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男人女人:十里红杏今又红

英姿先还好好的,由着人说去,她也不是不知道这群人抱的什么心思。说到后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她,突然生起气来,面红耳赤地说:“你们说够了没,要是没说够干脆拉着你们的男人来这里做够。”
众人也不知道她生的哪一门子气,只好悻悻地住了嘴,其中一个却懒懒地说:“开不起玩笑就不要往这里凑。”
英姿冷冷地看她一眼,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她便不怎么到大院里去。
这天晚上,再生摸着黑爬上了她的身体,她一把将再生推了下去,说:“我是只马桶啊,你憋得慌的时候就来发泄,发泄完了就走。”
再生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滚下床去,自己爬起来钻进被窝里什么也不说,背对着英姿睡起觉来,迷迷糊糊地听见英姿的抽泣声,他也不理会,以后他便注意看英姿的脸色。有一次行完事后英姿正儿八经地将再生盘坐在对面,苦口婆心地对再生说:“你能不能让自己像个大男人一些,能不能别磨磨叽叽,畏首畏尾。”
再生喏喏地说:“我什么事都依你,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英姿又说:“我不要你事事都依我,我希望你做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大男人,你懂吗?昂首挺胸,雷厉风行,不要像个病恹恹的女人一样。”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6-14 21:35:00 +0800 CST  
再生不说话,把头低了下去。英姿只好无奈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生活越来越使英姿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和烦躁。这期间她又怀上了第二胎,她对新生命的到来也提不起兴趣,她老想这孩子怎么来得这么快,第一个还在手里,第二个又在肚子里等着了。她挺着肚子抱着孩子一天到晚在自家房子周围转,日复一日地看日出日落,春去秋来。
唯一使她感到好奇的便是王婶。最近她注意到有一个习惯:就是吃饭的时候老喜欢把门掩着。她心想王婶这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么大热的天还关起门来吃饭。就算吃荞麦、红薯又怎么样呢?谁还没吃过,有什么不好意思让人看见的。
这一天王婶的两个孩子过来玩,她便问丽丽:“你家今天中午吃什么?”
丽丽回答说:“吃饭,酸豆角的菜。”丽丽已经是个能干脆利索地回答大人的问题的孩子了。
英姿又问:“你家这些天都吃白米饭?”
丽丽自豪地说:“我家天天吃白米饭。”
丽丽的回答让英姿更加好奇了几分。吃白米饭还藏着掩着,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吃红薯还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啃呢。忽而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都在吃杂粮,她一个半劳动力的工分,还要养两个孩子,我们家两个劳动力的工分都在吃红薯。她家倒吃着香喷喷的大米饭。这肯定不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6-23 16:32:38 +0800 CST  
因此第二天中午她便故意端着一碗红薯敲开了王婶的门。嘴里嚷嚷着:“吃荞麦还是吃米饭呢?怕我笑话还是怕我抢吃呢?”
一进门看见王婶正端着一碗大米饭,英姿又装着毫不知情的吃惊的样子说:“吆,果然是吃好的,婶子真是会算计,不像我们有米饭的时候敞开肚子吃,没有的时候顿顿吃杂粮。”
王婶一把将她拉到里屋里去,说:“我就知道迟早瞒不过你。实话跟你说吧,我爹是队里管粮仓的,这是娘家接济我的。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英姿说:“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王婶说:“咱俩一直亲如姐妹,你帮我保密,我也忘不了你的好。”
王婶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布票塞到英姿手里说:“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给你未出世的孩子做件小衣裳吧。权当我谢你为我照看两个孩子。”
英姿赶忙放下碗筷,把手中的布票还给王婶,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既说我们亲如姐妹,我自当为你保密。哪有要你东西的道理。我知道你不容易,快收回去吧。”
两个人你推我搡了一阵,像打架似的。谁也不肯接下那张布票。
最后王婶说:“你收下吧,收下也好叫我安心,你知道我不愿欠人人情。”
英姿说:“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就收下了。真叫我难为情,无意中撞见你的秘密倒像是故意来讹诈东西一样。”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6-23 16:45:32 +0800 CST  
王婶深表歉疚地说:“千万别说这种话,我本就有意感谢你照看两个孩子,今天只不过是赶巧给我提供了个机会,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令你收下这么点不像样的东西。”
接着两人说说笑笑地从里屋出来,王婶叫她盛碗饭吃,她推辞着走回自家去了。
英姿是真有几分相信王婶的话,也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且不说她收下了王婶的布票,就是什么好处也没有,她也不会在外面胡说八道。
