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乱明朝的一朵奇葩,八一八金瓶梅(持续更新,小朋友就不要进来了)

两年了,总算可以出第一本了,没有网络就没有这本书的出版,在此拜谢了!




以前论坛里我答应赠书的朋友不要买,地址我留着,忙完这段我会寄过去。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2-09-01 09:41:23 +0800 CST  
之前的群加满了,想加的朋友加261517677这个群号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2-09-02 19:54:52 +0800 CST  
@xiaobing729 2012-09-15 12:18:44
,如果淘宝上能买,我想买这本书的人会更多点
-----------------------------
淘宝上可以买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2-09-16 09:33:24 +0800 CST  
闲来无事,发上一段,西门庆之死的情节。




许是西门庆真疲倦了,不想走远路,被搀扶着,摇摇晃晃,直接向前院小潘房中走去。
小潘从后院回来,穿着衣服躺床上,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睡不着。
得克萨斯州立大学的心理学家们有这样一个研究成果:女人三四十岁时,性生活次数也明显增加,性欲和性感受都会达到最高峰,性幻想更激烈、更频繁。
这个成果简直是为小潘量身定做的。
听到老公的咳嗽声,小潘一骨碌坐起来,下床忙接过老公的衣服。随即闻到浓烈的酒味,小潘没有多问,这时候的男人多像癞皮狗,不惹他还想咬你呢。反正上了我的床,你就准备倒在我的大腿上吧!哼哼哼哼。
果然,西门庆坐到床上,顺势摁着小潘到了自己怀里,“小淫妇儿,你达达(同现在的爸爸)今儿晚上醉了,收拾床,我要睡觉~”小潘故意脸红了一下,满心欢喜起来铺被子,心说今晚咱俩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干死西风。我爽得你---- 边想边抿嘴笑着,这时听到一个声音,“呼呼呼~”回头一看西门庆睡的死猪一般。
== 你妹呀!
小潘蹙着柳叶眉,被子扔床上。眼珠一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有了主意,很快又忙活起来,横拖竖拉让西门庆躺好,自己快速脱光衣服,钻进被窝,伸手快速熟练的向老公腰间摸去。
毕竟男人这东西,最听女人话。伸手揉搓了两下,小潘诧异了。
嗯?
那只展翅的雄鹰呢?咋成死小鸡儿尼?小潘的脸欲哭无泪,自己小腹以下又热又痒,屁股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可手里的西门庆那话儿,越揉越软,简直就是一根面条。冷不丁,小潘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在这闪光之中出现一个阴茎一样的形象:胡僧!
小潘火急火燎的摇动西门庆,“药呢?和尚的药放哪了?和尚的药呢!”很奇怪,西门庆睡的出奇的死,怎么也不动。小潘推了很久,西门庆猛地皱了下眉头,依旧闭着眼睛骂道:“鬼精怪的淫妇,问什么!又想让你达弄你,我今儿懒得动,药在袖子穿心盒(明朝一种圆环式的小盒,可以上下开启。)里。你有本事让它(阴茎)起来,算你今晚有福气!”
找和尚的药!小潘手脚从没这么利索过,翻出穿心盒,打开一看,还有四粒药丸。天竺和尚的药啊!小潘见识好几回了,当初西门庆吃上一粒,连战王六、小潘两人,而且让她们身体瘫软服服帖帖。
今晚上,哼哼。小潘脑子热糟糟的,斟了一钟烧酒,吧嗒自己先吃了一粒。本来就欲火中烧,又来上一粒胡僧的神药。这个白皙性感的美人眼睛泛红了。不活了,爽死拉倒!
小潘又拿了一粒,端着烧酒放到西门庆嘴边。突然瞥了一眼西门庆腰间软趴趴的东西,心说他不知在哪把劲用没了,万一这药喝下去,那宝贝没起来-----我可是吃完药啦!
想着害怕,小潘伸手又把剩下的两粒都拿过来,心想一粒药老公都猛如虎,三粒药还不成了三只老虎?三只老虎跑得快嘛,喝!掰开西门庆的嘴巴,塞了进去。西门庆半睡不醒,又醉的厉害,闭着眼睛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如果西门庆醒着,杀了他也不敢吃这么多。如果胡僧在场,一定会吓得眼球暴血。可是小潘顾不得这些了,她或许忘了,七年前给武大郎喂砒霜不就是这么喂的吗?!
喂完药,小潘静静的坐在床上,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老公趴窝的小鸡鸡,起,起,你起不起呀你,顺手扒拉两下。一盏茶的功夫,小潘摸着有点不寻常了,拿过白绫袋子(一种药煮的袋子,催情)栓在西门庆阳具根上。正栓着,西门庆的阳具像一个压到极点的弹簧,一下子跃起来,直愣愣的。小潘喜出望外,见西门庆还在闭眼睡着,自己欺身坐到他大腿上,刚要进入,小潘的眼睛冒过一丝诡异的光。
胡僧的药丸,已然这么管用了,盒子里还有另一种胡僧的药膏,一起用上的话----爽翻了!又取了些粉红药膏抹在西门庆马眼(男子尿道口)上,这回西门庆起不起,小潘可不关心了,只要它起来就行。用手扶着,抬起白白的美臀坐了上去。
以下情节为避免涉黄嫌疑,直接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删节版原文,网上也可找到,
顶入牝中,只顾揉搓,那话直抵苞花窝里,觉翕翕然,浑身酥麻,畅美不可言。又两手据按,举股一起一坐,那话坐棱露脑,一二百回。初时涩滞,次后淫水浸出,稍沾滑落,西门庆由着他掇弄,只是不理。妇人情不能当,以舌亲于西门庆口中,两手搂着他脖项,极力揉搓,左右偎擦,麈柄尽没至根,止剩二卵在外,用手摸之-----

两个小时后,小潘勤劳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她已经上了两次天了,里外都湿成了水人。这下小潘不是吃饱了,她吃撑了!但是小潘心里也感到奇怪,为什么感觉老公的阳具越来越----烫---呢?
“啊~”西门庆突然叫了一声,小潘好悬没吓的站起来,老公也会呻吟了?
“把白绫袋子解开!发胀,箍的我受不了!”
小潘赶紧下来,取下白绫袋子,西门庆还是难受的叫:“胀,胀的难受。”
小潘有的束手无措了,胀是憋的想射精。她腰上累的没劲了,怎么帮西门庆解决这个痛苦呢?
“用嘴。”西门庆眯着眼睛吩咐道。
嘴?哈哈,小潘这回有点精神了,累糊涂了,忘了自己有这绝活。当即趴在西门庆身上,(原文:用朱唇吞裹 ),上上下下,左三圈右三圈,那热情堪称动物凶猛。
不大会功夫,小潘只觉口中一热,西门庆的精液像被堵住泉眼的水一样,忽的冒出来。小潘不想弄脏床,况且又喜欢这东西的味道,闭口接住下咽。刚咽下去满满一大口,突然觉得情形不对,还有!张口又接。第二口大量的精液强吞下去,小潘松了口气,毕竟是精液,又不真是泉水,能流多少啊?这个念头只停留了一刹那,粘粘的液体再次喷上来!小潘要哭了~趵突泉啊!
然而,小潘没来得及苦恼,因为她闻到了久违的腥味。她的心瞬间被恐惧占据了,呛了一口,抬起头,一道血红的精液顺着小潘嘴角淌出来。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2-09-16 09:34:05 +0800 CST  
最近加我好友的真多,出啥事,哎妈呀~~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3-08-02 17:12:35 +0800 CST  
本人新浪微博

http://weibo.com/u/1627912540/home?wvr=5&lf=reg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3-10-07 10:27:21 +0800 CST  
我在人人网上的订阅号:羞射的内涵文化 ,用于发表新作品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2-26 18:16:21 +0800 CST  
凡事有因果,现在想想写到李瓶儿死之后,没有再写也是天意。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03 12:26:04 +0800 CST  
从今天起,先把李瓶儿死的那段补上,也算全了与各位的一场缘分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2:15 +0800 CST  
时光流沙般吞噬者清河县人的生命,无论一个人是多么与众不同,上天也不会让他多活一秒。大家同坐生命这辆车,迟早要下去。
可这上下车之间,谁愿意把牵了多年的手分开。
吃药不管用,李瓶儿的饭量倒是有了变化,以前喝一大碗粥没任何问题,现在拳头大的小碗,李瓶儿提鼻子一闻:我饱了---
人是铁饭是钢,每天饭吃不了多少,哗哗往外流血,谁受的了。没过几天,李瓶儿一个花朵般的美少妇瘦成了黄树叶。身子感觉千斤重物压着一般,下炕坐马桶,都得丫头们架着。后来,丫头们也想通了,不能抬娘到净桶上了,太累了,还是搬夜壶去炕上吧。
但最让丫头们头疼的是李瓶儿的病,经水淋漓不止。总往被褥上滴血,光洗涮被褥都成问题。还是如意有经验,找来迎春、绣春说,女人家生孩子(古时)的时候,常往炕上铺草纸,以免血污了被褥,不如我们天天铺草纸,就当娘天天生孩子了。绣春哭着说别跟我提孩子(官哥),我心脏不好。
就这样,如意、迎春天天负责在瓶儿身子底下铺草纸,一天两三遍,绣春负责没事哭。经水浸在草纸里,加上瓶儿身子一捂,刺鼻的腥味让人难以忍受。李瓶儿怕讨人嫌,让迎春天天点熏香。即使这样,香气中透出的味道,偶尔闻到也能熏人一跟头。小玉晚上过来送了一次饭,回屋便梦见自己掉粪坑里了。
环境这么恶劣,来探望的人也少了,倒是有一个人没事便厮守在炕边:西门庆。
西门庆最近也不早起画卯了,两天去一趟衙门,板着脸看谁也不高兴,手下人想开怀大笑都得悄悄找地方,大家一致认为西门老爹擅长以心怀天下的愁苦想炕上的娘们。(西门庆急于找偏方,以至李瓶儿的病传了出去)
夏提刑也很意外,小妾流月经又不是尿血,晚上回家看看得了,大白天还往媳妇屋里钻,你个老婆迷!
