出的米饭粒粒晶莹透香,白米饭自身就是一碟好菜,毫不夸张。
浇灌过唐海稻田的滦河水就滔滔的流入天津。结束了那个城市的人饮用苦水的难题,源头是迁西县的潘家口水库。迁西的历史遗迹很丰富。
滦县以花生出名大米也不错,新坐落渤海南戴河海边的一些部委培训基地,就来采购花生大米。滦南县的螃蟹很有名,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个成兆才的评剧创始人就在此地诞生。
唐山人对评剧情有独钟,发源地与此。名角儿小白玉霜人人皆知,来几句评剧不难,我的同事秀杰可以把花为媒里张五可的一大段唱得有声有色,这出经典戏剧里已故艺术家赵丽蓉饰演剧中媒婆。
“你说我的手,到也是好手,。。。。。自幼儿我娘叫我把花儿绣。。。。。高鼻梁大眼睛的秀杰很是入戏,越唱到后来,恰如珠子落盘,那个脆生生里透着一股伶俐俏皮。秀杰会唱评剧手更巧,唐山女子的巧比如针线勾挑个个都有一手。
我给Z织了一顶毛线帽被女友贬了,那也费了几个灯下辛苦。
秀杰手到擒来,一夜一顶帽子送给我,浅驼的旁边还缀朵花儿,那时她调到市总工会。
地震那年她父亲已经不在,一个老矿工,唐山人称下井的矿工为老板子。她下有弟妹几个需要抚养,自己十六岁就进陶瓷厂,木兰无长兄,从此替爷征,她小小年纪担了家里重担,自己一路当先进当劳模上来的。
她曾在贴花车间做女工。人们只见陶瓷的艺术美,岂知炼狱之火。每一道工序都必须付出艰辛才从一堆普通陶土升华为一件美丽的陶瓷品。
用陶土作了坯子,要经过一次烧坯子成型,此时未上釉子,再打磨抛光,上了釉子再煅烧,就要贴花了,那些美丽绝伦的图案就要秀杰们的巧手认真对待了。
秀杰告诉我贴花车间热的象火炉,刚出窑的陶品温度极高,旁边操作的人们无论冬夏都大汗淋漓,女孩子最难的是严冬北风呼啸的日子,出去方便一日几次,车间里单衣在身,出去更换棉衣麻烦,就披件大衣匆匆跑去跑回,还没有想到会得关节炎的问题。

震后的唐山商业区在开放初的年代就显出一派欣欣向荣。
从西山口大马路一路下来往果园,警备区附近得老商场经过整修就已经很红火,那年夏首次举办大规模陶瓷展,也许是倾其所有,所以一条条马路成了流动的五颜六色的彩带,而且件件陶瓷品便宜的让人吃惊。
我选了浅黄底色深色边儿的几套咖啡杯子和托盘,送给朋友,个个赞不绝口,那是最早的出口作品,又选了一些用不着的实在是太便宜的陶品纯粹为了好玩,一角钱一个的小酒盅也是极其的精致玲珑。
用人山人海形容那次陶瓷展览很实际,北方陶都在震后第一次亮相,之后有了大型陶瓷博览会,那年的七月二十五日就如期召开,在地震三十年之际,意义非凡。
唐山有十几个大型陶瓷厂,日用陶瓷量很大,那时家家不缺陶瓷用品。所以入乡随俗每逢节日,我家的陶瓷存货也渐增,机关同事原来在陶瓷厂工作十几年,每到春节,登记了各人需要,就去联系购买,家里的陶瓷盘碗茶壶就多起来,回京的礼品首选了陶瓷。

除了陶瓷唐山的开滦煤矿也很有名。
大地震时井下矿工最安全,最初听了这话我不信,别人解释后方知有道理。
想象中那地下矿井,有若几层楼房由坑道串联相接。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矿工,全身黑色,柳条帽帽檐上的煤灰,那眼白和牙齿白的耀眼,衣服的布丝里都窜进煤灰的颗粒,显得脸色很苍白。
后来有机会去了开滦煤矿,参观了工人宿舍大楼,冬日外面寒风凛冽,楼里过道热气扑面,暖气很足,与倒班休息的工人交谈,他们很轻松,没有想象里的样子。大型国企对矿工的健康卫生很重视,出了井口就去洗澡换衣,大食堂的伙食也不错。
问到下井的危险,老矿工说的不是我们想象的瓦斯,而是有年轻人违规行为,比如为了早下班,就溜车,趴在轨道运煤的翻斗车里,一般老工人下井几十年也没出过事情。
其他的危险就是运送工人下井的吊罐,千万不能发生蹾罐。
在赵各庄矿采访了一个大嫂补衣服务队,全由矿工家属自愿参加义务为矿工缝补工作衣。
队长大嫂告诉我除了补衣,还要做好家务不让下井的男人分心,她的丈夫是开吊罐的司机,她更不能让丈夫为家务操心或者生气,丈夫手里一紧一松的开关关系到弟兄们的生命安危。
大嫂们千针万线,坚持了十几年补衣服务,她们从地震前就这么做的。地震后也仍旧补衣不停,给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做好饭菜,洗好衣服,不让他们操心生气,一心挖煤,就这么朴素的心愿,那一车车乌金有大嫂们的心血和辛劳。

