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九娘低眉顺眼,带着众女告了声退。
韦从风并非不识趣之人,但他压下退意,偏留在原地,对东君道:“仙使虽犯天条,但孤身涉险除魔卫道,可见并未忘却仙君素日教导。上天有好生之德,法理亦不外乎人情。仙君必是念及此处,故而担下了擅改生死薄的罪责。”
红衣婢女闻言,猛地抬起头,哽咽着道:“二年三度。。。。。。”
她说完这四个字,便掩面失声痛哭。
二年三度负东君。
韦从风初时还以为她如落在九娘手中,定会吃些苦头,甚至有个好歹,此刻令他颇是意外,而九娘又对东君恭敬如仪,看样子甚是熟络,心底隐隐有个念头似要破土而出,只是不敢深究。
他立刻打断思绪,当机对东君道:“仙君,仙使有错,自有天条,然此妖扣留仙使,可见其包藏祸心,并未将仙家放在眼中。”
“教导?”
仙君浑没听见韦从风的这句话,自嘲似的笑了笑,看着婢女道:“我素日如何教导你们?”
“是婢子凡心炽盛,闯了弥天大祸,愿受一切责罚。”
婢女重重叩了一个头,强忍着抽噎,伏在地上嘤嘤啜泣,并不领韦从风的情。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7:50:00 +0800 CST  
就在此时,一张俏脸悄悄露在月洞门边,素手攀着枝杏花,一眨不眨地看着韦从风,那神情分明在说:“姓韦的,咱们众姊妹何时得罪你了,在人背后挑拨,也算是大丈夫行径?”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纯浓染春烟。
但韦从风看在眼里,只觉脑中轰隆一声,纷杂的念头如雨点击打在脑海,汇成一股强大的急流,紧紧裹挟住他残存的认知。
那日在悦容庄,其中一个木偶美人,就是这般容貌。
是了,若无神笔,若非神助,谁能画出这样丽质天成的女子?谁又能造出这样的销魂窟?
原来如此。
他早该料到。
一朵落花擦过他的手,韦从风脸色一变,瞬时如遇蛇蝎蜇咬,避犹不及。
“起来,随我走。”
“且慢。”
韦从风见东君欲带着婢女离开,毅然伸手阻拦。
东君漠然道:“急什么?楚弓楚得。”
韦从风不言语,手亦伸的笔直。
东君皱眉,望进韦从风黑白分明的眼眸。
有顷,他眉心微动,随即嗤笑一声,直直穿过韦从风的身体,轻声道:“莫要管窥蠡测,螳臂当车。”
韦从风睁大了眼,手颓然放了下来。
他记起了之前种种,怎么就浑然忘了,自己已是个孤魂野鬼。
只是,那又如何?
韦从风重新攥紧手心,转身问道:“敢问仙君在水云观所说的话,到底是劝人,还是劝己?”
“什么话?”
东君说着,笑了笑,“你听得懂多少,听得进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事,和旁人有何相干。”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7:57:00 +0800 CST  
红衣婢女抬头看了看韦从风,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然而却又立马低下了头。
东君再不理会他,一拂袖,带着婢女凭空消失了。
“你又知道他们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一个女子哼了声,道:“依我看,都是人前假道学,人后真小人,若是你口中的骷髅见识到他们素日的样子,只怕,还未必看得上他们。”
韦从风环顾四周,低头见脚下不知何时伏了只痴肥垂耳的青狐,不由蹙眉道:“张小姐?”
