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天——人为什么活着?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第十八章 一件好事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人沉吟了半晌,突然安慰似地说道。
但刘小虎似乎并不领情,甚至有些愤怒了,“我被人关押在此足足十年之久,每天以毒虫果腹,无一人相伴,你说这是好事?”
老人点了点头,肯定地道:“从某种角度来讲,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你不在这里呆上十年的话,你便吃不到那条紫蟒了!”
“哼哼,”刘小虎苦笑起来,“吃那些毒物并非我自己的意愿,无奈‘狱卒’只给我投放了这些毒物下来,我倘若不吃了它们便会饿死;另外那条紫蟒虽然是我在天坑里见过的最可怕的毒物,但是他的肉除了更老更硬之外,跟我以前吃过的红蟒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它也并没有我想像中厉害;它几乎不吃东西。”说到这里,刘小虎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些鄙视的色彩。
“那么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么?”老人忽变得异常严肃。
“不知道,”刘小虎赌气似的说,“也许是因为这天坑远离地表,令它也感到绝望,因此绝起食来。”
“哈哈!”老人大笑,“我还从没有见过有什么事可以难倒小紫的哩!”老人的语气里突然又伴有一些骄傲,小紫显然是他对那条紫蟒的称呼。
“小紫?那条紫蟒莫非是你养的?”
“我如何敢养它?”老人却矢口否认,“它可确实是个可怕又讨厌的家伙!你虽然有些手段,但你却不是它的对手!”
小虎不服气了:“倘若我不是它的对手,那为何它却被我吃了?”
“那是因为它的实力被限制,不能施展其一二。”老人一点也不客气地道,“倘若它将一身实力施展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吃了谁呢!”
小虎不屑道:“我开始也跟你有过一样的想法,但是它确实没有我想像中强大。”
老人道:“那我问你,在你与小紫打斗之前,它的表现可有些什么异样?”
小虎当然知道这条紫蟒有太多异样了,他根本无法解释的异样,甚至它的体内还藏有一个活人也异样到不能再异样,因此他也开始认真对待老人的话了,“它自来天坑里近一年时间里,不吃不喝,时而暴怒异常,却不轻易攻击;时而又未免太静,仿佛在冬眠时期。莫非你知道这个中原因?”
老人不置可否,沉默片刻,才道:“这条紫蟒至少也活了八百年,我开始学丹的时候,它就有这么大了。我年幼时,上山采药也遇到过它几次,但都相安无事,我觉其有灵性,便渐渐跟它交上了朋友,我们的友谊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它悄然闯入我的丹房,将我所有的丹药洗劫一空!我十分震怒,对其大加喝斥,并施以拳脚,不想它翻脸不认人,加之丹药的作用,狂性大发,因我不敌,被其吞入腹中……幸而我命不该绝,曾经修炼过‘龟息大法’,又因长期服用自制的丹药,不致为紫蟒体内毒液腐蚀,又被你及时搭救,因而才躲过这一劫。”
听完老人的这番话,小虎眼睛也瞪圆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它的生命看去如此顽强,全身只余一个脑袋仍然还能动弹,想必是因为吃了你的丹药!”沉默片刻,又道:“你是在何时被毒蟒吞下的?”小虎的眼神里突然现出一些激动。
老人道:“我在不高山炼丹,在不高山被这孽障吞下了腹中;至于被吞下了多久,因我处于‘龟息’状态,因而不知。”
小虎紧张起来:“你怎么会不知,你总能听见一些什么吧?比如说捉住小紫的那个人的声音!”
老人道:“龟息状态时,便对外界全无感知了,就跟睡着无异,否则,呆在蛇的肚子里得有多憋屈?”
小虎本想老人口中寻找关于狱卒的蛛丝马迹,看来又得失望了,“看来,捉拿小紫的人也并不知道它肚子里有一位老人,而老人也并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小虎道:“这孽障落入天坑,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你在蟒腹中起码也呆了一年时间了。对了,不高山却在何处?”
老人道:“在东方。”
小虎惊讶道:“这就怪了。仙霞山乃处西南蛮疆,不高山远在东方,那毒蟒如何能来到这里?”
老人道:“这也是我十分困惑的地方。那孽障的厉害我可是亲自领教过的。它口如血盆,牙如尖刀,全身黑紫,头顶有‘王’字黄纹,口能吐出毒气,普通人若是闻那毒气一闻,便会毙命;倘若被他的毒牙咬上一口,便如火烧其身,无药可救;它力气又大,怒时凶猛,纵是一百个壮汉也不是它的对手!你说此地乃是西南蛮疆,与我那不高山恐有千里之遥,这么厉害的猛兽,除非自愿,谁能将它捉来这里?”
“他,是他,当然是他!”小虎脸上突然充满了悲愤,“又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呢?”
“你说的‘他’是将你关在此处的人?”
小虎道:“当然是将我关押在这里的混蛋。紫蟒可算庞然大物,然而它是如何进入天坑的,我却全然不知;他投放到天坑里的任何一只毒物,我都毫无察觉。”
老人皱眉道:“我早说过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能将这孽障制伏的人一定不是简单人物,更何况他还能将它轻而易举地搬运到千里之外!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惹上了那么麻烦的人!”
说着说着,老人的脚被刘小虎咬伤的地方又开始疼起来,他不禁叫出了声。
“真没想到你的嘴那么毒!倘若我没有神丹护体,早已经没命矣!”
刘小虎终于从岩壁上爬了下来,又快速地在灌木丛里扒了几片不知名的树叶,放在嘴里嚼了嚼便朝老人的脚走了过去。
老人知道他要给自己治伤,便乖乖地坐下,任其医治。
刘小虎很快敷好了药,站起身来,道:“说了你可能不信,紫蟒在你眼里可能已经够毒了,但我的毒可能比他毒上好多倍。”
老人道:“这还用你说么?你嘴上的毒我可是深有体会的了,不然如何能将还处于‘龟息’状态的我活活疼醒了?”
小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老人又道:“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深坑中熬过整整十年,老夫真是佩服佩服。不过,倘若你不在这里的话,我可能永远会被困在那蟒腹之中了,这个中机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小虎道:“你不必谢我,你的‘龟息’功一过,你总有苏醒的一天。”
老人苦笑道:“是呀,我总有苏醒的一天,在那蛇腹之中!苏醒又有何益?我又不可能一直使用龟息大法,它也有个限度,一旦过了时限,出不去,我便会困死在那蟒蛇的毒腹之中,为其消化;就算是我能侥幸从那蛇口中钻出,以介时的体格,我也打不过那孽障,迟早还得被它吞入腹中。”
“可是你也差点被我吞入腹中,不是么?呵呵。”
“哈哈!”老人笑道:“一切都是机缘。你还记得我说过你在这天坑之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么?”
小虎道:“记得。你说我如果不来到这里便吃不到那条紫蟒。”
老人笑道:“人活世上,要懂得知恩图报,你既然救了我,我便要报答你。”
小虎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前辈不用记在心上。”
老人道:“可是我已经报答你了。”
小虎疑惑道:“此话怎讲?”
老人道:“紫蟒吃了我所有的丹药,你却吃了它,便等于你吃了我所有的丹药。这些丹药乃我倾尽毕生心血炼制,有奇效,这岂不是报答么?”
“哈哈!”刘小虎不禁也笑了起来,“我虽并不图报,但是丹药如食物,那孽畜吃下已过一年之久,丹药恐怕已无效矣。”
老人道:“非也!老夫可不是吹牛,论炼丹,四海之内,除了香积阁的元真子还可与我抗衡外,就连伏魔寺与天罗门中的高手也要敬我三分哩!无奈那孽畜不知天高地厚,将我的宝贝无论大小生熟,一概吞入腹中,却不知道惹下大祸;那些丹药药力极大,它一口气全数吞下,如何消受得了?幸而它皮厚体健,有些道行,才侥幸活了下来。饶是如此,没有个三年五载,它如何能够恢复正常?在这种状态下,它每日必会心如火燎,处于极端癫狂的状态,全无食欲。”
小虎恍然大悟:“怪不得它落入天坑那么久却不知不喝,原来是因为吃了丹药的缘故!想前辈的丹药果然厉害!”
老人并不理会他,接着道:“偏偏这个时候,让你这小子赶上了!捡了个大便宜!你将整条紫蟒吃入腹中,就好比紫蟒为你将丹毒过滤了一遍,让你可以充分吸收这些丹药的好处,而避开了丹药的坏处,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小虎有些不可思议,如梦初醒道:“怪不得近日爬起崖壁来更快了,动作也比先前敏捷得多,原来是吃了紫蟒的缘故!”
老人道:“吃了这些丹药可不仅仅能让你的动作更加敏捷!只因你不是修真悟道一类,不能体会其中奥秘。”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09-27 01:05:55 +0800 CST  
@zyx0001 2017-09-27 15:17:23
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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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记号,我还以为没人看呢。。。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09-29 20:26:13 +0800 CST  
第十九章 一臂之力
小虎道:“倘若果然如前辈所说,那么这条紫蟒葬身于我之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我如今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可能永无出头之日了。”
老人不解道:“我见你能飞檐走壁,为何不爬出坑口一走了之?”
小虎道:“前辈有所不知,天坑口已经被关压我的‘狱卒’用铁门封锁,想出去却是不能够的。不过他对我承诺过,只要我在一年内从最后一批毒物中存活下来,他便会放我出去。无奈这最后一批毒物个个力量非凡,不是我能控制,要对抗他们,只能任其互斗,以至于还没有到一年时间,我便绝了粮饷。因此才不得已将目光盯上前辈的足……”
老人道:“那所谓之‘狱卒’说话可作数?”
小虎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却不知,我在这天坑中呆了近十年之久,他与我只有那一次简短的谈话。之前从未有过交流,因此无从谈起‘承诺’。”
“那却很难说了。”老人皱眉道,“他辛辛苦苦将你困于天坑十年,如何会轻易让你离开?”
真话往往是残酷的,也是刘小虎最不愿意听见的,他宁愿生活在谎言中,因为那样的话,他起码还有活着的一丝希望,他的心一下子仿佛沉入了万丈深渊,他身上的鳞片也突然变得暗淡了。
老人看见鳞片的变化,脸上充满了疑惑与好奇,盯着小虎问道:“你脖颈上和手上是什么东西?为何还能变色?”
小虎俯身看了看身上,表情显得更加痛苦了,“不瞒您说,我因为在这天坑呆得久了,长日里吃了无数蛇蜥毒虫,因此身上长出了这些鳞片来。”
“鳞片?”老人本已猜出几分来,但从小虎的嘴里说出来,他仍然表现得十分吃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的身上能长出跟蛇一样的鳞片来!奇哉,怪哉!这真可算得上天下第一等奇事了!”
刘小虎道:“倘若一个人整日都以蛇蜥壁虎鳄鱼为食的话,他也可以长出这样的鳞片来。”
老人道:“那可不一定。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在这与世隔绝的天坑里坚持十年,就算他愿意,那些毒虫也未必愿意。你可以算得上一个奇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天坑里一定先是遇到小的毒虫,随着你年龄渐长,你身边的毒物的体型和力量也越来越大,是也不是?”
刘小虎点头道:“正是。”
老人接着道:“可见这位‘狱卒’在你身上可没有少发心思呢!甚至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矣!它是让你循序渐进,慢慢适应这些毒虫……”说到这里,老人居然叹出一口长气来,听去十分悲哀。
刘小虎不解道:“前辈为何叹气?”
老人道:“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一切,我突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不知是不是太过不祥的原因,老人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刘小虎身上那些扎眼的鳞片,眼神里甚至还夹杂着恐惧之色。
刘小虎当然能感受到老人心情的变化,佯装镇静道:“处在这深坑之中,除了不祥还会有什么?”
老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忧虑与惋惜,他几乎不敢直视刘小虎,好久才凄凄地道:“倘若,倘若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你的这番经历,还有你身上长出来的鳞片,你可能……”也许这些话一定比之前的真话更残酷,他终于还是没能说下去。
刘小虎当然知道情况已十分不妙,但事关于己,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追问道:“前辈倘若知道实情,不妨直说,这对于小虎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已经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为何被人关押在这里,我实在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我想知道实情。”
“唉——”老人情不自禁地又叹出一口气,道:“原来你叫小虎……但是你知道么,你现在的身份,可远远比一只老虎更可怕!”老人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仿佛刚看见十分可怕的怪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之色。
“远比一只老虎更可,可怕?”刘小虎显然被老人的情绪感染了,虽然在他心里老虎确实已经不再可怕,只是他明明知道老人的话中另有深意。
老人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因为你,你,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刘小虎万万没有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话确实比老虎可怕得多,仿佛一个闷雷冷不丁地打在他的头上,令他猝不及防,“那我是什么?!”
鬼?魔?妖?
刘小虎体内的热血不断往上涌,他紧张到了极点,他知道老人马上会告诉他一个十分可怕的结果。
顿了好一会儿,老人才又说道:“从你的经历看,你现在是一只蛊,一只人蛊……”
老人的话像一记闷雷将刘小虎的内心打得东倒西歪,他的手禁不住颤抖,他在医书上看到过蛊的记载,也知道蛊的厉害可怕之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与蛊打上交道,更没有想到他会成为一只蛊!
“不可能,不可能的……”刘小虎慢慢后退着,眼神里却充满着惊惧与痛苦看着老人,“你在骗我,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变成蛊?你是骗我的……”他的心底永远会为自己残留一丝侥幸,也可以说一丝希望,正是这些主观的希望,让他在天坑中坚持了十年,也让他相信了‘狱卒’要放他出去的话,并继续坚持着。而此刻,倘若一切都如老人所说的,那么他心底最后一层心理防线终于会崩塌开来。
他当然知道这层心理防线崩塌的后果,他不愿,他吞吐道:“我在医书上看到过蛊的,我可以把书找给你看,书上说的是毒虫之间相互吞噬,活到最后的那个才叫蛊,但从没有提到过人。”老人并不忍心将打断他的分辩,但也不同意他,于是刘小虎又道:“你不相信是吗?好,好,我把医书拿给你看!”
刘小虎发了疯似的冲到他藏书的地方,将那本《千金方》抢在手中,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以至于他找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关于蛊的记载。
“你看你看!”刘小虎突然反常地高兴起来,“这书里明明写着蛊乃是毒虫,在这里,不信你看!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刘小虎用颤抖的手指着书上的内容,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喉咙则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老人不忍心看见刘小虎几近癫狂的模样,但他更不忍心让刘小虎继续活在谎言之中,他缓缓地道:“我说了这是我的猜测,书上当然没有记载人可以成为蛊,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用人来做蛊!但事实已经证明,人也是可以拿来做蛊的,而且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用毒虫做的蛊都要更加厉害、更加可怕……你刚刚将我的足咬了一口,竟然可与我之丹药抗衡,毒猛之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听到这里,刘小虎终于瘫倒在了地上,他的书被他握得紧紧的,这会儿也已被他松开掉落在地上。
老人又道:“你曾说过,‘狱卒’一年之内便要放你出去,我想这句话确然不假,只是到那个时候,便也是你毙命之时。因为介时,你的蛊形已经成熟,他必会将你取出天坑外,碾为齑粉,制成蛊药,成为其害人的工具哩……”说到这里,老人已经热泪盈眶,“究竟是怎样的恶魔,竟然拿人来制蛊!”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刘小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成为他的蛊!”
老人道:“你现在已经成了蛊,只要落在他的手里,死活对他并不重要;若要不让他的阴谋得逞,你必须从这里逃出去!”
“逃出去?哼,”小虎苦笑道,“倘若能逃出去,我还会在这里呆上十年么?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可怕非常有力量的人,思维缜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就是他的笼中之鸟,如何能逃得出去……”
老人叹道:“可不是么,能够将紫蟒手到擒来的人,自然不简单;能够想到用人制蛊,心思一定十分阴毒可怕;这必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但事已至此,你必须想办法逃出去,他说会给你一年时限,你现在还没有受其加害,说明他的话是认真的。”
小虎为难地道:“十年时间我都没有出去,现在那么短的时间我又如何能做得到?”
老人道:“过去的十年时间,你是一个人孤军作战,而现在,你却有我这个朋友助你一臂之力!”
“你?”
小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感激。
“我!”
老人的回答坚定有力。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09-29 20:27:03 +0800 CST  
第二十章 一个故事
“你要如何助我一臂力?”
老人意味深长地道:“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
“一个故事?”刘小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个故事可以帮助我离开这里么?”
