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乱明朝的一朵奇葩,八一八金瓶梅(持续更新,小朋友就不要进来了)

所谓看阴阳秘书,跟如今套数学公式没什么两样,根据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时的具体时间,按照书里的索引查询,这种活别说阴阳生,小学生也干得了。
糊弄人的玩意。
徐先生神神秘秘的翻着书道:“丙子日,巳丑时,嗯,死者上应生于元祐辛未正月十五日午时,死于政和丁酉九月十六日丑时,宝瓶宫,上辈子是个男的,因为打死一只怀胎的母羊,所以这辈子属羊------”
徐先生读课文一样,念了一大堆不靠谱的推测,听得夫人们连连叹气,
“命太苦。”
“原来是只羊,难怪好脾气。”
徐先生出门之时,天已破晓,西门庆没来得及歇息一刻钟,铺天盖地的杂事用来,忙碌的时刻到了。
葬礼在中国是很隆重的仪式,即使一个小户人家,往往也忙的不可开交,更何况西门庆这种人际关系四通八达的官商大户。
若是一般人悲痛到这种程度,怕要托付给他人处理了,西门庆一力承担。
西门家的小厮全部被从被窝里拉出来,气氛凝重,指令逐一下发。
清晨,琴童骑着小毛驴出了府门,前往花大舅家报丧(李瓶儿父母双亡,西门庆以其前夫花子虚家作为娘家,称得上黑色恶搞),轻快地驴蹄声噶得儿,噶得儿,打破了大街上的宁静。紧接着,报丧的小厮如过江之鲫,一个个行色匆匆。
月娘各房夫人带着丫头聚集而来,打眼看去一片秀色可餐,偶尔闪动着夏花、秋菊等别样的野味。
每个人都在翘首等待,很快,玳安领了八九个裁缝走了进来,这些人均是玳安请赵裁临时雇来的。时间紧迫,赵裁负责裁量,裁缝们迅速开工制作。狮子街伙计源源不断的抬进布匹,二十桶瀼纱漂白,三十桶生眼布,不仅做女人的衣服,连小厮们也有白唐巾和一件白直裰,因为尺度统一,像画童、来安这种没发育好的小个穿上白直裰跟连衣裙差不多,直接到膝盖以下了。
裁量完尺寸,女人们赶赴前厅。她们要在帐子后边守着李瓶儿的身体,等待玳安发放孝服。
走过天井,女人们的脚步停住了,人人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惊叹之色,小半天功夫,天井里搭起五间大棚!贲四还在指挥,二十几个搭采匠忙碌着往棚里挂孝绢,地上凌乱的摆放着三十桶魁光麻布,近二百匹黄丝孝绢。
西门大姐暗暗感叹,六娘也不枉这一生,我亲娘死,都没这待遇。夫人们一边查看,一边脸上露出羡慕或者说嫉妒的表情,但是吴月娘心里却是非常满意。
老公终于忙正事了。
前边我们说过,西门庆四更天(凌晨近两点多)才离开李瓶儿院子,在月娘房里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迎春叫醒。痛哭一个更次(两个小时),且不说身体压力,但是精神刺激要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了的。如今西门庆能抛开哀伤,精心安排丧事,这说明家又恢复了正常,吴大娘子又坐回了吴大娘子。
到了前厅,月娘揭开帐子去找老公,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西门庆不仅没消停,还是陪在李瓶儿尸体旁自顾自的哭泣,听哭声嗓子已然是喊哑了。(原文:西门庆哑着嗓子自顾哭)
此时此刻,月娘真正理解了李瓶儿的离去对西门庆是多么刻骨铭心,那种感觉,对她而言,就像夜晚的明月一般遥不可及。
想到此处,月娘的心快成醋溜的了,然而,她又不知满腔醋意泼向何方。
那个令她吃醋的人已经死了。
这幽幽的醋味和空怅还未飘过,月娘的心猛然间被恐惧扼住了,她深知李瓶儿是因悲伤而死,老公现在的情况不是与她一模一样吗?李瓶儿的尸体还在她眼前横着,不及时阻止老公的哀伤,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月娘叫过绣春,“给你爹端盏茶喝。”绣春刚换了新主子,不敢怠慢,端着茶进了前厅灵前,“爹,大娘请你喝茶。”
“走开!”西门庆嘶哑着吼道,吓得耗子胆儿的绣春差点把茶水晃干净了,低着头一路小碎步走向帐子。(妇人们都在前厅帐子后面),正遇到来安,“来安哥,爹骂我。”绣春想哭又不敢哭,未成形的泪珠在眼睛里打圈圈。
“别害怕,我教你个法子--”来安以老前辈的口气说道:“ 惯了就行了。”来安心道大惊小怪,他在西门庆手下做事,不挨骂饭都吃不舒服。正想着,只听月娘唤他:“来安,你打盆水让你爹洗脸。”来安两腿一软,溜溜的去了,心中苦道:这不倒霉催得吗?
不过小来安毕竟是挨惯骂的老油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安琢磨好了,我就低着头装聋子,你让我滚,我立刻团成一团圆润的离开。
“爹,洗把脸吧。”小来安两个耳朵打了兴奋剂一般,内心在呼喊,“来吧狮子吼,哈!我不怕!我----”却是西门庆气急败坏,飞起一脚,将来安踹到了墙边。这一脚太狠了,来安脑袋顶着脸盆,用胳膊撑了两下,硬是没站起来。这情形猝然发生,看的书童、画童张着嘴半天没反应,俄而,两人上前拖起来安,死狗一般往外拉,却听小来安连连摆手,低声道:“我还有气,我还有气---”
险些踹杀小厮!月娘听到之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月娘对西门庆有爱吗?这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不可否认,月娘与西门庆之间有难以割舍的亲情。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没有坟墓爱情又魂归何处?多少年前我们对彼此的那一刹心动,终会随一纸文书在现实的冲洗下,化为浓浓亲情。等年老的时候,很多相爱的人们再也无法辨认,那里面有几分爱情,几分亲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月娘与西门庆在律法捆绑下相依为命,成为生死不弃的亲人。
“你看他,怎么那么唠叨---”月娘对夫人们道:“死就死了,你又不能把她哭活过来,乱了一个五更,脸也没洗,一点汤水也不尝,铁人也禁不住啊!”
孟玉楼正摆弄自己孝服,突然插口道:“啊~他还没洗头洗脸吗?”
“洗了倒好,我使了小厮请他洗脸,差点把小厮踢没了,谁还敢再问他?”
“我去!”
夫人们定睛观看:小潘。
李瓶儿死后,小潘自誉为西门府的第一夫人,老公有麻烦,啊呀,做老婆的焉能不管?老守着个死人哭有什么劲!她冰雪聪明又伶牙俐齿,仗着对西门庆的性情了如指掌,早想好了对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管叫他服服帖帖。
小潘出马了。
吴月娘、李娇、孟玉楼、孙雪娥每个人都集中精神看着,谁不知道这女娃道行高,今儿开开眼。
灵堂内西门庆哭声不断,小潘轻着脚步到老公近前,得意的轻咳一声,帐子后的孙雪娥暗骂道死了人,这货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潘轻声道:“她已是死了的人,你又这样起来,把你骨秃肉儿哭没了---”见老公没反应,又道:“你去屋里,吃点东西再回来忙也不迟。”
西门庆的哭声停止了,这突如其来的静,让小厮们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整个前厅只剩下书童的敲磬声:梆!梆!梆!西门庆脸色木然,转身呆呆的看了小潘一眼,忽然瞪红了眼(原文:把眼瞪红了的),怒声骂道:“狗攮(性交词语)的淫妇,关你什么事!”
小潘本来还想微笑,这话一出粉红的脸蛋成了大红色,喃喃自语的转身离开。回到帐子里,对着月娘众人道:“居然骂我,我整天不叫狗攮,我叫谁攮我?!不讲理的货,老惹人生气。”(原文:我如今整日不教狗攮---)
月娘立即接口道:“可不是嘛,人死了也不管她嘴里有没有恶气,就口对口的那么叫唤,什么样子!她可可儿三年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叫她挑水啦?我叫她拉磨啦?”
“对!”孟玉楼道:“李大姐倒没什么,就是他爹(西门庆)待人三六九等,忒不公道。”李娇与孙雪娥对视一眼,各自心道:不公道啊不公道。正说着,陈经济捧着一大匹水光绢急匆匆过来,“爹让娘们剪手帕,剩下的布做裙子。”
月娘收下布,趁机道:“他姐夫啊,请你爹进来扒口饭,这都晌午了,茶水还没喝过呢。”陈经济心说您可真疼我,开口道:“我不敢啊,刚才小厮去,差点一脚踢杀了,我又惹他干嘛?”
月娘见女婿不受忽悠,急的在房里踱来踱去。她可不管谁挨打谁挨骂,必须有个人去。良久,一个人擅入眼帘:玳安。
原来玳安忙完裁剪衣服的事,急着过来禀报。月娘眼前一亮,喊住玳安,和蔼的问道:“玳安,吃饭了吗?”
“小的一直忙,还没呢。”
“没吃啊?你得也没吃呢,你请他来吃点饭。”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7:34 +0800 CST  
玳安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也不敢拒绝,答应一声便进了前厅。西门庆已经被骚扰了三次,眼都睁红了,不管小厮、丫头、还是夫人们,大家都清楚,玳安此去,节哀吧!