可西门庆已经无所顾忌了,他被一种生离死别的恐惧笼罩。坐在房中,见李瓶儿蹙眉沉睡,胳膊瘦的银条儿一般,忍不住心里一阵酸痛,眼睛湿润。迎春进来换熏香,西门庆慌着擦擦双眼,待迎春转身出门,泪珠又止不住出来。(原文:房中哭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伤心之余,西门庆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最近李瓶儿脸上总是不经意流露乎一种恐惧,仿佛有摆脱不了的痛苦死死缠绕着她。特别是睡熟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在折磨她呢?虚弱的喘息声传来,李瓶儿像突然被什么吓醒了。西门庆抽了下鼻子,假装若无其事。
“我的哥,你往衙门里去吧,这样耽误你的公事。”李瓶儿看着老公道,见西门庆憋着不说话,又安慰道:“我没事的,就是下边流的亏了,等止住了,多吃些东西,就好了。你大男人家,老在我屋里干什么?!”
西门庆要答话,一开口忍不住哭了,“我的姐姐,我看你身子不好,心里舍不得你。”
“傻子,我又不是要死。再说死你能拦住吗?”
西门庆紧闭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突然,李瓶儿神经质般看了下窗外。
“我有句话跟你说,“李瓶儿神情宛如被雄狮恐吓的小鹿,“不知怎么回事,屋里一没有人,我就害怕,影影绰绰他就在我跟前,拿刀拿杖的嚷嚷,还抱着孩子让我跟他去住。好几回了,我也不方便跟你说。”
西门庆终于明白老婆害怕的原因了,说道:“嗨,你病的时间长了才会这样,人死如灯灭,世上哪有什么鬼崇!”说着话,西门庆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李瓶儿问道。
“我找吴道官讨两道符,镇压一下他们。”
李瓶儿更害怕了,这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被鬼缠身了!
我们常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李瓶儿的性子不会做亏心事,在多数西门府人们眼里她是个菩萨。
可就是这位人们公认的好人,活活整死了自己的老公花子虚。花子虚虽不务正业,对李瓶儿确实百般呵护,除了小三吴银儿外,花家偌大家业只有李瓶儿一个正房太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清河县的姑娘们做梦也想摊上这么好脾气的老公,可就是这个好脾气的人,李瓶儿夺尽他的家产,投入别的男人怀里。花子虚一个大老爷们愣是憋屈的气倒在床上。如果说这可以理解为对华老太监(见前文书恩怨)的报复。那么,后来李瓶儿眼睁睁看着花子虚生病,断他米水,小小的伤寒一口气折腾成了晚期癌症。
千古奇冤,禽兽不如啊!
弄死花子虚的时候,李瓶儿还在热恋,恋爱中的人眼睛是盲的,一旦动了真情,便奋不顾身的做任何事情,只要能得到自己的心上人。可她是个女人,一个善良的女人,一个胆怯的女人。嫁入西门家冷静下来,现实如冬日里的冰水,浇醒了她。
从内心的最深处,瓶儿怕了,夹杂着悔恨的恐惧总是在最孤独的时候,潮水般涌来,逃也逃不掉。有时候遇到小潘的挑衅,李瓶儿甚至怀疑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应。
直到自己卧病在床,李瓶儿才真正体会到当年花子虚的痛苦。
可是,花子虚真的来了!一次次出现在自己眼前,老公说的幻觉也罢,鬼邪也好,李瓶儿终日不得安宁。她相信王姑子的话,是有地狱的,自己即便死了,还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下辈子也不会得安宁!
事到如今,李瓶儿只想安静的活着,暗暗祈求,老公尽快把驱邪的符咒讨来。
话说玳安封主人之命,去了玉皇庙。吴道官正发愁呢,最近庙里收入不太好,家里闹鬼的寡妇也少了,生活了无生趣。最闹心的是,清河县出了个强劲对手,住在清河县城门外的五岳观,据传说他的符水能够祛真鬼!
之所以说真鬼,是因为吴道官也不确定有没有鬼,别看他当着众人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一个人走夜路他也害怕。不是为那点钱,谁他妈跟鬼过不去呀,闲的蛋疼。
请进玳安,吴道官问明了实情,大吃一惊,“这还了得,你不要着急,我这就给你符咒。”吴道官到了供案前,恭恭敬敬的打开一个密封的匣子。
嗯?!
吴道官呆住了,我的符咒怎么不见了?思考了几秒钟,对玳安道:“请稍等。”急匆匆出了门,进了茅坑,一把从蹲着的小道士手中抢过符咒,“该死的东西!又浪费我的草纸!”扔下口瞪目呆的小道士不管,重新回到大厅,“施主久等了,请速将仙符交与老爹,必能祛邪除鬼!”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3:10 +0800 CST  
玳安小心翼翼收好符咒,骑着毛驴火速往家赶。眼看着李瓶儿最后的希望要被吴道官忽悠掉,便在此时,苍天开了一道眼。玳安拐弯快到大牌坊街(西门庆家住的街道),毛驴愣头青差点撞上前边两个人。
玳安仔细一看,是伯爵和谢希大。
“你去哪了?你爹在家吗?”伯爵问道。
玳安擦擦额头上的汗,将事情说了一遍。
伯爵眼神诡异的亮了一下,“这样啊,快带我们去见你爹!”
伯爵和谢希大进了大厅,与西门庆唱诺问安。伯爵道:“谢子纯(谢希大的字号,伯爵故意夸奖谢希大,顺带表扬了自己)听见嫂子不好,吓了一跳,赶紧来问个安。”
“唉,“西门庆叹口气,“这两天她瘦的不像个模样,把我急的上不上,下不下。上午告诉我说没人时有鬼吓她,刚让玳安从玉皇庙讨来了符。”
谢希大不以为然道:“哥,这是嫂子病的时间长了,身体虚弱,哪有什么鬼邪啊?”
伯爵一本正经说道:“这个可以有。”西门庆老谢吓了一跳,大白天吓人玩,这可不好。只听伯爵悠然道:“驱鬼也不难,我认识一个法术高强的道士,驱的一手好鬼。”谢希大差点笑了,打骨牌呀,还一手好鬼,他晓得伯爵又要做人情买卖了。
应伯爵素来交际广泛,清河县只要是人,不论贵贱,他都能攀上交情。西门家的宴席上,那个乐工没吃过伯爵给的美食,本司的女人中,应伯爵的名声跟白眉赤眼不相上下。他善于经营,像贲四、甘出身、韩道国这些曾经落魄的人,一经伯爵推荐,都成了他的人情棋子。有意思的是,当年来旺被陷害,想求助的人竟是应伯爵,他与小厮们平日的关系可见一斑。
不管应伯爵有什么毛病,平时怎么嘻嘻哈哈,一旦有事,却是八面来风,人情做到这个地步,可谓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
这一回,伯爵又会推荐什么极品高手呢?
“咱县门外,有个潘道士,人家学的天心五雷法,也驱鬼也看病,人称潘捉鬼,哥请他驱鬼吧。”
西门庆急忙问道:“他在哪住?”
“县门外,左拐路北一条小道,顺着上了运河旧堤,过了荒草地有个五岳观。”
西门庆只想冒冷汗,这厮该不会就是鬼吧?答道:“先试试吴道官的符咒,不行的话,你再带小厮去请他。”
“我听哥的,“伯爵情绪激动:“天可怜见,只要嫂子病能好,我就是头朝地走也愿意!”
谢希大沉默不语,不要脸的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
当天下午,玳安遵照吴道官的指点,在李瓶儿房中贴了符咒,西门庆很期待,他希望鬼啊,神啊看到这些符咒能吓得跑出二里地去。
要说吴道官这符咒虽不怎么畅销,却绝对算得上专业,符咒上画满了只有鬼才能看懂的先秦古篆文,有的符咒上写着:小鬼,敢进来弄死你!有的写着:保护人类是每一只鬼应尽的义务。还有的写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可谓鬼话连篇。
祛邪的符咒贴出来了,那只暗处的鬼是什么反应呢,入夜,西门庆进了李瓶儿的房间。
李瓶儿正躺在床上闭目瞑神,西门庆松了口气,该死的鬼总算没有骚扰我的宝贝。慢慢走进老婆,距离一步远的时候,李瓶儿突然睁开眼睛,目光中透出骇人的恐惧。
“那个死了的来抓我了,“李瓶儿无助的望着老公道:“还有两个人跟着他。”
西门庆半信半疑,不由的毛骨悚然。两个人?莫不是索命的黑白无常么?!他下意识的左右看看,只听老婆又说:“他们见你进来,躲出去了。”
西门庆有些无语,行事风格果然像极了不着调的花子虚,做鬼也这么操蛋。
“你别信那个,没事,人家谢二哥都说,是你太虚了。”说完这话,西门庆发现不止老婆两眼茫然,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话锋一转,“咱县门外有个潘道士,驱鬼十分厉害,我们让应伯爵去请他,看看是什么鬼邪,都给他赶走。”
李瓶儿心里缓了一口气,“我的哥哥,你早点去请,那厮刚才发狠说了,明晚就来抓我!你快点去。”
西门庆心中突然一阵恐慌,老婆这个样子,即使治得好病,人也得吓死了。怎么办呢?花子虚,花子虚,潘老道来之前,我得找个人保护我老婆。灵光一闪,西门庆想起了吴银儿,当年花子虚最爱的女人,管你什么鬼,总得给昔日的小三儿一点面子吧。
“你这么害怕,我让小厮接吴银儿给你做伴好吗?”
“你不要叫她,“李瓶儿摇头道:“会耽误她生意的。”
西门庆暗自叹气,我这老婆什么心呐!都这样了,还想着人家粉头的生意,又问道:“那叫老冯来伺候你两天?”
李瓶儿点点头。
西门庆立刻到书房,吩咐来安火速去狮子街请冯妈妈。他一心想着冯妈妈曾是花子虚家的老人,可以为老婆压神。岂不知,李瓶儿要见冯妈妈的真正目的是:了却自己的残生。
却说小来安西门庆的死命令,黑夜里一路小跑来到了狮子街。
狮子街有花子虚留下的旧房子,这里本来由来昭一家子看管,自从老冯暗地为西门庆和王六拉皮条,为了方便提供后勤奸情服务,也搬了进来。
小来安到了老冯房门前,见门锁着。四下黑灯瞎火,小来安由慌里慌张推开来昭家的房门。偏巧,来昭不在家,来昭媳妇一丈青正托着下巴,看儿子小铁棍喝汤。
“来安啊,吓我一跳,什么事?”我们曾讲过,一丈青心脏不好,胆子小,门突然推开,秋风一吹,唬的半天才醒过神来。
“六娘要找冯妈妈,这个时候还不在家,拜托你转达一下,家里闹鬼哩!”小来安年纪还小,讲什么都是绘声绘色。
来昭媳妇慌着看了眼咕噜咕噜喝汤的儿子,“瞎说什么!哪有鬼?哪有什么鬼!别吓唬我家小铁棍。”
“哎呀,总之无论如何,你要让她去。我听人背地里说,是这个宅子先前死的花儿爹闹呢。”
小来安说着说着,脸上生了怯意,告辞离开,跑的比摩托车还快,生怕鬼将他擒住。
那一刻,来昭媳妇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一边关门,一边嘟囔,“净瞎说,人都死了,哪有鬼,哪有鬼,有鬼?有鬼!”冷不防,桌子处咚的一声,来昭媳妇好悬没跳起来!却是小铁棍猛地将汤面碗向桌子上一放,抿着小嘴儿道:“娘,我饱了。”
在这令人哆嗦的夜里,老冯究竟去哪了?莫不是老太太跟人幽会?
