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成熟就是稻子伸出脖子被斩首
田间，九月泥巴一般饱满
守活寡的村庄爬出夏天的产道
风赤脚，田埂用摔跤恶斗
石桥骑在河流肚皮上
讥笑晒谷草的鳏夫

突然，长镜头潜入内脏的集市
肺的荷叶上，小结节彩铃般跳跃
华为的痰泥咕哝不止
指纹解锁，触摸屏不再是
乡愁之下的天空

二

生态广场的歌声像无数条蛇
公园用新型的臀部怼开小树林
流浪汉用口哨决定了黄昏的纯度

残阳跳楼，云彩拒绝追随
酒店肩胛骨上的标语比广场舞
更善于用更年期吓唬垦荒者的月亮

此刻，鸽子在炖锅里寻找过去
此刻，搔首弄姿的草书天花一般
将星星吹成瞎子

三

闷热依旧，书籍抱着瘦胸脯打盹
思念，便是用檀香将蚊蚋驱赶
泪水冒烟，后半夜
最后一道阴影推着泡沫飞奔

骑马者从千年前的幽谷踱到你墙上
却走不出那根从未被考古的线条
明暗交界处，时间豺狼般走过
这主题秘制，如你窒息的美的一瞬间

四

病毒抽奖，你在医院的鼻尖下挠痒
口罩交出的眼睛像大赦之前
人与群狼遍布纪录频道

幸运者坐满了落叶的热气球
游客像大闸蟹出水

世界没有体温。秋光
如玉石烟斗那一绺青绿的忧郁
你比烟雾更沉地掉进咽喉

五

丁字路让背影逆向生长
贫民窟的灰尘，演起了皮影戏
黑暗即规则，每一棵对杯弓蛇影
言听计从的槐树即将脱光衣服
门窗，让月亮变成窃贼

北方的睡眠在蹦跳
青砖将石灰当雪
而你的装饰品被微信喷绿
肋骨的栅栏里，灵肉再也不事稼穑

六

皱纹分岔，那是镌于颧骨的甲骨文
陋室一角，木床拱起被褥像一匹种马的尸体
白天对着粮食撒的谎
将被黑夜酿成美酒

皱纹中间，那两只叫蜘蛛的眼睛
喷射出兽性那固态的香气

七

下雨了。针叶林如教堂，朝晚钟深处收缩
缤纷的不是色彩，是雨的直立行走
是最后那声惊雷的塑料花

博物馆前突的遮蓬像一记喷嚏
对面的厕所用布帘捂住了矩形的贫穷

雨像游廊旋进毛孔
文字滴不穿的历史叫孤独

八

这是九月。那草垛跳起了芭蕾
独脚的桉树在它笔直的木讷里打转
田野的感伤对陌生者免费
那座庙宇下山抢劫
等死者让牌坊的阴影丝绸般透明

秋风的骨节咔嚓作响
在素描里荡秋千的人钻进了虫草
让瓦当洗一把脸
让杨柳回归象群
让所有的刀都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