玳安先去了外面,找到棋童低声私语几句,棋童撒腿非一般跑走了。随后他走入前厅,所有人的心跳一起加速,如果此时放大声响的话,绝对是大型鼓乐演奏。
可是,细心地人会发现,玳安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越靠近西门庆越有抑制不住的悲伤情绪,便在与西门庆有一步之遥的一刹那,玳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大会功夫哭的肩头抖动,双眼泛红,连敲磬的书童也纳闷,这孙子哪捣腾这么多泪来呢?
“娘---娘---小的下辈子还伺候你老人家---你别走--”玳安抽泣着靠近西门庆,“爹,吃点饭不?”
西门庆无力的摆摆手,玳安哦了一声,迅速走出了前厅,见了月娘道:“爹说他还不想吃。”
月娘叹口气,又来一句,“再去问问,就说我说的。”玳安脑袋嗡的一声,心道,我不挨揍您难受怎么着。他做了西门庆十六七年的心腹,不用猜也知道此时的西门庆点火就着。”已经叫人请应二爹和谢爹去了。娘准备好饭,他们劝上几句,爹自然吃了。”
月娘有些不高兴,“你这囚根子,你是你爹肚子里的蛔虫啊?我们几个老婆倒不如你了,还非得他们两个来才吃饭。”
“娘你想想,爹的大小酒席,那个场儿少了他?爹三钱(银子)他也是三钱,爹二星他也是二星,他到了说两句话,爹就眉开眼笑了。”
夫人们半信半疑,毕竟老公不是猴儿,那么好的夫妻感情,他应伯爵能说没了?可是没办法,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棋童带着应伯爵和谢希大赶来,神色匆匆,心急程度不亚于找厕所。
哪里是灵堂?二人快步奔进去,二话不说,心有灵犀的一齐扑倒在灵前嚎啕大哭。
这一哭就是半天,哭两声来一句:“我那有仁义的嫂子!”说的次数太多,惹的小潘与孟玉楼在帐子后边骂道:“贼油嘴的囚根子,我们就是没仁义的?!”
又过了些时辰,谢希大不经意碰了下伯爵,二人同时擦了下干巴巴的眼角,爬起来与西门庆作揖。西门庆刚要回礼,两人”哇”又哭了,“哥好难啊!难啊!”
西门庆被说到痛处,请两人到厢房坐,因为心情不悦,又找温秀才来作陪。
热恋中的人一定有体会,全身心关注一个人时,已经赌上了全部的精神活力,突然间扯断的话,必然寻不着任何解脱的方向和出口。普通的恋情尚且如此,何况西门庆与李瓶儿这种常年的恩爱冤家。饶是应伯爵能言善辩,遇到这种事,能否短时间说通西门庆,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嫂子什么时候殁(死,也是没的意思)了?”伯爵特意挑了个好词,神情严肃问道。
“正丑时断气。”
“我到家已经四更多了,刚到家就做了一个梦。”伯爵这话说得很自然,在场的谢希大与温秀才也没当回事,可是西门庆的脸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的东西似的,抽动一下。
“我梦见哥派大官儿(小厮)找我,说急着吃庆官酒(庆祝升官的酒宴)”伯爵清楚西门庆做官心切,顺手小拍了下马屁,“我到时看见哥穿着一身大红衣服(官服),拿出两个玉簪儿跟我瞧,你说其中有根折了,我看了后很是奇怪,折了的是玉簪儿,完好的却是硝子石的(价格低廉,又称假水晶,薄而透明)。我一下子醒了,再也睡不着,就知道这个梦做得不好。”伯爵说着话心虚的瞅了老谢一眼,刚刚棋童与老谢找他是,他还撅着屁股打呼噜呢。
“我苦等到天明,看见大官儿到了,身上戴着白,疼得我一个劲儿跺脚,果然哥哥有孝服。”伯爵继续有板有眼的忽悠道。
“这是你做得梦?!”西门庆突然站起来,唬的伯爵心里一跳,拼命思索哪出破绽了。
“是---是啊哥哥”
“怪了,我也做了相似的梦,里面东京翟亲家送我六根簪儿,有一根折了,我心说可惜了,醒来告诉房下(吴月娘),不曾想前边断了气---”说到断气,西门庆悲从心来恸道:“不睁眼的老天!扔下我一个真好苦,以后一时半刻想起她来,想的我心疼。我平日又没欺负过谁,老天爷为什么要夺我的所爱,如今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
谢希大、温秀才都唠叨的石化了,均想:老爹,可不可以不这么肉麻?!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埋怨应伯爵,讲什么不好,讲什么梦,这下好了,东家又哭了,看你怎么收场吧。
应伯爵突然不高兴的插口道:“哥,你这话就不对了!”
嗯?!老谢与温秀才直接石化到侏罗纪时代,该死的应二不能这么说呀!西门老爹悲伤成那个死样,心痛到这个鸟样,连不招惹他的小厮都踹杀,你不是找死吗!
可是伯爵的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他心里清楚,刚才那个梦为的是表明自己对西门庆家人一颗关怀的心,有意思的是西门庆做了类似的梦,不经意间,两个人在心理上已经站在一起。
阵地已经拿下,接下来要贴身肉搏了!
因为不管怎样,伯爵的话还是让西门庆愣住了。这个时候,真的适合批评人吗?西门庆心志未改,再去阻拦必会引起他的暴怒。
“我这嫂子与你是那样夫妻,热突突死了,怎的不心疼?”应伯爵对西门庆语重心长道。
谢希大与温秀才彻底蒙了,应伯爵管不住嘴了,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你这是批评人?分明是讨好!他们哪里知道,伯爵说完话后,西门庆的这头暴躁的猛兽似乎有些冷静了。
欲说人理,先讲人情,这就是应伯爵一生的王牌杀招啊!
“即使这样,哥哥,你有偌大的家业,“伯爵看着西门庆略微松动的表情,又道:“你占着做官的前程!”
又是一瞬的停顿。
“哥哥,这一家老小拿你当泰山靠着,你若有些好歹,怎么得了!”
西门庆眼中的热情正在消减,他陷入了犹豫的思考。与此同时,伯爵的脑门也冒汗了,劝人成与不成只在下面几句话了,正如禅宗里的顿悟一般,稍有差池,功亏一篑!
“若那样,这些嫂子们都没主儿了。常言道:一在三在,一亡三亡。哥哥你是聪明伶俐人,哪用得着兄弟我说呀。”说道这里,伯爵的眼神中风云变化,到了,最后的时刻到了!突然提高声音道:“即便嫂子(李瓶儿)青春年少,你没来得及好好疼她,心里难受。咱找僧道多念几卷经,大大的发送,好好葬在坟里,那哥的心也算尽了,不忘与嫂子一场共事,还要怎样?哥,“伯爵轻轻拍了下西门庆后背,“你且把心放开吧!”
中医说通则不痛,人生很多痛苦都是因为想不开,比如,一个小男生被女友踹了,悲愤异常,一口气奔上十八楼,跳了下去。等摔过第二层楼时,小伙子突然顿悟,大喊:啊!我后悔了!话没说完,人已成了肉酱,所以,我们总听到自杀的人说”啊”,其实后半句是:我后悔了。
何必跟命运闹脾气呢,出了家门没人拿你当儿子宠。
西门庆的运气很好,遇到了伯爵,一番话说完幡然醒悟。当即心情畅快了许多,突然肚子一空: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感觉叫饿。
西门庆忙了一夜一上午,滴水未进。
西门庆赶紧喊过玳安,准备酒饭,款待客人。这个时候奔丧的宾客陆续多了,吴大舅、吴二舅、温秀才、韩伙计、应伯爵、谢希大,陈经济担心老丈人给自己分配工作,也厚着脸皮挤进饭桌。
但是一个尴尬的情况出现了,吃饭的人不少,送饭的只有一个玳安!
所有的小厮都出去报丧了,贲四还在忙彩棚。玳安的麻烦来了,请示西门庆,落得个不会办事。可是这么多碗碟,他只有两只手,玩杂技团,玳安心说这个难题只能推给大娘解决了。
赶奔灵堂后边,到前厅的时候,玳安看到了书童、画童,玳安好悬没气晕过去!除了贲四以外,玳安差不多是最忙的,从五更便开始布置各位娘、小厮、丫鬟们的孝服制作,府里人数众多,与赵裁商量的脑袋都快大了。万幸他处事得体,忙碌到中午,滴米未进才干完了活。
可是再看灵房里书童、画童,书童懒洋洋打磐,嘴里哼着佛咒,哼着哼着居然有了南曲儿的味道。画童更是气人,他负责为六娘烧纸钱,边烧边玩,烦了还可以烤火。这俩孙子,难道书房工作的人这么牛气吗!
玳安的火越来越旺,同样是奴才,我干活你们也得干!特别是书童,玳安恨不得冲进灵堂把他像蛐蛐一样捏出屎来。很快,玳安冷静了。书童这孙子虽然挨过我两次揍,脾气却拧的狠,再说打磬那是公事,我若干涉,岂不被他抓住把柄告我一状,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玳安怒气冲冲去见月娘,离十步的时候已换成了笑脸,对月娘道,“我刚才说娘还不信,你看,应二爹来了,几句话爹就想吃饭了。”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8:48 +0800 CST  
这句话,看似玩笑其实是在表功,亏了我不是?
月娘没说话,倒是小潘不服输,立马反口道:“切,你这小贼,整年在外面给你爹牵头(拉皮条),能拿不住他性儿?”