答对了,老冯还真跟老和尚在一起。这个老牌奶妈遇到了人生大麻烦。古语云人生七十古来稀,冯妈妈年近七十,在那个年代,可以说已经再阎王爷那里挂号了。
清河县的老媒婆中,即便是王婆子,人家外面还有个做发财梦的儿子,死后有人上坟。可是冯老太太除了有一个主子,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唯一的亲戚也远在外省,死了都没人知道。
百年孤独。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3:34 +0800 CST  
面对死亡,老冯前所未有的积极,用一丈青的话说,这老太太整个一财迷,听到哪家卖丫头,她跑的比小马驹还快,一句话,银子万岁,棺材本万万岁!不只是生前,下辈子的事老冯也安排好了,有时间就往庙里跑,拜佛忏悔,希望佛祖在极乐世界给她留一间经济适用房,忏悔完了,接着回家倒卖丫头拉皮条。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太忙了,以至于忘了唯一关心她的亲人,危在旦夕。
漫长的夜过去了,第二天上午,李瓶儿依旧没有等来冯妈妈。一种掩饰不住的恐惧袭上李瓶儿心头。她亲耳听到那个被她害死的人说:今天晚上,就带她走。
死神来了。
在死亡面前,人世间所有的虚伪都会打回原形。平时,大家呼喊互帮互助,一旦地震来临,一些绅士们跑的比警犬还快,别说女士优先,不从你头上踩过去,已是你万幸。更别说保护孩子,曾经几十个孩子被锁在屋里,以便某位女士自己烈火中先逃!那瞬间,人们会被自己突然暴露的内心吓到!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真实,李瓶儿正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发抖。
突然,门口想起一阵脚步声,炕上的李瓶儿仰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她死灰般的眼睛登时明亮起来,来的居然是王姑子。
救星来啦!
有些人也许会嘲笑李瓶儿的愚昧,要知道,很多二三十岁以前的人同样藐视宗教,直到经历苦难,在绝望中前行,宗教的魅力宛如一个仁慈的长者,前方为他提供心灵的安居之所。
宗教可能是假的,但人心真的累了。
李瓶儿心里踏实了,有佛法高深的王姑子在,今晚害怕什么鬼儿啊神儿的!她强撑着身子,让迎春扶着自己起来,欢喜的请王姑子坐下。她却没有发现王姑子脸色阴沉,这个神婆来安得什么心?
复仇之心。
话说上回,孟玉楼一句话打破了薛姑子拐带银狮子的美梦。可孟三儿忘了一点,狡兔尚有三窟,何况狡尼姑。到了印经人那里,薛、王两位尼姑仍然可以得到五两银子的打背钱(中介费)。
不讲辛苦力,难得世人财。经书印好后,两个姑子忙碌了一天,点验经书,交付给贲四。王姑子累的满头大汗,出了门对薛姑子道:“老薛,咱算算银子吧。”
薛姑子撇撇嘴,“老王啊,出家人不要把财物看的太重,再说我哪来的银子?”
王姑子比猴儿还精呢,一听口风不对,当场急了,一把扯住薛姑子的袖子,“老薛,别跟我玩这个!我亲眼见的,印经老崔给你五两!”
“松开!”薛姑子猛地推开王姑子,“出家人不要动手动脚的,告诉你,我练过!惹急了,我替佛祖弄死你!”
王姑子气的脑袋嗡嗡的,跟老娘玩梁山好汉啊?我不怕!她虽然身材矮小,却毫不畏惧,拽着胖大的薛姑子,非要说个清楚。薛姑子毕竟膀大腰圆,两个胳膊一甩差点将王姑子当鼻涕泡甩出去。
王姑子见势不妙,丢了两句狠话,溜了。
回到庵里,王姑子气的肚子如癞蛤蟆一般鼓。这个薛淫妇太可恶了,我都是骗子了,她还敢骗我,没有人性!狗性都没有!
这口气咽不下去,王姑子足足一个月心情不舒畅,每天睡觉前,专门挑一个时辰生薛姑子的气。二十多天后,李瓶儿病重,月娘拍来安请王姑子,一个念头如闪电般跳进王姑子的小脑瓜。种种迹象表明,西门家李六娘是钱多人傻好忽悠的主,不赚她银子,老天爷都得拿雷劈我。只要将她拉拢过来,既能断了薛淫妇的财路,又能抢到一只小肥羊,岂不是一举两得?
念及此处,王姑子精神一爽,美美的睡了一觉。睡梦中一口气扇了薛淫妇三万六千巴掌,第二天醒来,手都肿了,墙上全是血手印。
王姑子匆忙到街市上买了些探病礼物。一盒粳米、二十块大乳饼、一小盒十香瓜茄,又厚着脸皮买了一块红烧猪肉,兴冲冲前往西门府,半路上瞅着没人,偷偷将红烧猪肉塞嘴里,三口两口吞了。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7:06 +0800 CST  
先拜望了月娘,王姑子又在小玉陪同下来看李瓶儿。待到坐下后,只听李瓶儿委屈的埋怨道:“王师父,打上回印经再没见你的影儿,我病成这个样子,你就不来看看我?”
再看王姑子,眨眼之间,表情变的比李瓶儿还委屈,“我的奶奶,我不知道啊,昨儿大娘派大官找我,我立刻就赶来了。哎哟可别提印经啦,“王姑子话锋一转,开始攻击,“我跟那薛老淫妇生了一场气。辛辛苦苦为你老人家印经,这个丧天良的背地里跟印经的打了五两银子夹帐,干这种事,她得有多缺德!我一个子儿也没落着。这老淫妇明日要坠阿鼻地狱!!!”
许是恨得太深了,王姑子把阿鼻二字说的甚是低沉吓人,不由的触及李瓶儿的心事。
“她自己作孽,随她去,你不用跟她争。”李瓶儿安抚道。
王姑子怒的脸通红,鼻子像开了水的茶壶,呼呼冒气,“没有,我从来不争。阿弥陀佛,个老淫妇。”
突然,李瓶儿提醒道:“大娘,很生你的气,说你这一个月不来,耽误了她的受生经(佛家经卷)。”
王姑子清楚身后的小玉是月娘耳目,瞬间又换成了实验室小白鼠的可怜眼神,“我的菩萨,你知道我这一个月在干什么?一直在念大奶奶的受生经!我哪敢耽误她老人家!昨天正好一个月圆满了,我才敢来。”说完,瞅了一眼小玉,“她老人家叫小玉姐领我来看你。”
小玉心说这姑子的嘴能跑马车了,打开食盒,拿出王姑子的带的食物。
李瓶儿感激道:“多谢费心,你还没吃吧。”
王姑子道:“没呢,看你老人家的病要紧,一早起来就往这奔。迎春快给你娘蒸两块乳饼,我亲看着你娘吃。”
小玉告辞离去,当下,李瓶儿与王姑子共进早餐。不一会,迎春为王姑子端上四份茶食,李瓶儿则是一碟十香甜酱瓜茄,一碟蒸的黄霜霜乳饼,两盏粳米粥,一双小牙筷,馋的王姑子只想将两人的饭一口装肚里去。
如意、迎春两人伺候着,半天时间,李瓶儿强咽两口粥,咬了一点乳饼,摇头不想吃了。
王姑子一边看着李瓶儿吃饭,一边狼吞虎咽,呼噜呼噜呼噜,吃的那叫一个香。四份茶点一扫而光,打了个饱嗝,对李瓶儿道:“你老人家多吃点。”
李瓶儿皱眉道:“那也得吃的下呀。”
王姑子心想她这饭量赶上喂鸟了,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人以食水为命,如此吃饭---
王姑子下意识的揭开李瓶儿身上的被褥,这一看,心脏好悬没跳出来,简直是人皮包着骷髅!
“六娘,你这----,我上次走,你还没什么事,怎么成这个样子!”王姑子吓得语无伦次。
李瓶儿还未开口,却听一个女人恼怒的声音脱口而出:还不是被气的!
这句话连李瓶儿也震惊了,是谁如此大胆揭开这个即将湮没的秘密?
奶妈如意。
官哥死后,照规矩,如意应该卷铺盖走人,一个只有奶孩子技能的人,仓促间是无处为生的。李瓶儿执意留下她,还想安排她将来照看月娘的孩子。
如意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李瓶儿这样的好人,而且居然是自己的女主子。眼看着恩人被欺负成这个模样,如意爆发了,忍忍忍,她忍不住了!
“八月前,娘的病好了七八分了。哥儿一走,别人处处给娘气受,她又不肯说,时间长了,铁人也受不了。”
王姑子的眼睛滴溜溜转,她太兴奋了,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听到别人隐私便浑身打鸡血的---资深八婆!西门家的内斗,王姑子也了解几分,但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假意问道:“怎么会受气呢?老爹疼她,大娘又敬着她,谁能气她。”
这是诱敌深入的问法。
如意不知是王姑子设的套,见李瓶儿不言语,压低了声音对王姑子道:“王爷(没错,如意喊她王爷),你不知道--”回头对迎春道:“你去门口看一会。”
王姑子凑的近近的,听如意道:“俺娘都是因为吃了五娘一口气---巴拉巴拉巴拉(瓶儿的血泪史)”
王姑子连连点头,“哦---哦—这样啊,太坏了,跟薛淫妇一般气人。”
如意道:“就是,俺娘病的吃不下饭,她还指桑骂槐。”
“哎呀,“王姑子抚掌道,“我当时生气就这样!不过月经倒没什么事,你说我生那么大气吧,饭量一点也没减---”
如意心说王爷你太没心没肺了,却听李瓶儿对自己说道:“你这婆子,没事别说别人。我快死的人了,随她去。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
如意犟嘴道:“娘可不能轻饶她。哼,她还与陈姑爷在雪洞偷欢,那天我凑巧----”
王姑子真想把耳朵放大十倍,要爆猛料啦!