这个城市的日新月异,并非文字能叙述完整,离开的日子越久,感觉变化就越大。
废墟里的小屋早已经消失不见,山西刘庄那一片曾经的废墟上市图书馆,市委市府大楼拔地而起,公园报社医院也在不远处,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感觉曾经住过的小屋仿佛是张加了棕色的老照片。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5 22:02:28 +0800 CST  
废墟上的小屋之一

用这个题目写一段日子,实在是选不出更合适的文字。
冀东平原,唐山,一座小屋孤零零的在一棵老白杨树下,其余两棵白杨树在不远的瓦砾里,它们是大地震的幸运儿。
围墙的断壁残垣被稍稍收拾过,有碎砖叠摞在尚完整的墙头,红砖无论完整还是半截的仰或就是一个碎块儿,在地震后的简易房里,有绝对合适的位置。
我就站在叫简易房的小屋里,白杨的叶子在七月的骄阳下哗哗的闪着银色,是加拿大杨呢还是新疆的钻天杨,我用有限的知识思忖。我知道明确的答案就一个,这里就是家。
这个地方的家还有十几户。散落在四周围墙边,倚墙而筑,用苇帘麦秸碎砖和明显结疤的树干组合的简易房也只好屈就了,智慧?无奈?在一个十几秒里沦为废墟的城市,存身之处的简易房比公寓、别墅强千万倍,那时每个人的心情就这样。
我能有十几平米的空间已是幸福。
二十四万人丧生十六万人伤残,那时美国有人说一个城市被抹去了。

大地震后雨不断,雨中有一座座屋子从废墟里立起。
我的小屋在七月的阳光里闪烁,象蓝天下的一个雕塑,金色的屋脊屋脊有麦秸,红色墙壁墙壁是红砖。
从对面围墙的简易房的木门里走出兆老师。她所以在这里因为这原本是一个学校。
想象不出学校的模样。空廓的大院子,可以打篮球也可以踢足球,但是诺大的空场,就住着包括我新来的一户,共十六家。
学校往日的喧闹全浓缩在哗哗的白杨树的喧哗里,叶儿闪着银色,每一片都很肥硕,如果是钻天杨应该在四月五月飞扬杨树毛毛了。我只能想象那随风的杨花如何在那些活波的身影里忙碌,可惜一片白花花的阳光里没有一个人。
我拿着兆拿来的一把扫帚,捂着鼻子扫掉墙壁的吊吊灰,一个黑色大蜘蛛在墙角的大网上,不知它忙了多少日子才结了这个巢,我没动。
等Z把厚厚的旧报摞在黄色的泥地,我们准备把金色麦秸掩盖在铅印的纸张里,最近的那张是1983年七月二十八日。
要不要在浆糊里放农药,成了我和Z的争论的焦点,也许没有那么多老鼠呢?
兆警告过我们院里老鼠无数,最后就添了一点敌敌畏,稍甜腻的难闻的味道充斥空气里。

夜色里忙完,薄薄的木门上头有两块玻璃窗,用旧报堵上。灯泡很微弱泛着黄光。
我去还兆的盆儿,水龙头在朦胧的月色里,借着微光洗了盆儿。家家的灯光都闪着微黄,怕惊动夜色的沉寂。

搬家那天。
所有的家当就三件,一张双人床安在山墙窗户下,写字台靠右面墙,捷克式书柜立左面墙,二分之一就做了厨房,兆拿来一个木制书架,我安置了瓶瓶罐罐。
比比同事,我的公寓最为宽大。兆说那个黑暗的夜过去,麻木和悲痛后的人们就在废墟拣碎砖,起初整块儿不少后来碎的也不好拣了,起初几家合伙住在简易的棚子里,后来有了简易房就疏散出去了。兆很怀念那段共产主义的日子,有福同享,不同家庭姓氏的人们围坐一起,简陋的仅有的食物维持了一段永生难忘的日子。

抗震很忙Z老出差,我已经不止一次被顶棚打架的老鼠半夜吵醒,轰隆隆的跑动从这头到那头,整个旧报纸粘连的顶棚随鼠的跑动而颤悠不停,感觉随时有老鼠自天而降,又不知那里会突然开一个大窟窿。天上不静地下不宁。
浆糊里的敌敌畏放的太少。浆糊吃没了。老鼠集体搬家。
四周的墙角老鼠洞连成线,书架下隔板的土豆见少,萝卜没了。我拥被夜读,习习嗦嗦的声音在书架处响了很长时间,我凝神望去,一只大约尺把高的老鼠正踮脚远眺,双爪搭在米罐边沿东张西望就和我目光对视,贼亮的眼睛没有一丝怕意,我拍拍床沿,没了。
床下有动静循声望去,一只大老鼠拉一条怀抱土豆的老鼠往洞里拖,动画片在眼前,老鼠搬家了。