玳安有点脸红,“我打小跟着爹嘛。”
月娘没接他话,“行了,你跟小厮上菜去吧。”
“跟谁?”玳安努力压制着怨气,“家里只有我,都去报丧了,王经也去张亲家爹那借云板(击奏体鸣乐器)了。”(张亲家爹:张团练,陈经济的亲舅舅,在清河住)
玳安刻意没有提到书童、画童。
“书童跟你去啊!”月娘看出玳安的软弱,“你怕打了他纱帽展翅儿?!(用官帽上的物件形容对方有权势)”
这话明显带着嘲讽味道,惹得玳安心头一阵羞恼,无奈道:“书童打磬,画童烧纸,春鸿陪贲四换绢(一种薄而坚韧的丝织物,高级织物)去了--”玳安没意识到月娘的脸沉下来了,继续说道:“爹说五钱一匹的不好,要买六钱一匹的--”“五钱的绢不好吗,又去换,换,换!”月娘恼的七荤八素,这个李瓶儿一死,家里的银子比水流得还快,她这个当家的算什么?见玳安还在面前站着,不耐烦的嚷道:“找画童帮你啊,还等,等什么时候!”
玳安这个倒霉啊,本来就郁闷又碰一鼻子灰,摆着打架的姿势去了灵堂。画童还在慢悠悠的烧纸,开始还有些伤心,后来四五个奔丧的进灵堂一哭,他也麻木了,正拿着烧的草纸画火圈,一圈,两圈,咿,火圈真好玩,嘣!
画童的脑后挨了一巴掌,抬头看见玳安愁怨的脸,“圈你妈呀,跟我去端菜!”
“哦”画童苦着脸,乖乖站起来。玳安瞥了一眼书童,见他旁若无人,还在打磬,嘴里念叨:六娘,六娘,归来吧,归来哟,--
玳安忿忿的带画童走了,心想鬼来了还有你的好?靠!


玳安到客厅摆好了八仙桌,与画童七手八脚的端着大盘大碗伺候西门庆与客人们吃饭。忙活完之后,玳安心说倒霉了,就我一个闲人,什么活都得找我。正怀揣小郁闷,看见平安拿着一个帖子,带着许多排军往院里走,排军中为首的一个人他认识:提刑院的文书先生。
“平安”,玳安招手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夏老爹派了三班军卫来帮忙,爹吩咐我,回赏文书三钱银子。”
玳安心中大喜,苦日子熬到头了,开心地看着这些排军,一个、两个、三个------嗯?走在后面的一个人怎么那个鸟样儿,大眼睛大胡子,还四处窥视。再看大胡子身后背屏插的小童,玳安明白了,这就是来保请来画像的画师韩先生。怪不得这个范儿,艺术家嘛!
且说韩先生来到的时候,西门庆已吃完饭,在灵前接待花子由,花子由泣不成声:“啊哦吼吼~~~~你为什么这么早走,我心痛啊,啊哦吼吼~~~~”
来保走进西门庆,小声禀报:“韩画师到了。”西门庆眼睛一亮,快速走了出去,花子由当即停止了哭声,从画童烧纸的地方拿了一张,擤了擤鼻涕,屁颠颠追赶西门庆去了。
西门庆与韩先生见礼,伯爵、谢希大、韩道国、陈经济等人都围拢上来,花子由问道:“姐夫要传个神子吗?(画遗像)
“我心里疼她,留个影儿,早晚看着,有个念想。”
听到此话,应伯爵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方才一番劝解,西门庆看似想开了,行为咋有些怪异呢?可能是我瞎想。
其实不止应伯爵,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传神子,那是给大夫人死后做的,西门庆越礼了。单从这里就可看出,他对这位死去的娘子不是一般的宠。鉴于这点,大家对传神莫名其妙重视起来。
什么也别说,去瞻仰死者遗容吧。西门庆头前领路,韩先生和花大舅(花子由)众人紧随其后,琴童早跑在前面,通知堂客们(妻妾)速速回避。紧接着西门庆掀开帐子,大家到了死者面前。
李瓶儿身上还盖着千秋幡,花大舅、韩道国等人好奇想看,但又对死去的人带着一丝畏惧,人死为安,这个幡可不是谁都能掀的,大家都等着西门庆动手。
许久,西门庆一动未动,画像改默哀仪式了。
还是韩先生上前揭开了千秋幡,众人瞪大眼睛观瞧,虽已死了半天,脸色却跟活着一样,黄恹恹的,嘴唇儿红润可爱,西门庆忍不住掩面想哭,“先生,你------”话未说完,转过头去。
男人们围拢过来,毕竟大家很少见现场作画,何况是现场给死人作画。其实这正是韩画师发处的地方,李瓶儿生前多少日水米未进,经血淋漓不止,脸瘦的不成样子,若是照这样画出来,容貌能好到哪里去?这可是他的手笔,将来让人看到,岂不被耻笑?所以当其他人以愉悦的心情”画吧”“画吧”的时候,韩画师的心情跟死了自己老婆一样的沉重。应伯爵瞅了西门庆一眼,大声语重心长道:“韩先生,这是病容,平常的时候,面容饱满,姿容秀丽着呐。”他只顾着拍马屁,倒是把难题当众丢给了韩画师。
必须现场画,马上画,还得把一个形如枯骨的人画的漂漂亮亮的。
韩画师接招吧!
韩画师皱了一下眉,对伯爵道:“不须尊长吩咐,小人知道。”心道我知道个毛啊我。望着李瓶儿的面容略一思考,刹那间,如深夜里一道闪电照亮苍穹,侧身对西门庆道:“敢问老爹,这位老夫人,可曾在五月初一到岳庙里烧过香?当时我还见过一面。”
“正是正是,“西门庆仿佛想到了往事,“那时她还好呢,先生你用心想想,传画一轴大影、一轴半身,灵前供养,我送先生一匹缎子,十两银子。”
韩画师不仅心动,而且心烦了,我得画的出来啊!听这西门老爹的意思,想要死者生病前的画像。五月初一我见过,如今可是九月十六了。
所有人的胃口被吊起来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倒是要看看画家先生怎么画出四个月前偶见一面的路人甲。
但见韩先生对着西门庆一施礼,“老爹吩咐,小人无不用心。”随即示意身边小童取出描笔颜色,俯身描染起来。
这时候做的画只是个样品,也就是说主人家看你水平怎么样,行,这个活就交给你了。画个四不像,走人!
花大舅回头打个喷嚏的功夫,韩画师已经拿起了画好的半身像,众人定睛观瞧,了不得呀!画中人玉貌幽花秀丽,肌肤嫩玉生香。
活生生的美人图。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0:39 +0800 CST  
其实有人不知道,韩画师小名韩仙儿,他原来是皇宫宣和殿上的画士,功底着实了得,只因画风太写实,徽宗皇帝认为这厮把自己画丑了,革职撵回了家。
艺术家好写生,韩画师喜欢画美好的事物,世上美好的事物太多了,最好的还是美人儿。韩画师没事四处溜达着找漂亮姑娘,看看那个胸啊,那个脸蛋儿啊,脑中记忆下来,回到家里好好钻研。五月初一那天上岳庙写生,他彻底的钻研了李瓶儿,加之有遗容做参考,自然画的出来。
西门庆担心这画有问题,喊来玳安:“拿着画给你娘们瞧瞧去,看还有不好的地方吗?”女人的心总是细的,他要让李瓶儿的画活在他的身边!
玳安不敢怠慢,带着画到后边,先呈给月娘,说明了原委。
吴月娘被雷的里嫩外焦,给李瓶儿画像!大宋国有这规矩吗?什么时候她成了正头大娘子了!不耐烦道:“又描什么影?!人不知道死哪去了,成精捣鼓!”
小潘的火气更大,那个嫉妒的火焰呼呼地烧呀,“我们哪个是她的儿女?画下影来给她磕头礼拜!哼,明天六个老婆死了画六个影儿,那才叫好!”
孟玉楼的眼睛看不出深浅,(孙雪娥厨房颠大勺去了),瞅一眼二娘李娇,两人不约而同从月娘手中接过画影,边观看,孟玉楼边说道:“大娘你看,李大姐这影儿像她好时(未生病)的模样,打扮也像哎,就是嘴唇儿扁了点”月娘脑的气的嗡嗡的,哪有心思看?但是听到最后一句:嘴唇儿扁了点,月娘的心稍微平衡,嗯,这话我爱听,拿过画来做样子看了看,“左边额头低了点,她的眉角还要弯一些,你们说这个汉子(韩画师),怎么画的!六姐(小潘)你来说说--”说着话,想递给小潘。小潘的头快斜到西天雷音寺去了,摆摆手,那意思,我没兴趣。
玳安小心翼翼为韩画师辩解道:“他五月时在岳庙上只见过六娘一面,想着画的。”
月娘没搭理玳安,这时王经进来取画,说是乔亲家爹要看,玳安趁机带着画与王经一同去了前边。
“韩先生里面说了,嘴唇扁了些,左额头低了些,眉角再弯些。”玳安说完心道够你改一阵子的。
“呵呵,不打紧,改过就是。”韩先生笑着取过描笔,突然凝神改了几笔,将画呈给乔大户。
被人一口气挑出那么多错,老韩的心并不轻松,确切的说他很紧张。看来这个乔大户是最终的评判,他若是再挑出错,我哪有脸收人家银子,我怎么厚着脸皮走出门去。
“啊呀”乔大户说道:“亲家母这副尊像,画得好!就少一口气了!”