外面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如意猛然想起小潘好听墙根,那个女人走路飞快又没音儿,难道是她进来了?身上冒着冷汗,暗暗责怪迎春不通风报信,只见门口一个人影儿一闪,乖乖,是冯妈妈。
如意悬着的心放下来,不满道:“冯妈妈真是贵人,也不来看看娘。昨天来安那么晚叫你,你去哪了?”
“哦哟,说不得我的苦哟,成天去庙里修佛法,一去就是一天,一会张和尚,一会李和尚,哎,一会又成了王和尚,总是脱不开身。”冯妈妈一边说,一边颠着小脚到了李瓶儿炕前,伸进被窝摸了下瓶儿的身子,心里有了数,说道:“你好生养着。”。
如意被冯妈妈逗乐了,“哪那么多和尚,咱这不是有王师父给你念经吗?”
冯妈妈瘪着嘴不言语。李瓶儿露出一丝微笑道,“这妈妈子就好说疯话。”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8:10 +0800 CST  
“呵呵,娘笑了。”如意欣喜道:“冯妈妈你一来便引的娘笑了一笑儿,要是多呆几天呀,说不定娘的病就好了。”
冯妈妈说道:“是喽,我是你娘退灾的博士(这里指专业人员,比如古代的茶博士,酒博士。最早是官职名)。”
大家伙都笑起来,多少天来,李瓶儿少有的感到了家的温馨和快乐。便在此时西门庆进来了,一眼看到冯妈妈,心里有些埋怨,“老冯,你也常过来看看,怎么去了就不来了。”
“我的爷,我怎么不来呀,“冯妈妈辩解道,“这两天忙着腌咸菜,没倒出空来。”
腌咸菜?连来不及躲进里屋的王姑子也服气了,这老太太真能忽悠,刚才还找和尚呢,改腌咸菜了!
“你能腌多少咸菜啊?”西门庆问道。
“腌好多呢,唉,说不得我的苦,赶上领来的孽障(丫头)一时卖不出去,住我家里拿什么给她吃?我又没钱买菜。后来,便想起腌咸菜,叫她早也吃,晚也吃,吃了身体还壮实。”
“这样,你也不跟我说,“西门庆道,“我庄子上昨天收了菜,给你两三垅,够你一冬天的。”
冯妈妈见又忽悠不住了,说道:“我哪敢麻烦你老人家。”说完跟着王姑子溜别屋去了。
屋里静下来,西门庆对李瓶儿柔声说道:“待会花大舅来看看你。”说罢,走出门去。
李瓶儿脸色僵住了,花大舅-----死鬼丈夫花子虚的哥哥花子由。
当初花子由三兄弟为夺遗产,一纸状书将花子虚抓到了东京。后来花子虚死了,花子由想攀附西门庆,借口李瓶儿是花家的媳妇,与西门庆攀上了亲。
李瓶儿厌恶花家的每一个男人,那段日子里,夜晚花太监的变态虐待、花子虚的轻浮放浪、花家众兄弟的无耻贪婪,仿佛掉进暗无天日的黑洞,她再不想看他们一眼。
其实,花子由也特不想见她,当初两人一年下来说不了三句话,能有什么交情。但为了紧紧抱住西门庆的大腿,花子由豁出去了,这回他要装的充满亲情和关爱。老花酝酿了一下亲爹死时的感觉,随着西门庆进了李瓶儿房间。
热情,热情!花子由几步走到李瓶儿近前,展开关切的微笑:“啊,二嫂还好吧?”
李瓶儿当他是空气一般,一言不发,冷冰冰的看着屋顶。
花子由同志的微笑像酱油瓶一样,挂在嘴上了。
互动啊!这也忒不配合了。老花冷汗要往下冒了,求助的眼神看了眼西门庆。
西门庆很淡定,跟没看见一样。他现在拿老婆当玉皇大帝供着,别说尴尬,只要老婆开心,抽花子由两巴掌,西门庆都乐意。
花子由继续往下装,“哎呀,我不知道你生病了,今天来,刚听大官儿(小厮)说了---”看李瓶儿的死样,花子由心里这个气,只觉自己是在念悼词。
“明天我让你嫂子来看你。”花子由终于陈述完了,孰料李瓶儿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亮了一下,开口道:“多有劳驾。”
花子由恍然大悟,有门,我差点忘了,当初我媳妇跟她是最要好的!老花有了信心,安慰道:“你注意身---”话没说完,李瓶儿翻身朝里,不再看他。
花子由尴尬的想跳进茶碗里躲起来,又强撑着坐了一会。花子由与西门庆到了大厅坐下,说道:“老公公(花太监)镇守广南时,带有三七药,我记得他交给大姐了,不知她吃了没有,治疗妇女崩漏之症效果很好。”
西门庆摇摇头道:“吃了,没用。前些天本县胡大尹来拜,也说了个方儿:棕炭与白鸡冠花煎酒服之。第一天倒是止住了。”
“嗯嗯,要长期服用。”花子由总算找到话说了。
“唉,第二天流的比往常更多。”
“哦,如果这样的话,那只要一条路。”花子由沉吟道。
“怎么做?”西门庆顿时有些兴奋。
“姐夫,提早准备一副棺材吧。”花子由淡然说道。这就是花家的人,出主意也是那么的不着调。
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西门庆表情木然,一句话也不说,花子由也不知哪出了问题,急急说道:“明天叫她嫂子来看她。”话一说完,起身出去,留西门庆一个人呆坐。
尽管太医早已下了诊断,西门庆始终提醒自己,老婆病了,老婆病了,瓶儿她只是病了。他拼命的找人寻良方,只为寻找一种感觉,她还是有救的。可是花子由的那句话惊醒了他,刹那间强撑的意念轰然倒塌。
到了买棺材的时候了。
古人非常重视棺材,也许因为阴间转世的思想,棺材是他们来世的房子。既然是房子,那就有豪宅与经济适用房之分了,楠木最佳,柏(树)次之,桐木、槐木也行,至于棺木的年代、棺材的厚度,那就更讲究了。
所以,预备一副上好的棺木那是很费功夫的,若是等人死了,再去找,恐怕尸体都要烂了,也是对死者的不敬。
西门庆开始纠结,即使要买棺材,也得通知老婆李瓶儿啊,怎么跟她说呢?你活不了了,我给你买棺材?况且方才应伯爵来,告诉他潘道士今天不在观里,看来老婆又得受一天苦。心中踌躇万千,缓步进了李瓶儿房间。
“应二哥刚才跟我说潘道士不在,明天我再让来保去请。”西门庆说道。
“你尽快把他请来,我现在闭上眼,他就缠着我。”李瓶儿声音有些虚弱。
“你只是有些神虚,等潘道士来了,祛了邪,病也就慢慢好了。”西门庆照常劝慰道。
“我的哥哥,我的病再也好不了了。”李瓶儿突然语声哽咽,热泪留下来。
“别瞎说,没事,没事---”西门庆几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惊慌。
李瓶儿抓过西门庆的手,再也止不住悲伤,“我原想和做几年团圆夫妻,谁知二十七岁就要先死了。我命里没这造化,再想跟你重逢怕是在鬼门关了。”泪水奔流,只觉喉咙下满是苦痛,一时竟哭不出声。
西门庆恸哭不已,他实在装不下去了!嘶声道:“我的姐姐,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话音刚落,琴童跑了进来,“爹,明儿衙门拜牌,夏提刑派人来问你---”
琴童的急促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终于意识的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了,低低的讨好声音接着说道:“---去不去?”
(拜牌:旧时的风俗,各省府州县,遇庆典或规定节日,于衙门正中设万岁龙牌,官员依次行礼。)
西门庆泪眼婆娑,这个儿子死了都不掉泪的汉子,慢慢抬起来,望着琴童吼道:“不去!”
琴童腿都吓软了,没敢吱声掉头便跑,不防脚下门槛一般,连跌带爬的逃出去回话了。
这一打岔,西门庆冷静下来,“刚才花大舅跟我说,早给你看下寿木(棺材,西门庆不敢直说),冲冲煞气,到时候你肯定能好。”李瓶儿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别听信别人的话,乱花钱,凑和十来两银子就够了。买副熟料材儿,把我埋在去世的陈大娘(西门庆第一个正室妻子)旁边,早晚我还能--还能抢点浆水(古代传闻寒食节鬼也要吃浆水饭)。你家里这么多人,以后还得过日子。”
此话一说,西门庆心中酸楚难当,多好的老婆!临死还为我过日子操心,我真是亏了她!只觉如刀剜肝胆般心痛,再次哭出声来:“我的姐姐,你说什么话,我西门庆就是穷死了,也不能亏待了你!”两个人抱头呜呜哭了起来,仿佛错过了这一刻,今生再无法相见。
这时,两个人听到动静,门口又进来一位。
吴月娘。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9:04 +0800 CST  
吴大妗子知道李瓶儿病重,拿来些苹菠(苹果的原生种群之一),月娘盛了一果盘,兴冲冲的送过来。她是火性脾气,走起来衣服都带着风,进了屋了,才发觉,处境够尴尬。
老公与六老婆抱头痛哭着,慢慢转过头,同时泪眼汪汪的瞧着自己。
“李大姐,“月娘故意大嗓门道,“他大妗子送苹菠来给你吃,让迎春给你削削,迎春!迎春!”
迎春刚才西门庆一吼吓跑了,这时候才走了进来,打着旋削了苹菠皮,拈了一块放到瓶儿口中。李瓶儿只嚼了嚼尝了滋味,又吐了出来。月娘皱眉道:“快躺下休息吧,别累着。”
出了门,月娘对西门庆道:“早点买棺材吧,省的临时抱佛脚。”
西门庆苦着脸道:“花大舅也这么说,我看她说话还伶俐,等请潘道士看完再决定吧。”
“你这个人呀,“月娘怨道,“能看出什么?她人都脱形了!关口(管呼吸,进食的咽峡部位)也锁了,一勺水也进不去,你指望她好?若是今晚她去了,没有棺材看你怎么办!”
“即是这么地---”
西门庆心里有些急躁,嘴上应着月娘,快步走到大厅里,“贲四!贲四!”