老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不高山东南五百里处,有一条乌金江,江畔有个太平寨,汉人与夷人杂居于此。寨里的夷人惯能放蛊,汉人不敢轻易招惹。有一年,一个叫张庭的倒霉蛋来太平寨探亲,偶见一女子被一夷族男子非礼强暴,张庭凭着一身功夫,将那男子制服,救下了女子。他却不知道此时已惹大祸上身。”
说到这,老人朝小虎看了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显是已经对这个故事产生了兴趣。他续道:“原来那男子乃是当地夷人中的恶霸,平日里欺凌弱小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他咬牙切齿地对张庭说,他会亲手制作最恶毒的‘金蚕蛊’对付他,让张庭死无葬身之地。张庭知道惹了大祸,将此事与亲戚说了。亲戚亦是十分惊恐,忙找来夷人朋友,为张庭寻求解救之法,亲戚的朋友想了想,说道:‘现在只有将恶霸制作金蚕蛊的地方找出来,便还有一救。’于是张庭与亲戚用心去寻找恶霸制作金蚕蛊的地方。但是半个月时间过去了,仍然无果。倘若蛊被制成,那么张庭便凶多吉少!”
说到这,老人又顿了顿。小虎忙追问:“后来呢?”
老人缓缓道:“后来,被张庭救下的女子闻知此事,为感激张庭的相救之恩,答应帮助张庭寻找金蚕蛊。她心想‘事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于是便精心打扮了一番,主动送上恶霸的怀抱,想法将其灌醉,从其口中套出了他制金蚕蛊的地方。不久,张庭与亲戚一起找到了制造金蚕蛊的地方,此时金蚕蛊已臻成熟,因其动作敏捷快速,为其逃脱。没过多久,那位夷人大巫师的儿子,便死于非命,死相惨不忍睹。”
刘小虎用心听完了老人的故事,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既然那女子能将恶霸灌醉,为什么不干脆将他杀了?”
老人笑了笑道:“你以为那恶霸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刘小虎的心突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老人道:“一刀将他杀死岂非太便宜了他?在太平寨的夷人当中,除了金蚕蛊之外,还有两种蛊也十分厉害,分别是龙蛊和麒麟蛊。方法是将毒蛇、鳝鱼、蜈蚣、青蛙、蜥蜴、蚯蚓等十二种毒物,放入小腹大的瓮缸中,埋入大坑。一年之中,那许多毒虫在瓮缸之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只,这只毒虫在吞了其他毒虫之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最后倘若蛊的形态与龙相似,便叫做龙蛊,大约是毒蛇、蜈蚣等长爬虫所变成的;另外一种则是麒麟蛊,形态与麒麟相似,大约是青蛙、蜥蜴等短体爬虫所变成。
但无论是龙蛊也好,金蚕蛊也罢,在制作它们时,有两点原则是夷人必须谨守的。第一,在养蛊之前,他们会把正厅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家人,都要净身吃素,因此判断一户夷家是否养蛊,他家里是否干净乃是一个重要的依据,倘若他的家里干净得一尘不染,连一根蛛丝都没有,那么十有八九,他的家中养了蛊,须得避而远之;第二,主人家所有成员,要早晚各一次向鬼神祷告,而且在祷告时,绝不可让外人知道。要是让外人发现养蛊的事,自己养的蛊就会被其它养蛊者收去,而养蛊的人家就会全家死尽,即使不被其他养蛊者收去,成蛊以后,就立即反噬主人!”说到这里,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小虎一眼。
刘小虎会意,道:“那么,那位要加害张庭的夷人恶霸原是被他自己养的金蚕蛊害死的?”
老人道:“这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养蛊放蛊,本来是危险的游戏,仿佛在与死神做交易,要么害死别人,要么就可能害死自己!”
刘小虎道:“那么,你这个故事是要告诉我,‘狱卒’是那位恶霸,你是张庭和女子,而我就是恶霸制造的金蚕蛊?”
“错!”老人沉声否定:“是可以杀死恶霸的金蚕蛊!而你比那金蚕蛊厉害一百倍,甚至更多倍!”
“我可以杀死‘狱卒’?!”刘小虎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声音听去兴奋而激动。
老人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不仅可以杀死饲养你的‘狱卒’,你还可以做更多比杀死他更有价值的事。只不过我们要善于利用你身上潜藏的能量。蛊的能量可是非常可怕的,比如说传说中十分厉害的金蚕蛊,便有好多本事:据说蛊养成之日,不畏火枪,最难除灭;又说能隐形,能替人做事,譬如你要插秧,你先插一根给它看,它便把整亩的秧插好;另外它勤于洒扫,爱干净,而且金蚕蛊喜吃人,若干年定要吃掉一个人。或许这些关于金蚕蛊的传闻有些夸张,但是空穴来风,其厉害之处已经可见一斑。而你,据我看来,你比那金蚕蛊何止厉害百倍,纵然那位‘狱卒’乃一代宗师,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了你的力量!”,
“那么我应该怎么对付他?”刘小虎显然已经有些相信老人的话了:“我只听你说,在金蚕蛊逃走之后,恶霸便离奇的死于非命,但是他死的过程你却没有告诉我,能否说得更具体一些,我也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老人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罢了,具体的过程我也并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是运用了它身上与生俱来的特性,你其实并不用管它,你只须好好发掘自己的特性,然后用这些厉害的特性杀死‘狱卒’即可。”
小虎道:“我除了身有剧毒,不畏剧毒,懂得‘壁虎游墙术’,速度敏捷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它厉害的特性了。我甚至连金蚕蛊不畏火枪,可以隐形的本事都没有,更无从谈起比 它厉害一百倍!”
老人道:“这里无火无枪,你怎知你畏火枪?我适才看你身体上的鳞片可以变化颜色,又如何能说不能隐形呢?我们首先以制蛊者来比,那恶霸与‘狱卒’的力量仿佛是小鬼与泰山;制造一个金蚕蛊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而‘狱卒’则用了整整十年时间才培养出你这样的杰作;制作一个金蚕蛊,只需十多只毒虫,而你却已经吃下了成百上千只毒物,而且每一个都是精选出来的毒中之毒,恶中之恶;历经数十次成蛊,你早已经是蛊中之蛊,蛊中之王!如何不超过金蚕百倍?”
尽管老人看似一番赞誉的话,刘小虎却一点也骄傲不起来,因为他只想做一个正常的人;然而,无论如何,老人的话却给了他足够的自信,去对付“狱卒”的自信,从这里出去的自信。
老人忽又问道:“他上次离开这里是什么时候?”
小虎算了算,回道:“如果真有一年时间,那么我还剩下大概一个月!也就是说我还有一个月时间从这里逃出去是么?”
老人满脸冷峻,道:“你一天时间也没有!那位可怕的‘狱卒’,拥有如此神通,你又是他花费了十年苦心经营出的杰作,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一定会对你严加坚守,随时可能出现!”
小虎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已经知道我将他上次投放下的毒物吃光了,他的目的已达到,为何还让我活着?”
老人想了想,道:“依我的推算,要么他最近被比你更重要的事情缠住了,疏忽了对你的看管;要么就是制蛊的时间还没有到,你的蛊形还没有完全成熟;无论如何,在这里多呆一天,你便会多一天危险,我们应该立即想办法出去!”
小虎道:“可是天坑口已经被那可怕的家伙用坚硬的铁网封住,每一根铁板都比胳膊还要粗,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金属都要硬,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老人笑笑:“我相信那铁网有多么坚硬,你一定已经试过了罢。”
小虎道:“我上次爬上天坑口,还真的从岩壁上掰了一块石头击打过那些铁板,就好像鸡蛋打在石头上一般,对它毫无半点作用;这才让我几乎绝望,险些从岩壁上跳将下来。倘若你不信,我可以背你上去试试!”
老人道:“这倒不必,那铁网有多硬,我心里自然有数,你对‘狱卒’如此重要,他必然会下血本,那铁网必是用奇珍异铁打造。不过,既然硬碰硬不行,却可以试下其它的办法?”
小虎眼睛瞪得奇大,“什么办法?”
老人道:“既然那铁网至刚至硬,那么我们便用至柔至软的东西对付他,来一个以柔克刚!”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09-29 20:27:4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初闻真火
“以柔克刚?” 刘小虎一脸疑惑。
老人却反问:“我问你,我是做什么的?”
小虎想了想,道:“你曾经说你炼的丹药世间少有人能够匹敌,难道你是道士?”
老人不置可否,又问道:“我再问你,炼丹如何炼法?”
小虎想了想,道:“我虽不十分了解,我想应该是以火炼之,”说到这里,刘小虎突然恍然大悟,“莫非前辈要用……”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道:“对,我正是要用火来对付这坚不可摧的铁网!”
“至柔至软,果然是至柔至软,铁正是用火锻炼出来的。”小虎有些兴奋,不过当他向天坑里打量了一番,又朝那百余丈之遥的天坑口看了看,不禁狐疑道:“这天坑中并无足够锻炼钢铁的木柴,而那天坑口既遥且危,并无合适烧火的位置,如何能够将那坚硬无比的铁网锻炼?”
老人也缓缓地朝那遥不可及的天坑口看去一眼,然后转过头来,淡定地道:“倘若你用凡火去烧那用奇珍异铁制成的铁网,就算你烧个十年八载,也不一定能烧得动他半分呀!”
小虎更加疑惑了,道:“可是先生刚才不是说,可以用火克制住那铁网的么?”
老人道:“但我并没有让你用凡火去烧它呀!”
小虎想了想,好一会,才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先生乃炼丹的高士,既然凡火对付不了铁网,前辈一定有其它的火可以对付这些铁网!”
老人微微一笑,道:“我炼丹已有些时日了,虽然不才,但自认有几分道行。凡夫俗子用普通的灶火炼丹,无异于烹饪做菜,故而炼出来的丹也是普通的,并无大用;旁门左道者则善用鬼火妖火造丹,炼出来的丹充满邪气难成正果;真正称得上炼丹者,用的不是一般的火,亦非鬼火邪火,乃是从身体里修炼出来的‘真火’!”
“人可以从身体中炼出火来么?”小虎十分吃惊。
老人道:“对于一位炼丹师来说,最重要的功夫便是‘炼火’,只有能够炼出真火的人才算是入了炼丹师的门!”
小虎道:“那这种火跟一般的火有什么区别?”
老人道:“根据其威力,真火可分为三级:第一级为初级,唤作三昧真火,可烧凡间万物,一旦遇上此火,水亦无法浇灭;第二级为中级,唤作六昧真火,威力比那三昧真火又要强出许多,钻石玉器,金银铜铁,遇此火,瞬间便会化为汁水;第三级为高级,唤作九昧真火,可烧奇珍异铁,仙人法宝遇着此火也要避让三分哪!”
小虎每听完老人介绍一个级别,眼睛便要再瞪得大些,听到九昧真火时,眼珠儿几乎没有蹦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火还可以有那么多种类!他此刻望望那遥远的天坑口,直觉得自己恰是一只井底之蛙,对外面的世界也愈加向往之。他此刻也对面前这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增添了无限的敬意,“前辈的炼丹之术如此厉害,想必一定已经炼到了第三级真火九昧真火矣!”
“唉——”谁知老人却叹出一口长气来,道:“那九昧真火哪有那么好炼?我现在至多也就是八昧半罢!”
“ 啊?!”刘小虎显是有些失望,“那如何对付用奇珍异铁打造的铁网呢?”
老人见小虎急状,倒又笑了起来:“呵呵,你可不要小瞧我这八昧半!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为了得到我一粒丹药,宁可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有多少人为了得到我一粒丹药,与人争得个你死我活!就连那条紫蟒畜生,为了得到我的丹药,处心积虑假意埋伏在我身边近百余年!我的八昧半真火,虽未达到九昧,也能对付得了一些奇珍异铁,况且你所说的那铁网,我还不一定看在眼里呢……”
刘小虎忙道:“小虎因为急于离开天坑,故而慌不择言,还请前辈毋怪!”
老人道:“你心中急切,我当然理解。不过,我在那蛇腹中也不知呆了多长时间此时元气大伤,倘若现在让我使出真火,却力不从心也!”
小虎道:“都是小虎大意,只顾想着自己,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去,让您速速恢复元气!”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
小虎停了下来,“前辈还有何吩咐?”
老人道:“你要去哪里给我找吃的哩?如果你还有吃的,如何还会啃我的臭脚丫?——倘若你去石头下翻些蚯蚓臭虫来给我吃,我可不会领你这份情。”老人的口气十分坚决。
小虎这才想起来,这天坑内确然已没有食物了,就算是蚯蚓臭虫都已很难找到,更何况老人也并不吃这些东西,他又朝着崖壁看了看,失望地道:“要说像样的食物也有,就是这悬崖上燕窝里的蛋,只可惜也已经被我吃了精光,这可如何是好哩?找不到吃的,您就恢复不了元气,烧不了天坑上的铁网,出不了天坑,到时候就算是狱卒不来,我们也已经饿死了。”
“呵呵,”老人却冷笑起来,“这样说起来,你幸亏没有给我找到能吃的东西。”
“为何?”
老人道:“吃了你的东西,便要帮你办事,而我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我总不能白吃呀?”
小虎顿时羞愧难当。
老人又道:“你以为我困在蛇腹中是在度假么?我的身体每日都要遭到蛇毒及消化液的攻击,幸而我乃是炼丹之人,平日要服食丹药,否则怎能熬到现在,我能活着这已经是个奇迹了,若要恢复元气,岂是一顿饭的功夫便能做到的事?”
小虎咽了咽口水,紧张起来,“那,那您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呢?”
“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亦有可能!”
刘小虎惊得几乎打了一个踉跄,他倒退了两步,“这,这么久……”他所有的希望再次掉入谷底,比天坑还要深的谷底。
“你现在还会给我找吃的么?我确然已经饿了,我相信你也很饿了吧。”老人毫不在乎小虎的失落。
“我,我不饿……”刘小虎惨然道:“倘若前辈饥饿难忍,你将刘小虎吃了吧,就当是我咬了你一口,现在还你了。”
老人道:“你咬了我一口,我最多还你一口,如何要把你吃了?”
刘小虎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出不去这天坑,早死晚死都一样,我还不如让你老人家解解饿,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老人笑道:“你愿意让我吃,我未必就想吃你呢!我不像你,连人肉也不放过,就算我吃人肉,但我绝对不会吃你,你吃了恁多的毒虫,想必肉也是酸的,吃你的肉倒胃口。”
小虎道:“既然你不吃,那么我们便一起等死罢了。无论如何,我起码在死的时候,多了一个伴。”
“呸呸呸!!!乌鸦嘴!”老人激动起来,“你想死我可不想死,你以为你是皇帝么,死了还有人陪葬?”
小虎道:“说得也是,我才是狱卒的囚犯,与你何干呢?时辰一到,死的是我,他未必会杀你,更何况你有龟息大法,倘若饥饿,便施展此法,便可熬到狱卒来的那天,介时他定会把你一起带出天坑。”
“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莫说以我现在的体质不能施展龟息大法,就算是能熬到狱卒来的那天,以他行事歹毒的作风,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么?所以,我倘若要活着出去,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小虎的眼睛亮了。
“在狱卒来之前,用真火将铁网烧掉!”
“原来是一个不可能的办法。”刘小虎只当听了一个笑话,老人明明说了短时间内用了不真火。
“因此,在狱卒来到之前,我们必须好好活着。”老人并不介意刘小虎的冷漠。
刘小虎道:“先不说你能否恢复元气,能活下去都几乎不可能,要知道,这天坑里,连石头下的臭虫都已经绝种了。”
“为何要吃石头下的呢?”老人反问道。
刘小虎实在不明白了,“难道吃石头上的?石头上可什么也没有呀!”
老人道:“我并没有说要吃石头上的呀!”
老人的话令刘小虎匪夷所思,而接下来老人的话,却让刘小虎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我说的是石头。”
老人并不理会刘小虎惊愕的表情,自顾自说道:“你看看,这天坑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石头!”老人看着这些石头,仿佛看见一堆又一堆好吃的食物一般,他几乎咽了一口馋液。
刘小虎彻底绝望了,他本以为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却原来是个疯子罢了。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09-29 20:28:14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石头新用
“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疯子。”老人似乎看透了刘小虎的心思,“因为我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一个明副其实的疯子。”
刘小虎看看自己一身的鳞片,他认为自己并非是一个普通人。
“你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不普通,你的经历也不普通,但是,你的眼光和思维,在我看来仍然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老人几乎有些轻蔑的口吻。
刘小虎有些惶恐了,他认为老人说的并没有错,他在这天坑就如同一只井底之蛙,没见过太多世面,但无论如何,让一个人将石头当作食物,他还是不能接受。
“呵呵,”老人冷笑道:“世人就是这么奇怪,往往不能正确全面的认识自己。有时候我们明明在耻笑别人,却并不知道我们自己本身跟所谓的别人并没有区别。”
“此话怎讲?”刘小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以为老人已经把话题扯远了,他们谈论的不是石头能不能当食物么?
老人冷冷地看了刘小虎一眼,“我问你,倘若你告诉一个普通人生吃臭虫毒物可以代替普通饭菜,他会怎么看你?”
小虎想了想,“也许,也许他并不会相信。”
“这就是咯。”老人道:“我现在告诉你石头可以充饥,正如同你告诉一个普通人你可以以臭虫毒物为食不正是一回事么?只不过,我现在是你,你是那位普通人罢了。倘若没有耳闻、亲历,普通人不会相信很多事情。不是么?”
小虎沉默了,老人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他仍然心有疑虑,“无论如何,我吃的东西,好歹也算是肉,只不过是生的罢了。从生肉到石头,这跳跃未免太大了。”
老人道:“所以我说你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大灾大荒之年,有饥民吞食观音土,这难道也是生肉么?”
小虎:“……”
老人又道:“炼丹乃是铅汞之道,铜汁铁水,芸芸众生争而求之,莫非这也是肉么?”
小虎无法反驳,“这,这……石头食之无味也,而且坚硬无比,不是牙齿所能承受得了的。”
老人道:“你第一次吃毒虫时是什么滋味,难道你马上便能爱上那种味道,我想那味道还比不上石头哩;要说坚硬,你啃过的骨头恐怕比一些石头还要坚硬哩!”
小虎无话可说,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他要试一试。