此话一出,西门庆满心欢喜,请韩先生到酒宴上,连递了三杯酒,饭后命玳安取出一匹尺头,十两白金(白金即白银),郑重其事的交给韩先生,“先做出一副半身(画)来,大影(全身画)误不了出殡就行,切记,都是大青大绿,冠袍齐整,绫裱牙轴。”
韩先生一一答应,带着样品图告辞回家,关门闭户,集中全部精神作画去了。他为丧葬人家描大影不计其数,多数人家不怎么在乎,有那个模样就行。唯独西门老爹家,韩先儿算见识了,真较真啊,轮得到如此严肃的为一个小妾描影?!脑筋有问题,净折腾人。
如果韩画师重回西门府的话,他一定会哭笑不得,因为他想的果然不错,这家主人脑袋真出问题了!
且说韩画师走了不久,仵作来了。看武大郎的时候,我们说过仵作负责检验身体,而且人死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小殓(安顿好尸体)即由他们负责。
因为是西门老爹的爱妾,仵作哪敢真检验,象征的看了一下,用纸扎打卷,铺好衣衾,下一步就是开光明,这可要真正接触死者尸体,不是什么好活。
“别动,我来!”西门庆吼了一声。猛然间仵作吓得一哆嗦,毕竟蹲在死人面前,冷不丁这么一嗓子,心里不好承受啊。
仵作当即乖乖闪开,说实话给死人抿眼睛不是多爽的事,你以为摸粉头呢,手感不一样!也不知道西门老爹搭错哪根筋了。
只见西门庆仔仔细细为李瓶儿抿了目,又给掰开她的嘴巴往里面放了一颗胡珠。
伯爵、谢希大、韩道国、乔大户、陈经济都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劝,心说任他折腾这么一回吧。
“姑爷,“西门庆突然想了什么,站起来对陈经济道。
“爹。”陈经济乖乖走上前来,众小厮当中他最光耀,不仅活少,还能进宴席吃饭。
“哥儿死后,你六娘一个人离开人世,--”西门庆沉声说道。
“嗯,“陈经济也哭丧着脸,搞不清老丈人要表达什么。
“你给她做孝子吧!”西门庆说道,这句话说得太自然,以至于在场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是陈经济。
“爹,你—你说的是?”
“你---做孝子。”西门庆加重语气道。
陈经济登时腿脚酸软险些瘫倒地上,苍天哪!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妾,就是大娘死了,轮不到我扛幡摔盆吧。我是不是入赘的女婿啊!我亲妈还活着啊!
“爹,你看--”陈经济要哭了,眼神求助在场诸人,在场的男客跟没听见一样。伯爵更绝,假意伤心,抹着眼泪儿,从指头缝里偷看陈经济,心里乐开了花。孝子?哈哈哈哈,太搞了。
“爹,我得忙来客的账目---”陈经济话未说完,只见西门庆恨恨瞪了自己一眼,“但是,账目也没有给娘做孝子重要!爹,我---我挺喜欢的。”
西门庆很满意,小殓完毕后,召集全家男女老少重新哭了一场,当然这只是礼仪,葬礼在即,哭成了西门家每个人的必备项目。
就在小厮、伙计们哭泣的时候,西门庆已经开始酝酿新的行动了。应伯爵规劝之前,西门庆精神萎靡,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家里的事安排的有些乱,以至于宴席连端盘子的人也凑不齐。
现在,西门庆重新恢复了活力,精神万倍的投入到葬礼中去,虽说偶尔还会难过,其实西门庆正渐渐远离悲伤。他唯一的心思便是做一场轰轰烈烈前所未有的葬礼,让世人,让地下的阎王都叹为观止!
人生在世上究竟为了什么?----折腾。
“玳安!让你应二爹到我书房。”一家人刚刚哭完,西门庆便开始吩咐玳安。
夫人们没说什么又回到了后边,大家感到这一次气氛好像有些凝重,老公的阵势不一般啊。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1:46 +0800 CST  
时间不久,应伯爵出来喊韩道国进去,又过了一会儿,贲四来兴又进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贲四、来兴走出来,二人面带喜色,又好像肩负重任一般,各自分头行事。
接下来谢希大、温秀才、甘伙计、崔本、王经、春鸿、画童、平安一一进了西门庆的书房,出来时脸上有喜有忧,各怀心事。
等交待完后,西门庆命书童张了一张告示,贴在影壁墙上。小厮、伙计们纷纷拥挤来看,虽然多数小厮不怎么认字,但他们都清楚,告示上有每个人的工作安排。
这种人事安排决定着他们的生活和前途,都想知道谁在西门家混的春风得意,谁捡到了脏乱差的差事。
伯爵不算西门庆的手下,讨了个巧,管葬礼簿籍。不过他远没有韩道国得意,西门庆命韩道国总管葬礼的账目,五百两银子、一百吊钱统统归他分配。
一年前他是摇着蒲扇吹牛的小伙计,如今他吹的牛都活了。世道不好的时候,男人要么自己有本事,有么老爸有本事,两者都不行的话,就祈祷一个给力的老婆吧!
贲四、来兴也保住了自己的位子,葬礼买办,油水大大的。
春鸿、画童两个小字辈比较倒霉,专管灵前伺候,早起晚睡,忙手忙脚自然脱不了。还有四个干将也肩负重任,应伯爵(不错,又是伯爵)、谢希大、温秀才、甘伙计,四个人能说会道,负责轮番接待吊唁的客人。
大门口平安也增添了人手,四个排军随他打云板、捧香纸。
前边忙乱后勤怎么样呢?悲催的崔本管孝账,王经沾了姐姐王六的便宜管酒坊,来保负责外库房。
因才设岗,兼顾亲信,短短时间内安排完毕。这可不是随意指定,看了后边如潮的宾客,大家便知道,这场葬礼有哪一个小厮、帮闲撑不起场面,整个葬礼都会受到影响。因为人太多了,多的超出了西门庆的想象。
头一个七天来了。(头七,传说魂魄回家,仪式最隆重。)
西门庆安排完毕后,花大舅、吴二舅(月娘的二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这种人纯属串场子的,中国几千年兴亡史,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没便宜的地方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们,什么亲情友情一堆狗屎。
伯爵正在挂看搭采匠搭棚,西门老爹嫌棚脊不够高大,要求搭采匠拆了加高加宽。又吩咐前厨房内再搭三间罩棚,大门处扎七间旁棚。谢希大见工匠们玩了命的盖棚,有些纳闷,询问伯爵道:“哥哥,那么多旁棚做什么用?”
“给和尚呆的。”
“和尚?”
“是啊,请报恩寺的十二个秃儿来念头七的倒头经,以后几天我们耳朵有的烦了。”伯爵也觉得西门庆闹的太大了,当初卓二姐死的时候,那葬礼办的比叫花子的衣服还简朴。
“应先生请过来一步。”温秀才在不远处出现,姑娘一般小幅度挥着手,看样子有什么保密的事情。
“老先生有何指教。”伯爵凑了过来啊。
“啊呀,谈什么指教,我的头都大了!老爹吩咐我写孝帖。”温秀才将帖子递给应伯爵。
伯爵看着孝帖心中好笑,读书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区区一个孝帖也能慌成这个样子。啊!应伯爵的眼睛突然瞪的大大的,“老先生,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伯爵猛然把帖子呈给温秀才,指着帖子上的几个字道。
伯爵多么端的住的人,让几个字气的险些要揍温秀才。
孝帖上有四个字,是温秀才用笔圈起来的:荆妇奄逝!
这里给大家说一下,荆妇,是很正式的用法,在孝帖的特指正室大夫人。
西门家的大夫人是吴月娘。荆妇奄逝的全部意思是吴月娘死了。
孝帖可是对外公开发布的。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2:07 +0800 CST  
温秀才的脸可怜兮兮的,“我没办法呀,老爹对六娘一片深情,执意要写,我---”
委屈呀,委屈----
伯爵紧绷双唇,眼神看着地,“这个,礼上说不过去。一旦送出去,岂不被人笑话!就是吴大哥(吴月娘的哥哥吴大舅)心里也不会舒服。你先别写,我慢慢跟他说。”
有了伯爵的支持,温秀才心里有了些底,神色悻悻的离开了。
读书人喜欢找好挡箭再做事。
应伯爵就要去劝西门庆,又一想,他正在兴头上,我去了岂不触霉头。反正葬礼事情杂乱,大小事都请示他,这点事应该能蒙混过去。
伯爵的想法是正确的,可是他没料到非但没蒙混过去,还劈头盖脸的来了。
吴月娘死或不死成了个问题。
繁忙的一天过去了,众人各自散归家中。小潘派春梅打探消息,看老公在哪个房里睡。
春梅的回报很雷人,西门庆在灵堂睡!
灵堂不仅没有门,连床都没有,西门庆命人在灵堂装了一张凉床,用围屏围起来,吩咐春鸿、书童在旁伺候着,(两个粉嫩小脸的美男哦)到了晚上小阴风往灵堂一吹,春鸿、书童脸吓的跟僵尸一般。
黑夜逝去,白日到来,或许世道就是黑与白的交替。
李瓶儿去世第二天,天还没亮,大门有些冷清,西门庆一早起来,到月娘房中梳洗。出门的时候,全身穿戴已焕然一新:白唐巾孝冠孝衣,白履鞋,连袜子都是白绒袜,白带子随身,从上往下看一个字:白!
很多事情等着西门庆安排,装饰棚面,收拾道场,悬挂佛像,正式发孝帖,邀请亲眷。这只是繁华前的平静,有葬礼经验的人知道,明天,第三天可就宾客云集了,到时候忙的你喝口水的功夫也没有。
想不到的是,今天居然有客人来,而且是一大清早就赶来了。
夏提刑。
作为西门庆最亲密的同僚,他得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老夏一大早掐着点跑来了,到灵堂哀痛吊问一番,依依不舍的离去。
中国的人情礼仪中时间火候最重要,早一天你是识相的人,晚一天你是出洋相的人,不管场面多乱,主人家心里跟明镜似。
出大门的时候,夏提刑看见了提刑院的写字的(文书),“老钱过来。”
“长官,有什么吩咐?”