“老爹什么吩咐?”贲四嗖的便到了,最近西门庆全天待在家里,正是小厮们表现的时机,个个都是全勤伺候。
“你去看看谁家有好材板,今日务必买一副好的回来。”
贲四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的爷,早干嘛去了!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听说陈千户那里进了几副好板,我去看看。”
“好,你带一百两银子去。”西门庆说完一挥手,“不!二百两,等等,还是二百五十两(常峙节买四间房才花了三十两)吧!”
贲四站在原地没动,心说疯了!疯了!我再等会说不定价还得涨。却听西门庆沉吟道:“你和姐夫(陈经济)一块去,让他找大娘取钱。”
“小的知道。”贲四暗道倒霉呀,我刚才傻等什么!人家陈经济是女婿,西门庆让他陪同,棺材银子价格上我做不得手脚。何况西门庆明显想历练小女婿,买好了,两人有功,买不好,贲四负责任。
很快,陈经济取来五个大元宝(每个五十两),两人急匆匆赶到陈千户开的棺材铺里。
这个棺材铺是清河县少有的大棺材铺面,想要好棺材只能到这里来。掌柜的心里很高兴,总算盼到死人了,带着二人挨个看了五副上好的棺材板。贲四觉得还算满意,指着一副板问道:“多少银子?”
“哟,这个可贵,四十两!”
贲四摇摇头,“算了,不买了。”他知道西门庆对棺材的价格很重视,一定要显出死者的尊贵,弄个四十两的回去,西门庆还不恨死他!
“您嫌价高,可以便宜二两,嘿嘿,打折优惠。”掌柜脸上带着节哀顺变的愁思讨好道。
“太便宜!”贲四指着棺材板恨恨道,心说我再去哪买呢,可愁死了。
掌柜的也惊着了,第一次碰这种主儿,“您想要多少钱的?”
“二百两左右的。”
掌柜的只吐舌头,“二---二---二百两,这两年也没卖过这价。”看贲四表情苦闷,试探着问道:“您是替主人家买吧?”
“嗯!”
“要不我这副板,您二百两买了算了,天知地知,嘿嘿--”掌柜的指着四十两的棺材道。
“呸!”贲四扔下满脸唾沫的掌柜,与陈经济扬长而去。
贲四与陈经济分头各自又看了一家,铺子里都是十两以内的。
无功而返,西门老爹又催着要,贲四心里有些着急。他在西门家站住脚不容易,因为一幅棺材给主人留下坏印象,怎么想也觉得委屈。其实这也难怪,像贲四这样的中等人家,死了父亲,棺材也只花了五两。有二百五十两银子早买小别墅了,谁闲的蛋疼去买棺材。出了小棺材铺,贲四蔫头耷脑的走着,
“贲四,去哪里了?”迎面有人骑马过来,正是乔大户。
“乔老爹。”贲四急忙见礼,“我去买副棺材。”
“令母也去世了?唉,节哀,节哀。”乔大户摇头道。
贲四这个气,节你妹啊节,“是西门老爹给六娘提前买的。我去---”贲四将方才的事情讲述一遍。
乔大户恍然大悟:“原来是亲家母的事。不要急,尚举人那里有一副棺材板,听说了卖半年了没人要。咱们去看看。”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19:31 +0800 CST  
正说着,陈经济也垂头丧气过来了,乔大户带着二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到了尚举人府衙。
尚举人,家有良田数百亩,当初张四力主孟玉楼嫁给他。不过,这个老资格的书生,现在急需银子!考上举人后,第一次会试,他苦熬三年,圣贤书倒背如流,结果没考上。明年就要二次上京参加会试,三年一次的机会,人生苦短啊。可是,这年头入京拜见考试官,结交权贵,铺展仕途,哪哪儿都得花钱。尚举人不是经商富贾,家里只有三百两现银,又卖了些古董器玩,还是觉得拿不出手。愁得日思夜想,孔夫子的教导忘了好几篇。最后一咬牙,罢了,那副棺材板—卖了!
当棺材板摆在贲四、陈经济面前时,两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内心却欢喜的拍案叫绝。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没曾想人世间还有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副板。桃花洞(名贵稀缺的棺材板)!墙磕、底盖、堵头俱全,每块五寸厚,二尺五寸宽,七尺五寸长,不管材质还是尺寸,这木质仿似长出来就是做棺材板的。
贲四心满意足了,“举人老爹,这个要多少银子?”
“三百七十两。”
“。。。。。”贲四被雷到了,要的够狠,“二百两怎么样。”
“三百七十两。”
“最高我只能出二百五十两。”贲四说出低价。
“三百七十两,若非急需路资,我不会枉与他人。”
贲四心说这厮就是个二百五,你倒是让一步给个整数,好嘛,跟三百七干上了。贲四求助的目光看向乔大户。乔大户与尚举人的父亲是好朋友,自然好说话些,“呵呵,西门老爹那边已示诚意,不如你让给他吧。”
“此物非凡品,物尽其用,三百七十两已是少了。”
乔大户见不给面子,有些不痛快:“老夫人身体康健,你留它作甚。”
这话戳中了尚举人的痛处,当初尚举人的父亲在四川成都府做推官,收到家书说大娘子病危。尚推官回清河探亲之前,机缘巧合弄到两副极品棺材板,打算带回家给大老婆用。没曾想回家之后,大夫人康复,尚推官一高兴心脏病突发病亡,给别人的棺材自己用了。现在这副是剩下的一副。
尚举人红着脸道:“不是进京会试,我才舍不得卖。”
“你这不还得考吗,便宜些贤侄,你定能高中魁元。”
“三百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乔大户问贲四道:“你看行吗?”
贲四道:“我们先回去问问爹,这个价有些高。”
乔大户点头答应,辞别尚举人,三人出府门,乔大户临走对尚举人道:“贤侄赶紧卖吧,没银子你还考不上。”
尚举人憋着气回到大厅,长叹一声自语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读圣贤书,所谓何事?这老东西,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他妈的---”
贲四、陈经济回禀了西门庆,西门庆急道:“既然乔亲家说了,买下来,别犹犹豫豫的!”
陈经济又到月娘房中要了七十两银子,三百二十两买副棺材板,把个月娘心疼的有点嫉妒又有点生气,满腹郁闷却又说不出口,像是开了的水壶,只能在肚里呜呜了。
黄昏,秋日的黄昏凄冷幽静,但是西门家每一个人的心里却是异常的沸腾,出大事了,李瓶儿要死啦!棺材都预备好啦!
大门口,几个大汉用大红毡条裹着板子,抬进大门,放在了前厅天井里(天井:宅院中房子和房子或房子和围墙所围成的露天空地,状如深井,光线暗。)。
西门庆带人等待多时,打开毡条,细细观看。他是天生的商人,对物件的价值及其敏感,果然好板!
西门庆对身边的一个木匠道:“这块锯开。”桃木锯开来,俯身一闻,里面透出幽香之气,怪不得尚举人舍不得卖,这样的板子五百两也值了!一有这想法,西门庆多日来的阴翳心情里投入了一缕阳光,片刻后,欢喜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玳安,去请你应二爹,让他看看这板。”
很快,应伯爵到了,他与西门庆心有灵犀,一进前厅便知道自己的活来了,喝彩呀!
“好,真是,难得一见,啧啧”伯爵几句话说的西门庆心里美上了天,“大哥,人都说寿木有姻缘板,一物必归一主,嫂子与哥哥一场夫妻,受用这副板足够了!”
伯爵见西门庆喜形于色,又趁机大声吩咐木匠们道:“用心点,做得好,老爹赏你五两银子。”木匠们热血沸腾,这年月,挣五两银子得折腾小半年,拼了!恨不得长出七个手八个脚,拿起刨子,刨的木头花飞溅。
有时候,总觉得伯爵肩负着杀富济贫的使命。
突然间,应伯爵好像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喊来来保嘱咐道:“你明早五更(早上三点至五点)去请潘道士,不能再拖了,事关紧急。”来保点头称是,心中苦道上次你自己找不来,又逼我一大早摸黑上路,却听西门庆对伯爵道:“你也早来,潘道士来早了帮我接待。”
伯爵答道:“我知道。”做了帮闲哪有清闲,伯爵假装兴致勃勃的看做棺材,一直到一更天(七点至九点)才敢离去。
尽管要早起,伯爵心里十分期待第二天的到来,因为那个潘道士的确救活过被邪崇纠缠的人,相比法式没做完,病人先上西天的吴道官来说,潘道士是一个传说中的神秘人物。
伯爵非常想知道,这样的人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救回李瓶儿的性命。
辞别应伯爵,西门庆像往常一样,走进李瓶儿的房间,生命最后一刻,不离不弃。
“你去别出睡,我这里脏兮兮的,再说还有王师父住。”李瓶儿道。
西门庆大为奇怪,这些天下来,老婆从未去干自己,莫非今晚有什么事?又见王姑子在旁装模做样的念经,心道也罢,跟尼姑一块睡觉总是不妥。出门去了小潘房里。
李瓶儿房中,王姑子正待休息,却见李瓶儿自己强撑着坐了起来,对迎春耳语几句,迎春急匆匆出了门,片刻后,听到外面角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王姑子有点发毛,这气氛,这环境,有点伏地魔出现的诡异。
她若是知道李瓶儿今晚留她,只为对付鬼邪,怕是吓的屁滚尿流,翻墙头也得逃出去。
迎春又进来了,手里捧着衣服,金银首饰,放到了李瓶儿身边。
“王师父你近前来。”李瓶儿道。
“哎,“王姑子到炕边,眼睛冲着金银首饰打转。
李瓶儿递给她一匹绸子、一锭银子,“我死后,烦劳你请几个师父,给我念《血盆经忏》。”
王姑子恍然大悟,胆儿小的人,死后也怕鬼欺负,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遗嘱吧?随即接过银子和绸缎,掂量着也得有五两,心中欢喜说道:“我的奶奶,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啊呸!奶奶,你有龙天保佑,会治好的。”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0:04 +0800 CST  
“我给你银子的事,不要跟大娘说,这匹绸子,她若问,就说我给你的经钱。”
“我知道”王姑子将银子揣到兜里,心中暗笑,哈!不说最好,白赚的。她哪知道李瓶儿的心思,当年几百两白银尽数从墙头搬到月娘房中,待她死后,这屋里的一切必将归月娘所有,李瓶儿受尽委屈,赚了钱却为他人作嫁衣裳,怎不心疼。
下一个是冯妈妈,老冯年纪大了,睡的比猪还死,迎春好半天推醒她,嘟囔道:“我梦见好大一片咸菜地,可惜了。”下炕跟着迎春进了屋,坐在瓶儿身边,“娘,你怎的睡不着?”