青狐慢吞吞地转了转颇梨似的眼珠,并不理会他,兀自拖着蓬松浓密的长尾慢慢朝前匍匐,皮光水滑的身段在日色下闪闪发亮。
任谁也再难从这青狐身上看出窈窕佳人的影子来。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8:07:00 +0800 CST  
韦从风在它身后摇头不已,“张小姐,你若把修炼模样的本事花去三四分,放在术法上,哪怕日后鸳盟不谐,也不必如凡间女子自怜自哀,大可寄情于修道,也算创得另一番天地了。更何况即便是凡间女子,亦有嫁娶不须啼之说。其实,上回韦某便想劝你,府上将你许配与赵家,未必存了多恶的心思。眼下不知尚有什么变故,你还是快些走的好。韦某言尽于此,但愿后会无期。”
他说完,向青狐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锦容悄悄靠在一棵玉兰树上,原本正抱肘托腮看着韦从风,大有戏弄之意,此刻听他如是说来,心头百味杂陈,不觉无趣,亦掉头走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8:11:00 +0800 CST  
日头被云彩遮了,转眼就下起了雨。各处的灯火渐次亮了起来,点点映在池塘里,仿佛是天上的星斗。
蛇打七寸,韦从风欲寻九娘,不想那些来找乐子的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笙歌鼎沸,觥筹交错,人面桃花相映红。
有人拥着如花美眷与韦从风擦肩而过;有人在雨中与丽姬琴瑟相和;有人已醉意酣然,用牙箸敲着银碗玉碟,纵意高歌——
君不见温家玉镜台,提携抱握九重来。
君不见相如绿绮琴,一抚一拍凤凰音。
人生意气须及早,莫负当年行乐心。
韦从风看着他泪涕齐下,长歌当哭,便站在一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在那男子身旁,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以红巾翠袖搵其泪,与他交杯饮酒后,按筝缓吟,唱到:“奉君金卮之美酒,玳瑁玉匣之雕琴。七彩芙蓉之羽帐,九华蒲萄之锦衾。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宛转时欲沉。愿君裁悲且减思,听我抵节行路吟。不见柏梁铜雀上,宁闻古时清吹音?”
韦从风听得入神,一人忽然扶住他的肩,持琥珀碗送至他面前,但见其醉颜酡红,两眼如饧,被发跣足,大笑指着周遭,对韦从风道:“双鬟美人君不见,一一皆胜赵飞燕。”
一碗酒倒有半碗泼在韦从风的衣衫上。
他见韦从风不为所动,先干为尽。
韦从风静静看着他,此人五官清俊,可惜眼神涣散。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8:21:00 +0800 CST  
过了片刻,那人冷下脸,推了韦从风肩头一把,踉跄着退后两步,仰着头,东倒西歪道:“笙歌鼎沸君莫矜,豪奢未必长多金!”
说着,他将琥珀碗狠狠一掷。
清脆的碎裂声被淹没在四周的称赞与丝竹中。
韦从风的衣衫上有了酒香和脂粉气,也带了三分绮蘼浓艳。他目送两个身有异香的豆蔻少女将酒醉的男子扶回座位,自己则慢慢走在这灯火通明的雕廊画栋间,冷眼看着众人彻夜行乐。
廊墙上挂着各色花鸟以及仕女图画,不少是出自那个书生的手笔。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8:36:00 +0800 CST  
忽然,他踢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男子,那男子微微睁开眼,扫了一眼四周,又闭上双目,以手覆面,闷声道:“满堂花醉三千客,更无一人是知音。”
他身边,自然亦有佳人陪伴,悉心为其拭汗,她乍然听了这话,玉面虽含嗔怨,可水葱似的手指仍在他脸上游走,美目中带着痴意,一派天真自然。
即便韦从风在侧,她也毫无扭捏姿态。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8:52:00 +0800 CST  
有零落的纸张散布在其周围,韦从风随手拾起几张,上面竟是上书朝廷的公文。
韦从风于时政上并不在意,也难以断言好坏。他粗粗看了看,只见那字迹初时是铁画银钩的正楷,到了后来,便成了龙飞凤舞的草书,还有几张徒剩一滩淋漓墨迹。
此人下笔时的心境可知一二。
韦从风将一叠纸张塞回那人手中,顺便看了看他的面相,鼻直口方,倒是有些官运。
“韦先生——”一个侍女唤了声韦从风,含笑道:“九娘因故外出,吩咐我等好生照看先生。”
韦从风干笑一声,“韦某人又不会放天火。”
“哦。可是阁下的一把火,烧的老身痛得很哪。”
姑获鸟手提灯笼,从暗处转了出来,蹒跚走到韦从风面前,在场的两个女子不约而同地对其屈膝行礼。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8:52:00 +0800 CST  
韦从风见它历经上回之事毫发无伤,正盘算着该如何应付,姑获鸟哑着嗓子咯咯笑道:“老婆子就是个皮糙肉厚的老不死,磕碰点没甚要紧,只是这里的丫头们不比你们爷,个个皮薄的很,又惯会撒娇撒痴,平日里连点生水都不沾,可再经不起上回的折腾了。”
她嘴里是这么说,而眼睛则死死盯着地上的酣醉男子。
“地上凉,还不扶着宋公子回房去。”
两个女子应了声,低头扶着男子起身。
韦从风听出了弦外音——若是他此刻动手,便会误伤了这里的凡人。更有甚者,它们极有可能会将其作为筹码。
果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姑获鸟手中的灯笼。那是照魂灯,里面的灯芯掺了鲛油和犀角末,有些个地仙为了防止会隐身术法的人窃取丹药法器,便会把这样的东西挂在自家,好用以防贼。
莫非有道友?