他本来将要相信老人的话了,但实践告诉他,石头终究还是石头,并不是食物。
然而老人告诉他,他的实践错了:第一,刚开始吃石头不一定用咬;第二,他找的石头不够坚硬。
于是老人让刘小虎在天坑里找到最坚硬的石头,并将他们敲打成自己的喉咙能够接受的大小。
“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挨饿了。第一次,你可以吃上三粒。”老人说完,将一颗石子放入嘴里嚼动,自然得好像在吃花生米。
刘小虎惊得合不拢嘴,他自认他的牙已是十分坚硬,赛过动物毒牙,但与老人比起来,仿佛鸡蛋比石头。
原来石头是真的可以吃的!
他万万没想到,曾经为了食物忍饥挨饿了十年的他,却原来一直生活在一个食物的世界里。

刘小虎用了三天时间适应了吞咽石子,这其实并不难,他就当小时候吞食药丸罢了;难在吞食之后。
鹅会为了消化吞食石砂,但他现在是把它们当为主食。
他记得他小时候将李核吞进了肚子,第二天,他将李核原原本本地拉了出来。人无法消化坚硬的东西,因此有人要自杀,只需要将一块金子吞入肚子里,坠金而死。
他能消化得了那么坚硬的石子么?
他感到很强烈的腹痛,他在地上打起滚来。
“我劝你以后还是将石头嚼了吃要好些,慢慢习惯了就好。”老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每一种石头有不一样的味道,你现在只不过是在充饥,等出了天坑,你会找到更多好吃的石头,好好享用他们。”
倘若能够通过这些石子熬过这些日子,能出天坑的话,他万万也不会再让他的嘴接触石头了,何谈什么享用呢?
“你最好是能够学会享用它们!”老人似乎洞穿了刘小虎的内心,“你可知道我的名号?”
他不说,刘小虎当然不知道,但他非常想知道。
老人道:“我的名号叫‘石火真人’,电光石火,转瞬既逝,恰如人生在世;因为我的三昧真火以石头为基,我离不开石头;因此,你也离不石头。”
刘小虎别无选择,倘若他现在不吃石头,一个月后,他可能已不能再吃世间任何一种食物。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石火真人突然惊喜起来,“我居然在这天坑里找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陨石!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过陨石了,这块陨石看上去味道一定不错,我便把它留给你了。”
他的口气听上去慷慨大方,刘小虎却无心笑纳,他在地上来回打滚,已经把地面磨出了一个浅坑。
“我想,这块陨石已足够当作你日后的口粮了。”
刘小虎再也不想听到“硬”这个字,当他听到石火真人“坚硬无比的陨石”时,几乎生无可念。
“你想不想让你的肚子舒服一点?”老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刘小虎的脸已经像纸一样白,他奋力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石火真人道:“那我传给你一个千字诀,倘若你想挺过去,活到狱卒来的那天,最好能够将这个口诀全部背下来。”他也并没有询问刘小虎能否背下来。
刘小虎为了能够凝神背记,几乎屏住了呼吸。
石火真人便开始说道:“吾有真火三焉: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胃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聚焉而为火,散焉而为气,升降循环而有周天之道……”
刘小虎的脑袋一片空白,此刻再无心思想其它,他谨慎地用心记住老人说的每一个字,一点也不敢含糊。
石火真人传完口诀,刘小虎默默记背,只感觉心底一股暖流慢慢从丹田升起,他的腹痛也得到些许克制。原来刘小虎平日里闲来无事,早将狱卒给他的几本医书背得滚瓜烂熟,他今日听见这些口诀,仿佛以前学识的升华,几乎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他惊叹于这口诀奇妙之处,身体内的气息血脉跟着口诀游动,不仅获取新知,也对所阅医书有了新的参悟。
石火真人将口诀诵读了几遍,“你可记下了么?”
刘小虎道:“因前辈的口诀与我所读医书相通,道理尽在词句间,小虎已全部铭记在心。”
石火真人道:“你所阅医书,本是我炼丹之人必读之书,今日传你‘真火诀’也可谓是奇缘一件;那狱卒虽可恶,于你不仅有活命之嗯,还有教育之恩哩。”
刘小虎道:“前辈说得在理,只不过他这些所谓的恩惠是要达成他个人的意志罢了,倘若我中途死亡,我便成不了一只蛊,便不能被他所用了。”
石火真人又道:“你的肚子是否舒服一些?”
刘小虎惊讶地摸了摸肚子,“奇哉!腹痛已然消除!”
刘小虎不仅腹痛消除,而且还感觉到他的小腹从未有过的舒服,平静,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涌动。
石火真人又教了刘小虎一些打坐调息的方法。