李瓶儿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老冯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拿鱼瓶逗我玩么?”
冯妈妈到:“记的,记的,你还是个刚会跑的嫩娃娃,如今也这般大了。”
李瓶儿道:“我死了去,身边也没什么,这衣服和首饰给你留个念想儿。”说罢拿过衣服和首饰,老冯接过来,一时不知所措。李瓶儿又给她四两银子,说:“银子你收着,以后做棺材本儿。你放心狮子街的房子还让你住,我跟你爹说过了,就当给他看房。”
冯妈妈扑通跪倒在地,哭道:“老身没福气,你老人家在一天还为我做主,若是走了,哪里是我的归宿!”她阅历深广,想到老骨头一把无甚用处,登时涕泪横流。
王姑子走过来解劝,老冯就势抱着王姑子哭起来,鼻涕眼泪一片一片的,王姑子咧着嘴,心说,完了,完了,老家伙拿我衣服当草纸了。
“如意儿。”李瓶儿唤道。
如意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你的事,我会给你爹和大娘说,以后我不能为你做主了,这些给你做个念儿,你不要怪我。”说这话,李瓶儿捧着一袭紫绸子袄儿,两根金头簪子,一件银满冠。一旁的王姑子恨不得把脖子伸长一米,看如意得的东西是否比自己多。如意接了衣服、首饰站在旁边不住的抹泪儿。
最后跪下的是迎春、绣春。李瓶儿叹了口气,“大丫头(迎春)你得收用过的,嫁不出去了,在大娘房里伺候吧。你这小丫头绣春,我让大娘为你找户人家嫁了。”
绣春年纪小不懂事,对死只有个模糊的概念,急着嚷道:“娘,我死也不出这个门。”
“唉,你以为伺候别人还跟在我手里一样撒娇玩闹,人家当你是没主子的奴才!我死了你就知道了。”
绣春道:“那我给娘守灵。”
“我的灵供养不久也会烧掉。”
“那我和迎春伺候大娘。”
“唉!”
迎春已经哭成了泪人。
一切安排下来,李瓶儿平静了些,在夜幕中默默无言,这是人世间最煎熬的等待,不知鬼魂是否有节假日。
一夜居然无事,第二天太阳升起,李瓶儿睁开眼睛,老公西门庆依然在炕边陪着了。瓶儿顿时感到老公的笑容暖洋洋。
“棺材买回来了?”李瓶儿问道。
“嗯,昨天就抬板来了,给你冲冲煞气。”西门庆小心解释道。
“多少银子买的?别花冤枉钱。”
“没多花,就一百多两银子。”
“还是多了,给我预备着吧。”正说着,外面院里纷纷的脚步声,不知进来多少人。西门庆从窗户里看了一下,对李瓶儿道:“我出去看看。”借机走了出去。
院子里来的是五个夫人,吴月娘、李娇、孙雪娥、孟玉楼、小潘,昨夜抬进棺材板的事很快传到西门家每一位夫人耳中,大家不约而同的来与李瓶儿告别。
这是匪夷所思的人情冷暖,就像当今的同学会一样,你与某人几年同窗,未必有什么交情,十年后见面,却是热情的拥抱,然后依旧是无话可说。仿佛你与他相识,只为这十年后的拥抱。
夫人们也是这么的厚道,十几天来除了月娘,没什么人探望,到快断气的消息传出,姐妹情倏然冒了出来。
人情薄如纸。
月娘担心人突然全部出现惊扰病人,先与李娇进来探望。只见李瓶儿病体沉重,竟是起不来身。李娇小跟班儿一样挨着月娘坐在炕沿上,探头瞅着瓶儿,恰似看猴一般。
月娘试探着问道:“李大姐,你心中觉得怎么样?”
病成这个模样,也只能问她心里的感受了。
李瓶儿慢慢攥住月娘的手,忽然哭了,“大娘,我好不成了。”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月娘鼻子一酸,掉下泪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和二娘听着。”
李娇插话道:“嗳,嗳,就是。”
“娘(月娘)这几年没曾亏了我,原指望和娘做姐妹相守到白头--”李瓶儿断断续续道。
李娇心说得了,没我什么事。
李瓶儿接着说了屋里丫头的事,希望月娘收留迎春、绣春、如意三人,有可能的话把绣春嫁出去。
一提绣春,月娘心里有点烦,这小妮子在李瓶儿的培养下,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我要她干嘛?嫁出去却又是个赔本买卖,咋处理呢?回身一瞅李娇胖嘟嘟的脸,心中安稳,这不一现成的废品收购站吗,说道:“李大姐,你放宽心,你会好起来的。万一有个山高水低,迎春、如意服侍我,绣春二娘会照顾她的。”
李娇心里暗喜,白得一丫头,先进来果然有好处,却听月娘又说道:“如今二娘房里的丫头不老实做活,早晚要打发出去,让绣春服侍她。”
李娇的美梦像个爆了的大气球,感情在这等着我呢,说了半天还是不肯放过夏花,当即表态,“李大姐不用顾虑,等你过了事,我抬举绣春。”
月娘瞪了李娇一眼,太不会说话了,这就盼人家死啊,你探病还是抢丫头。
李瓶儿始终当李娇是个道具,喊过如意和两个丫头,给二位娘磕头。
这一番离别,又让月娘流出许多泪,李娇很淡定的看着月娘流泪,不留神的人都能把她当弥勒佛供养。
忽然门口影子一闪,孟玉楼、孙雪娥走了进来。李瓶儿没有开口迎接,依然死死盯着门口,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女人款步而入。
小潘来了。
如普通的探病一样,孟玉楼、孙雪娥、小潘表情殷切的询问病情,李瓶儿一一表示感谢,轮到小潘时,李瓶儿望着她道:“咱们姐妹一场,我如果病故,真是难舍往日情义。”
小潘的脸色哀痛,似有不忍,但是李瓶儿看着看着,李瓶儿猛然感受到小潘嘴角一丝冷酷的笑,小官哥儿死的悲怨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往事,往事。
看着眼前的姐妹,李瓶儿忽然想起初见小潘后的那一幕。
春宵帐暖,李瓶儿赤身搂着西门庆,撒娇道:“将来一定要把我的房跟五娘的(小潘)盖在一处,挺好性的人,我舍不得她-----”(原文:到明日好歹把奴的房盖的与他五娘在一处,奴舍----)
李瓶儿后背有些发冷,忍不住一滴泪珠滑落。自招冤孽,瞎了我的狗眼!
夫人们看李瓶儿哭了,均想她还是怕死的。劝慰一番,留下月娘看护,各自离去。
岂不知,这一滴泪,激情了一位母亲绝望的反击!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0:45 +0800 CST  
夫人们走后,李瓶儿睡下了。月娘为她掖好被子,起身悄悄离开。
“娘以后小心看养孩子。”月娘身后传来李瓶儿的声音。
“什么?”月娘回转身,见李瓶儿依旧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睛却是睁开的,那眼神之冷静炽热,很难相信她是一个病重的妇人。
“娘以后小心看养孩子,给西门家留个根,不要像我,“李瓶儿眼中虽溢出泪水,却再也寻不着一丝软弱的悲伤,“我太粗心,吃了人的暗算。”
月娘沉默了片刻,“姐姐,我知道。”
虽没有指名道姓,此刻两个女人却心心相通。官哥儿的惨状历历在目,吴月娘即便是观音菩萨在世,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自此下了狠心:
除掉潘六儿,以母亲的名义。
小潘在月娘面前诋毁万言,没有挑拨成功。李瓶儿只两句话,便促成驱虎逐狼之势,谁说老实人好欺负!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月娘心中大惊,潘六儿可是有名的听墙根之神,我刚才怎么没防备呢!仔细观瞧,原来是琴童。
“你这奴才,慌什么!”
琴童跌跌撞撞,口里喘着粗气,“娘,潘道爷要进来驱邪崇,爹吩咐快些打扫干净房间,准备净茶净水,焚下百合真香。”
月娘顿时有些慌张,喊出迎春、绣春、如意、冯妈妈、王姑子,大家伙齐动手将明堂以及李瓶儿的炕屋收拾妥当。就听到外面角门响,妇女们呼啦一下,全躲进了床屋。
月娘猛然想起明间未设香案,强逼着迎春出门去搬。
外面一个道士脚步匆匆转过影壁,西门庆紧随其后,道士快到穿廊(将两座建筑物从中间联系起来的廊房)台下的时候,突然后退了几步,望着空空的穿廊喝道:“还不显身!”
迎春从屋里跑出来,吓得双腮绯红,“道长什么吩咐?”
“哎呀,不是说你。”道士皱眉道。
西门庆一挥手,“不是说你,回去!”迎春一溜小跑溜进床屋。
那道士又对着穿廊道:“看我与尔等计较。”快步走进屋里,进了瓶儿病榻前,运双睛,凝目观瞧,须臾,道士走了一个大圈,微微一点头,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道士再次走到明间,掐指步罡,口总念念有词。
床房里的女人们好奇的探头往明间里瞧,特别是王姑子,同是化外之人,她想见识见识这个老道有什么本事,小声问前边的迎春道:“那道人怎样?”
迎春回头道:“好帅的。”
王姑子心里大骂迎春花痴,忍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见那个潘什么道士,头上戴着云霞五岳冠,身上穿着皂布短褐袍,腰上杂色彩丝绦,脚蹬双耳麻鞋,八字眉,杏子眼,四方口,一道络腮胡,身材威风凛凛,王姑子暗道:“倒像个神仙。”
潘道士已经在香案前焚香,又烧了符咒放进盛水的茶盏里。
“他要喝符水了,我早年听人说,喷出来便知有什么邪崇。”冯妈妈也小声嘀咕道。
果然,潘道士喝了一大口掺了符咒灰烬的法水,仰头向上,大口噀出去。突然,潘道士愣了,在床房的帘子边上,居然看到王姑子探出一半的头。
王姑子脸上一红,向潘道士眨了下右眼,头缩了回去。潘道士一口法水全咽下了肚儿,怎么冒出个师太来?!