韦从风心里活络着,灵台一闪,努力感应着四周。
可惜一无所获。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9:09:00 +0800 CST  
“宋凌!”
一人远远对这里高声叫道,随即他便拨开人群,一阵风似的疾步走来。
韦从风见他大约二十七八的年岁,身穿布衣,面带怒意,眉宇间有股飒爽英气,与周遭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相比,直是冰火两重。
一枚符从韦从风衣袖中偷偷飞出,落在地面上转瞬便隐没了。
韦从风认得,这是邻县的县丞,杨远鸣。
“嘿嘿嘿。好个忠孝节义之士。”
姑获鸟直勾勾地看着杨远鸣怪笑,随手一插灯笼,森森道:“老身还道是哪路高人!如今这世道,当真变了,什么东西都敢来这里撒野!真个说起来,此处多得是锦心绣口,可惜还差一副昆仑肝胆,今日,老身倒要饱一饱口福呢。”
“霍姑姑,九娘一再说了,千万不可。。。。。。”侍女停了下来,愁眉苦脸地小声劝道。
姑获鸟脸色铁青,满头白发忽然散开,遮住了它的整个身体,只在发间露出一对凶目,狠狠剜了侍女一眼。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19:25:00 +0800 CST  
还不待韦从风怎样,侍女身旁的女子已惊呼一声,撇下爱郎,转身扑倒在姑获鸟脚下,拉着她的裙摆竭力跪劝道:“霍姑姑,外头的人更要紧!好歹等天亮了,再摆弄这厮也不迟啊。”
“好一群吃里扒外的小蹄子,连个粉头也算不上,装个什么良家子!”
姑获鸟冷笑一声,将她推倒在地,“才描了几天眉,就记不得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了,改日给你壶雄黄酒把真身亮亮,也好叫你的宋郎长些见识啊。”
它话音刚落,却皱起了眉头。
眼前不过一小段路而已,可杨远鸣却始终停在半程,怎么走都过不来。
前头是金玉满堂,美人如玉,这里落针可闻,呵气成雾。
一时间,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看着焦灼愤恨的杨远鸣加快步伐,越走越急,却依然无济于事。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20:13:00 +0800 CST  
姑获鸟似夜枭般叫了一声,有四五个无人相伴的女子渐渐聚集过来,其中有一个已露出人首蛇身的原形,七尺长的蛇尾盘在廊柱上,上身俯探,笑靥如花,柔声劝道:“韦先生,你看你一心为人,可都被害成了什么境地,如此可见,所谓善恶因果不过都是诓人的话。还不如留在这温柔乡醉生梦死。”
它分明没有开口,可那声音极是惑人,似有无形的丝线将人极力拉向它。
韦从风眼眸有一瞬的闭合,两道微弱的金光飞快划过他的眼底。
“诸位久居深闺调脂弄粉,不认得息壤符也不足为怪。”
韦从风冷笑着看了眼姑获鸟。
“哼,老身果真是老了。”
姑获鸟面色一僵,随即露出恶毒之色,讥诮道:“阁下倒是少年英武,只可惜,离开肉身几日了?”