她没少见过流言蜚语,更没少见过恶意中伤,一句话就有可能毁了一个人一辈子。她不愿意去做恶人,也不愿去讨好某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她故意去撞破王婶吃白米饭也不过是出于一种好奇的玩闹的天性,又或者是一种自做聪明的把戏,不愿让人把她当瞎子,当傻子。
秋天的时候,英姿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再生倒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再生的父亲却阴着一张苦瓜脸。英姿也不把他公公的不快当一回事。再生殷勤地伺候了她一个月,做饭,洗衣,洗尿布。做得虽不像样,英姿也只装作没看见。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
英姿有时挺闹不明白,再生也是十几岁就没有了母亲的人,和父亲相依为命地过日子。家里家外的事应该不少做,怎么就养成了个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呆板木讷的习性。她要是仔细看再生做事的话,只要看上两分钟就会鼻子冒烟。
她有一次开玩笑地对再生说:“我要是哪天死了,没准就是被你气死的。”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6-23 17:09:29 +0800 CST  
再生“嘿嘿”地傻笑两声说:“你不要老是这么注意我就不会生气了,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再生说的也不无道理,英姿一想也觉得平时自己是太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以致于越看越生气,越看越觉得别扭。
英姿坐满月子,再生便爬到她床上来睡觉,她带着挑逗的味道说:“下去,下去,过完百日再说。”
再生就真的下去再睡地铺。
英姿无奈地想:他到底有没有脑子,有没有思想,这又不是她第一次坐月子。上次他又不是不知道多久就上了她的床的。
生了两个孩子的英姿是再没有时间修饰自己了,穿着宽大的自制的布短裙,像个沙袋一样就能出门,白生生的膀子和大腿全部露在外面,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拉起衣服,把奶子往孩子的嘴里一放就奶起孩子来了。
有时早晨起来,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散在肩上。
她是顾不上那么多了。两个孩子才差了一岁半,经常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也没人能够给她替把手。
再生出工回来帮帮她,又是那样得笨手笨脚。她现在能自己行动就再也看不惯再生的那付战战兢兢的样子。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6-23 19:23:22 +0800 CST  
他做得不如她的意,她就大声嚷嚷着叫骂,再生抱孩子总喜欢抱孩子的腰,孩子的身子还是软绵绵的,被他这样一抱,头便往后仰,英姿就叫:“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孩子的脖子都要被扭坏了。”
再生切土豆丝切得像萝卜条,煮茄子煮得像黑滋麻糊。烧水的火苗也是半死不活的。给孩子换尿布就像揉咸菜似的折腾半天,孩子在他身上哭得声嘶力竭,叫人心疼。
她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哪一天不吼几声似乎心里就憋得慌。再生的父亲看不惯她,他也不喜欢两个孙女,一回来就往自己屋里去,随便再生和英姿怎么吵、怎么闹。背地里他也骂自己的儿子:“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从不当着英姿的面说英姿,仿佛有着某种忌讳似的。一向只有婆婆和儿媳妇吵嘴,公公和儿媳妇吵嘴传出去肯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他是为再生憋了一肚子气。只是不好发作。儿子又是个软柿子,他倒有心想看他们真闹起来,想看儿子发发威风,可又总是闹不起来。他偶尔也想,要是老伴在世肯定不能让她这么嚣张。
启明星刚亮的时候,英姿就起床,趁两个孩子还在睡梦里,她就挑着一担木桶去打水,把家里的两个水缸灌满。她家离水井远离村前的河流近,房子又在半山腰上,得走一段坡路。为了方便省力,她家是煮饭用井水,其它的都用河水。打够了水又得把一家老少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这挑水、洗衣、做饭都是女人家的事。
因此村前的那条河流就成了女人们集会的场所。女人们多的地方自然是是非和流言传播最快最广的地方。
那一天她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听见一堆女人在窃窃私语。她本来也没打算细听,兀自拿着棒槌敲打着衣服。突然耳边出现“王寡妇”三个字。
她一想“王寡妇”可不就是王婶吗?她听到王婶的流言已经够多了。不过她还是好奇,不知道这些人还能编出多少瞎话来,因此就放慢了敲打的动作,尖起耳朵听了起来。
原来王婶的父亲前些日子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被红卫兵拉到公社里毒打了一顿。王婶的父亲想不开,跳到河里想自尽却因为自己会凫水,想死却没死成。
大家都议论想死的人寻死的方式居然选择跳河,不是人太蠢就是做样子给人看的。听到最后,英姿明白了王婶的父亲根本不是什么队里管粮仓的,而是被人打成了黑五类。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8 21:46:18 +0800 CST  
可见她娘家日子的艰难,哪还有粮食接济她。