“好好伺候着,这几天三班排军都到这里上班。有迟到早退的记下来,送到衙门里,按国法处置!”说吧,上轿子里威风凛凛离去。
官员夏提刑刚走,大门口又来了一顶轿子,这回是个妓女:吴银儿。
在这里大家会奇怪,怎么一直没有吴银儿的消息呢?她不知道李瓶儿病重吗?
她比谁都清楚。
本司三院是朝廷开办的大型青楼,每天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其中,嫖客们今晚在这个粉头身上,明晚到那个粉头身上,漫长的夜晚七荤八素的侃,李瓶儿的病情早在床上传播开了。
但是吴银儿忙啊,虽然本司的各家姑娘(因为多是全家被贬籍,妓院里每个门坊都是现实中的一户人家)都恶心男人,但每天早上她们的第一件事是抢男人。
男人啊,狠起来是坏东西,但把他们想象成银子,都是好东西。
抢男人是很累的活,古代有钱有品位的人逛青楼,可不像某些洗头房进去便脱裤子上床。人家都是有情趣的,琴棋书画,软玉入怀,歌声轻柔,这哪样不需要时间啊。她心里隐约有一个小想法:六娘人又没死,到了时候再说吧。
六娘还是死了。
拜完灵堂,吴银儿去了后边,远远看到月娘众人出门迎接,吴银儿淡定了几秒钟便泪满眼眶,上前给月娘磕了一个头道:“六娘没了,我一个字也不知道,怎么没人说呢?可怜的娘,我心里伤感!”说罢,豆大的泪滴流下脸面。
幽怨之间,吴银儿把不来探望的罪过扣在了西门家头上,美人伤心成这样,谁还好意思再说什么?吴银儿正把玩小得意,冷不丁听孟玉楼冷冷问道:“六娘病了这么久,你不知道?你就不来看看?!”
这句话出其不意,如无形的手掌抽在吴银儿脸上。
但是,吴银儿就是吴银儿,睡过几百男人,斗过近百女人的主,还怵你这个?”好三娘~”吴银儿拉了下近乎,“我要是知道,我能不来?我一句假话当场死了。”吴银儿停顿了一下,那意思,看,我没死吧?又语重心长道:“真不知道。”
这话一说,即使孟三儿也无话可说了。吴银儿心中有些得意,我是知道,但我不来呀,怎地?
“小玉!”月娘突然喊道:“那个包袱呢?”
小玉会意去了里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
吴银儿有些纳闷,还没走呢,就送礼物,大娘这是要撵我?
月娘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套缎子衣服、两根金头簪儿、一技金花,吴银儿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心道:金的。
“这个包是你的。”月娘道。
“我的?”吴银儿莫名奇妙,
“李大姐走前留下的,说给你留个念想,让我替你先收着。”月娘刻意很随意的说道,“你不来看她,她倒还牵挂着你。”(原文:你不来看你娘,他倒还挂牵着你)
吴银儿的脸色登时僵住了。这是李瓶儿给我的?看透人情冷暖的吴银儿嗓子眼发热,忍不住眼泪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娘!
方才那是在演戏,刹那间却深深触动真情,吴银儿痛哭流涕,暗暗责备自己误了日子。哪怕耽搁多少天,哪怕是一眼。
人啊,有多少人值得你潸然泪下!如今那个她,再也不寻不到了。
当晚吴银儿在月娘院住下来,她不能走,因为明天是干娘李瓶儿葬礼第三日,一个最重要的日子。
万众云集。
第三天终于来了,西门家的人全体紧急备战,所有的人都穿上了孝服,周身上下一身白,从远处看去,你已经分不出哪是人哪是白墙了。温秀才见此景诗兴大发,忍不住朗诵前人的一首诗: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枝白杏出墙来!
在所有的孝服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陈经济,穿的重孝,亲儿子才穿的!走出来后谁见谁夸他,“穿错了吧?”夫人们倒是没问,一个个掩面而笑,臊的陈经济想钻到地底下去。(重孝:最重的孝服,如父母去世后子女所穿的孝服)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钻地时候,大门口便涌进了第一批客人----一群和尚。
报恩寺的和尚们又来了,十二个光头涌进灵堂,一个打磐,其余的坐好诵经。西门庆带着陈经济恭恭敬敬的听着,突然有排军来报县衙来人吊唁,西门庆出灵堂迎接。一个和尚趁机伸脖子看看李瓶儿的遗容,又瞅了瞅陈经济,小声对同伴道:“哎,恁年轻的美人,怎么生了这个大的小子?”
“笨蛋,这都看不出来,私生子呗,嘿嘿~啊妈咪妈咪哄”
两和尚低头偷笑,脑袋一耸一耸的,直气的陈经济想吐血,正要抬头怒视,灵堂外进来两个人,当时把陈经济看乐了。两个人都跟他一样穿着重孝,难道六娘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来的二位是华大舅和花大妗子,花大舅为了讨好西门庆,绞尽脑汁,最近想出了穿重孝的主意表示与李瓶儿关系非同一般,连老婆花大妗子也没放过,这倒好,两人一对活宝。陈经济开心的只想跟这对夫妻永远站在一起。
吊唁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陈经济都认不出谁是谁了,唯一有印象的是清一色哭丧的脸,这让小经济更加郁闷,时而会听到哪个八婆悄悄的大声议论:想不到六娘两个儿子。
三个时辰后,突然,诵经声没了,和尚们排好队走了出去。
大殓的时辰到了。(大殓:将人死尸体移入棺木)
阴阳生徐先生早准备好了,神神叨叨祭告一番,嘴里嘟嘟囔囔还不如和尚的旋律经文好听呢。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3:20 +0800 CST  
祭告完毕,两个仵作抬李瓶儿的尸体入棺,西门庆依照习俗放入棺材四套好衣服,接下来就要盖板了。
但是,西门庆又从袖里掏出四锭小银子,围观的男客们睁大眼睛,这是要干嘛?
只见西门庆小心翼翼弯腰,在棺材的一个角落放了一锭小银子,伯爵众人口瞪目呆,心道钱烧的呀,死人花冥币,你放真银子,忒缺心眼了。
“姐夫,不能放呀!”
西门庆回头一看,是花大舅花子由。
“姐夫”花子由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劝道,“金银早晚要出世,这--这不是长久之计。”
花子由其实说的很明白了,盗墓贼横行,达官富人的墓地多被盯上了,你放银子,不怕被人盗财又毁尸吗!
西门庆不再动,看着花子由冷静的思考了五秒钟,摇了摇头继续放银子。华大舅只剩心疼了,完了,地球人已经阻止不了他了。放完银子,阴阳生徐先生指挥伙计放下七星板(旧时停尸床上及棺内放置的木板。上凿七孔,斜凿枧槽一道,使七孔相连,大殓时纳于棺内。),又盖上紫板,仵作在棺材四个角用长命钉同时钉起来。
在当当的钉板声中,西门家全家老少,男男女女汇集过来,没有任何人通知,一起放声大哭,这是礼节,也是做给人看的。此时吊唁的人很多在院里帮忙,众人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谁哭的厉害,谁不哭,谁哭相难看,谁长的俊俏,偶尔看客中还会有扑哧一声笑。
过了半个小时,家人慢慢哭累了,李娇脑门呼呼冒虚汗,也没有泪,只剩擦汗了。大家都瞅着一个人,西门庆。临别一哭,西门庆悲痛欲绝,嗓子又哭哑了,后来边哭边说,“我的年小的姐姐,再不得见你了!”说的次数太多,烦的月娘、小潘耳边都生苍蝇了。
“我的年小的姐姐,再--”有人拉了一下西门庆。
温秀才。
“老爹,杜中书来了。”
西门庆立刻擦干眼泪,如临大敌。杜中书不是县里的普通人,他年轻的时候在宁和殿工作过,宁和殿是哪?皇帝住的地方。这个杜中书名子春,号云野,因为曾伺候过圣上,牛气的很,退休在家,一般人人家都不拿正眼看你。西门庆特意花重金请他为李瓶儿写铭旌(竖在灵柩前标志死者官职和姓名的旗幡)。
双方见礼,到了客厅,西门庆恭恭敬敬亲自为杜中书递了三杯酒,命玳安铺好铺大红官紵,请杜中书题写。
“先生请写:诏封锦衣西门恭人李氏柩。”
话音未落,身边作陪的伯爵、谢希大、温秀才等人又一次被雷了,拜托!诏封锦衣的也应该是吴月娘,小妾哪有资格。更可怕的是西门恭人指西门庆的正头大娘子,大娘子还是吴月娘啊,!人家还在灵堂喘气哭呢,你写这玩意放在棺材前,那是要怎样啊,怎样啊!
温秀才胆小,看不惯又不敢说,低着头心道:哈哈,幸亏不是我写。
可是杜中书写不了笔呀,他早听说生子的第六个小妾死了,你让我写大娘子的名号,我这不是没事找抽吗?提笔假装酝酿,墨都干了,还是摆着酷酷的姿势,咋整呢!
“哥哥,万万使不得!”应伯爵终于忍耐不住了,“现在正室夫人尚在,怎么能写出来!”