光阴似箭,离狱卒出现的日子大概还有三天。
刘小虎在石火真人的指导下上完了早课,他已经很饿了。
陨石已经被他吃完,他不得不重新再找一些能够食用的石头,地面已经被他翻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甚至还被刨了很多大坑,刘小虎游弋于乱石之间,他翻捡着石头,那些石头只要一经过他的手,便被他轻易地捏得粉碎,冒出缕缕白烟来。在认识石火真人之前,这些石头只是坚硬的石头,而现在,经过他手上引燃,它们就如同干燥的土块而已。他要找的是那些他引燃不了的石头,或者引燃之后不容易碎裂的石头。
这样的石头并不好找,但这样的石头味道更好,也更有用;不一样的石头,确实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他越来越觉得石头便是食物,只是他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刘小虎很想知道,他现在的真火到底炼到什么程度。
老人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程度,没有人能知道,除非你使用一次,但你现在不能轻易使用,因为你的时间已不够,你应该把精力集中,将火力对准天坑上的铁网。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每一次打坐,刘小虎便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他甚至能听到从体内发出的声音,不是血液的流动,而是一种火在燃烧的声音,他体内游动的不是液体,而是火。
但奇怪的是,他感受到火,但是却看不到有任何火从他体内钻出来。
他的鳞片也越发光亮,好像被涂上了一层油。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09-30 23:51:33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蠢材不蠢
明日便是狱卒要来的时间,刘小虎心潮澎湃,因为倘若今日出不了天坑,他便永远也没有机会从天坑里出去。

他们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石火真人看上去很失望,“我以为你吃了紫蟒,便等于吃了我所有的丹药,这二十天里起码可以达到三昧真火,却没想到我竟然在你身上连一点儿火星儿也没有看见;你等着让狱卒把你碾成蛊粉罢了!”
但他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爬上天坑口,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当然完全寄托于石火真人身上。
“我现在身上也只有三成功力罢了,只希望制造铁网的铁没有我相像中硬。”
刘小虎负责背负石火真人,运用壁虎游墙术,爬到天坑口。
尽管刘小虎的壁虎游强术已十分纯熟,但游墙术讲究的是速度与灵活,两个人的重量,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但刘小虎吃过紫蟒,吃过一个月的石头,石火真人在他身上,他并没有感到很大的压力。
半个时辰左右,他们爬到了天坑口。
黑金色的铁网牢牢地封在天坑的出口。
“这是北海寒铁,极坚固,这种铁乃世间稀罕之物,有的人找这种铁做一两件兵器亦不可得,这狱卒却将用北海寒铁做了一张大铁网,这真是太难得了。”石火老人的口气感觉十分沉重,却又透露出一些欣赏。
石火真人道:“你上去把铁网引燃。”
刘小虎将石火真人放在峭壁的凹陷处,便轻快地跳上了铁网,他像捏石头一样,运动体内的真气,将手捏在了铁网上,他顿时感受到一股比冰还寒冷的气流涌入手掌,蔓延全身; 铁网上冒起一缕缕白气但是并没有像平时捏石头那样碎掉。刘小虎正要从铁网上撤离,却不防那石火老人却早已运动真气,从口里喷出一条黑色的火龙,燃烧在铁网之上。
刘小虎又惊又急,惊的是他第一次看见黑色的火;急的是他还在铁网之上。尽管刘小虎学过真火诀,然而这黑火还是将他烧得措手不及,险些从铁网上掉将下去,幸而刘小虎身体灵活,迅速使用壁虎游墙术,爬到了崖壁上。
石火真人却闭着眼睛,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断朝铁网上发功。他的额头流下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似乎已经力不从心。
他终于收了功,张开了眼。
他真希望没有张开眼,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铁网原封不动的呆在原地,一点也没有碎裂的趋势,反而经过火的洗礼,变得铮亮!
“我的功力竟然没有一点进步!”
他看上去很是失望。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令他更失望,甚至恐惧。
他看见那用北海寒铁制造的铁网,居然变成了一滩墨汁,正慢慢熔化。
刘小虎正将两只手缓缓收回,显然他刚刚才使用了真火。
石火真人的表情复杂极了。
而他知道,这并不是他只有三成功力的八昧半真火所能做到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刘小虎脸上的表情似乎比他更加惊愕,他反反复复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双手似的,然后慢慢将眼神转向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石火真人。
“铁网破了!太好了!”刘小虎兴奋地大叫,他迅速地窜到地面,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站在广阔的地面上; 他的心狂跳不止,他的呼吸急促不已,他的眼眶早已泛满泪水。
“前辈您太厉害了!你是不是早知道你能破这铁网,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是要给我惊喜么?!啊哈哈哈!”
石火真人已经站在刘小虎的对面,他的表情却并不是欢心惊喜,相反,他的表情现在令刘小虎捉摸不透,复杂极了。
“应该说你太厉害了。”石火真人冷冷地道,“恭喜你。”
刘小虎对石火真人的神情有些意外:“我只不过背负真人爬上了天坑口罢了。对了,我还没有谢谢前辈哩!小虎谢谢前辈的活命之恩,让我终于能逃离天坑!”说完便朝着石火真人鞠了一躬。
“你还在装傻么?”石火真人怒不可遏。
刘小虎被石火真人严厉的表情吓了一跳,“我可并没有装傻,前辈为何不高兴?”
石火真人恨恨道:“看来我是小看了紫袍龙王,小看了我的丹药,更小看了你!你,——你朝那块石头运功。”他的手指向天坑口的一块巨大的岩石。
石火真人的命令不容拒绝。
刘小虎顺从地朝着那块石头走了过去,然后调息,运气,他挥起双掌朝岩石发功。
似乎并没有火的痕迹,因为连颗火星儿也没有。
但是,刘小虎却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正在剧烈地涌动着,他身体里炽热无比。
石火真人也感觉到了,似乎比刘小虎本人感受得更真切。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球似乎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他的手紧紧拽着拳头,手在剧烈地颤抖。

“谢谢你。”刘小虎再次道谢,他怕石火真人并没听见他刚才的道谢。
真人冷冷地道:“为什么谢我?!”
刘小虎更疑惑了,“因为前辈教会了我真火,又把我从天坑里救了出来。”
“呵呵,”石火真人冷笑道:“我并没有想过你会活到现在。”
刘小虎道:“我以为前辈早就对我有十足的把握。”
真人道:“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你腹痛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死。”
刘小虎惊得呆了。
“但你并没有死。”石火真人很遗憾,“反而还炼成了真火!”
“我练成了真火么?”刘小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辈不是说我连一点火星儿也没有么?”
“这正是我疑惑的事,但我现在不疑惑了。”石火真人沉默了,“只有级别达到了九昧真火,才会无形无色。”
刘小虎被吓了一跳,转而却笑了起来,“前辈别开玩笑了,您的真火现在才只不过八昧半而已,我只不过才用了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超过您呢?”
石火真人狠狠地瞪了刘小虎一眼,那眼神怨毒,似乎恨不能将刘小虎吞进肚子里。倘若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样的表情也确实值得理解,他用了几百年时间修炼,到头来还达不到一个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修炼的小伙子?!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突然将手一挥,一道黑色火龙便朝刘小虎扑了过去。
刘小虎正站在悬崖边上,他万万没想到石火真人会攻击他。
火龙不仅会令人疼痛,也同样具有巨大的冲击力,刘小虎被火龙毫不留情地卷下了天坑。
啊——
刘小虎的惨叫,在天坑里荡起巨大的回声,听去凄厉而可怕。——他万万没有想到,逃出天坑的他终究还是死在了天坑里。
哈哈哈——
石火真人这才放下心来,这世上少了一个比他八昧半真火更高级别的人。
“可惜你是一个单纯的蠢材罢了!”石火真人放肆地大笑起来:“谢谢我?哈哈哈!老子将你养成了人蛊,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哈哈哈!真是蠢材!”
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个蠢材似乎并没有他想像中蠢。
刘小虎又重新站在了他被火龙扑倒的地方,的上方。不知何时,他的背上竟然多出一对翅膀来。
“你就是狱卒!”
刘小虎的眼睛仿佛两团火焰,狠狠地灼烧着石火真人。他曾经怀疑过他,但直到此刻他才完全确认石火真人便是狱卒。
“你,你居然没死……”
石火真人已经语无伦次,他的眼睛里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为恐惧充斥。面前的这个家伙,不仅修成人蛊之身,又学会了九昧真火,现在,他居然还长出了一对翅膀!
“原来,你是兽人!!”他的脸极度扭曲,脸上所传达的惊愕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不,不可能,你应该是人蛊!天哪,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几乎已经愤怒了。
相比之下,刘小虎淡定得多,他轻轻地拍打着翅膀,缓缓道,“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刘小虎而已。”
石火真人几乎要疯了,“你的翅膀,你的翅膀是怎么回事?你居然一直在隐藏你的身份!”
刘小虎道:“我并没有刻意隐藏,说实话,我能长出翅膀来,我也很惊讶。我想,这也许是因为我在小的时候,吃了兽人给我的兽丹的缘故。这十年来,我并没有感觉有任何异样,甚至已经将此事淡忘,——这还要感谢您,如果不是因为您刚刚将我打下天坑,我也不会在情急之中,突发潜能,长出这对翅膀来。想不到,这兽丹原来如此神奇,我果然没有信错人。神仙姐姐,小虎谢谢你了!”
石火真人思忖好久,终于恍然大悟:“想必你的兽灵本身就是一只飞禽,只是这十年来你一直没有发育,故而并不见什么动静;直到你吃了我的小紫,我所有的丹药,再加上又练成了九昧真火!你的兽灵是飞禽,飞禽归凤凰管辖,凤凰属火……呵呵,我居然还问别人,正是我让你的兽丹得到了发育,长出了这对翅膀来!也正是你的兽灵,辅助你练成了九昧真火,哈哈哈……”说毕,石火真人居然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充满了痛苦、无奈、嫉妒,和鄙夷,他鄙夷他自己。他本以为他一直在控制刘小虎,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想,到头来他才是被玩弄的对象,他输得是那么的惨,他的奸猾,他的狠毒,他的不折手段,以及他几百年以来累积的自尊心,就在这一刻输得荡然无存;而赢走它们的,竟然是一个刚刚才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死你。”刘小虎突然变得平静,“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天坑之中。”
刘小虎完全有能力杀死他,这一刻他只有残缺不全的八昧半真火,而刘小虎有壁虎游墙术,九昧真火,以及一对大翅膀!
他不得不回答:“因为我要炼成世界上最神奇的金丹,万蛊丹。”
“必须要用人来炼,是吗?”
“是的。具体来说是用人蛊来炼,服食了这种万蛊丹,功力可以增加好几倍,而且可以任意变化身形,可抗枪火,威力无穷!有了它,我升级到九昧真火也指日可待!”他的口气里竟然充满了骄傲,“而我现在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可以炼成了。”
“那你为什么要教我真火,你不怕我用你教的真火将你杀了么?”
石火真人道:“因为我的人蛊越强大,我炼的万蛊丹便越强大,而且身体内有真火的人蛊更有助于我炼丹。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达到了九昧真火的境界!我本来以为我会控制你,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似乎已经不能控制刘小虎了。
“所以你不惜让我吃了紫袍龙王,吃了你所有的丹药?”
“你吃了我所有的丹药,你便是我的丹药,一点也不可惜。”
“你杀我是因为无论死活我都可以让你拿来炼丹?”
石火真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就是太单纯,没见过世面,什么都相信。”
“你身上果然只有三分功力了么?”
“是五分功力。我只骗了你两分,并没有完全骗你。我在紫蟒的肚子里呆了那么长时间,确实消耗了很多元气。”
“那你是怎么将那紫袍龙王和那么多毒物放进天坑的?”
“也许你并不知道有种功夫叫传送。”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刘小虎顿了顿,“你可以跳下去了。”刘小虎朝天坑看去。
“你让我跳到天坑里去……”
“难道要我帮你?”
石火真人并没有让刘小虎帮忙,他走到天坑口,狠狠地看了刘小虎一眼,然后朝着天坑纵身一跃,便慢慢消失在刘小虎的视野里。
听不见尸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因为天坑确实太深了。
不过石火真人的遗言却一直在天坑回荡:“刘小虎,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2 20:47:34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石屋怪人
刘小虎后悔了,当石火真人跳下去的那一刹那。他并不后悔杀死了石火真人,后悔的是,他可能并没有杀死石火真人。
一个可以轻松将几丈长的毒物悄无声息地放进天坑里来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坠入悬崖摔死的?
“刘小虎,我绝不会放过你——”
刘小虎想起石火真人的遗言,头皮情不自禁的麻了麻;倘若他再次落到石火真人的手上,那就不仅仅是被关在天坑里那么简单了。
但他很快又不后悔了。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束了吧:正如石火真人说的那样,他确实对他有活命之恩,甚至教育之恩,尽管以不可告人的目的为前提。
有仇也有恩,有恨也有情,那么,从这一刻就全部勾销好了,大家互不相欠罢了。
释怀之后,刘小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现在逃出了天坑,那么他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仙霞村,去祭奠父母与祖父,更重要的目的是找一个人,一个让他家破人亡的人,钱大有,他要用钱大有祭奠他的家人。
他要隐藏他的翅膀,因为这对翅膀太招摇,被人一看便出卖了自己的身份;庆幸的是,他的翅膀突然消失了,也许这并不值得庆幸,因为他想让他再出现时,它们也并没有出现,他并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他的翅膀,这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倘若它在不和适宜的时候出现,那将是多么的尴尬。
然而他也顾不得许多,他连自己的身份都无法确定,又怎么顾得了区区的翅膀?他是人?是人蛊?还是兽人?太复杂,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不过这也很好,他曾经闻之丧胆的仙霞山的怪物们,见到他便像见了怪物一般,远远地便逃开了;而这漫山密布的瘴气,对他而言更加不值一提。他朝着仙霞村的方向走去,步伐沉重但有力。