英姿想通了这些就明白王婶那天说的都是些骗人的鬼话。至于王婶为什么要骗她。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不过这一次她不想捅破窗户纸。她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只要随便想一想,她也能体会得到一个没了丈夫、没了任何依靠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的艰难,她心里不由地升起一丝怜惜的情愫来。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人非拿一个被命运捉弄、被生活逼迫的可怜的女人来嚼舌根。一个寡妇能碍着她们什么呢?一个寡妇做了什么又与她们有什么相干呢?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语言来评判呢?

什么“千人踩,万人踏的贱货”,什么“背着丈夫的阴灵偷汉子。”什么样难听的话都能从她们嘴里吐出来。

英姿就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心里想王婶又没有偷你们的汉子,犯得着这么恨之入骨吗?

英姿回到家里就想起王婶送给她的那张布票,这么一来她是怎样也于心不安了。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张布票还回去。英姿心里盘算了一下.

中午的时,她便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布票来,过去王婶家里,把布票往王婶手里一放,说:“上次就算是我借你的,现在孩子的衣裳都有了,刚好剩下这一张,我该还你了。”

王婶急切地说道:“那怎么行,这点小意思,你还不收下,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英姿将王婶的拿布票的手一握,说:“什么过意不过意的,你的好我心领就是。”

两人又互相推辞了一番,最后英姿把布票往桌子上一放,径自出门去了。

王婶自此更觉得英姿是个好相处的体贴的女人。心里倒真有几份把她当妹妹的意思了,凡事不便和外人说的却能和英姿道出几分。

总是能换得来真心的,这样一来两人的苦衷便有了个倾诉的对象。

英姿虽知道王婶是有男人的,王婶不说,她也不便询问。在这件事上,两人颇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英姿是个直肠子,对再生的为人处事的不满她是一股脑儿吐酸水似的尽情地说了。

王婶说:“再生为人是怯懦了些,好在总是愿意让着你,什么事情都由着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的性子急躁,也亏得是他才能容忍你。”

英姿辩解道:“你是不知道,别人看着他都能急得吐血,他还是不紧不慢,木偶人也会打一下动一下,他是连打都不会动的。”

王婶笑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也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急一个慢。”

英姿道:“我是前世造了孽,遇上这号人你还打趣我。”

王婶还是笑,说:“你别不知足,要是遇到个利害的男人,有你好受的,你是遇到个让你的,反而贱骨头痒。”

英姿对“贱骨头”三个字颇有点心里不舒服,王婶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火了,就说:“我可没有作贱你的意思。”

英姿装着不屑的语气说:“我知道,我还能不知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这女人天生就带着一股子贱劲,喜欢被男人管制着,一旦遇到一个管制不了自己的男人,心里反而不痛快。”

王婶说:“你知道这层意思就好了。”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8 21:51:57 +0800 CST  
英姿有时候想想觉得王婶的话说得也没错,自己在这个家里从来没谁说过她一句不是。只有她给别人气受。要是换个人家,说不定就有窝囊气受,婆媳矛盾,夫妻争吵哪一家没有。
这样一想,英姿倒是想通了些。
这一年的秋季,队里评工分和评先进。英姿也带着孩子们去看热闹,大会是在大院的祠堂里举行。
念到再生的名字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女人高声嚷了一句:“陈再生不能吃七分,他连个半劳力都算不上。”
祠堂里顿时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这时再生的父亲的话响起来了:“谁说他连个半劳力都算不上?”
那个女人的话又说起来:“你问问他,插秧,割稻谷,挑猪粪,扶犁把,哪一样他干得过一个女人了?他干不过凭什么吃七分,女人们最高才吃五分。”
众人哄堂大笑,英姿站在那里便觉得面上无光。
再生的父亲说:“你想吃七分,除非你脱了裤子能露出个鸡巴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英姿只感到颜面扫尽,再没法待下去,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牵着另一个悄悄地退了出来。
人群里又有人悄声说:“只怕他那鸡巴连造人都比别人差一截,尽造女娃。”
这话恰巧被悄然退出祠堂的英姿听得清清楚楚。英姿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家男人的怯懦和窝囊被人公开拿到大众面前来丢人了,恨的是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凭什么拿别人的短处来当笑柄。
英姿回到家里突然就哭了起来,心里的委屈像浪涛一样翻滚。她突然想到: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待到再生回来的时候,英姿擦干眼泪,也不说话,一家人都心里不痛快。
晚上夫妻两个睡觉也是背对着背。再生突然就在被窝里“呜呜”地哭起来。
英姿生气地吼道:“你哭什么,在外面丢人现眼还不够,还要在家里来哭丧,怕人不知道你有多出息啊?”
再生像个大姑娘似的抽抽泣泣地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谁也瞧不起我。”
英姿大声说:“想要人瞧得起你,你总得做出点像样的事,我平时说你,你不听,我也就将就了,可别人哪里能将就你。”
再生哭着说:“我知道我不中用,没出息,干什么都干不好,可我尽力了。”
英姿说:“你人又不蠢,为什么就是养成了这副懦弱的脾气,像个气球一样随人家捏扁捏圆。你要是做起事来干净利索,说起话来坚实有力,哪个敢在你面前说长道短?”
再生不再说话。英姿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今天最受委屈的人是他,自己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更给他气受。
这么一想心又软下来,轻声地说了句:“别哭了,睡觉吧。”
可再生这一整晚都没睡着,他左想右想觉得自己天生就是来受气的,天生就是给人小瞧的。他那皮软的性情非但没能让他在别人的嘲笑里挺直身体,反而日趋一日地走进更深的自卑里。
打击让这个缺少自信的人更加窝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他唯求自己不要得罪人,唯求别人的怜悯能让他少受些嘲弄。
而对于别人的嘲弄,他除了往肚子里咽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从不想回击,他自小便只学会了逆来顺受的方式解决一切内心的矛盾。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9 05:20:21 +0800 CST  