“嗯”西门庆沉吟道:“没事,写吧。”
“哥哥,你再想想!”应伯爵仍是不肯让步,他与西门庆玩耍十多年,这是第一次当场顶嘴。
西门庆的脸拉下来,很不好看,此时此刻,伯爵突然成了不讨好的外人,谢希大、温秀才,还有神圣的杜中书都乖乖站着,气氛莫名其妙紧张起来,只要应伯爵再说一句,怕是西门庆就要翻脸了。
“杜先生,你且不要动笔。”伯爵嗅到了火药味的气息,只好转向杜中书。
这实在是尴尬无比的场面,但是伯爵更怕,他怕一旦铭旌大字张贴出去,吴月娘会气昏了,毕竟全县官员、亲邻齐聚到此,人言可畏,那将是多大笑话!
“呃,呵呵”杜中书笑道,“既然曾生过子,在礼法上也没什么。”
除了西门庆众人均是鄙视的眼光瞅着杜中书,但是已然来不及,杜中书下笔了,大笔题书:诏封锦衣西门---所有人都失落了,大家知道木已成舟,但是突然温秀才的眼睛亮了一下,只见大红官紵写的是室人,不是恭人!
温秀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扳回一点颜面,也故意笑笑,说道:“室人乃室内之人,只是个浑然通常之称(统称)。”心中暗暗佩服杜中书,不亏是皇帝身边混得,有两把刷子!
人山人海,整个西门家成了人的海洋,院子里有哭声、喧闹声,还有大门口和尚们的诵经声。就在此时,门口落了一顶轿子。报恩寺的和尚们一边念经,一边观瞧:“啊妈咪妈咪哄,妈咪---好大呀!”
但见轿子里出来一个妙龄女子,杨柳腰,瓜子脸,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灵气,走在人群中大大方方,一点也不怯场。小和尚只擦口水,小声道:“这么俊的娘们,哪里的?”
一个肥大的和尚道:“我见过,本司三院李家的。这家男主人是她干爹--”
“干爹?”和尚们心领神会的交换淫荡的眼神,“干~爹呀~”
李桂姐进灵堂烧完纸,进后院拜见月娘,多日不见自然亲切的很,笑眯眯的,可是眼前人影一闪,李桂姐的笑容不经意的僵了一下,继续给诸位娘施礼。待妇人们迎客的时候,李桂姐单独走到吴银儿近前,“原来你瞒着我早就来了,好你个人儿!”
吴银儿叹道:“我也不知道娘没了,早知道就来看看了。”
李桂姐撇着小嘴走开了。切!比我还假惺惺。
天下有一种生物可以形容古代妓女:泥鳅。从岸上看它在清水里优雅的游着,身子一拧,却又钻进秽不堪言的淤泥里生活去了。
时光慢慢浸过葬礼,这淡淡的消逝中,带走了人们不太真诚的哭和偶尔真诚的嬉笑,没人去想,这繁华的葬礼是做为死人哭的,还是让生人笑的。
生命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已没有了价值。
第七天,头七的最后一天,来了。
这一天,据说鬼魂会及时回家,既然回家那就得多给她点盘缠,因此,来上纸的人特别多,送不起真银子,假银子还不大方点?
报恩寺的和尚们还是最早到的,他们特喜欢来西门家,这里有丰盛的午餐吃,不像在庙里,天天吃工作餐,而且西门老爹安排了专门的茶摊供和尚休息,念烦了看看女人,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因此,报恩寺又多来了四个和尚,十六名。因为这一天要与鬼魂超生,所以带头的是专业朗僧官,嗓门大,活到现在那就是帕瓦罗蒂。
和尚们涌进灵堂,各列两旁,煞有介事的诵《法华经》。因为时间还早,主人没来。和尚们贼溜溜的瞅着,看来不来漂亮女客。这一瞅不要紧,瞅来一个道士。看穿戴便不同凡响,文质彬彬,器宇轩昂!谁啊,吴道官。
和尚们眼睛瞪得大大的,霍,同行啊!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4:01 +0800 CST  
朗僧官一向不待见道士,老抢他们买卖,看他灵堂慢慢行道家礼,来了个下马威:“天上降下种种妙华,佛的眉间白---阿弥陀佛~”这声音绝对洪厚,道士下意识的看了看他,口诵道号:“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阿弥---”
“你妈个比--”吴道官小声骂了一句,快速出了灵堂。留下朗僧官气的嘴直哆嗦,“出家人,你!我呸!还出家人!”
玉皇庙吴道官出了灵堂,直接去找西门庆,“西门施主,我来晚了。”
“有劳师父吊唁。”
“哪里,哪里,见施主近日操劳,消瘦许多,贫道也想尽绵薄之力---”吴道官停了一下,“二七(死者死后,第二个七天)的经如不嫌弃,就由玉皇庙来做了吧。”
“嗯--好,辛苦师父了。”西门庆想了一下,也不好拒绝。
“呵呵,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吴道官内心欣喜若狂,辞别西门庆,骑上毛驴一路狂奔,徒弟们,我们又有饭吃啦!!
你死就会有人笑,这不是人情能左右的。
中午,午饭的时间到了,这个时候,清河县大街上往往会冷清一点,但是今天不同,从主街通往西门家到处都是围观的人群!
大家都在看什么?上纸的祭品。猪羊祭品、金银山、缎帛彩缯、冥纸炷香,由脚夫们抬着,足足有五十抬。
走在祭品前边的是乔大户和他的朋友们:尚举人、朱堂官、吴大舅、刘学官、花千户、段亲家,七八个在清河县有头有脸的人们坐着轿子,浩浩荡荡赶赴西门府。
进门之后,众人纷纷到灵前上香,刚走出灵堂,又一群队伍涌了上来,这回是清一色的娘子军,乔大户娘子、崔亲家母、朱堂官娘子、尚举人娘子、段大姐等众堂客(已婚女子)女眷逐个近灵堂祭奠,待段大姐最后一个拜完的时候,所有人都跪在了灵前。
葬礼主持人阴阳生徐先生走到灵柩旁,咳嗽一声,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徐先生手捧祝文(古代祭祀神鬼或祖先的文辞)高声诵读起来,要说古人的文章有一个特点:实在。不管是皇帝的批文(有兴趣的可以查看古代皇帝的批示)大臣的奏折还是祭奠的文章,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当然拍点马屁难免,但绝没有套话。李瓶儿的祝文也是如此,大家欣赏一下古人的祭奠文章。
维政和七年,岁次丁酉,九月庚申朔,越二十二日辛巳,(时间)眷生乔洪等(参与人员),谨以刚鬣柔毛庶羞之奠,致祭于故亲家母西门孺人李氏之灵(主人公)曰:呜呼!孺人之性,宽裕温良,治家勤俭,御众慈祥,克全妇道,誉动乡邦。闺阃之秀,兰蕙之芳,夙配君子,效聘鸾凰。蓝玉已种,浦珠已光。(李瓶儿品行)正期谐琴瑟于有永,享弥寿于无疆。胡为一病,梦断黄粱?善人之殁,孰不哀伤?弱女襁褓,沐爱姻嫱。不期中道,天不从愿,鸳伴失行。恨隔幽冥,莫睹行藏。悠悠情谊,寓此一觞。灵其有知,来格来歆。(人生感叹)
尚飨。(此致敬礼)
就在徐先生念完的一刹那,气氛突然之间大变!镗鏜的锣鼓声响起,灵堂之前多了一些人---更确切的说是鬼。
那些人有的穿着地府殿判官的衣服,有的扮成牛头,有的扮成马面,有的扮成钟馗,还有一个托着蝴蝶的叫花子,月娘起初以为是要饭的混进来了,后来才知道人家那是庄公梦蝶舞。
宾客们顿时有些眼花缭乱,分不清是仙境看人,还是人间看仙,大家唯一明确的是,这时候,要哭。所有哭过,未哭过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主人、宾客、小厮、丫头异口同声的开始最后的大哭!
人啊,鬼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到了最后,哭只是个娱乐节目了,因为大家的肚子都在叫,该吃午饭啦!
后边已经备好了待茶设席,大家一拥而入,所以到直到今天的丧事,吊客回家,老婆不问你伤不伤心呀,人家问的是:死的那家做什么好菜了,谁哭的比较嗨呀?
西门庆今天最忙碌,接待卷棚里的男客,县里的官员,附近的亲邻,桌子摆了满满一卷棚,这时门口的负责答应(跑腿报信)的排军跑了进来。
男客们禁不住侧头查看,奇怪,这个排军太慌张了!前几次都是脚步稳健,慢悠悠过来,现在踉踉跄跄一头跪在地上。什么事把孩子吓成这样了?
“本府胡爷上纸来了,刚在门口下轿。”
卷棚里所有还在咀嚼的嘴巴停住了,仿佛被定格在那一瞬间,东平府尹胡师文,论官职,论亲疏,他都不该到这里。身份太高了!
别说卷棚里的宾客,即使西门庆本人也没有想到,胡府尹会给这么大的面子。祝文都念完了,窜出个高官上级来上纸,我孝服都换了。
“书童!拿孝服来!”西门庆匆匆换上孝服,吩咐温秀才出门迎接,自己在灵堂守候。温秀才腿都哆嗦了,亲娘啊,市委书记级别的,他一个穷酸书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啊!正仓皇往外走,突然被西门庆喊住了:“站住!”
温秀才迷茫的望着西门庆。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5:44 +0800 CST  
“穿素衣,素衣!”西门庆指了指温秀才身上的便服。
“哦,哦”温秀才找玳安要了件孝服,一手提着下身衣服,迈着快速的小碎步迎了出去。
大门口,胡府尹都等急了,半天不出来个迎接的,清河县还有这习俗?