它一面说,一面看向杨远鸣,后者已是大汗淋漓,步履沉重,一个不稳便倒在了地上。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20:31:00 +0800 CST  
“这人哪,总看不清旁人的善心恶意。”
姑获鸟见状怪笑一声,有枝条纷纷涌土而出,势如破竹,似群蛇向着杨远鸣蜿蜒而去。
“要不是阁下说是息壤符,老身可要傻等了。”
枝条发芽开花,深红朱紫,其叶如桑。
木克土,唯有扶桑树,才可破息壤符。
眼看符咒在地上现形发烫,众女步步逼近,韦从风见扶桑花两两相交开到极盛,一扬衣袖,一只伯劳飞了出来,停在扶桑花的最高处叫了起来。
就在东君从他身体穿过时,将这只鸟留给了他。
韦从风清楚,东君意在给自己保命,但他的打算显然并不止于此。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20:42:00 +0800 CST  
墙上挂着的花鸟图,但凡是那书生画的,全都兀自簌簌拍打着墙壁,不过片刻,上面的鸟雀纷纷破纸而出,围着伯劳鸣叫。
伯劳性亦能搏击。鹰集于林,则盘旋鸣聒,俟鹰飞,辄击之。俗呼为凤凰皂隶,言百鸟畏之也。
其中一只雄鸡飞到扶桑枝上,仰头便啼。
扶桑枝被它一站,当即不动了。
蓬莱之东,岱舆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树巅常有天鸡,为巢于上。
也是一物克一物。
公鸡才啼了一下,天光便透了出来。
“你、你敢擅改天时!”
姑获鸟浑身发颤,满脸惊惧地指着韦从风叫道。
韦从风成竹在胸,笑道:“想必是您老老眼昏花,本就是辰时了,在下哪有这样大的本事?”
行乐的众人见天色已微亮,其中好些陆陆续续地起身,有人还道:“怪了,今日的天怎么亮的这般早?”
在他们背后,一群女子黯然回身。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21:16:00 +0800 CST  
“你如何得知?”手持短剑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道,手中的短剑抖动不已。
韦从风回头看了眼,缓缓道:“他们固然纵意声色,未必个个皆舍得放下心中抱负,想来多是只肯在子夜流连在此,达旦必会返家。我曾在午时撞见两个魂魄,一个暂且不提,另一个醒来时,说自己梦入桃源,天一亮便动身,但不知为何走到半路时天色突然大亮。我见了他房中的香,若是按他的时辰而言,决不会烧的这样多。你我都知魂魄行路不比常人,千里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可见,那些光阴都耗在这里。还记得那日,我分明听见鸡鸣,天色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见是你们动了手脚,说穿了,也不过多留他们一时半刻而已。”
韦从风看向她们的眼神已带怜悯,道:“即便你们把天都遮了去,也留不住人心。”
“呼”的一声,短剑破风而来,韦从风定定看着那柄剑,纹丝不动。
剑在他的眉心前骤然停下。
“你若当真想动手,方才便可假意离去,再从我背后偷袭。”
“你道我此刻不敢?”伊人咬牙道。
韦从风直言道:“你剑上的杀气倒比你身上还重些。”
“韦先生果然菩萨心肠。”
九娘从天翩然而降,浑身的珠宝璎珞耀人眼眸,她弹着鲜红的蔻丹甲,看着俯身行礼的众人,斥责过后,对韦从风歉然笑道:“手下人不规矩,叫先生笑话了。”
一些金屑从她的指缝里逸出,飞到扶桑枝上,枝条顿时便尽数退了下去。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6 21:32:00 +0800 CST  
伯劳飞回到韦从风身上,百鸟也重新飞回画里。
九娘对韦从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劳烦先生随我来。”
“不必了,事无不可对人言。”
韦从风记挂着杨远鸣,断然回绝。
“也罢。”
九娘敛容拍了拍手,众人倏地不见了,韦从风则忽然置身在一房间里,翡翠窗,珊瑚床,满目奇珍,香气四溢。
在他手边便是一桌席面,其中一道乌鱼【注:道家四不食之一】令他面色愈发沉了。
九娘与他面对面坐下,只做不知,笑着擎了金叵罗,轻舒玉臂,对其敬酒道:“韦先生,你两次来小妇人处——”