对门对户,中间只隔了一小块空地的两家人是没有多少秘密真的能瞒得住的。
一天夜晚,英姿突然闹肚子痛,也来不及点煤油灯,摸着黑披件外套就开了房门去茅厕,刚拉开门栓就看见一点煤油灯的光在王婶的大门前一晃,一个身影闪身进了屋,英姿撞见这一幕不由地心里一笑,心想还是给我逮到一回了。
她上完厕所,转回来的时候心里陡然产生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和王婶勾搭的是哪个男人,我不防躲到窗户下去听一听。
她这么一想就来了劲,蹑手蹑脚地走到王婶卧房的窗下,从外向里观望,窗户上隐隐地透着光亮。英姿就蹲在窗户下的墙边,带着三分好奇的兴奋和三分做贼似的害怕。
只见里面传来轻微的说话的声音,王婶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等你等得心焦。”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真那么想我?”
王婶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英姿蹲在窗户下就想王婶平时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说起大道理来就像个小老太太。没想到私下里和情人幽会,竟是这样不顾羞耻,开门见山。
果然是在外一个模样,在家关起门来又是另一番模样。
只听那个男人的声音又说:“要不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咱们好好快活个够。”
王婶说:“我也想你不回去,可是早上给人瞧见了总是不好。你只怕也是个贪睡的。”
男人笑着说:“你真了解我,怪不得我一天到晚地想着你,隔一天不来我就憋得慌,眼前尽是你的影子在晃,睡梦里都在搂着你亲嘴。”
王婶“哧”地笑了一声,说:“我看你不是想我,是那个东西憋得慌。”
只听见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像是脱衣服的声音,英姿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仿佛被这一番话撩动了什么,她忍不住抬起头来从窗户的缝隙里往里望。
煤油灯的光亮是太暗淡了,她站的位置又对不上王婶的床。
她只好轻轻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到另一侧,又找了个缝隙往里看,只见隔着帐子一个男人的身体跨在王婶身上,因为看不真切,她的脸就努力地往缝隙边凑。
其实这种事情她又不是没经历过,可是看见别人这么偷偷摸摸又仿佛急切难耐地干这种事,况且还充满了一股不可告人的缠绵悱恻。
她心里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想识破天机的冲动,越看越禁不住好奇心的唆使,想看得更为清楚,竟伸出手来捅破窗户纸,把眼睛凑上去,只看见那个男人裸露的背脊显得分外雄健,头在王婶的身上扭来扭去,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地缠绕在一起。
王婶说:“你快点吧,别磨蹭了,我等不及了。”声音颤抖而娇媚。
男人不说话,依旧在王婶的身体上扭动。英姿始终只看见男人的背影,又隔着一层纱帐,若隐若现的。
煤油灯的光亮昏暗而柔弱,更显得床上的男女的柔情蜜意和火烧火燎的情欲。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9 09:26:50 +0800 CST  
接着男人直起了上半身,将王婶的一双腿提起来,英姿知道他们要切入正题了。
这时她看到了王婶的脸,充满了陶醉的急促,接着男人的身体倾斜下去,王婶一声柔媚而尖脆的呻吟,男人的身体就上上下下地抽动着。
英姿看得出了神。自己身体里仿佛也有一股火在燃烧。
王婶的呻吟声始终不断,过了一会儿,男人直起身体,躺倒在王婶身边,将王婶的身子一搂,两人的身体又缠绕在一起。
男人用嘴亲了一下王婶说:“快活吗?”
王婶轻轻地“嗯”了一声,将头埋进男人的胸膛里。
英姿这才看清男人的脸,原来是大院里那个丧妻的男人--王新民。
和王婶也算是本家人,这人一脸横肉,平时英姿看见他的脸都有几份害怕。没想到和王婶干到一处竟是这样温柔体贴,这样深知女人的心。
这时王新民说:“你帮我摸摸,你一摸它就又活起来了。”
王婶的一双手就去摸那个东西了,只一眨眼的功夫,王新民又把王婶放倒在床上,自己一翻身,又跨在王婶身上。
英姿呼吸急促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也是王新民跨下的那个女人。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神思便自刚才的急切中回过来了。
理智告诉她别再看下去了,看这种事有违道德。
又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她害怕地回过头来看看四周,那一幢幢的黑影如同鬼魅。
她突然感到一股阴森的气息直透皮肉。无形的恐惧在四周向她缓缓逼近。
她又打了个冷颤,双手不自觉的护住胸前,偷偷地提起脚步往回走。
不知道碰倒个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屋里传出王婶急切而恐惧的声音:“谁?”
接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猫的尖细的叫声,像婴儿的哭泣。
大概是一只叫春的猫,英姿吓了一跳,又不敢作声,屏住呼吸,转过墙角躲了一会儿。一阵冷汗从她头顶冒了出来。
接着听到男人的声音:“不过是一只叫春的猫,看把你吓的。”
英姿再不敢停留。她回到被窝里,发现再生睡得像死猪。
英姿的脑海里老是回放着那些撩人的画面,仿佛内心的那团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她摇了摇睡在身旁的再生,再生胡乱地“咕噜”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下去了。
英姿又摇了摇,再生还是翻了个身,用手在空中胡乱地划了一下。嘴里糊里糊涂地说了声:“别吵。”
英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拼命地摇了几下,又用手捏住再生的鼻孔,再生像在恶梦里回过神一样“啊”地叫了一声。
睁开双眼,一摸,发现是英姿用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他心里有点气恼,说:“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
英姿为她自己的恶作剧“咯咯”直笑,说:“你说这是干什么?”
再生说:“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要睡觉。”
再生说着侧过身体背对着英姿睡起觉来,英姿气不打一处来。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9 09:37:42 +0800 CST  
她故意把被子一滚,再生的身体裸露在外面,他也不生气,将身体挪了挪,扯过一点被角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又呼呼大睡。
英姿心里暗骂道:“就是只猪也比你通灵性。”
第二天,英姿再见着王婶的时候,便觉得她满脸散发着青春的娇艳的气息,都说被情爱滋润着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英姿这时就读出这句话的真谛来了。
相比之下,王婶倒不像一个寡妇,自己却像守了半辈子活寡似的,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哪里像个被男人爱抚着的女人。
事情有时候说巧也确实是太巧了,就在这天傍晚,英姿挎着个菜篮子到自家的自留地里去拔一些刚出土的嫩萝卜和白菜,用来做晚饭的菜。
自留地就在河边,四四方方的一块土,旁边是别人家的自留地。
这一整条河两旁都是自留地,傍着河水的土地既肥沃又易于灌溉,长出来的蔬菜瓜果都比别的地方更鲜嫩更肥美。
英姿弓下身子挑选一些苗头长得茁壮的。