刘小虎迫不及待地潜入到钱大有的家中,不发出一些响动,这对他真是再容易不过了,这只是他在天坑所有练习的伏击本事的一小部份。
但这次伏击未免太容易,就算一个小孩也不用花一些功夫便可以完成。
钱大有的家已经残破不堪,连大门也敞开着。
这已经不是一个家,只不过是一个废弃的破房子。
而这也已经不是一个村,只不过是一个空旷的废墟。
可是,刘小虎清晰地记得,他离开时,尽管经历了兽人之灾,至少还有一小半村民存活。
仙霞村发生了什么?村民是迁移了,还是……
刘小虎不忍往下想。
刘小虎又去了村长的居所和他出生的地方,以及祖父曾经最爱去的酒馆。
故地重游,让他心生怅惘。
但他不能怅惘,他必须要寻找蛛丝马迹。
他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而这恰恰就是最大的蛛丝马迹。
村民们的家什大都完好,而人却消失了!
刘小虎忽然想起彩霞仙子说过的话,“这仙霞村马上会涌入一大批奇人异士,抱着与我二人一样的目的。”倘若真如彩霞仙子所说,这一切便明朗了,村民们显然已凶多吉少。只是,有一件事刘小虎却想不明白,既然村民们都已经遇害,他们的尸骨却又去了哪里?
兜转半日,仍旧徒劳无获,刘小虎决定去看望祖父及父母的坟头。

父母、祖父及村长的坟墓虽然过去了十年,却仍然杂草未生,不过,这却并不是刘小虎最吃惊的地方;坟地里的坟墓密密麻麻,就像蒸笼里的馒头, 数量之多,令人砸舌,看上去似乎整个村的人都被埋在了这里。
密密麻麻的坟头令人头皮发麻,倘若这里埋着的人是仙霞村的村民,那么,又是谁为他们下葬?
显然不会是杀他们的人,刘小虎可是见过兽人杀人的场面,他们连活人都不在乎,更何况是尸体?
他正疑惑处,忽听到隐约传来人言。
刘小虎虽然在天坑中屡历生死,后背却也不禁冒出冷汗来,在这片满是坟墓的坟地里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岂不是十分诡异?
然而当他静心聆听时,周围却一片寂静,那声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以他在天坑中十年的磨练,他坚信,他刚刚确然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就在这满是坟堆的墓地!
刘小虎站起身,警惕地举目四望,他立时屏住了呼吸:距离自己十多丈远近,他看见一个古怪的石屋!
一个建在坟堆里的石屋!
这石屋造型像极了坟墓,倘若不是因为石屋的门开着,周围有好些生活用品,不仔细看,还直以为是坟墓之一呢!
刘小虎更加确信,刚刚的声音是真实的,而且很有可能从石屋里传来。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住在坟堆里?哪怕是墓地的守夜人,也还会与墓群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会儿,从石屋中走出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来,佝偻着腰,沧桑而又诡异。
刘小虎急忙隐藏起来,悄悄地向老人靠了过去。
待确定并无危险,刘小虎正准备向老人问话时,他忽经过一个水坑,水坑并不足道,然而水坑里的倒影却将刘小虎吓了一跳,他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一个蓬头垢面,鳞片遍布,目露凶光的怪物正看着自己。
倘若他就这样走过去,非但问不到答案,说不定还把这看上去孱弱不堪的老者吓死了也不一定。
正思想着,那老人却朝这边走了过来。
刘小虎急忙收身退了回来,朝村子的方向去了。
刘小虎在村子里翻捡了几件宽大衣服,将自己遮了个严实,迅速又返回到墓地。
他很快又看到了老者,老者竟然正跪在刘小虎祖父的墓碑前,举止怪异。
待刘小虎靠得近时,他发现老者正在啜泣,老者将一杯酒浇在坟头,道:“刘公,来喝酒吧,这杯还是我敬你。唉……我本想随你去了那头,与你饮酒赔罪,一是怕这些坟墓再无人照看打扫,再者,我实在无脸见你……唯有留得贱命为你,为大家多做点儿事,多赎些儿罪……”说到此处,老者已激动得拿手揩泪。
赎罪?
刘小虎警觉起来,难道他就是钱大有?
刘小虎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还不曾细看老者的脸。
不过,显然,这老者虽形容憔悴,然而却比钱大有高出一个头。
刘小虎缓缓移动角度,终看清了这老者的具体面容,老者看上去有些儿面熟,的确是仙霞村的人,然而十年过去,刘小虎已想不起他的名姓。
老人在地上又浇了一杯酒,“刘公,我也不指望能求得你的原谅,无论你将来怎么对我,都是我应得的,我只恨我自己当初耳根子软……”说到此处,老者也仰头痛饮起来。
刘小虎怕他就此醉去,也顾不得突兀,从暗处走将出来,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这番诚意,无论以前做过什么事,相信他老人家地下有知,都不会再计较了。”
“谁?”
或是有酒壮胆,老者虽惊不怕,他不断地揉眼,打量着刘小虎,缓缓道,“是我喝醉了,还是我已经,莫非我已经死了?为何不见黑白无常,却见一个蓬头乞丐?”
“你活得好好的呢,我正好行乞至此,却听见你在这里哭。”老者既认他为乞丐,刘小虎便顺坡下驴。
老者站起身,道:“我已多年不曾见人,今日见你却是亲切。如若不弃,可随我到屋中一坐。”
刘小虎也不推辞,随老者去了石屋。
老者从屋中端出一碗煮熟的红薯与一壶茶,与刘小虎在屋前的石凳上坐了,显然并没有看出刘小虎的身份。
刘小虎道:“老人家,你为何要把屋子建在坟堆里,难道你不怕么?”
“哈哈!”老人却笑起来,突然回头瞪着刘小虎,意味深长地道:“鬼并不可怕。”
在漫山遍野的坟堆里,他却说鬼并不可怕,倘若现在站在他旁边的不是刘小虎,任何人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难道你不怕鬼?”
老者道:“鬼有何怕?我住在这里多年,也不曾被鬼动过一根汗毛。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鬼。”
“哦?那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刘小虎好奇道。
“唉!”老者一脸痛苦,许久,才无奈地回道:“是,是人,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
“老人家何出此言?”老者之言正中刘小虎下怀,他正好顺水推舟问出他想知道的事。
老者道:“这里叫仙霞村,原先有三百户人家,千余口人,虽然不比外面繁华,然而平平淡淡倒也安详恬静。不料,仙霞村却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败类钱大有。他本是一个破落户,后来歪打正着,为我村刘公的儿子改了个名字,竟让刘公抱上了孙子。也真是鬼使神差,那钱大有,为了证明自己有通灵的法力,竟然暗中加害刘公一家,致使刘家之人逐一为其所害,更甚者,他竟连十岁大的孩子也不放过,唆使众人将刘家唯一独苗刘小虎扔进了那有去无回的仙霞山中……”老者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而刘小虎更是眼噙泪花,强忍心中痛苦与愤怒,冷冷道:“这钱大有有心陷害,难道全村一个人也看不出来?”
老者道:“只怪我们当时被猪油蒙了心,就连村长也被其骗过,更何况我等碌碌之辈。说起那村长,想必也是那畜生杀害,却把罪名推到可怜的孩子身上!”
刘小虎道:“既然为此人蒙蔽,你却为何知道这其中实情哩?”
老者道:“等我等知晓这其中内情时,已是我等亡命之时……”老者说到此处,已然是悲痛欲绝,“忽有一日,钱大有将全村集合起来,我因多喝了几杯去得迟些,否则,这偌大一个仙霞村,竟连一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老者的情绪刘小虎感同身受,手里的拳头几已捏碎。
老者道:“那钱大有,带着一帮凶神恶煞之人,将仙霞村一村人就当杀牲口一般,屠杀一净……我躲在暗处,才幸得一条贱命……”说到此处,老者已是嚎啕大哭起来。
刘小虎也不禁泪下。
“哈哈哈……”那老者忽又大笑起来,“报应呀!想当初,我等有眼无珠,陷刘公一家于不活之地,也该轮到我们了……”
刘小虎道:“那钱大有可还活着?”
老者道:“你不知王八活千年么?那畜生将我等杀光,正好让他有了资格加入了那个伤天害理的帮派,换他一命!而他在屠杀我辈之前,也将他先时丑行抖落了出来。我们是人之将死,他已没有必要再作隐瞒。”
刘小虎只恨得咬牙切齿,将石桌桌角拗了下来,捏了个粉碎,“你可知他人现在何处,加入的又是什么帮派?”
老者道:“是一个专门杀人的帮派,叫‘天杀帮’!”

刘小虎恨恨道:“倘若让我抓住他,定让他粉身碎骨!”
“你——,仙霞村有瘴雾阻挡,你是怎么来的?一个乞丐为何会来这里?”老者忽然看了看刚刚被刘小虎捏碎的掉落的石末,眼睛瞪得滚圆,“你不是乞丐,你的声音,你的眼睛,你像一个人……”
“我像谁?”刘小虎有些意外,但他已并不在乎。
“你,你,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被丢进了仙霞山的人不可能出得来……”老者倒退几步。
“既然你能从钱大有手中逃出,他当然也有可能从仙霞山出来。”刘小虎并不否认。
哈哈哈
老者又笑起来,而这一次则是开怀大笑,“老天总算长眼了,为刘家,为仙霞村留下根苗。苍天呀,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谢谢你老人家开眼!”老者忽然疯狂地朝地上磕起头来,每一下都掷地有声。
待刘小虎将老者扶起时,老者早已经头破血流,他刚才磕头竟然是在拼命,刘小虎措手不及。
刘小虎急忙从身上撕下布条为老者包扎,无奈仍血流不止,眼看是不活了。刘小虎不禁悲从中来,仙霞村唯一的幸存者也将死去,“老人家,你这又是何苦?”
“我已无面目见你……唯有一死而已……”老者脸上仍带着笑,“我刚刚跟你说了,人比鬼更可怕,我也是人,我也很可怕。你还记得十年前你是怎么被送上仙霞山的么?”
刘小虎不得不回:“我是被人绑在木架上抬上去的……”
“呵呵,”老者苦笑道:“我是抬你的人之一,我今日只求你一声原谅,我虽然知道罪不可赦,但去到地下也总有点安慰,小虎,你能原谅我么……”
刘小虎想起来了,怪道这老者有些面熟,他正是将他抬上仙霞山那个领头的大汉,他记得他还骂过他:“把嘴给我闭上!莫不是想把野兽引来,让我们为你陪葬么?该死的臭小子……”然而记忆中的他是如此凶悍力壮,万万也不能与眼前这个身材佝偻的孱弱老者联系到一起,想必他这些年内心是如何的愧疚与煎熬,以至让其身心憔悴。这十年,刘小虎被人监禁于天坑之中,受尽折磨,而老者却被囚禁于无形的道德的天坑之中,看似比刘小虎好不到哪去。
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刘小虎 ,仿佛囚犯等待着赦免。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值得他的原谅。
“我原谅你。”刘小虎的废气十分肯定。
老者老泪纵横,“谢谢你,小虎,我心里总算好过些了,你跟你爷爷一样,都是好人,好人必有好报,不过,你一定要记得,在这世上人太可怕,人比鬼还可怕……”
老者终于挣扎着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他的脸上竟洋溢着一丝幸福的安详。
刘小虎将老人葬在了他的石屋里。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5 10:52:08 +0800 CST  
@驴友的生活 2017-10-05 14:19:48
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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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位驴友:)哈哈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5 16:49:16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无意砸场
既然钱大有已经离开,刘小虎也不得不离开。
然而普天之大,想找一个人仿佛大海捞针,不过,他起码已经知道,钱大有去了一个叫做天杀帮的组织,倘若要找钱大有,就要先找到天杀帮!