兆说去她家看电视,刚买的。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6 23:30:23 +0800 CST  
之二:
幼儿园里绚烂的花朵晒的发蔫儿,红砖起边儿的花圃。
几排简易房。搭了上下两层通铺。
孩子们午睡,热的小脸通红。
恢复震后建设的城市计划里,要求每个园区都有幼儿园,住宅简易房,学校简易房,近只有简易房的幼儿园。
女儿身上有了密密的红点,我带去医院,医生摇摇头不知怎么用药,回到单位,程大姐说一定是长了痱子。
洗了热水澡,抹了花露水,夜里就好,全消了,从没见过这么密的痱子。薄薄的苇子的屋顶,阳光晒头很容易。
泥地泥壁,蒸腾热气。
大通铺的孩子挤在一起午睡。
回家。
简陋的院里,深绿的野草在各处茂密,屋后深草齐腰,蹦出蚂蚱,很多,它们展开带色的翅膀飞,红的紫的蓝的,想起田野草摊。
三只母鸡钻在草丛里捉虫。
从北京带来给女儿玩的,毛茸茸的小家伙很可爱,一个夏天就可以生蛋了。
门前杨树下,老Z用碎砖垒了鸡窝,我们有鸡蛋吃啦!纯天然的。
星期日,栓了绳在那棵老杨和远处杨树间,晾了被褥,下雨的日子,顶棚漏雨,大床上搭起一块塑料布,嘀嗒滴嗒到天明。
想起杜甫诗句,屋顶没茅草,油毡晒烈的缘故。
这个距离渤海很近的地方,阳光白花花一片,闷热难耐。
平地起风,雨点儿就迅疾的落地,哒哒的起尘土。
我急忙关窗户。
刚刚四岁的女儿去找三只母鸡,个个会下蛋哦,这会儿在寻蚂蚱吃呢。风吹起她粉红的衣襟,女儿在前面跑,嘴里咕咕咕的招呼,三只鸡煽动翅膀使劲儿跟在后面飞,那画面很生动。
搬进楼房的很久日子,还怀念起那三只勤劳的母鸡,一只芦花一只黄色一只白色的。
马路的沥青晒的发软,那几年夏天很热。
上班的路上感觉路在倾斜,微微动,我很敏感,办公室里没人说这事,我提起,同事们平淡的说:哦,是有感觉。
一般情况下没人提起,除非外地人。
灯光下一家人晚餐,突然灯泡摇晃起来,第一反映就是地震,我能判断出最多四级,这种不超过五级的地震一般不发布。
次日在办公室,秀杰说小震不用跑。
大震呢?

其实那年大震前夕,有民间地震测量组织是测出来的,我不太相信。
一次凤凰卫视播出了那个测出地震的人。
唐山地震之前辽宁营口发生地震,没有一个伤亡,预防做的极好。因为有一个极其尽责的老干部,电视里曾有报道。
1976年的7。28大地震太突然,事前没有小震,而营口之前有小震。多少是个提醒,再加干部对群众的关心工作做的好。
援建的单位多起来,最闻名的是邯郸二建以质量过硬。据说那时一平米楼房的造价四百元就算上乘了。
唐山城市有意北移,于是有了一个叫新区的地方,与写红楼梦的曹雪芹和著名作家刘绍棠的故乡丰润相连。新区的楼房和马路都很新。,那时愿意去的本地人不多。
还有一个叫路南区的地方,有条广东街,因历史上广东人移居此地得名,小山是唐山的老市区,以前这个城市的文化商贸繁华地。
南厂最早生产机车车厢的大型国营企业,如果留意,许多火车的车厢有南厂制造的字样。
路南区属于塌陷区,那时不允许建高层楼房。
一栋栋模样一致的居民住宅拔地而起,日新月异的变化着夜晚工地灯火通明,不停的修建。
专门司职恢复建设的抗震建设指挥部,调遣着大大小小二十吨甚至四十吨的日本吊车,五十铃运输卡车,夜晚的建筑工地灯火通明的日子伴人入梦。
站在凤凰山山顶这也是唐山最高处极目远眺,成片的楼宇在曾是废墟的地方诞生,只是设计有些单调一律的火柴盒式,唐山人如是说。
我从简易房搬进四层板楼的第三层,阳光从很大的玻璃斜射进了来,一地灿烂。
一个新城的乔迁,进行了很长很长的日子。
简易房渐渐消失。
它的建筑和材料都很简单,先垒了一半红砖,中间隔三叉五竖立树干,在立着的树干上挂起苇帘,抹上黄泥,屋子顶铺了木板堆了麦秸上了油站,用砖块压了边儿。
简易房,一种特殊年代的发明。
一个军用机场距离我家不远,这里就叫机场路小区。团结、和平、红星,楼的名字也欣欣向荣。
幼儿园小学中学步行十分钟就到,新园区的绿树花卉里点缀着座椅,日子恢复了这个城市的悠闲丰盛。
每逢星期天,走过一条马路,就见一条流动蔬菜水果山货水产的彩带,马车牛车停在路边。
从春到冬,这个城市物产令人目不暇接。
先是面条鱼,同事告诉我炒鸡蛋好吃,接着皮皮虾,我被教会认知皮皮虾肚里是否有籽儿,机关食堂从海边运来毛蚶子三毛一斤,鱼儿一年四季游动市场,大个的螃蟹碗口大,一天早晨下着毛毛细雨,竟然见一只青螃蟹横着走过马路。
五月鲜桃儿在五月面世,以后就是桃世界的大比拼,一直到秋。还有昌黎的葡萄。
冬日里冀东板栗,滦县花生,窖里的大鸭梨,山楂果,寻常百姓日子不寻常的丰富。
回北京带了蜂蜜麻糖,唐山扒鸡,老人极欢喜,可惜以后再见这特产,早已经面目皆非,老手艺失传了?!
女儿去的新幼儿园成了外事办的点儿,设备一流那个年代不多。
老外来访,女儿回来说今天我和美国的包包特先生一起照了相,他拉着我的手问,长大做什么?
做什么?
当外交部长。
对女儿的回答我乐了。
老师和包包特先生也乐了。女儿告诉我。
那个时候,幼儿园参观访问的太多,这个城市接受了来自世界及全国许多地方的援助,唐山还在地图上。
如同捏盘的凤凰,更加美丽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7 19:31:37 +0800 CST  