因这一弓身,半个腰身便随之显露在外面。
什么时候旁边来了人她也没注意。突然背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口,她下意识地反手一拍,脑袋也随之一偏,刚好看见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男人见她看见了自己,忙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假模假式地说:”在选菜呢?”
英姿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回答了他,心里想着“什么臭男人,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她赶忙换一个位置。
男人笑问:“你是哪家的新媳妇吧,怎么一向都没见过你。”
英姿一愣,真是个伪君子,这块自留地是谁家的,他能不知道?不过英姿还是忍住心里的不快,马马虎虎地回了一句:“我是再生的女人。”
“哦,再生的女人,再生倒是娶了个好女人。”男人仿佛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一边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浇起水了。
也不知道他那地里种了些什么,还没有发出芽来,都用稻草伏盖着。
天黑后英姿和王婶嗑家常便忍不住打听了一下,她问王婶:“我家河边那块自留地你知道吧,今天我去选萝卜菜,一个男人尽盯着我看,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
王婶一听就笑了,说:“他没见过女人?亏你说得出。”
英姿一听王婶的这种口气就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便问:“怎么了?难道他在外面…”剩下的话自是不好说出口。
王婶笑说:“他的事是人尽皆知的,你呀,最好不要惹他,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英姿也不管什么好果子不好果子的,就想知道到底那个男人干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搞得人尽皆知。
于是带着几分急切的好奇问道:“婶子,你说说都是些什么事?”
王婶就将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那个男人叫张志军,就住在对面山头的那两间茅草屋里。父亲多年前就离开人世,和寡居的母亲相依为命地过日子。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9 17:46:14 +0800 CST  

前几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听说那女的长得是一表人才,又不嫌他家境不好。
端午节的时候他将女的接到自家来过节,女人也是欣然前来,一到他家里就帮老太太洗衣做饭。
大家伙因为新媳妇还没过门就这么殷勤倍至,也是少见多怪,一个个就都挤到他家门口看,把个前门后门都围个水泄不通。
老太太和他的未婚妻便客气地邀请大家到屋里坐。
大伙儿见他那两间茅草屋也实在没多少落脚的地方,因此客气一番也没有谁真走进去坐,依旧围在门口张望。
他见大家竟是这样的兴致勃勃地不肯离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以为大家看他的笑话吧,心里便老大不舒服,走近门来,挥着手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她是多个奶子还是少根毛了?我还没看呢,去去去,都给我滚。”
被他这么一通漫骂,一群女人倒是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未婚妻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是一通红一通白的。
有人说真是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东西。什么话不好说,偏偏骂这么下流的话,女人还没进门就被他当畜生似的骂了。
那个女人倒是忍得下,还在他家里呆了一夜。
也不知他对女人做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将女人推出门,女人连头发都没梳洗,乱蓬蓬地流着泪回家去了。
他事后倒是说得好,说那女人没屁眼,一看就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要和她睡个觉,她先是拼死不从,然后又像个死人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我奸尸也比睡她身上有意思,像个扫把星似的只知道哭丧。”
王婶说到这里已是笑了起来,又说:“你说说这叫什么混账话,流氓也比他好三分。”