仙霞山以西是荒漠无人之地,钱大有往西死路一条; 仙霞山以东以北又有仙霞山阻隔,钱大有往东也是死路一条。
刘小虎选择去南边。
没有路,刘小虎不需要路,对他来说,到处都是路。

仙霞村确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刘小虎花了十来天时间,风餐露宿,才又重新看到人家,看到镇子,桃花镇。
桃花镇是一个不大的镇子,并不繁华,但刘小虎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热闹的地方。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甚至有很多像刘小虎一样的,疯子、乞丐、疯子乞丐,因此刘小虎并没有吸引太多的注意。
寻人心切,刘小虎开始打听天杀帮的消息。
他向一个“同行”问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叫‘天杀帮’的帮派?”
“同行”冷冷地回道:“我只知道我每天捡来的馒头硬梆梆,哪管他什么‘天杀帮’、‘地杀帮’?倘若真有什么‘天杀帮’就该杀了那些从来不给乞丐打赏的铁公鸡,你说是也不是?”
刘小虎连忙称是。
刘小虎又向一个卖烧饼的小贩问道:“你可知道‘天杀帮’么?”
小贩恨道:“像你这样的人有手有脚,却好吃懒做,就应该遭天杀,哼!我这烧饼就算是喂狗也不会给你,少在这里跟我套近乎,谁不知道你在打我烧饼的主意?”小贩忙将烧饼捂了个严实。刘小虎不得不悻悻地走开。
刘小虎心想,也许是他询问的对象有问题,他们的地位都比较低,于是他改向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打听天杀帮,于是他直接被那女子啐了一脸唾沫:“你说谁是天杀的呢?你才是天杀的!恶心的臭男人,不照顾我生意的臭男人都应该被天杀!哼——”
刘小虎忙解释,他并没骂她,只是想打听一个叫做“天杀帮”的帮派。
女子忽又变得格外温柔起来:“这个我当然知道,你晚上来怡红院来找我,我就告诉你!”
女子原来是个妓女,刘小虎一脸羞愧,忙落荒而逃。


刘小虎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他有些饿了,于是他不经意地从旁边捡了一个石子扔进嘴里,就当花生米一样嚼起来。
一个妇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朝他丢了一个铜板,便迅速跑开了。
刘小虎捡起铜板看了很久,他并没有揣在怀里,而是也丢进了嘴里,铜是石头炼出来的,他想知道铜与石头的味道有什么区别。
“这确实是一个疯子,连钱也不认识。”
“哈哈哈!”
一群人围着刘小虎笑了起来。
刘小虎本想趁着人多,正好打探一下天杀帮的消息,但他们很快便一窝蜂般散开了。

“耍杂技的来了,大家快去看呀!”
原来今天镇上来了一个杂技团。
人群弃刘小虎不顾,朝着卖艺人蜂拥而去。
远处传来卖艺人敲锣声与呐喊声:“父老乡亲们,我们杂耍团从贵宝地经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刘小虎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卖艺,因此他也饶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杂耍很有意思,有顶碗的,有踢大缸的,也有在肚子上砸石碑的。
一个身形像小山似的大汉指着一块足有三、四寸厚的石碑向众人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理石碑,大家可以来验证一下。”
大汉一脸横肉,并没有人敢上前验证。
大汉又喊一声:“想上来验证的,请往前站一步!”
大汉的声音就像打雷,众人更不敢了,于是都往后退了一步,唯有刘小虎没动。
待刘小虎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所有观众的前面。
大汉朝刘小虎投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命令道:“你过来!”
刘小虎忙分解:“我刚刚并没有动……”
众人哄堂大笑。
“可是你站在最前面呀!”
“砸不死你,去吧!”
众人一片起哄。
刘小虎无奈,不得不走了过去。
大汉道:“你代表大家摸摸看,这是不是真正的石碑。”
刘小虎走了过去,他的手熟练的朝石碑摸了过去,就像他在天坑时摸其它的石头,然后,他习惯性地从上面掰下了一块,又习惯性地将它捏碎了,就像捏碎一块干燥的土块,然后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他还是第一次吃大理石。
众人无不惊诧,遗憾,痛心。
“原来是豆腐渣做的!”
“没本事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砸了他们的摊子!”
围观的人一片嘘声,几个无赖就要动手砸场子。
大汉冷汗直流,他不停地辩解,可是观众并不买账,这些观众,看热闹似乎比看杂耍更让他们欢心。
“啊——”
大汉举起了大锤,他小山似的身形,雷声般的吼声,任谁也不愿轻意尝试他的力量。
领头的班主向观众鞠了三十六个躬,人群终于不欢而散。

刘小虎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正被杂技团的人围在垓心。
班主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他细细地打量乞丐装扮的刘小虎,认真地问道:“看来今天是遇到高手了!不知我等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
“并没有。”刘小虎的回答很简单。大理石对于刚刚练习了九昧真火的刘小虎便是豆腐渣,他并没有刻意显摆,更没有故意刁难大汉,他只是没有控制好力道,他也很难控制他手上的力道。
“那看来是故意找茬的喽!”大汉抡起他的大锤在空中挽了十来个锤花,“就算阁下是高人,我想我们杂耍班所有人还是愿意跟你较量较量。”
“住手!”班主捋着他的胡须,喝止众人,“今天的事至此为止,散了吧!”
班主又向刘小虎抱拳道:“今日我等在此献丑,污了阁下的慧眼,在此向您赔不是了。”
说完便带着众人收拾家什,准备散去。

唯有大汉仍然执着,“今天这小子当众扫我颜面,就好比在我等头上拉屎撒尿,这口气我定要出!”
早有顶碗的女子过来劝解,她先提防地朝刘小虎看一眼,又凑到大汉耳边说了些什么。
哪知那大汉却更生气了,“倘若这乞丐是天杀帮的人,我等更应该将其铲除!”说着举着大锤便向刘小虎这边走过来。
刘小虎立即警觉起来,不为那大汉,为的是“天杀帮”这三个字!他一直在寻找的天杀帮,终于有人知道它!而且还充满了痛恨。
只见那女子见大汉不听劝解,也生起气来,恨道:“你我卖艺为了一口饭吃罢了,何必去沾惹江湖中的事,惹是生非?你今日伤了天杀帮的人,天杀帮的人会放过你么?况且这人的本事不小,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今日你连爹爹的话也不听了,我看你眼中根本就没有我,也没有他老人家!”说着,女子竟抹起泪来。
大汉见女子动了真怒,反而不停地赔不是,他又朝刘小虎瞪了一眼,这才悻悻地跟着众人去了。
想必这些卖艺的常要走南闯北,消息最为灵通,只可惜刚刚无意得罪了他们,倘若他现在就向他们打探天杀帮的消息,对方定然有些抵触。
刘小虎决定跟踪杂技班,伺机而问。

杂耍班来到一个偏僻处,架起了炉灶,升起了火;看来他们素来都是自己做饭,想必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
负责做饭的是顶碗的女子与几个妇人,男人们则在一边聊天,摆弄活路。
一个肉贩和几个菜贩,不知是巧合,还是消息灵通,竟挑着肉和清菜送上门来了。
顶碗的女子与他们讨价还价了一通,买了几斤肉及必要的蔬果。等小贩们走后,顶碗的女子脸上堆满了笑意,看来她刚刚买的菜非常实惠。
一会儿开饭了,一班人坐在一处盛饭,虽然条件简陋艰苦,倒也其乐融融。那顶碗的女子时不时往砸石碑的大汉的碗里夹几块肥肉,旁边早有人拿二人打趣开来,不时传来哄笑之声,看来今日二人争执时引起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此情此景令刘小虎有些羡慕,倘若能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再清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同时他也感到愧疚:卖艺不易,倘若他今日不曾无意间毁了他们的活路,想必他们碗里的光景也会更好些。
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刘小虎也有些饿了,于是他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些“可口”的石头和一条菜花蛇。
然而等他回到刚刚潜伏的地方时,他不仅饥饿感全无,而且还有些反胃。
石头和蛇作为食物他早已习惯了,令他反胃的是眼前令人不可思议的情景:杂耍班所有的成员悉数倒在了地上!
尽管刘小虎所在的位置与杂耍班有一定的距离,但刘小虎犀利的洞察力告诉他:他们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刘小虎走了过去。
每个人脸上都狰狞可怖,面色青黑;地上狼藉一片,充满了呕吐物以及黑色粘稠的血;此情此景可想而知,他们在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痛苦。
这一看便知,众人是中毒身亡,而且中的是非常可怕的毒药;死者身上都没有伤口,显然,毒药就隐藏在他们刚刚吃下的食物里。
刘小虎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些不请自来的肉贩与菜贩。
他们与杂耍班有怎样的仇恨,将这一班十余口人屠杀一净?
刘小虎忽然想到了天杀帮。
砸石碑的大汉虽死而威,两只眼睛怒张着,死不瞑目:上午他还扬言要杀天杀帮,中午他便被疑似天杀帮的人杀了,也不知这其中可有联系?
刘小虎就地将死者埋了,也算是为今日无意之失而道歉,又对其坟墓道:“生死有命,你们安心去罢。倘若有机会,我定为你们报仇!”
经此一事,刘小虎警醒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他本以为,这外面的世界要比天坑里精彩得多,安全得多,殊不知,这外面的世界也许比天坑更危险。他忽然想起在仙霞村坟堆里老者的话:人比鬼更可怕!在天坑里,毒物虽毒,你终究能够看清它们的面目,而在人类世界,人心叵测,也许他长了一副很和善的面容,而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也许比几丈长的毒蛇更可怕。
刘小虎忽然觉得,他并没有离开天坑,他只不过来到一个更大更可怕的天坑而已。
他必须更加警惕,因此今晚他睡在了破庙的横梁上。
横梁下的干草堆里躺了一个浑身烂疮的老乞丐。