足球情缘

认识我家老张,在瓜田,他在车下我在车上。
满地都是熟透的西瓜,绿汪汪滚在瓜垄里,好一片深浅绿纹搭配时宜,像什么?脑子里就有了足球二字,其实缘由还是在老张,那时他剃一个秃瓢,魁梧的一米八不说还有些虎背熊腰的意思,他帮助我们装瓜。
午时的太阳热辣辣的烫,装着装着瓜地里就剩我们俩,树荫下人们正红壤黑籽儿的啃出一片瓜皮狼藉。他皱皱眉一声不吭继续做抛球状,我在校队女篮的接球训练派了用场,一仰一俯,瓜堆见长汗水就渗透后脊梁衣裳,我就想这家伙踢球准是个好手,有耐力,一个意思还没想完整,再俯身去接,就接上半拉西瓜,吃吧,歇会儿,浑厚的男低音证明着绝对的中气十足,也证明着我关于足球好手的判断。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个真理,等人们过来继续干活儿我们已经完成大半儿,而且我从他嘴里也掏出了这家伙的确爱踢足球。
等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一个绿茵场上的好手时,我正在为他的汗脚发愁,一双四十三码的大脚,脚背宽,他说是踢球踢的,大姆指欺负二拇指背在上面,他说是踢球踢的,那这足以熏倒人的脚汗味儿呢?他更理直气壮的说踢球踢的,那时哪有什么透气的带气垫的运动鞋,一双上海出的回力球鞋就是一个月的伙食费,咬咬牙从大人手里接过汗津津的十二元钱就欢天地的奔回力鞋去了,待到白鞋粉挡不住旧白就干脆的用蓝墨水染蓝了,再踢出几个窟窿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用软皮子封了洞,那时的小男子汉哪个没有如此的艰苦磨砺。
当然他们校队在玉渊坛一带的中学里颇有名气时,除了对三年自然灾害从天津足球队下放他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引以为自豪外,还是留下诸多遗憾,比如守门员因为家里太穷买不起一双足球袜,不能破了统一着装的要求,就没能上场,其实那就是黑白相间或红百相间的一双棉线长筒袜,现在提起来老张还直摇头叹息,那个同学掏鸟窝打弹弓一等一的高手,淘的出奇绝顶聪明,。
没有如此杰出的大门守球,做二门的老张,不,应该说是后卫小张就显得肩头沉甸甸了,我能想象出这个圆圆脑袋眉梢上挑的家伙,怎样的在绿茵场上奔跑高叫,以至于得球与失球的欢笑悲愁,这丰富想象的联翩都因为和他一起观看了一届又一届世界杯,这纽结一起的起点在于少男少女时代我们都很长日子里被一本《中锋在黎明前死去》而牵肠挂肚。
那种英雄情节让老张很想有一个与他一样欢足球的儿子,可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却天生是个淑女,且学什么领悟快而没有坚持下去的常性,比如去业余体校练羽毛球练完发球,双手磨起一层水泡儿,让我看的心疼而中止。被射击队的教练选中,在漆黑的大教练场端着长枪练习瞄准刚两周,女儿说要穿很硬的大棉背心就站那里一动不动,还不时听到汪汪的狼狗叫,我说算了结果就算了。
对这一切老张归于一句话,即使是个体育天才也被我一样的糊涂母爱而阻断继续发展的远大前程,且联系到国足事业云云。恰巧体育老师就选了女儿做校队足球大门,说反映如此灵敏不愿意踢球又不作大门就太可惜了,女儿在接受一次扑面而来重重的长传后,球来就躲,当然这次我没有参与任何意见。
踢球没形成共识,一家三口看世足赛却有了年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女儿带回了世界球星的画报给爸爸看,讲了无数的世界明星轶事给爸爸听,然而老张最最遗憾的还是国足事业,从寄托希望于送巴西踢球的李铁们算起,其实那时我们就想过此招,不管啥法儿,只要走出国门,冲向世界。
令老张欣慰的是,女儿给爸爸选了一种叫CAT的鞋,解决了关于踢足球引起的前述三大历史遗留难题,那鞋是美国设计中国制造的品牌,老张舒服极了,在国足无声无息的日子里还很少这样满意过。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28 20:19:56 +0800 CST  
问好网友浮升阳光。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30 10:19:23 +0800 CST  
播撒过足球的种子