韦从风身体微微后仰,单手支起一根牙筷,拨开迎面而来的金叵罗,打断她道:“三次,算上悦容庄。”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7 09:06:00 +0800 CST  
伯劳飞回到韦从风身上,百鸟也重新飞回画里。
九娘对韦从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劳烦先生随我来。”
“不必了,事无不可对人言。”
韦从风记挂着杨远鸣,断然回绝。
“也罢。”
九娘敛容拍了拍手,众人倏地不见了,韦从风则忽然置身在一房间里,翡翠窗,珊瑚床,满目奇珍,香气四溢。
在他手边便是一桌席面,其中一道乌鱼【注:道家四不食之一】令他面色愈发沉了。
九娘与他面对面坐下,只做不知,笑着擎了金叵罗,轻舒玉臂,对其敬酒道:“韦先生,你两次来小妇人处——”
韦从风身体微微后仰,单手支起一根牙筷,拨开迎面而来的金叵罗,打断她道:“三次,算上悦容庄。”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7 09:21:00 +0800 CST  
“先生好记性。”
九娘也不恼,收回手自己慢慢喝了,瞥了眼韦从风,又道:“说起来,单单是悦容庄,凭小妇人一手操持已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多有贵人照拂,才得以勉强度日。先生虽四处漂泊,至少落个自在。”
韦从风立刻道:“不知贵人身在几重天?”
“此情此景,只合谈风月。”
九娘凝视着韦从风,随即把玩着水晶瓶中的数支鲜花,看着他曼声道:“东君造化一何功,施青绘紫复匀红。”
“阁下既于佛前修行过,如何张口就打诳语?”
“先生既非凡人,如何就要为他们强出头呢?《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九娘自斟自饮,轻嗤一声:“莫非先生还要上穷碧落不成?”
她说到此处,盈盈眉眼暗暗藏锐,“只怕先生还没上得三十三重天,就要下到十三层地了。”
韦从风笑了,转着酒杯把玩,“后羿尚且射日。”
九娘呛了口酒,捧腹轩渠道:“后羿下场又如何?”
韦从风不以为然,反问道:“那又如何?”
“不知君者,谓君何求。”
“不求人知,惟愿无愧。”韦从风抿了抿唇,起身道:“得罪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7 09:22:00 +0800 CST  
九娘莞尔而笑,她身上的披帛登时飞起,牢牢缠住了韦从风的手臂,只见她扬手结印,扬眉道:“哪有身入宝山,空手而回的道理?不如小妇人送先生一程,赶紧夺了肉身回来才是正理。”
韦从风看得分明,这是锁魂印,显然是要把他和李清灏锁进同一具肉身。
“呦,花样倒是不少。”
九娘见韦从风归然不动,略一思忖,抽回披帛,一张云石桌当即四分五裂,其中贴着韦从风的那面上,被他暗中以指力刻了个巴掌大的钟馗印,再以中指血涂抹,故而使得他暂时无虞。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7 10:40:00 +0800 CST  
九娘闭上眼,口中喃喃自语,忽然,她背后生出六臂,“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额头上的金花花钿掉落,乍然长出第三只重瞳眼来,双目再一睁,尽是眼白。若此刻韦从风被她强行驱回肉身,三魂六魄都会大有损害。
韦从风向后退了两三步,对她施施然道:“阁下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晨曦在他的身后越来越亮,身上的压力骤减殆尽。
九娘笑的花枝乱颤,“你不若再回头看看?!”
眨眼间,天地重回混沌。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5-04-07 11:38: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评论数:779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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