潘道士稳了稳心神,好吧,刚才幻觉,重新喝了法水大口喷出。顿时明间下台阶前起了一阵风,风中刮起尘土,恍惚中仿佛有人一般。
只听潘道士道:“西门氏门人,有李氏心神不安,汝为土地,即刻查考有何邪崇!”
四下里静的异常,潘道士端坐在位子上,神情严肃,也不言语,只是一会拍案,一会扔下手中令牌。
绣春悄声问王姑子道:“师父,那是在做什么?”
“嗯”王姑子思索片刻,“可能跟道人说话的是个哑巴。”话音刚落,潘道士脸色大变,躬身行礼,走出门去。
西门庆慌着请潘道士到了卷棚里,“法官(古称),怎么样了?”
“含冤之鬼,擒不得。”
西门庆动容问道:“法官还有别的法子解么?”
“冤家债主,除了事主本人,阴官也不能强求。”潘道士道,见西门庆神色颓唐,行事礼貌虔切,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你娘子年命如何?”
西门庆急忙答道:“二十七,属羊。”
“也罢!”潘道士的口气像舍弃了一种重要的东西,“我为她祭祭本命星坛,她保住本命灯也是她的福气。不成,万事休矣。”
“几时能祭?”
“今夜三更。”
祭星坛:道教星相学之说,每人每年都有一位值年星宿,祭祀星君,便有可能获得星君的垂佑。(O(∩_∩)O~这点有些圣斗士星矢的意思,不过我们人类本就是宇宙混沌所生,谁能绝对说我们的命运孤立无援呢)
西门庆从来没有这么紧张,祭灯坛!只要二十七盏本命(油)灯不灭,老婆李瓶儿的命就能保住。但还有一点令他欣慰,常言道出门看天色,西门庆多年的经商经验告诉他,最近的天气夜晚不会有风。
忙碌的准备工作开始了,祭灯坛可不是点几盏灯那么轻松,方位十分讲究,错一步前功尽弃。
西门庆亲自在花园卷棚里不知,依照潘道士的吩咐,先以灰画界,外面围上黄绢,担心黄绢透风,西门庆特意让人围了两层。
最里面的便是灯坛了。
生辰灯坛不想像往常祭着酒肉,只是放些五谷枣汤,四周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方位放三台华盖(华丽的伞形顶盖),等华盖运来后,潘道士下了一跳,
“官人(西门庆)华盖过于大了,一个就能把灯坛遮起来。”
西门庆道:“倘不如此,万一下雨怎么办?”
嗨!潘道士心说你干脆盖房子得了,“官人,听天意行事,不然做也无用。”
西门庆只好吩咐玳安:“弄仨小的去,尽量把本命灯盖住啊!”
华盖四周列着十二宫辰,有点现在十二星座的意思,下面便是整个灯坛的关键,二十七盏本命灯!
围了保证灯火旺,西门庆让小厮往里面加了好几斤桐油(古代常用油),慌得潘道士又是连连阻止,“官人,官人,这是本命灯,不是篝火晚会,你这油灯火忒大了。”
“大吗?”西门庆俯身看看,“我怎么没觉出来,法官能不能再加点?”
潘道士哄道:“够了够了,剩下由我来安排,长官你须沐浴,斋戒,记住穿青衣,快去吧。”
西门庆又转了一圈,自觉灯坛密不透风,只要不是特大暴风雨,本命灯烧上一两天没问题。思考多时,这才安心前去书房沐浴。
傍晚时,应伯爵陪潘道士吃了饭,因为都是斋饭,清汤寡水,伯爵吃的甚是没有滋味。不过,三更的祭灯仪式吊起他极大的胃口,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花园卷棚里异常的安静,西门庆告知全家,都在屋里呆着,不许动,自家的鸡犬看好了,一旦出现在灯坛附近,连动物带主人一块儿打死!
应伯爵与小厮们都待在大厅里,大家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安静。
安静。。
突然,伯爵望向外面,说了声:三更了!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人,各院里的夫人、丫头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月明星灿,四下里笼罩着淡淡的明亮,看看树梢,居然一丝风也没有。
月娘看着星空对小玉微笑道“李大姐造化了。”
花园卷棚里,潘道士高坐灯坛之上,凝神静气,一动不动。西门庆穿着青衣,俯伏在坛下,心中既紧张又惊喜。一刻钟后,他偷眼看下上面,登时吓得心里乱扑腾,灯坛上怎么出现一个长毛鬼?!西门庆定睛观瞧,原来是潘法官。
只见潘道士将头发披散开来,手持横纹古铜剑,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这动作让西门庆怀疑他是刘婆子的孪生兄弟,两人一个路子。
正思考间,天空陡然暗了下来,速度很快,却又令人不知不觉。西门庆还没反应过来,平地起了一阵大风,夹着尘土。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2:00 +0800 CST  
呼呼~~
西门庆眼睁睁瞧着本命灯,大风吹过,二十七盏灯犹如孱弱的影子,扑闪几下,强自挣扎。西门庆的心仿似经历怒涛的礁石,既冷又怕,忽然又两阵大风吹过,三个华盖微微晃动,这一刻恍惚过了一个世纪,西门庆绝望的抬头看时,二十七盏本命灯一盏也没灭。
天助我也!
西门庆狂喜的要跳起来,便在这一瞬,一阵冷气袭来,恰似秋霜般冰凉,刹那间本命灯尽皆熄灭。
西门庆呆住了,他的心眨眼睛从峰顶跌倒谷底,一时不知如何承受这个痛苦。见潘道士还在晃动古剑,颤抖着身躯,西门庆颓然道:“法官,法官!别哆嗦了,灯灭了。”
潘道士扒拉一下额前的乱发,“怪不得我眼前黑了呢,什么时候灭的?”
西门庆这个气,感情你一直打盹呢!他哪知道,刚在潘道士见到一白衣人进了灯坛,递上一张地府勾批,上有三颗印信。(原文同上)
潘道士走下坛来,掺起西门庆,“官人,本命灯灭,你娘子性命只怕在旦夕之间。”
西门庆再也顾不得身份,满眼落泪,哀求道:“望法师搭救她吧!”
潘道士叹气道:“你娘子获罪于天,恕小人无能为力。”说完,收拾物品便要离开。
西门庆见天已过三更,再三挽留,“法官明早再走吧。”
“出家人草行露宿,走到哪哪是家,此是自然之道。”
西门庆见潘道士去意已决,忙令玳安取出一匹布,三两白银,赠与法师。
潘道士笑道:“贫道奉行皇天至道,对天盟誓,不敢贪受世财。”西门庆哪会同意,人家在法座上哆嗦半个时辰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走了我西门庆成什么人。推让一番,潘道士收了布匹,告辞离开西门府。
过仪门时,潘道士忽然转身,握住西门庆的手,神情极其凝重,说道:“今晚,官人切忌不可往病人房里去,不然祸及己身,慎之!慎之!”说罢,出了大门,拂袖而去。
回到卷棚里,西门庆呆坐着看小厮收拾灯坛。应伯爵在他身旁,见他表情被雷劈了一般,一时居然不是如何劝慰。夜近四更(凌晨一点到三点),伯爵上眼皮打下眼皮,坐着都要打呼噜了,忽然看到西门庆扭转身,望着自己,眼泪竟是默默留下来。
伯爵心说哥哥我又不是你的情儿,劝道:“这是个各人寿数,哥不要强求。兄弟也是心痛的紧,一会儿就想开了。”
玳安在一旁心说死的不是你老婆,你当然想得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应伯爵实在撑不下去了,起身告辞道:“哥一定困了,歇息歇息,我明日再来。”一边作揖回家,心说回去我睡上它三天三夜。
送走应伯爵,西门庆回到书房,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他还在犹豫,潘道士已经警告他,进了李大姐的房间必会惹祸上身。想到老婆孤零零病卧在床,心里又割舍不下。只觉胸口压抑的发闷,不时长吁一口气。突然,西门庆出了书房,边走边寻思:“宁可我死了吧,我必须守着她说几句话。”大步进了老婆房中,见李瓶儿面朝里睡着了,刚要关门李瓶儿好像被惊醒了,翻过身来,“我的哥哥,你怎么不进来了?”
西门庆闷声没言语,听瓶儿又问道:“哪道士点命灯怎么样了?”
“你放心,灯上没有事。”说这话,西门庆感到喉咙发热。
“我的哥哥,还哄我干什么?刚才那厮又领人来,跟我说,已告到阴司,要去我性命了。”
“你听他胡说,没有的事,我----我想与你相守,你怎么不要我了?!”西门庆泪水忽如断线的珠子,放声大哭,“叫我西门庆眼睛闭了吧,免得这样牵肠挂肚!”
李瓶儿伸出双手,搂住老公脖子,口中呜咽,半天哭不出声,“我的哥哥,趁我没闭眼,跟你说几句话。你家大事多,又没帮手,别有由着性子做事,也不要亏了大娘,她早晚会给你生个根。”
西门庆满面泪水,重重的点点头。
“你又做着官,少去院里吃酒,家事要紧。奴家在还早晚劝你,我若死了,谁肯苦口说你这些。”
西门庆听着心口如刀剜一样,哭喊道:“我西门庆今世没福分与你做夫妻,疼杀我也!天杀我也!”
哭声悲切,几断愁肠。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些话,瓶儿催促西门庆道:“这么晚了,你睡去吧。”
“我不睡了,我在这屋守着你。”西门庆的语气像舍不得自己布娃娃的孩子。
李瓶儿道:“唉,我离死早呢,这屋里脏,熏着你。再说,你在丫头伺候我也不方便。”
西门庆没有办法,“迎春!迎春!”床房里,迎春正与如意站立着摇摇晃晃对头打瞌睡,如意捅了下迎春道:“快,快,爹叫咱呢。”
迎春揉揉眼睛,唔了一声,走出床房,西门庆嘱咐了几句,又回身给老婆盖好被子,到月娘房中告诉祭灯的事情去了。
炕屋里静了下来,李瓶儿觉得右边身子有些麻痛,可能一个姿势太久了,对迎春、如意道:“你们扶我面朝里躺着,再往里挪挪。”如意扶着李瓶儿躺好了,迎春又重新铺了一边草纸,看主人舒服的睡下。
如意回屋睡了,迎春拉绣春过来,在瓶儿躺的炕下打地铺。这一天太累了,不觉已经进了五更(夜里三到五点),厢房里王姑子与冯妈妈的鼾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不一会儿,迎春、绣春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迎春听到炕上有声响,忍不住探头察看,朦胧中影子一晃,居然是瓶儿下炕了。
迎春忙坐起来,“娘要做什么?”