神奇的足球,引多少英雄竟折腰。
一段往事,俺做了足球教练。
那时执教。
与所有山沟或平原的学堂一样,陋室,陋椅子陋凳子陋桌子,一切原生态,腿儿插在泥地,孩子也是,看老师,几支粉笔,在抹了墨汁的墙画画写字教数数。
中国的百姓,自古至今无论贫富,都深黯老祖宗之教诲,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我的学堂我说了算,少年不知愁滋味,恨不能把所以能走路的孩子,都引来当学童。
呼啦拉一片,喧嚣尘上,他们本在山野,撒欢儿的跑,扎一关进学堂,失了自有,玩心未受,搅得字儿花儿数儿,全没了俺设定的远景宏图。
大片的田野,辟出个无可匹敌的大球场,老连长说,仍个球儿让秃头们耍啊。
俺自忖,一样是玩儿不如玩个样子。

一发不可收拾,那年我带着小男生们就踢遍那方,无论本场外场的,保持了整整三年冠军头衔。
小学校里,我说了算,正规二字很遥远。
戈壁连绵绿荫,窜出一大一小两间屋儿,三十三个学生塞在外间教室。
面对台下,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眸子,折射无数,他们的日子,那里有沙丘的蜥蜴游过,有沙枣落地的润红,有沙尘扑面的刺痛。。。。。。。。
特长广而不精的俺,美术没问题,音乐有我从家里带来的口琴和凤尾琴,体育我带了学生挖了浅坑,弄来细软沙粒做铺垫,埋一块木板,跳高跳远不成问题,背跃式刚从全国兴起开始,我教的跨越式。
小男生某日将了俺一军,他们扬着被太阳晒的黑红的脸蛋儿对我说,老师,教我们踢足球吧!
场地,有,放眼四周绵延的沙包无边无垠,跌跤摔跟斗随心所欲。
关键,我从来没踢过球。
星期日去了县城书店,翻腾回一本足球训练手册,有图有说明,买了一个足球,我先自个儿练起来。
周三体育课,小男生的眼睛都亮起来。
安排女生跳绳,就集合起十个男生,迎风屹立,播撒足球的种子,戈壁天地,大气磅礴,我腾的一脚,一个威力无比远射,成功!
第一课亮哗哗的闪在每个孩子心头。
足球圆滚滚,停脚边。
准备!脚内侧定位踢球!
我捧卷,描一眼,摆一个珀斯,现学现卖真管用!
左脚点地右脚内侧触球,啪一个好球,踢得够远,男孩们相信了他们的老师,接着脚外侧定位。
手册翻的差不多了,小男生们自己拉杆子,组织起自己的队伍。
期末,学农田卖了一批南瓜和西瓜,购进一批足球和其他体育器材。
足球真神奇!
十个男孩子心齐了,劲儿足了,团结起来拼学习,如果谁上课说话或者不完成昨业,就被罚不许踢足球。
女孩儿心里落了足球的种子,那意志更坚决。
一个女孩儿叫秦华,瘦瘦细细的,短跑极快,反映灵敏而勇敢,假如女足招球员,一定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沙包里练球,俺的发明。走路,本来就进一退二的,假如天天在沙包里踢球,突然在硬地奔跑,那脚下该多轻松呢?
全场的足球赛,俺的球队,绝对的象脱了缰绳的野马,他们狂奔不停,脚底生风,半场下来其他队的孩子气喘吁吁,我们的孩子还没感觉呢?那次就轰动全场捧回了奖状。
家长们高兴也犯愁,对我说,孩子们的鞋太费,纳鞋底儿都赶不上,我建议买城里的塑料底儿,再上自己做的鞋帮儿,不就省事了嘛。小男生们为了继续得到妈妈们的支持,干脆脱了鞋光脚在沙地里跑,一直遗憾的是没有足够的经费为他们买一双足球鞋。

时过境迁,几十年后,沙包都做葡萄地,去年拜访,心惆怅,小教室已经面目皆非作了库房,足球场被许多年代里陆续建起的房屋塞的满满当当,当年的足球队员几乎全部离开那里,上大学的搞行政的经商的各奔东西,还没有听说哪个一直踢足球的,毕竟谋生是最重要的。
只是和那个小足球队能挂上一点的,就是他们的名字,当时也是年轻气盛,竟然答应了家长请我给孩子改名儿的请求,美好的愿望就寄托在名字里,燎原,大伟,立疆啊等等。

某年有个球员就找到北京,在烤全羊和伊犁特的酒宴上举杯说,老师感谢当年你给我们讲了外面的精彩世界,要不我们永远也出不来那个地方。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30 10:58:29 +0800 CST  
暮春里淡淡的影子