“大人降临有---有--有失远迎”温秀才窜出来气喘吁吁到。
胡府尹施礼,心道怎么找个结巴迎客。一面迈步前行,他这一走不要紧,后边的官员们齐刷刷全动。感情胡府尹这回带着队伍来的,东平府内官员集体出动,大街上呼呀呀一片全是官轿,这阵势谁不敬仰三分!
进了灵堂,早有春鸿跪在地上,高高的捧着香,胡师文展拜两礼。一旁的西门庆才规规矩矩说话,“老先生请起,多有劳动”
“令夫人几时没了?学生昨日才知。来迟了,来迟了!”胡府尹现在还真害怕西门庆,蔡太师的干儿子,又跟山东巡按宋御史交情深厚,哪天想玩我还不跟猫玩耗子似的!
这边西门庆也怕,毕竟是上级,也不敢说家乡话,咬文嚼字憋出两句文言:“侧室一疾不救,辱承老先生枉吊。”
说完之后,负责接待的温秀才过来了,低头垂眉请胡府尹到会客厅,喝茶休息。
温秀才作为曾经名符其实的穷酸秀才,陪胡府尹喝茶,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事。将来传扬出去,东平府府尹大人,都与我平起平坐,畅谈诗词。
多么大的荣耀!
“老先生请喝茶。”温秀才笑嘻嘻套近乎。
“嗯”胡师文慢悠悠端起茶象征式抿了一口。
“呵呵--”温秀才的脑子成了高速旋转的机器,我该从何谈起?唐宗宋祖?汉武大帝?嗯从上古黄帝开聊吧,读书人毕竟有共同语言。嘴巴还未张开,胡府尹已经起身,“贵府事务繁多,我先行告退。”
“哎,哎~您慢走。”慌的温秀才一路护送出门。
回来的时候,温秀才回忆了高官与自己亲切交谈的情景,嗯,我一共发表了两个意见:一、‘老先生请喝茶’二、‘您慢走’。
人生一大幸事,快哉快哉!
当天晚上,玳安、书童二人将工匠用的一个梯子搬到天井,天井里已准备好干柴。熊熊烈火中,经历岁月刻痕的旧梯子发出噼啪的涅槃之声。
明朝某些地方的人有个说法,头七这天必须烧掉一个梯子。随着火焰蹿腾,死者的灵魂会踏着梯子升到天上。西门庆的脸被火映的红亮,瓶儿的魂魄归于上天,如果能看到的话,她的表情一定很祥和。耗资千两(60万元)的葬礼,为她搭建一条登天之路。李大姐,我没有负了你。
夫人们站在西门庆身后,虽然神色如故,却各怀心事。
人为自己营造了太多不堪重负的大事,可在别人眼里,渺小到可以淡忘。在上苍眼里,也不过是黑白交替的过往,简单到你心痛。
接下来的事情,乏陈可述,二七,数不尽的亲朋好友来伴宿(伴宿,北京俗名”坐夜”,意思是次日就要出殡,只此一日夜的厮守便要终古不能相见,所以家人要伴守一夜的。)
按照明朝的规矩,这个时候,是丧事的正日,宾客们只有酬酢之心,没有哀切之意。什么意思呢,重在参与,开心就行。
如今有的所谓正统葬礼,常常一个糟心的音乐响三天,办完之后,一个星期梦里都在演奏那老牛拉车的旋律,咚~咚咚~
古代的葬礼到了二七,已然不同。还是参加丧事的人,已经换了一颗喜事的心。到了晚上,西门庆还请了众多海盐子弟为伴宿人演戏,如果没有灵堂你准以为是生日party。
有这待遇,谁不愿意来伴宿呀。当天夜里,西门庆在大棚内放十五张桌席(原文同上),男客们做的满满当当,为首的当然是乔大户、吴大舅、吴二舅、花大舅,剩下的还有沈姨夫、韩姨夫、倪秀才、温秀才、任医官、李智、黄四、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白赉光、常峙节、傅日新(傅伙计)、韩道国、甘出身、贲第传、吴舜臣、两个外甥。
除了以上诸人,有一张桌子还坐着西门庆的七八个街坊。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6:26 +0800 CST  
男客们开心,女客们更不甘示弱,有月娘、李娇等五个夫人正襟危坐,还有吴大妗子、二妗子、杨姑娘、潘姥姥、吴大姨、孟大姨、吴舜臣媳妇、郑三姐、段大姐,一众人在灵前围着围屏,摆开桌椅,点起十数枝大蜡烛,亮亮堂堂,左右两边吊起帘子,大家便从两边往外看戏。
人人都很期待,海盐子弟的戏大户人家才请得起,阿猫阿狗哪有这样的好机会!
“请诸位先到灵前祭奠。”温秀才突然站在演出地,神色严肃道。
大家这才想起,这是葬礼不是节日庆典,还得走个祭奠过场。
这回的祭奠可就惹人讨厌了,影响大家看戏啊,哎呀,死烦死烦的,最好没这个死人什么事才好呢。
不过,众人还是摆出了钱包被偷的表情,沮丧啊!不,是默哀,默哀。锣鼓一声响,海盐子弟们上场了,人们饶有兴趣的看着,当然表情还得严肃。尤其是月娘负责主持大局,自觉背靠灵堂看戏,焉能不表达一点哀伤。
哀伤,哀伤,然后扑哧一声,右边吊帘子的女眷中有人开始笑了。
月娘脑后的头发都直了,谁呀!后边还有棺材呢,你扑哧,扑哧你妹啊!四下观瞧居然是围屏右边吊帘子的地方,那边都是什么人呢?月娘清楚一定是小丫鬟们!
这里提问大家一个问题,中国古代左为尊还是右为尊。
答案:左也为尊,右也为尊。
自周起,古代都是右为尊。到了东汉,风水轮流转,大家又开始喜欢左边。因此,在明朝,右边的人身份一定比你低贱。
围屏右边吊起帘子看戏的有春梅、玉箫、兰香、迎春、小玉,春梅品性孤傲,一般人也不敢跟她争,因此站在最前边。正巧看见端茶的郑纪走过,手里盘子里都是茶盏。
“站住。”春梅道。
郑纪木头桩子一样立在原地,尴尬的看着春梅。
春梅忘了一眼盘子里的茶盏,“给谁喝的?”
“妗子和娘们。”
春梅伸手拿了一盏茶,“你走吧。”
“呃。”郑纪被春梅气场镇住了,乖乖的离开。
春梅慢慢喝了一口,有滋有味的咂了咂,哇,这主子喝的茶就是不一样。
春梅站的比较靠前,她后边不远是玉箫,玉箫边上站着小玉。小玉本来也是开心看戏,不过看着看着,她发现问题了,哈!太好玩啦!
原来海盐子弟们演的戏目叫《玉环记》,(明代杨柔胜创作)讲的是唐朝儒生韦皋和妓女玉箫活了两辈子结成姻缘的事。请注意,这里面的女主角是妓女,这个妓女的名字叫玉箫。
小玉最厌恶的女人就是身边这个自以为美貌的玉箫。
“哎淫妇,“小玉扯着玉箫的衣服,指着戏里的男主角韦皋道:“嘿嘿,你老相好来找你了,鸨子喊你接客呢!”
玉箫耳根子红了起来,刚要发作,熟料,小玉早有准备,往身一撤,猛地一推,把玉箫推到了前边。
前边的春梅正美呢,哎呀,这主子的茶,扑的一下,有个重物撞到了她。春梅抬起头,眉毛上还挂着一个茶叶。玉箫本来打算发火,被小玉推的撞到春梅身上,当时火没了,春梅多狠,玉箫又不敢惹,慌着扭身,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你个怪可浪子淫妇!”春梅精神旺盛,一把抓住了玉箫的袖子,“你神经大条啊,看这茶水,幸亏盏儿没破,你---”
“哎!”来安大模大样走了过来,这里声音太大,西门庆也惊动了,吩咐来安查下谁在闹。
来安喊了一声,见是春梅有些怯,强自大胆喝问到:“爹---爹让我问问谁人喧闹!”
玉箫吓得骨头都酥了,望望春梅,又猛地看看来安。
“你去说。”春梅道:“玉箫这个浪淫妇,看见男人发浪了。”
来安哦了一声,心说发浪了,这可怎么跟爹说。回到棚子里,慌的不知怎么回答,应道:“爹,没人浪--”
西门庆一瞪眼睛,“什么!”
“没---没人,只是闹着玩,我去了便没人说了。”
“嗯。”西门庆急着看戏,没再理来安。

玉环记换场的时候,厨子们端上了酒菜,闻到酒味伯爵又恢复了玩乐的性子。
“哥,我听说院里的三个姐儿(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今儿都在这里,喊出来给乔老亲家、老舅(吴大舅)递酒吧(陪酒),别便宜他们。”伯爵的坏水又上来了。
“玳安,请姐儿出来。”西门庆对身后的玳安道。
红尘玩乐最能麻醉人的伤情,八天下来,西门庆哭过了,闹过了,累了,倦了,索性由了应伯爵。他想通了,什么悲啊,哭的,不就这么一辈子吗!
“这不合适,“乔大户忙道:“她们来吊丧的,怎能让吊客陪酒?”这话合情合理,妓女也有尊严,吊丧改三陪了,即便是对死者,那也是大大的不敬。
“老亲家你不知道”伯爵正儿八经慢悠悠解释道:“这种小淫妇,不能让她们闲着----”说罢回头看玳安,登时换了一副口气,“快给我牵出来!”