深夜,刘小虎听见了一些响动,并不是来自老乞丐,也不是老鼠或蟑螂。
小虎十分肯定,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
月影下,一个黑影举着一把正反射着月光的刀,朝着老乞丐走了过去。
刘小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不轻举妄动。
黑影突然对着老乞丐说起话来:“今天没有杀到人,你活着反正也没有用,算你倒霉罢了!啊——”黑影闷喊一声,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老乞丐这才发现了黑影,及他手上的刀,他睁大了眼睛,吓得赶紧朝一边滚了开去,颤抖着喊起来,“你要干嘛?杀人啦——”
“这附近连个鬼也没有,没有人会来救你!”黑影冷冷地道:“你就受死吧!”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大爷您行行好,放过小人吧……”老乞丐习惯性地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只不过他这次乞讨的是一条命。
然而大街上往往是吝啬的过客,并不会轻易施舍,这一次也不例外。黑影手上的尖刀狠狠地朝着老乞丐插了过去。
“等等!”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个如同鬼魅般的声音。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5 21:35:17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不是乞丐
黑影等了一等。
但乞丐却并没有等。
乞丐突然起身,将黑影的手一握,然后轻轻一推,黑影的尖刀便插在黑影自己的心脏上。乞丐动作熟练,完全没有了刚刚的下贱。
“这种人真是该死,不仅不打赏我这老乞丐,反而却要我的命!”
“你在算计他的钱,他算计你的命,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是呀,这个世界本就是互相算计。”
“但你不是乞丐!”刘小虎在横梁上并没有下来,“你也并不老。”
乞丐沉默了片刻,似乎吃惊不小,许久,他才回道:“你也不是人。”他的声音突然年轻了好几十岁。
刘小虎沉默了,他跟乞丐一样吃惊,没想到躲在暗处也能被他识破?
“你是鬼?还是佛?”老乞丐质问。
刘小虎这才放下警惕,“我不是鬼也不是佛。”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乞丐,而且不老?你又是何时藏在上面的?”
刘小虎道:“从你装腔作势的声音,以及你的呼吸。我让他等等,只不过是让他赶快逃命。”
“你愿意帮一个要杀死我的人?你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刘小虎道:“他刚刚只不过是要杀你,而你则是准备要杀死任何人。”
乞丐道:“我只不过杀了那些该杀的人,我并没有做错。你可知道天杀帮么?”
天杀帮?他苦苦寻觅的天杀帮,居然有人主动向他提起?他身上的每根神经突然都紧张起来。
乞丐又道:“看来你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专门杀人的帮派,帮派里的成员,必须每天都要杀人。”
“所以他要来杀你?”
乞丐道:“是的,不管你是乞丐还是其它身份,他们只要认为能得手,便会杀了你,这是他们的任务,倘若不完成,他们便会被杀死。”
“他们杀人的目的何在?”刘小虎的语气显然有些吃惊。
乞丐道:“天杀帮帮主是一位世上最可怕杀手之一,他认为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杀人是最好的学习与训练,这是新加入天杀帮的新成员的必修课。”
刘小虎道:“倘若这个帮派不断壮大,这世上的人岂不要被杀光?”
乞丐道:“他们就是想杀光所有的人。”
“为什么?”
乞丐道:“看来你并不是佛,也并是鬼。这些连普通的江湖人都知道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刘小虎道:“我并没有说我是佛,也并没有说我是鬼。”
“你知道么?”乞丐顿了顿道:“其实,佛也在杀人。”
刘小虎道:“我只知道佛普渡众生。”
乞丐道:“普渡众生便是杀人。和尚要世人看破红尘,皆去修习佛法,遵从色戒,倘若他们的目的达成,所有的世人都成了和尚尼姑,人类又怎么繁衍?世界上也就逐渐没有了人。他们其实也在杀人,只不过方法不一样。天杀帮认为他们所做的事与和尚做的事并没有不同。和尚杀人的目的与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一致的。”
“这是狡辩。”
“但这并不容易反驳。”
“看来,今天来桃花镇的杂耍班果然是天杀帮的人所杀无疑。”
乞丐道:“区区一个杂耍班对于天杀帮并算不了什么。天杀帮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确的事,他们在替天行道,他们代表上天的旨意;因此他们认为被天杀帮杀死的人是天杀,而不是他杀。因此,这世上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富人还是穷人,都应该被杀。”
“所以你刚刚在杀他的时候一点犹豫也没有。”
乞丐这时却犹豫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小虎道:“我只是说你杀他的时候与天杀帮杀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乞丐终于还是没有否认,“你虽然不是佛不是鬼,但我敢肯定,你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曾经确实是天杀帮的人。”
“那么现在呢?”
乞丐道:“现在比较复杂。我已经并不认为我是天杀帮的人,天杀帮的人却还认为我是天杀帮的人,按他们的说法,我是小鲜肉。”
刘小虎道:“为什么叫小鲜肉?”
乞丐道:“因为我不是老腊肉。”
刘小虎道:“我并没有说你是老腊肉。”
乞丐道:“加入天杀帮的人也有很多像我一样后悔而离开的,或者完不成每天杀人任务的,这是天杀帮绝对不被允许的;这些人便被列为天杀帮头等追杀对像。这些被追杀的对像,等级低的可以算两个人头,被叫做小鲜肉;等级高的可以算作两个以上的人头,被称作老腊肉。”
刘小虎道:“你为什么要加入天杀帮,又为什么离开天杀帮?”
乞丐道:“加入天杀帮的人很多是因为在加入天杀帮后,天杀帮可以为你杀一个你想要杀的人,因此很多人加入天杀帮只是想让天杀帮帮他们报仇;而我并没有仇要报,我只是想学本事学功夫,闯荡江湖罢了。在天杀帮呆了三个月,我已经把我要学的东西学会了,也就没有继续呆在天杀帮的必要。”
刘小虎道:“你都学了一些什么本事?”
乞丐道:“天杀帮并没有教你具体的武功,他只有要求,要求你每天杀一个人,而且新人不能累加,一天内多杀的人也只能算作一个;你能够学到的本事,全凭你自己在杀人的过程中去学习和领悟,他们坚信实践才是最好的学习与训练,每个人有着不一样的杀人天赋,功夫好的人并不一定杀得死功夫差的人,功夫差的人也并不一定杀不死功夫好的人,因此去杀人的人,被杀死的可能也很大。杀人者必须先学会不被别人杀死。杀人是门学问,只有不断地杀人,才能寻找到适合自己的最好的杀人方法。”
刘小虎道:“这些你刚刚做得很好。那么说你已经找到适合你的杀人方法?”
乞丐道:“我不仅找到杀人方法,也找到了要杀的人。”
刘小虎道:“我已经见识过你的方法,很特别。”
乞丐道:“你只见识到了我其中的一种方法罢了,我发现,杀不一样的人便要用不一样的方法,这才是我的方法。”
刘小虎道:“这方法确实很好,不像有的高手只会用他们的功夫去杀人,这局限性未免太大。那么,你要杀的人是什么人?”
乞丐道:“杀我的人。”
刘小虎道:“你还不如直接说天杀帮的人。”
乞丐道:“也可以这样理解,我别无选择。”
刘小虎道:“那你岂不是仍然要天天杀人,跟没有离开天杀帮也没有什么区别。”
刘小虎突然从横梁上跳了下来。
乞丐急忙借着月光打量这位在他眼中如同神鬼的人,“你还不如不跳下来哩。你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我除了你眼睛里反射的月光,什么也看不见。”
刘小虎道:“你不用看见,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乞丐道:“我回答的问题还不够多吗?”
刘小虎道:“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不一样,对我很重要。”
乞丐道:“想必是很重要的问题。”
刘小虎道:“倘若某人要加入天杀帮,天杀帮便绝对能帮他杀死我想杀的人么?”
乞丐道:“是的。”
刘小虎道:“就算不知道想要杀的人在什么地方?”
乞丐道:“是的,天杀帮有这个能力,他们的势力耳目遍布整个江湖。”
刘小虎道:“倘若我想杀的人也加入了天杀帮呢?”
乞丐寻思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不过天杀帮并没有规定不可以杀天杀帮内的人。——原来你也有想要杀死的人,而且你还杀不死他。”
刘小虎道:“我相信我能杀死他,只不过,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乞丐道:“那么,你准备加入天杀帮?”
刘小虎道:“对。”
乞丐道:“你要杀的人是谁?”
刘小虎恨恨地道:“钱大有。我听说他已经加入了天杀帮。”
乞丐道:“你最好想清楚,他们帮你杀一个人,你却要帮他们杀很多人。”
刘小虎道:“我已经想清楚了,你能否告诉我去天杀帮的路怎么走?”
乞丐道:“路线很复杂,用语言很难说清楚。”
刘小虎道“……”
乞丐道:“不过,也许我可以带你去。”
刘小虎道:“你去天杀帮只有死路一条。”
乞丐道:“我相信我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我的命硬着哩!”
刘小虎道:“你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乞丐道:“我天生就喜欢冒险,更喜欢交朋友,更何况也许我能从你身上学到很多本事。”
天就要亮了。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6 22:36:48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桃花县令
“你不介意我们离开这个破庙吧?”乞丐提议道。
刘小虎并不介意。
“但似乎有人很介意。”刘小虎遗憾地说道。
话音刚落,几只带火的飞箭便落在了乞丐刚刚睡过的草堆。
砰!
庙门也被人锁上了。
又有几十支火箭射了进来。
宁睡荒坟,不住破庙,这话一点也没错。

刘小虎想张开翅膀,但是他的后背却始终空空如也,仿佛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幸而,他不怕火。
刘小虎使用壁虎游墙术,迅速地爬出了破庙,打开了庙门。
他看见白天那卖肉卖菜的小贩,又出现在了眼前,只不过他们担子里挑着的已不是肉和蔬菜,而是箭羽和火药。
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小池塘,他们放火,但他们怕火。
己所不欲,勿失于人,他们显然是十足的小人。
刘小虎真恨不能马上将他们烧死。

于是,小贩们的担子里的火药突然被点燃,很快,他们便成了火人。
刘小虎却十分诧异,因为他根本还没有念动他的“真火诀”。
莫非是他已无法控制体内的真火?抑或是从破庙里的飞出的火星刚刚落在小贩们的火药担子里?
尽管“火人”看上去十分痛苦,然而他们还在不断朝着刘小虎扑过来,不过很快,他们便倒在了地上,变成了枯炭。刘小虎十分震撼:他虽然练就了“九昧真火”,但他却从没有用它伤害过人,也从没有看到过被火烧死的人。
“玩火自焚,这话一点也没错。火烧到了自己,才知道它的危险。你确定要加入天杀帮么?要知道加入天杀帮就如同在玩火。” 任不坏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刘小虎的身后,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小虎。
刘小虎:“……”
任不坏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倘若真有天杀,他们便是被天杀的,你不必将他们的死放在心上。”
刘小虎在杂耍班的坟前,许诺要为他们报仇,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实践了他的诺言,而且还死得如此惨烈。他顿了顿,好久才缓过神,回道:“看来小鲜肉的魅力确实不小。”
乞丐道:“杀一个小鲜肉,便可以抵消两个人头,或者换两张‘免杀牌’,吸引力自然是有的。”
“免杀牌?”
乞丐解释道:“倘若你有一天没杀到人,一张免杀牌便可以抵消一个人头。”

“你的胡子掉了。”刘小虎忽道。
乞丐笑了笑,“命没掉就行。”
“你身上的烂疮也掉了。”
乞丐道:“是些浆糊罢了。”
乞丐干脆将假胡子和浆糊抹掉,他的眉毛本来就很粗,眼睛本来就很有神,鼻子本来就很挺,牙齿本来就很白很整齐,没了邋遢的胡子和刺眼的“烂疮”后,居然是一个俊郞的小伙子。
刘小虎道:“我估计你还不足二十岁。”
乞丐道:“你的眼力真好,我十六岁了。”
刘小虎道:“十六岁应该是个好奇的年纪,怪不得你会加入天杀帮。”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十六岁,那是他在天坑里的第六个年头,他对外界充满了好奇,但他只能呆在天坑里。
乞丐道:“既然你已经看过我的真面目,是否你也能让我看看你摘下斗笠的样子?”
刘小虎道:“你还是不要看的好,我的面目没有你好看,你给人惊喜,而我给人惊吓;依你与我接触的时间,我相信你还没有准备好看到我的真面目,我也还没有准备好让你看。”
乞丐并不强求,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那就等我们都准备好了,我再看你的真面目。那么,你的名字呢,有准备好告诉我么?”
刘小虎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刘小虎。”
乞丐道:“我姓任,叫任不坏,你以后可以叫我不坏。”
刘小虎道:“人不坏?这个名字很有意思,那么说,你应该是一个好人了。”
任不坏道:“不坏并不等于好人,呵呵,我只能尽力做到不坏罢了。”
刘小虎道:“人若能做到不坏,已经十分不易了。”
任不坏道:“谁说不是呢?要不你帮帮我罢。”
刘小虎道:“怎么个帮法?”
任不坏道:“你收我为徒,我学好功夫后,便可以去做好事了。”
刘小虎道:“我并没有什么本事,所以也没有资格教你,更何况我仅比你大四岁罢了。”
任不坏道:“你刚刚在火里面如同没事一般,从破庙里爬出来又不费吹灰之力,这还不叫本事么?我敢肯定,你的本事远远不止我看到的。”
但刘小虎还是没有同意。
“你现在应该带我去天杀帮了,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另想办法。”
任不坏道:“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因而,任不坏带着刘小虎离开了桃花镇,来到了桃花县。
桃花县县衙门口。
“倘若我需要官府帮忙的话,那么我要你带路做什么?”刘小虎很不满。
任不坏道:“我并没有说要找官府帮忙。
刘小虎道:“你却带我来到了官府。”
任不坏道:“我也带你来到了天杀帮。”
刘小虎道:“官府就是天杀帮?”
任不坏道:“不是所有的官府都是天杀帮,但桃花县的官府差不多就是天杀帮了。这里的县令便是天杀帮的一个小头目。”
刘小虎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一定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头目。没有人会想到一方父母官,尽然是以杀人为乐的天杀帮头目。”
任不坏道:“因此他杀的人又多又快,而且还合法,权力是杀人的最好武器。据说,他监狱里已经关满了死刑犯,不多不少,总能够他一天杀一个。不过在这个世道,哪里有不杀人的官?只不过他们没有加入天杀帮而已,他们为了自己的贪欲杀人。”
刘小虎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要找的人是天杀帮的帮主。”
任不坏道:“想要见帮主便要先见他,只有他才有去天杀帮的马车。”
刘小虎道:“为什么要坐马车,难道你也不知道天杀帮在何处?”
任不坏道:“我的胃口可没有你那么大,要见到帮主,除非杀了三年人还完好活着,才有资格见到帮主,帮主会亲自传授功夫给他。”
刘小虎道:“以你的聪明才智,杀三年的人你很容易活下来,继续留下来,岂不是可以学到帮主的真本事么?”
任不坏笑了笑道:“三年对我来说太长,我对天杀帮的好奇心已经过了。”

县衙里正跪着一对老夫妇为他们的儿子喊冤:“我的儿子只不过聚众赌博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求青天大老爷免他一死,也让我们老两口死了有个收尸的人呢……”
堂上并没有坐什么青天大老爷,只有一位师爷在讲话:“县太爷说了,你儿子何贵聚众赌博有伤风化,正好杀鸡儆猴,杜绝恶习,你们回去吧,没有商量的余地,倘若再来滋事,县太爷连你们也一起抓起来!”
两位老人还要再争取,却早有衙役过来,将他们连哄带赶,架走了。
咚咚咚
任不坏急忙拿起木槌击鼓鸣冤,一边对刘小虎道:“伸冤的人太多,我们得见缝插针,不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轮得着我们。”