确切的说,这里应该是苏南的北部,岳家军曾鏖战此地,留下一个叫嘶马的镇子,路边商铺招牌,来往摩托,嘈杂里的流行音乐,都抹不去那一片淡淡暮春的影子。

暮春写在油菜饱满的果实里,写在麦穗沉醉的田陌里,写在模样一律的农家院里。晨曦微明大约四点多钟,后院的鸟鸣清脆在耳畔,那是群鸟的合奏独奏的交替,不知名的多数,只听得懂布谷鸟,快快布谷的催促,其实,不用鸟儿提醒,立红早在灶间忙了。
立红是这个农家院落的女主人,三十多,眉目清秀,略见瘦俏,听她说每日的作息早五晚十,便是一天劳作的循环。

这个院子在村里最早建成,二层小楼青砖到顶水泥立柱,设计最超前处在门楣的上头有一个十几平米的晒台,水泥抹的很平整,我和Z就在晒台拍了鸟儿鸣叫和飞翔的短片,那时立红坐在灶间烧柴禾,有麦秸多半是村头路边的枯树枝。

白果和肺片煮的汤,还有江里的白鱼清炖,还没到端午,粽子就满满的端了一盘子。立红的长辫子高高的盘起在脑后,显得下颌很尖,眉宇间一些淡淡的惆怅 。

她的筷子动的不多,餐毕,我和她一起收拾,她坚决不肯,细细的腰身,轻快的来回几趟,堂屋的八仙桌就水光溜华了。
紧着在水井提了几桶水,枇杷树下的塑料大盆满了,大约是晒热好回来洗衣。立红的儿子上初二,正是猫嫌狗嫌的淘气的年龄,立红说镇子就一个中学,考不来高中上职高,丈夫就差六分没上成大学,跑西北做建筑了。

历史上江都人手艺就是泥瓦工,木匠。有一年旅游克拉玛依见到江都建筑字样刻在楼厦上。

晌午的春阳灿灿的撒在各处,立红上她一月六百月薪的班去了,我和Z在后院,树木参天和草木茂盛都不足以形容,白果树的枝几乎遮蔽了半天空,林间空出堆放陈年的麦秸,雨水细的麦秸失去金色和光泽,临时搭建的棚子倚在老槐树旁,鸟儿选择这里栖身是有道理的,遮风避雨,还有食物。早餐时一只八哥就在门边拣食。

林外的麦地被蚕豆宽大的叶儿杆儿护卫,蚕豆荚爆出圆鼓鼓的轮廓。麦芒儿尖碰着尖儿,芒刺连出一片迷茫的绿色,立红的一亩二分地就在其中,那是她起早贪晚的杰作。现在种地不交税给补贴,忙活一年不赚钱也能落下口粮,积存磨面加工点儿,记帐取面粉,恐怕这是立红很开心的事情了。

嘶马镇坐落在河汊子上,从立红家去江边二十分钟路程,我和Z溜达过去,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气势让人震撼,几十米长的船体载重而过,船船首未衔接,立红在岸边船厂打工,若是她的丈夫在船上岂不船头相会,可是立红说那人脚野,欢到遥远的地方,就选择了新疆。

入夜灯光下,八仙桌上热气腾腾的元宝(也就是馄饨形状的饺子)摆了几盘儿,立红下班忙着赶出来的,她的筷子动的仍旧不多。

老式的宁式木床,围拦有刻画儿,人物花木栩栩如生,只是剥落的漆皮斑驳显出了几许沧桑,铺盖都很新,淡淡的粉色,水红的枕套,结婚时的东西都很新,立柜的门玻璃落了厚厚的灰尘,桌上没有摆设镜子子类的梳妆用品。早晨我给立红拍照,她说梳妆一下,没有对着镜子,匆匆编了辫子就盘在头上。

昨夜她和我聊了很久,她说此地就这个习俗,正月那人不出外打工,会被乡亲笑话恋家,可是即使不让那人出去,又挣不回钱,就儿子上学每年学费四千元,平日考试监考费一次十元,一月一次考试,一个孩子上学就够费的,还有其他开支呢?去年有文件退了二百元。

每年春节一年一次的鹊桥相会,思念丈夫的日子就打电话,那边有手机。恐怕电话费是家里大项目,洗脸洗衣立红都从井里打水,小铁桶上系的的麻绳磨的很光滑。

今天有雨,不过清晨四点多没有,我和Z又到了晒台,鸟儿叫得依旧委婉动听,从未听到过的,白果和刺槐的树梢掠过一阵清风,此起彼伏的鸟鸣合奏独奏飘到半空里,立红还有半个小时的睡眠,不知她是否听到这美妙的鸟鸣?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1-30 23:54:29 +0800 CST  
送过我扁担的“木头人”