乔大户不好再说话,这应二整个一流氓。牵出来?驴啊。待会三个粉头出来,他不知会搞出什么花样。
玳安走进围屏里,许久,一个人出来了,“她们听说应二爹在这,都不出来。”
“这样啊?我去叫!”应伯爵噌的站起来,离席冲着围屏走去。
乔大户、吴大舅、花大舅等人当场变色,虽说玩闹,但是古代的规矩大家心知肚明,男人跑到女眷里面调戏,一百个死也该了!
快走了两步,伯爵又慢腾腾坐回位子上。西门庆被逗笑了:“呵呵,你怎么又回来了。”
伯爵一挽袖子,“我本来要把三个小淫妇拉出来,你先等我骂两句的。骂够了出了气再去,哎哟,气大伤身哪!”伯爵摸着起伏不平的胸,故意很生气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对玳安道:“你再去喊一遍。”
这一回,郑爱月、吴银儿、李桂姐三个可不敢不来了,毕竟这里面可能还有西门庆的意思,男人的面子是天,粉头们哪个不懂。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38:29 +0800 CST  
棚子里十五张席面,坐的全是清一色的爷们,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三个姐儿身上,登时咽唾沫声一片,十五桌男人对着她们吧唧嘴呀!
三个美女穿着一模一样,白绫对衿袄儿、蓝缎裙子,故意随便往席上拜了一下,笑嘻嘻地站在西门庆那桌旁边。
“哎!”应伯爵大声质问道,“我们在这,你们怎么推三阻四不出来?!”
这种被满棚男人以猥亵目光注视的场景下,一般的女人腿都得出溜了,更别提回答。可是三个美女也没有对视,像提前约好了一般,不言不语,各自给席上的人敬酒,然后集体坐在西门庆那一席上。
海盐子弟的玉环记还在表演,男主角韦皋带着小厮包知木逛妓院,想见情人玉箫一面。听包知木对老鸨子说道:“你去叫姐儿出来。”老鸨子嗲声嗲气道:“包官人你好不晓事,俺女儿轻易不出来。你连个请字也不带,怎么敢说‘叫她出来’”?
“呵呵呵~“席上李桂姐突然笑了起来,一时间美目流转,让人心醉。
所有的男客也不看戏了,都伸长脖子看桂姐。
却听李桂姐道:“这个姓包的跟应花子一样,就是个不知趣的傻儿。”
桂姐眼里不揉沙子,出口便回击了应伯爵刚才的无礼举动。
“小淫妇~”伯爵毫不示弱,“我不知趣,你家妈妈怎么喜欢上我的?”
“喜欢你?”李桂姐对伯爵的鄙夷目光就像看一滩屎,“一边去!”
“看戏吧,谁再说话罚一大杯酒。”西门庆不耐烦道。
席上安静下来。
玉环记还在继续,在此向大家说一下,古人在家中看戏基本相当于我们现在看电影。只是他们的电影太长了,从掌灯一直演到三更(十一点至凌晨一点),才到了类似郭靖黄蓉第一次见面的片段。看客们都困了,围屏里李娇睡了好几觉。男客们也慢慢撑不住了,乔大户与倪宾秀才年纪大熬不了通宵,起身告辞走了。又过了一会儿,任医官又有走的意思,花大舅、韩姨夫、沈姨夫趁机一块站起来。
“哎哎,使不得,“应伯爵好热闹,慌忙站起来拦着,对西门庆道:“东家你也说一声儿,我们是朋友都不敢散,咋亲家还走了呢。沈姨夫,你家在城里面,又用不着出城门。”又劝其他人道:“花大舅、任大人、韩姨夫你们住城外面,三更还没开城门,慌什么呀~”
生拉硬扯,留下来几个困成熊猫眼的人,大家可怜兮兮的望着西门庆,希望主人说句散场,毕竟比起伯爵这个娱乐大流氓来,西门庆还是重礼法的。
“玳安,你找人提四坛子麻姑酒来。”西门庆道,一会功夫,四大坛麻姑酒提到桌前。
“列位把着四坛酒喝了,我绝不留你们。”西门庆通情达理道。
想走的人大眼瞪小眼,四坛子?一坛子就得喝的我出殡。
见没人说话,西门庆又命人拿来一个大杯子,放在吴大舅面前。
这个杯子是专门盛酒的,名叫赏杯。杯子大的要命,酒量小的两杯便扶墙走了。
“离座说走的,任吴大舅罚酒。”
这回,所有人都准备安心看戏了,揉揉眼睛,我的那个天,照这个剧情进度,离大结局还有十万八千里呢。这戏写的是男女主人公两辈子的爱情,这才是男主角上辈子少年的事。靠,你什么时候死啊,什么时候死啊,你不死我咋回去睡觉啊。
西门庆冲书童使了个眼色,书童忙凑过身来。
“告诉子弟(海盐子弟),快些吊关目(戏中的一道程序),拣后边热闹的唱。”
书童嗯了一声,上了戏场,他早看够了,什么破戏啊,死来死去死不了。”你们!”书童指着一个扮末(详查生旦净末,这种曲目虽然不是京剧,但是角色很多相似)的人说道:“快进入下一辈子。”
“啊?”扮末的人有些迷糊,美好的爱情没开始就下辈子啦?得,谁让人家是金主呢。重新安排片刻,打起鼓板,扮末的走到西门庆面前请示:“敢问老爷,寄真容折一折唱吗?”
“啊?”西门庆也没看过玉环记,只想让葬礼宏大,说道:“我不管,只要热闹就行。”
扮末的还寻思,这是什么艺术考核标准,按说寄真容是精品唱段,够表现唱功了。当即让扮演女主角玉箫的贴旦上场,还贴着耳朵小声祝福:“嗓门大点,这家主人好热闹。”
西门庆有些醉眼朦胧,俗世的纷乱让他渐渐远离悲痛,或者说他被一手勾画的繁华陶醉了。
饮着麻姑酒,观看浮生戏,亲友在旁岂不畅快?哈哈哈哈!
“今生难会面,因此上寄丹青(画像)。”戏中女主角玉箫的歌声传进棚内。
啊!
今生难会面,因此上寄丹青,上寄丹青!西门庆猛然间想到了韩画士为瓶儿描的大影。这一刹那,瓶儿仿佛活在眼前一样,笑了,笑了,西门庆发觉记忆深处居然是李瓶儿那一晚的微笑!
那一晚,官哥已死,瓶儿病重,他急着去陪潘六。为了让他安心,瓶儿居然笑了。
西门庆禁不住满眼含泪,李大姐,我还能回到从前吗?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此刻,西门庆只想一醉解千愁。
五更(凌晨三到五点)的时候,宾客们陆续散了,西门庆手拿大杯拦着门敬酒,等感觉寒意袭身的时候,人走光了。
回到后边歇息,管家婆吴月娘依旧小气的诉说当天的女客,郑爱月很大方,抬了八盘饼馓、三牲汤饭来祭奠,吴银儿与李桂姐却只有三钱银子的奠仪。
“爱月儿我回赠了一匹整绢孝裙,那两人怎么回?来祭奠一趟,只掏这么点银子。”月娘嘴里喋喋不休。
“唉,值什么呀,每人都与他一匹整绢就是了。”西门庆不耐烦的上床睡了,虽然依旧闭目睡去,那股让人温暖的沉静再也寻不到了。
又到鸡唱时分,西门家的人们还在沉睡,天亮的时候,他们依旧会演绎自己的故事,依旧不自知的沉浸其中。
金瓶梅里有很多人的影子,有人认为它是痛入心扉的悲剧,有人认为它是捧腹大笑的喜剧。不管是什么,这个故事从来没有谢幕过。
至此 金瓶梅上半部已经写完了,几年过去,感谢诸位的关注

最后说下本人的新浪微博,有缘的话,咱们金瓶梅下部再见 http://weibo.com/u/1627912540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40:02 +0800 CST  
@远方的北 29674楼 2014-05-12 20:40:52
北少你回来啦!抱住!当年一直潜水追着看了很久,咩想到今天这么巧发现本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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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1:33:32 +0800 CST  
本人在人人网开的订阅号:羞射的内涵文化,平时发表些短文章,有喜欢的欢迎去看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25 10:25:28 +0800 CST  


首先,金瓶梅确是一部黄色小说,里面色情描写众多这点毋庸置疑。之前,我曾在此问题上狡辩,企图蒙混事实,确有此心,害人不浅。

其次,金瓶梅开头文字取自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西门庆放纵酒色,三十多岁早亡,挣了那么多一文钱也带不走,不值得人效法。 所有人的苦都是自作的,这是金瓶梅揭示的,也是红楼梦想说的。

最后,潘金莲与马蓉没有什么区别,武大郎即使是有钱有本事的善良财主,也逃不了王宝强的遭遇,潘金莲的心是黑的放纵的,肆无忌惮的为了享乐伤人是必然,这点一些读者(包括我)还不如武松心里透亮。

最最后,几年不见,祝各位开心,前路说长很长,说短极短,且行且珍惜。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7-08-16 13:04:30 +0800 CST  
我还是希望编辑删除这个帖子,里面确实有一些错误扭曲的价值观,拜金,思想混乱,直到几年后我才搞明白。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21-07-16 14:11:38 +0800 CST  

楼主:北国少爷

字数:660028

发表时间:2010-12-16 21: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7-20 16:11:35 +0800 CST

评论数:3102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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