李瓶儿俯身拍了拍迎春箭头,嫣然笑道:“你们好好看家,我走了。”迎春大惊失色,刚要喊猛然惊醒,原来是场梦。
桌上的灯还在闪着,迎春忙走到炕边,瓶儿还在面朝里熟睡,迎春放心了,顺手摸了摸瓶儿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活着快乐些吧,因为你会死很久。
迎春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跑到各屋推醒众人,大家伙登时没了睡意,一齐凑到炕前。几个如意迎春将冯妈妈推到前边,老奶妈苍老的手试探瓶儿的呼吸,以绝望的口气说道:“怕是没了。”
突然绣春尖叫了一声,“看---看娘身子底下。”只见李瓶儿身下流出一洼鲜血,尽管有厚厚的草纸,居然没有吸干净,可以想见失血之多。
议论片刻,迎春飞快跑去通知西门庆、吴月娘,霎时间,消息由丫头之口传遍整个西门府,西门庆与月娘两步并做一步,跑到李瓶儿院里。揭开被子,摸着李瓶儿的身体还有余温,脸上恰似要微笑还未笑出。
西门庆俯下身子,也不顾瓶儿身下的污血,双手捧着她的脸,发疯似的亲着,痛声叫道:“我没救的姐姐!有仁义的姐姐!你怎么丢下我走了?!教我西门庆死了吧,我也不活在世上,活着做什么!”哭声之大,传遍整个院子,瓶儿生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哭成这个样子。
月娘在一旁也抹泪哭泣不止,正在此时,李娇慌慌张张跑进来,她本来是得到消息考察情况的,一见老公、月娘这个样子,眼珠一转,嘴一咧也哭了。刚嚎了两声,外面孟玉楼、小潘一块走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掏出汗巾,“啊~啊,李大姐你如何人心走了。”李娇哭着心道够默契。不经意看了眼窗外,见刚进角门口的孙雪娥掏出汗巾,甩了一下,摆出痛苦的样子,片刻后才哭道:“六娘,我舍不得你呀~呀!呀!”这样哭着进了屋门,站在李娇与小潘只见,肩头抖动,恸哭不已。
冯妈妈、迎春等丫头们哪还忍得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刹那间片片哭声淹没了整个西门府,李瓶儿的灵魂也在哭声中安息了。
孙雪娥听小潘哭得悲切,心中大为好奇,这婊子怎么哭出来的?一边哭,一边侧脸到小潘面前,细瞅了一眼,你奶奶的,果然没有泪。小潘见她鬼头鬼脑,暗骂有病,以骂人的口气大哭一声,狮子吼般好悬没震聋了老孙。
小妾中倒是李娇哭得既响亮,又卖力,“李大姐,我的好大姐,你死的好苦啊!大姐!”西门大姐自后面用手指捅了她一下,满脸不乐,小声道:“二娘,你换个词哭好吗?!”
黄帝内经说哭没有眼泪,因为内心不够伤悲。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3:00 +0800 CST  
西门庆不仅伤心,也伤了神志,一家之主乱了阵脚,可就出大问题了。李瓶儿的丧事要办,日子还得过,不能拿哭当正事做啊!
月娘心中暗想,再哭半个时辰,就劝他主持丧事。忽听西门庆对着李瓶儿的尸体哭道:“姐姐,你在我家三年,没过一天好日子,都是我坑了你!”
没过一天好日子?这居然是出自老公肺腑的话!
三年前的一幕闪现在月娘脑海中,当时她反对迎娶李瓶儿,以至于西门庆新婚之后,鞭打李瓶儿,逼着她上吊寻死。
三年?月娘委屈的怒火蹭蹭上窜,这三年都是我这个大娘子主家,她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怨我,又能是谁!
“你看你这个韶刀(唠叨鬼),“月娘按耐不住怨道,“她没过好日子,谁过好日子?哭两声就松手吧。趴一个死人身上,还脸对脸哭,看她口里的恶气扑着你!”
西门庆没听见一般,照哭他的。月娘心说可真是个爷,转身到李娇、孟玉楼面前说:“你们两个拿钥匙去床房(李瓶儿放财物的房间)找几件衣服,趁她身子温给她穿上。”李娇、孟玉楼的哭声如四川变脸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刚要去,西门庆补了一句,“多找两套她心爱的好衣服。”说完,又自顾自对着瓶儿伤心。
月娘心道这句话你倒听见了,也嘱咐李娇、孟玉楼道:“你们找她新裁剪的大红缎遍地锦袄、柳黄遍地锦裙,还有上次去乔亲家那套丁香色云绸妆花衫、翠蓝宽拖子裙出来。”李娇孟玉楼刚要走,月娘又急着说道:“还有新做的白绫袄、黄绸子裙。”
孟玉楼暗自好笑,这大娘子当的,别人家穿什么好衣服,她记得比佛经还要清楚,今后六娘屋里的东西看谁抢得过谁。
二人走后,月娘对小潘道:“刘杰,咱们替李大姐整理一下头。”小潘闻听,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凭什么呀?这个坏蛋欺负我三年,到头来,我给她梳头,命苦呀!这回小潘是真哭出泪来了,劝出西门庆,陪着月娘在灯下整理李瓶儿的发髻,又用四根金簪绾一方大鸦青手帕,忙碌间一大堆衣服走了进来。衣服放下才看到抱衣服的李娇。
二娘(李娇)这回算开了眼了,李瓶儿深藏不露啊,箱子里全是好东西,那么好的衣服平时怎么不穿呢?(原文:有件称心的衣裳,不等的别人有了,他还不穿出来。)她与孟三儿找齐了月娘要的衣服后,又找了一件紫绫小袄儿,一件白绸子裙,一件大红小衣并白绫女袜,妆花膝裤腿,周身上下全是值钱的衣服,只差一件,李娇问道:“给她穿什么颜色的鞋?”
小潘眼珠骨碌一下,对李娇道:“姐姐,她喜欢穿那双大红遍地金高底鞋,只穿过两回,给她找出来穿吧。”
李娇没挪地方,继续看着月娘。月娘皱起眉头:“不好!大红鞋到阴司里要跳火坑的,你把前天床的紫罗遍地金高底鞋给她穿上吧。”李娇又与孟玉楼打开鞋柜,一时眼花缭乱,简直比阿里巴巴喊芝麻开门还要惊奇,二百多双鞋!
注:红象征火,脚穿火色,寓意跳火坑,故忌穿红鞋
简直是鞋的海洋,李娇、孟玉楼在海洋里扑腾了一阵子,眼睛四处瞄着,嗯,那里是放首饰的,旁边的箱子估计是放银子的,这分明是小金库嘛,改天让元宵来串串门。
一番忙碌,李瓶儿装扮完毕,西门庆指挥小厮们将李瓶儿的尸体抬到正寝(人死后,一般停灵在正屋正中的房间)。屋里只剩月娘和众妇人,大家正要出去等待阴阳生,却听月娘道:“迎春,把床房门锁了,钥匙给我。”所有人的脚步与思维都停止了,李瓶儿的财物都放在床房里,人刚死,你吴月娘就高调接受啦?
众人还没从郁闷中醒过来时,月娘收起床房的钥匙,讲炕房的钥匙给了如意和迎春、绣春,“这炕屋留给你们住。”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慷慨大方,但是大家意识到缺了一个人:冯妈妈。月娘其实在宣布,这个家没有老冯容身之地了。
四更死人,五更便收了人家财物,撵走不中用的老奶妈,黑啊,真黑啊。
冯妈妈哭得三个鼻子两行泪,一个时辰前她还想来就来,想睡就睡,懒得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可如今---
冯妈妈猛然醒悟,瓶儿曾经多么的爱惜她!
老冯被撵,惊动了王姑子,这位大师琢磨出来了,吴大菩萨不收吃闲饭的,当下抖擞精神,当着月娘的面,玩着命的念《密多心经》、《药师经》、《解冤经》、《楞严经》以及《大悲中道神咒》。佛学中人称,如此可接引冥途,也就是为李瓶儿铺路,确保阴间走的舒坦。
月娘见王姑子还算识抬举,因受生经结下的怨气消减了许多,心满意足带众夫人前去找西门庆了。
西门庆可忙坏了,指挥小厮们收卷了大厅的书画,围上白帏屏,怕老婆着凉,在李瓶儿尸体下面铺上锦褥,上面盖上纸做的被子。后来西门庆一琢磨晚上李大姐孤单了怎么办?喊过书童、画童分配任务,两人负责陪伴六娘的尸体,书童敲磐,画童烧纸。忙碌完后,西门庆派玳安去请阴阳生徐先生。
玳安走后,屋里静下来,五更天气(三到五点〓)窗外还黑乎乎的,偶尔有一阵清晨的凉气。画童心里有点害怕,书童去拿磬了,灵堂里只有他和西门庆老爹,以及一具新鲜的死尸。在那个鬼神说法盛行的时代,对于他这样一个未长大的大男孩来说,只要西门庆一走,画童立刻怕的炸了毛。
因此画童小心谨慎的盯着西门庆,西门老爹正在李瓶儿的尸体旁,仔细端详遗容。屋里静的吓人,画童仿佛都能听到空气的流动的怪声,老爹,千万不要走,俺是胆小滴人!
冷不丁,“啊!”一声哀嚎,西门庆嚎啕大哭,刚才被月娘强行赶走的哀苦愈加汹涌的席卷而来,“我的心肝!”拍着自己胸膛,抚摸着瓶儿的尸体,悲痛之声穿透天际。
画童也哭了,太突然了,吓的。
天边传来大公鸡起床的呵欠声,紧接着一个阴阳生打扮的人。西门庆不哭了,召集夫人们前来,阴阳生徐先生要批书。
批书是件很神奇的事,在这一刻,阴阳生成为万能的上帝,无所不知。
徐先生面容沉重,批道:今日丙子,月令戊戌,本家忌哭声。
西门庆含泪呜咽着对老婆们道:“听到没有,忌哭声。”
月娘表情有些让人猜不透,对玳安道:“你请徐先生看看那个黑本本,她死前在何处?”
玳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黑本本?
小潘不屑道:“大姐姐说的《阴阳秘书》。”
楼主 北国少爷  发布于 2014-05-12 20:25:08 +0800 CST  

楼主:北国少爷

字数:660028

发表时间:2010-12-16 21: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7-20 16:11:35 +0800 CST

评论数:3102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