挑樱桃的老乡从眼前晃过。
假如不是那樱桃红的诱人,那条扁担也许就恍若每天眼前经过的一切,模糊的连个影子都不留。
勾起连绵记忆,那扁担,伴随我经历了一段山里人的日子。
穆石头守着一片红松林。
这不值钱的硬木,十年就成材,也许自然界的竞争太残酷,天山深处的风雨雷电频频光顾,风雪奇寒,倒卧许多还没成材的枯树,穆石头的窝棚就在林子边儿。
天老地荒,他没感觉,直到离开,我都不知道他从何处来。
孤独的守候一片茫茫松林,那儿松涛澎湃。
许多知青在那儿谈情说爱。
后来竖立一块石碑:留在天山深处的记忆,出自一位将军之手。
穆石头不属于我们的生活圈子,那个岁月,许多关内人,因为饥荒年,自流新疆,被称盲流,那种迁徙是无奈的,和这样的人一起,改变我许多对人生的想法。
也许那片松林,是如我似的同龄人成人洗礼得到圣地。
穆石头的有名,是从他的怪异行为开始,
他有坐骑但很少骑,那匹灰色大马是他孤独伴侣,漫坡的巡查不简单,峥嵘山岩,陡峭山路,骑马会减少几分冒险,他总像个猴子似的唰唰的自己钻林子。
认识他的人很多,山柴取暖,家家必备,有人想点点头忽悠过去?
不能,穆石头必要上前仔细瞧瞧,是否有斧头砍过的新痕迹,如果不是,目光就很恋恋不舍了,直到看着被人家拽着粗麻绳拖走的一截枯木在腐叶和树杈里消失。
那时候兴起一股自己打家具的风儿,一般家里男人,造不来大衣柜三屉写字台,也会做个床头柜练练手艺,我叨咕几回,俺家里的那位就被逼上山,俺俩文化人要面子,不想夹带一根好材下山,烙馍烧水顶着三星出门,日头落了还在山坡往家磳,恰好穆石头拉着灰马经过,就瞅着俺们身后细细的两根枯木不说话了。
如是再三的辛劳无获,俺家的那个就再也没了打家具的那份心思,家里的柴火就劈劈啪啪的旺上了,以前都随便拣些落树的松针,省去了烙馍烧水的麻烦和爬坡的劳累。
无心插柳柳成荫。
穆石头做了我家的朋友,每逢他下山买些日杂用品,就来坐坐,有一次见我手提两只铁桶从井台过来,气喘吁吁,洒湿裤腿,就建议我用扁担挑。我说买过,没有。
过两天穆石头就送来一根椽子,一米多胳膊粗看的出磨的很是光滑圆润,一端树结疤处有凹进去的痕迹,俺家那人见了说,这不是穆石头的防身棍吗?
一个人守林子啥事都可能有,穆石头真用它防过狼。
第二天我特意去山上。
弯腰进了他栖身的窝棚,里面空空没人影,树枝树叶搭起的地铺占去一半空间,一堆瓶瓶罐罐旁,三块石头支一口烟熏火燎过得铁锅,被外头强光刺激的眼睛刚缓过来,一样东西突然引吸引了我,地铺角落露出一块青条石,大小和枕头差不多。
我一直都怀疑木头人的传言,睡觉不用枕头用石头,哪有这样找罪受的傻子?
难道穆石头就是木头人?
木头人倔和他睡觉枕青石一样出名,他当过小车司机,给领导开车。
有位副场长口碑差,他就往坑坑洼洼专拣石头多的路上开,颠的那位要倒胃,雨剐器一半干活一半罢工,那天大雨,他说看不清路弄得。
降级当农工,秋收了,领导下队检查工作,没等开小灶,他先到大灶搅了局,啪差一盆红烧肉全扣进大锅的墩土豆里。
后;后来喂马,又后来就发配他当了炊事员,这行穆石头干得正合适,起早贪黑喂猪种菜,主动送茶水到地头,那个队的饭菜让吃饱了和吃好了的人大大鼓舞了士气,秋收提前结束,
上面记者来采访,穆石头听说要上报纸,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来。
早教好的话说不上,自个儿反来复去,就一句,做饭的就要让大家吃饱吃好,吃饱吃好了才好干活儿。
这也太不出彩,人家就启发他。
以前和以后做饭有啥不同?
又解释一遍,关键就是说明白为谁做?
穆石头看着人家不解的说,一个做饭的能为谁?为肚子饿了来吃饭的作呗。吃饱吃好了才好干活儿。
穆石头啊,穆石头,真是个木头人。
他毫无感觉脱了新衣,围起油嗦嗦的围裙忙自己的去了。
不知后来又怎么派来守山的。
枕青石而眠几十年始终是个迷。

送我的那条扁担始终也没做成扁担,要钻眼儿还要配一副铁勾儿,还没等置办齐全,我们就离开那儿,就把它留给了新房主连同那堆穆石头看守过的枯木。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1 21:14:31 +0800 CST  
一场别样的风花雪月