英姿也被这荒诞的故事惹笑了,又问:“那他母亲不管管他?”
王婶疑惑地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娘是个瞎眼的小老太婆,整天两只手伸在前面摸黑过日子,哪里管得了他。”
“那他后来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英姿好奇地问。
王婶说道:“自从那事之后,哪个有良心的还敢把女儿嫁给他。”
英姿说:“那他可不就是没女人。”
王婶说:“你要这么说,那他也算是没女人。”
英姿不耐烦地说:“哎呀,婶子你说话别说一句留半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婶凑过脸来小声说:“听说他和村子里好几个女人有一腿。”
英姿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那些女人的男人呢?他们难道都是睁眼的瞎子?”
王婶说:“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有些男人也是愿意吃脏饭的。”
英姿笑说:“那他也算是神通广大了。”
王婶说:“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不要脸,人家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两个人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说到最后,王婶笑说:“你今天被他瞪上了,保不准他哪天就来打你的主意。”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29 18:01:14 +0800 CST  

英姿也笑着说:“我倒是不怕,好歹家里有男人,你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寡妇要是被他看上了,我看你怎么办。”
王婶不屑地说:“老娘才不怕他。”
英姿笑说:“真是看不出来,婶子平时可不像今天这么有气概。”
王婶说:“我也是提醒你,别不知好歹。”
英姿带着讨好的语调依旧笑着说:“我知道婶子为我好,我记在心上呢。”
王婶伸出手来打了英姿一下。又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说:“有一件事只怕你还不知道,曾经有人将她秘密告到公社,公社的人将他抓起来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可他就是不悔改,他又是货真价实的贫农阶级,公社只好放他一马。从此他更趾高气扬,没人能奈何他。”
英姿笑问:“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公社会奈何不了他?还有公社奈何不了的人?”
英姿对于这种说法显然是不相信的公社能将一个地主阶级整得只剩半条命,会奈何不了他这么一个无赖?
王婶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说:“这你还想不透?公社的那帮人会将自己阶级队伍的人搞臭吗?”
两个女人又胡乱地聊了一通。英姿回自家去还不忘打趣一句:“婶子,晚上把门关仔细了,小心野男人偷偷溜到你床上去。”
她本是一句戏言,说完之后又想到王婶确实有这么回事,自己的这句话仿佛带着点试探性的讽刺的味道,也不知道王婶会不会多心。
英姿顿觉自己的话说莽撞了,王婶恰好又没有回她的话。她心里更不好受了。难道她已经知道我发现了她的事情?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婶已经在关门了。她也就回到自己家里,吹灭了煤油灯睡起觉来。
过了几天的一个中午,再生吃过中午饭早早地出门上工去了。英姿兀自在家里做着家务。突然就有人跨进了她家的门,她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无赖--张志军。
英姿看他站在门边神色诡异的模样,心里就有一股害怕,慌张地问:“你来干什么?”
张志军被这么一问,嘿嘿地笑了一声,说:“我打听清楚了,你是叫英姿吧,对,英姿嫂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英姿正色道:“我不要你看,你回去吧。”
张志军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想和嫂子好好聊聊,我今天下午不出工,专程来看嫂子的,哪有一来就回去的。”
英姿灵机一动,说:“你要不回去,我可要出去了。”
英姿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刚要从站在门边的张志军身边擦身而过,没想到张志军一把就将她拖了过去,搂在怀里就狼虎一样往英姿脸上亲嘴。
英姿又打又闹,脸蛋拼命地扭来扭去。张志军一把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身后,她连丝毫动弹的力气都使不出,只是脸还在扭着。
张志军揣着她就往里屋里去。两人挣扎间只听“嘭”地一声响,一根扁担狠狠地压在张志军的背脊上。打地他立时松开了手。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30 17:07:17 +0800 CST  
这个雪人怎么样?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30 17:14:45 +0800 CST  
捧着头一溜烟似的往外跑。
他是算计好再生出门去了,却不料再生的父亲还在家里。
英姿也是以为老头子早就出门了,平时出工他是最积极的,今天却不知为啥还没有出门。
只听再生的父亲朝飞跑的张志军喊:“你个混账东西,下次让我看见你,非打断你的狗腿让你进地狱都过不了奈何桥。”
英姿经过这么一闹,又羞愤又伤心地走进她和再生的卧房里,关起门来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再生的父亲还在骂骂咧咧:“不要脸的混账东西,竟敢欺负到再生头上来了。”

“以后行为端正些,别再跟这号人有牵扯。”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冲英姿说的。
这是三年来再生的父亲第一次说她。
她心想:我行为怎么了?又没招她,又没惹她。
他平白无故地跟到家里来欺负人,和我的行为有什么相干。
他越想越生气,也就越觉得受了委屈,受了冤枉,哭得也就越悲伤。
再生的父亲说完那些话大概是出工去了。
她哭一阵了也就不怎么样了。晚上再生回来也没有说什么,英姿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和再生提这档子事儿。因此她也不主动提起。
再生的父亲是有那么一股子邪性劲的。什么样的话说得出做得到。远远近近各式各样的人看见他都要心生几份畏惧。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偏偏在他和再生这对父子身上没有得到印证。
英姿也曾经荒唐地猜想过他们到底是不是亲父子,可是一看他们的长相,便无可怀疑。他们有一张极其相似的脸,只是一张脸上是炯炯的目光和坚毅的神态,而另一张脸上则永远是懦弱可怜的气息。
有时想想,这对父子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从这次之后,张志军再也没有在英姿的眼里经过。
一转眼,十年文革的浩劫落下了帷幕。
再也没有什么阶级斗争,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的落实让所有的农民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时英姿嫁过来已有六年了,在一派喜气洋洋中,英姿又怀上了孩子。
再生的父亲却在这时候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英姿劝老人去医院看看,她又催促再生带父亲去一趟医院,一个硬撑着,说是犯不着花那个冤枉钱。另一个总是经不起老人的一番说辞,拿不定主意。
因此一托再托,等到终于熬不主了才到医院去看,医生直说不行了,自己回家去好生养着,能活多久是多久了。
再生是听得迷迷糊糊,只是那句不行了的话他是听明白了。
回到家里,父亲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既至后来连床也下不了,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肿胀,死的时候竟像一只被水泡肿的猪。
英姿在老人的病榻前服侍得倒也周到。死之前老人还拉着英姿的手叫“英子。”
老人本就不识字,又严重的口舌不清。
不过“英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是很亲切的,就像是一个父亲叫自己的女儿。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30 17:38:50 +0800 CST  

老人一走,英姿哭得肝肠寸断,感觉就像天塌地裂一般。
英姿生产是在老人死后的两个月,生之前只是觉得这一胎比前两胎都闹腾,生的时候才知道是闹双胞,龙凤胎,女孩先临盆,男孩从肚子里出来已是憋得铁青,也不会哭叫,接生婆狠狠地拍打孩子的屁股,又将孩子的身体颠来倒去好一阵,就是不见孩子有哭声,像个死胎一般。
接生婆于是又让再生隔着窗子敲着锣给孩子喊魂。
再生敲一梆子,扯着嗓子喊一声“儿子诶!”嗓子都撕破了,总算把这个唯一的儿子喊回来了。
这孩子回是回来了,却是三灾八难的。进医院竟比进自己家门还勤。
这样一来,家里的开支便捉襟见肘了。
偏偏再生又是个天生不会种庄稼的人,禾苗都害了病虫,菜蔬也是慢人家好几拍,等到大出产的时候,别人都吃腻了。
拿到集市上也卖不了好价钱,日子竟比以前还过得艰难。
王婶都比再生干得强,王婶家已是顿顿吃大米饭。英姿冷眼旁观也知道王婶是靠自己的劳动所得,两家人打回来的稻谷都是放在屋前用竹垫子晒,王婶三口人的责任田竟比英姿五口人的责任田所产的粮食还多。
家里没钱过日子,英姿只好拿自家的大米到集市上去换荞麦。一斤大米换一斤半荞麦,换来的荞麦做自家的口粮,省下点粮食换钱过日子。
两个女儿吃荞麦吃得一肚子委屈,掀开锅盖一看是荞麦,扁着嘴胡乱地扒几口就将碗筷随手地往桌子上一扔,颇有点发脾气的味道,英姿本想教训一下两个女儿,但一想自己都咽不下,也怪不得两个孩子。
只有再生是吃得悄无声息的。他心知自己没本事,不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自然没有埋怨的可能,唯有默默承受。
因为营养不够,英姿的奶水清得像白开水,又要同时哺育两个孩子,更显得力不从心,又没钱买奶粉。
到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奶水已经无法供养两个孩子了。因此英姿只得熬米糊糊给稍微健壮一点的女儿吃,结果却把孩子的肠胃吃出了毛病,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医院那地方就是个张开口吞钱的老虎。
她自己家里当然拿不出那么许多钱,花的钱都是借来的。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压得英姿喘不过气来。
再生却还是像个泥塑的菩萨。让他去借钱,他开不了口。让他在家里带着两个大点的女儿,英姿从医院回来竟发现两个孩子像乞丐一样邋遢。
英姿几乎是忍无可忍,她心里突然想:我嫁的是怎样一个男人啊?老天爷怎么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归宿呢?
她感到自己无依无靠,一个人在荒野里流浪。
并没有谁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让她歇息片刻,而她却还要把自己的那点温暖去抚慰四个孩子。
她身心俱疲,满腔的怨气无可渲泄。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30 17:54:55 +0800 CST  