烈焰呼呼,象带着魔力,喷出几米远,厚厚的积雪就凹出一道火舌舔过的痕迹。
每日例行,老z出征。
我有几分揶揄,因为新婚。
即使这喷灯里的火焰,对准的是汽车发动机外那层厚实结冰的缸体。
零下30度,小屋和日子,凝固在严寒雪原。
老Z风华正茂,十指冻得僵硬。
他正伏在吉尔130车盘底部,口中的呵气团团,睫毛上结一层厚的白霜,狗皮帽护耳随他的动作忽闪忽闪象大鸟的翅膀。
着急的原因,三星已经随冬月西坠,远山荒原正渐褪黛色,天要亮了,必须加快动作,否则天黑前难返回。
要尽快翻过雪山运回一卡车焦炭,否则场里的烧煤就断顿了,尤其是大食堂
二十岁的老Z赶上大雪封山后的第一次出行。

博尔格达雪峰的余脉,东疆哈密的一道天然屏障,雪峰顶为界,分称山南山北。
山北冰雪严寒,终年不化的积雪,雪峰像是一位冷峻的老人永远不变,戴着顶硕大无比的白帽子,威严地俯视着脚下的人与马。
白色一点一点下移便是冬的严寒一步步逼近雪原。
八月九月,花与草,还有鸟与鹿才从银白世界中苏醒,仿佛一瞬间又都逝去,不到60天刚爬上顶峰的白色雪际线又滑下来,跌入漫长的茫茫银白世界,雪原上的人与马与冰雪严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搏斗,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闻雪花舞,热茶袅袅,一片闲情里,给老Z讲过祖上的故事。
祖上是晋商,常年率驼队跋涉内蒙甘肃新疆一带。外祖父十八岁第一次从凉洲出发去绥远,途遇罕见的风雪暴,驼群被吹散,外祖父扶着几乎冻僵的堂弟投奔戈壁大车店,当时堂弟只会发笑不讲话。
“人冻僵就傻笑”。
他问:“傻笑又怎样”?
我言:“离死亡不远了”。
“后来呢?”
“外祖父好读书,讲三国说水浒,大火炕上的人们自动让出他俩的地方,不但救活堂第还酒水费全免。”
老z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前辈钦佩之极。
却从未想到自己也会经历一回风雪暴的磨难。
我也如此。
收起喷灯,我目送老z出车。白练的雪带飘出很远。

无垠,冷寂,公路指远山,阳光灼眼,老Z戴上墨镜。
车轮碾压出深深的雪辙,一小时后驰入山口,路旁松树、山岩皆银装素裹,融雪迅速结冰覆盖雪面,路面变的滑起来。
很有经验的老Z取出防滑链套在轮上,车轮象罩了张大眼儿铁网,接近60度的陡路与路旁的悬崖让他很快警觉起来,他把车速稳在二档,不能刹车也不能加速,师傅传授的经验是用生命换来的。
前不久,就有一个涉世未深的年青人连车带人从“之”字拐弯儿处坠崖,幸亏松树的拦档,否则车毁人亡。
高大魁梧的他觉得施展不开手脚,为了御寒经两层棉胎一层皮毛的包裹后,臃肿的他几乎是硬塞在驾驶室,老解放的设计者怎么就没考虑到还有章平这样壮小伙儿?他不得不摇下挡风玻璃,寒风无忌,象针扎刀割肆虐每一处暴露的肌肤,但是摇下玻璃呵气很快就会让玻璃结冰,看不清道路,那几乎是摸着路开。又放下玻璃。接着开。
没几分钟他觉得自己就象陷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冰窖里,寒气无孔不入,钻进毛孔渗入血管蔓延全身,我给他织的羊毛袜裹在军用大头皮靴,都感到透如薄纸,他多想搓一搓冻木的手脚,可心里明白这仅仅是个奢望,而此时此刻必须也只能做的就是全神贯注把紧方向盘,用心去感觉车轮碾过的每一寸路
这是一条二十年前开出的山路,已有些历史,关于风暴雪里的惊险传说太多太多。
山北是未开发的荒原,决定了不可能再有更多的投入修复这条唯一通向外界的要道。除了百里外的边防站时而有人来维护唯一通向山外的电线,真是人迹罕至。
大雪封山时雪山顶峰的道班才舍得用推土机拖拉机更多的是用人工清理积雪,让来往车辆在雪胡同里缓缓通过最险的路段,除此之外全凭你个人的胆识与经验闯过这冰雪路盘绕的海拔近3000米的巍巍雪峰。
纯白色让人宁静,宁静很久会孤寂,伴随孤寂的严寒让人昏昏欲睡,这是最危险的,老Z多么希望身旁有个搭车人,要是同性,递根烟呀,帮着给水箱加点儿水呀,要是姑娘,更好虽不能帮着干什么,至少可以说话提神儿。如果我在身边就更好,明知是瞎想。
心思归心思,眼睛不敢多眨一下。
愈近峰顶转弯儿愈多愈急,路面倾斜蜿蜒回转几十里,坠入山岩与溪流的交汇处,那儿就是南山口。
出南山口,一马平川的戈壁一览无余,即使闭上双眼任意驰骋也不会发生险情。他提着心憋足劲儿聚精会神开到南山口,才长长松了口气。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09-12-02 12:02:30 +0800 CST  

楼主:雁度秋色

字数:220224

发表时间:2009-10-27 04:2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2 05:53:25 +0800 CST

评论数:49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