从此以后,她对再生这个懦弱的男人连最初的那点怜悯的情愫也没有了。
等孩子再大些的时候,家里家外的事情她都亲自打理,遇到不懂的地方,她便去找王婶商量,或是回娘家问过父亲,回来再吩咐再生怎么做。
慢慢地,她倒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日子倒也慢慢好过起来,只是她和再生的夫妻关系是越走越远了,动不动便吵嘴,每次吵嘴的时候都是英姿在大吼大叫。
再生先是小声小气地回几句之后便一声不吭。
对于再生的忍让,英姿更觉得那是懦夫的行为,她简直气得鼻子冒烟。
有一次她一气之下,将正在端起的一盆洗脚水“啪”地一声直摔在再生脸上,英姿倒完之后心里就害起虚来,嘴上依旧倔强地喘着粗气,仿佛这样的行为依然不能让她彻底解恨,其实心里早就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她明白自己是做得太过分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女人的洗脚水倒在男人脸上,这是要倒大霉的。
她这时倒真害怕再生会走过来扇她几个大巴掌。因此倒完之后便心虚地站在原地。
谁知再生二话没说,伸手摸了一把脸,吸了一口气便默默地走出了房门。
英姿心里的害怕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将手里还在端着的空盆放回墙角,仿佛失了魂魄似的坐在床沿上发起呆来。
那已经是深秋的季节,夜晚凉飕飕的空气已经有点沁人了。
她不知道再生有没有去换掉湿透的衣服,也不知道再生去了哪里。
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有心空的感觉漫延全身,想到的无非只有一句话:“就是这样了,就是这样了,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整整一个晚上,再生都没有回房来睡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英姿发现原先公公住的那间房里的床上有了新被褥。
英姿徒自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日子反而变得沉静下来。
自从倒洗脚水这事之后,英姿先前那种满腔的怨气也突然没有了。
有事便说事,没事便形同陌路。
时间一久,英姿便想着两个人老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个事,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就是不痛快也不能让孩子们活得别扭。
她倒是有意想叫再生回房来睡。可又一想:“又不是我赶他出去的,凭什么让我低声下气地叫他回来,好像我倒少不了他似的。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一辈子不碰我。”
这么一想她就打消了主动求和的想法。
那一天,英姿在地里给萝卜浇水。她挑着一担水兴兴冲冲地往前走。
迎面撞上了张志军,她心里一惊,便想撇开路走。
谁知张志军偏偏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向左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
没奈何,英姿只好放下肩上的担子,把扁担横夹在两腋之下,厉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嘿嘿地干笑两声,说:“我不想怎么样,你是再生的女人,我知道,不过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30 20:12:33 +0800 CST  

英姿料想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敢胡来,况且不远处还有劳作的人呢。
他对哪个女人还不是想说几句调戏的话,姑且应付他几句好了,太闹翻脸反而给人一种和他之间仿佛真有点什么事的错觉。
这样一想,英姿就说:“那你想说什么?快说吧,说完我好浇萝卜去,这天都黑了呢。”
张志军继续嬉皮笑脸地说:“来,来,来,你把扁担放下,好好听我说几句。”
他边说边伸手将英姿横夹在两腋下的扁担夺了过来,英姿没来得及提防,又不好当着田野里那么多劳作的人去和他硬抢。
谁知张志军把扁担夺过来往自己的肩头一放,就像个醉汉似的挑着两桶水轻松又晃悠地往萝卜地里去了。
英姿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远远近近的劳作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像看闹剧似的看着他们发笑。
英姿气得直跺脚,真想大骂张志军混蛋,可又不好发作,心里隐隐的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害怕。
她只得从后面追上去,也不敢去抢张志军肩上的扁担,只等张志军走到萝卜地里把担子放下来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桶里的水一股脑儿往萝卜地里一倒,巨大的水流将松软的土地冲出一个大坑来。然后她恼怒地拎起两只水桶就走。
扁担还在张志军手里拿着,她也不管了。
张志军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待英姿走远,他便在后面大声喊道:“再生的女人,你迟早是我的,我就喜欢你这股烈劲。”
英姿一边走一边心里下狠心地骂道:“臭流氓,把我惹急了,哪天姑奶奶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英姿突然心里一酸,两股热泪便滚滚地流了下来。回到家里,再生正坐在屋前的檐下抽着旱烟。
英姿进门将两只桶乒乒乓乓地甩在地上,再生也没有问她怎么回事,她憋着一肚子闷气,舀了一勺水洗了一把脸便回到卧房里把门关起来。
再生也没太把这当一回事,他心想英姿总是动不动就发无名之火,这也不是第一次,由着她去好了,自己多动嘴反而惹火烧身。
这天的晚饭,再生做好就去敲英姿的房门,英姿不开门也不吱声。
再生敲过几次就不敢多敲下去,他留了饭菜放在厨柜里,自己招呼孩子们吃饭,洗澡,睡觉。
第二天早晨英姿发现厨柜里的饭菜,心里突升一丝感动:“你是倒是个好人,可为什么就不能把腰杆挺直了呢?以前多少以为你是因为没个儿子,觉得矮人家一截,现在儿子也有了,你还夹着尾巴干什么呢?”
几天以后,英姿发现那根被张志军夺去的扁担又重新出现在自家的屋角里,于是就问再生:“这扁担是你拿回来的?”
再生轻轻地“嗯”了一声,英姿又问:“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再生还是轻轻地回道:“知道了。”
英姿又问:“那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12-30 20:31:48 +0800 CST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抢红包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22-07-04 13:55:36 +0800 CST  

楼主:谷育

字数:21906

发表时间:2018-03-05 23:01:0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7-19 00:20:57 +0800 CST

评论数:17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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