“县太爷今天公务繁忙,你二人的冤情改日来陈。”师爷看上去很不耐烦。
任不坏道:“但我们必须要见县太爷。”
师爷道:“我说了县太爷要务在身,不见你们。”
任不坏道:“我们必须要见!”
师爷道:“混帐,公然扰乱衙门秩序,我看你们是想找死。”
任不坏道:“劳驾师爷转告县太爷声,我们正是来找死的。”
师爷没见过几个主动找死的,遇到这样的人他作不了主,他不得不叫人通知了县太爷。
县太爷居然叫人传话让他们进去。

任不坏与刘小虎跟着两名衙役进入了里面的客厅。
县太爷已经在椅子上坐着,正品着一盅茶;他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很和蔼,并不像一个昏官。
“听说你们是来找死的?”县令的口气跟他的人一样和蔼。
任不坏道:“正是。”
县令道:“为谁找死?”
任不坏侧过脸向刘小虎道:“你现在可以告诉他,你要杀的人是谁了。”
刘小虎道:“我只告诉天杀帮帮主。”
县令道:“能见帮主的只有杀过三年人的人才有资格。”
刘小虎道:“你不愿意帮忙?”
县令道:“我可以帮你另一件事。”
刘小虎道:“什么事?”
县令道:“你们不是找死么?我很乐意帮忙。”
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站满了衙役,手里齐刷刷地举着拉满了的弓。
刘小虎道:“找死的人是我,与他无关,你们射我就好了。”
县令道:“舍身为友,难能可贵,我便成全你。”
十余支箭便同时射向了刘小虎。
刘小虎并没有避让,一动不动地站着。
箭无力地撞击着刘小虎的身体,然后便掉了一地。
对付一只枪火不入的人蛊并没有那么容易。
县太爷却笑了,笑得那样灿烂,那么甜蜜,仿佛刘小虎没有被箭所伤,他是最高兴的人。——久经官场的人,你永远也想不到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来人,给这位小爷备马车!”
刘小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马车。

马是好马,车是好车,马夫也好得无法挑剔,竟然是县令本人。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7 20:24:01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此地无银
县令姓喜,叫喜仁学。
“我的父母本意很简单,他们觉得我应该喜爱仁慈和学习,我做到了,所以我现在是县令。”喜仁学虽然在赶马车,但说话时一如既往的和蔼,平稳。
任不坏坏笑一声,道:“这只不过是你父母的本意,与你的本意可能有些出入。”
喜仁学哈哈一笑,道:“我的本意若何?”
任不坏道:“你喜欢的是仁慈的人与爱学习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杀起来毫不费力,不然,百姓们怎么会背地里叫你‘吸人血’,吃人不吐骨头呢?”
喜仁学却笑得更厉害了,他仿佛从来也不知道生气似的,“我并不能逼着所有人都为我叫好,我的管制虽然是严厉了一些,但你要知道,我的县治可是得到朝廷的认可,桃花县因为我,刁民越来越听话了。”
任不坏道:“‘刁民’是越来越听话了,但是烧杀抢掠的事情却并没有减少。”
喜仁学道:“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将我能够管好的事管好罢了。”
任不坏道:“所以你只管理好人,不管坏人。”
喜仁学道:“好人比较好管,哈哈。”
任不坏道:“你虽然很讨厌,却也坏得可爱,你起码很诚实。”
喜仁学笑道:“我只讲别人喜欢听的话。”
任不坏道:“所以你能当上县令,甚至成为天杀帮的小头目,你确实有些过人之处,相信你的前程远不止目前。”
喜仁学道:“多谢您的吉言,看来你的悟性不低,我的本事都被你学会喽!不过你旁边的这位仁兄看上去并不喜欢说话。”
任不坏朝着刘小虎看了一眼,他仍然戴着斗笠,抱着手,低着头,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任不坏道:“他的话确实不多。”
喜仁学道:“我常跟我的手下说,嘴除了吃饭便是用来说话沟通的,不然跟畜生并没有什么区别,人有复杂的语言,倘若不用,岂不是很浪费?”
刘小虎仍然没有说话,他在天坑里呆了十年,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习惯了安静,任不坏忙道:“你的话太多了。你应该也知道沉默是金,祸从口出的道理罢。”
喜仁学道:“我只是怕你们闷得慌,要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如果顺利的话,马车需要七天才能到。”

七天后,马车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大都市。
客店林立,酒楼繁忙,妓院喧嚣,朱墙红楼遍地,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刘小虎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但他仍然很安静。
任不坏却安静不起来了,他愤然道:“这里是白日城!”
喜仁学笑道:“白日城未必就不是天杀帮。”
“未必?”刘小虎道:“这么说你也并不知道天杀帮在哪里?”
喜仁学道:“一个聪明的杀手,首先要做到保护自己不被杀死,倘若天杀帮那么好找,怎么能够对付得了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的围剿呢?”
任不坏道:“那为什么来白日城?”
喜仁学道:“来找一辆马车。”
刘小虎道:“我们正在马车上。”
喜仁学道:“我们需要一辆新的马车。”
刘小虎道:“新马车在哪?”
喜仁学道:“我们马上就能到有马车的地方,但是能不能坐上这辆马车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看到一栋气势宏伟的大楼,远远地能看见大楼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无银楼”。
喜仁学道:“这是白日城最有名的大楼,他的主人也是白日城里最有钱的富翁,吴银。”
任不坏笑道:“这吴银未免太招摇,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喜仁学笑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了解这栋楼的人,却对无银楼有不一样的解释,据说这无银楼里面,最不值钱的东西便是银子,因此你进无银楼,最好不要带任何银子进去,不然你会被当成最没有见识的乡巴佬。”
刘小虎道:“用钱杀人,这真是世上最轻松的杀人方法了。”
喜仁学道:“谁说不是呢?据说他曾经也并没有那么有钱,加入天杀帮后,他马上便成了白日城的首富,因为天杀帮帮他杀掉了原来的首富。”
任不坏道:“真不愧是一个聪明的生意人。他先用天杀帮的人杀了首富,再用首富的钱为天杀帮杀人,这真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对于商人来说,这世上又有什么是钱不能买到的呢?”
喜仁学道:“正是如此,在他眼里,生命只是不一样价格的银子。所以他有一辆我并没有的马车。”
任不坏道:“所以他是比你更大的天杀帮头目。”
喜仁学道:“正是如此,他在天杀帮算得上一个大人物。”
任不坏忽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来丢在地上,“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进去见我们的马车了么?”

他们来到大楼前,门口摆着两只像狮子又像龙的石兽,威严而逼真,仿佛就要挣脱土地,扑向站在大门口正排着长龙的人们。
任不坏道:“那么多人在排队,想必是吴银在布施穷人,没想到他原来是一位大善人。”
喜仁学笑道:“吴银从来不布施穷人,这世界人的富人绝不会布施穷人,他们只会从穷人身上赚钱,所谓的布施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赚穷人的钱;但吴银不是一般的富人,他不仅赚穷人的钱,还赚穷人的命。”
任不坏道:“我只听说过赚钱,没听说过赚命。”
喜仁学指了指那些排队的人,道:“你以为这些人是来领的?呵呵,他们其实是来卖命的。”
任不坏道:“有人连命也要卖么?”
喜仁学道:“这世界上谁不在为了赚钱而卖命呢?只不过他们给吴银卖命来得更直接。吴银给钱,他们给命。”
任不坏道:“他们把命也卖了,如何享受这些钱?”
喜仁学道:“倘若他们不卖命,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钱。吴银买了他们的命之后便会给他们三个月想要的生活,他保证这三个月的生活,是他们奋斗一辈子也休想获得的。有的人一生所求,也只不过想过一过富人的瘾罢了。吴银为这些人实现了他们的梦想。你可知人生为何苦短?”
任不坏道:“因为人生苦且短。”
喜仁学笑道:“错了。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承受着生命的苦与痛,对他们来说,生命就像一次漫长的徒刑,一点也不短。”
任不坏道:“你是想说生命苦长么?”
喜仁学笑道:“也不对。人生一辈子都在受苦,当你终于有一天看透人生,觉出一些乐的滋味来,你却要死了,这个时候你会觉得生命如此之短,所以才有人生苦短这一说。生命是悲凉的。”
任不坏若有所思,缓缓道:“我想你刚才说的话是对人生最好的概括了吧。看来你很了解人生。”
喜仁学道:“我只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这些话其实都是吴银说给我听的。”
任不坏道:“想必他一定是一个饱经沧桑之人。”

卖命的人们突然变得激动而嘈杂,因为有人传话出来,今天只买三十个人的命,三十个生命质量比较高的。
而排队的人足有一百余人。
这意味道,有的穷人连命也卖不掉,也就是说,他们的命一文不值。
因此,当刘小虎三人要往前走的时候,几乎被这些穷人痛揍一顿,他们痛呼着他们已经排了一天的队,绝对不让任何人插队,阻断他们过上富人生活的唯一机会。
一个穿着跟刘小虎一样邋遢的瘦弱中年男子甚至还重重地在刘小虎身上打了一拳,显然他误以为刘小虎也是卖命者中的一员。
刘小虎并没有还手,也并没有感觉痛。
刘小虎只感到悲哀,心痛,无力,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生命原来如此廉价与低劣。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了无银楼气派的大厅,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马车。
但他们一点也没有失望,因为他们看到了吴银。
吴银带给他们的惊讶,足以抵消他们心中的失望。
比喜仁学更大的头目,居然比喜仁学年轻得多,远远不止年轻一两岁。
吴银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左右,一身白衣,眉清目秀,气质儒雅。
任不坏情不自禁说道:“没想到不夜之城白日城的首富那么年轻,更没想到长得像个书生。”
吴银笑道:“那实在对不住,吴某让各位失望了。不过,这世上也没有人规定有钱人就一定要长得庸俗不堪啊;正好相反,有钱人才更懂得享受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其实很简单,想过我现在的生活,只需要杀对一个人即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任不坏道:“所以你杀死了白日城原来的首富。”
吴银道:“是的,天杀帮帮我杀了白日城的首富,我的父亲。”
任不坏惊讶道:“看来你能达到今天的位置上是有原因的,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能杀的人还有谁不能杀呢?天杀帮确实是你最好的归属。”
吴银的脸上忽掠过一丝伤感,“我与其它加入天杀帮的人并没有太大区别,我只是报了我不能报的仇罢了。”
任不坏冷笑道:“父亲于儿子有生养之恩,你未报恩,反而报了仇?”
吴银道:“我的父亲叫吴情,他所做的事更加无情,他篡取了我外公的家财,背叛了我的母亲,所以他死有余辜。”
任不坏感慨道:“原来是一个复杂的家庭故事。”
刘小虎道:“但我们不想听故事,我们是来坐马车的。”
吴银上下打量了一眼刘小虎,缓缓道:“马车是要借给你们的,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小虎道:“什么条件?”
吴银道:“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倘若你是一个没有诚意的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要加入天杀帮呢?倘若你不是真心要加入天杀帮,我也没有必要借马车给你们见帮主。”
刘小虎道:“我们赶了七天马车到这里,难道不算诚意?”
吴银道:“不算。”
刘小虎道:“那我要怎样证明我的诚意?”
吴银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他向任不坏的方向指了指,“杀了他。”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8 22:44:00 +0800 CST  
万望各位道友积极发言顶帖,你们越踊跃,我的动力越大,我的更新便也更早更快。多谢各位了!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08 22:47:22 +0800 CST  
@ty_张思维 2017-10-10 16:24:13
两天没有更新了,写的不错的,挺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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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有人冒泡我才知道有人在看哩:)马上更新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10 18:24:19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此地无银
县令姓喜,叫喜仁学。
“我的父母本意很简单,他们觉得我应该喜爱仁慈和学习,我做到了,所以我现在是县令。”喜仁学虽然在赶马车,但说话时一如既往的和蔼,平稳。
任不坏坏笑一声,道:“这只不过是你父母的本意,与你的本意可能有些出入。”
喜仁学哈哈一笑,道:“我的本意若何?”
任不坏道:“你喜欢的是仁慈的人与爱学习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杀起来毫不费力,不然,百姓们怎么会背地里叫你‘吸人血’,吃人不吐骨头呢?”
喜仁学却笑得更厉害了,他仿佛从来也不知道生气似的,“我并不能逼着所有人都为我叫好,我的管制虽然是严厉了一些,但你要知道,我的县治可是得到朝廷的认可,桃花县因为我,刁民越来越听话了。”
任不坏道:“‘刁民’是越来越听话了,但是烧杀抢掠的事情却并没有减少。”
喜仁学道:“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将我能够管好的事管好罢了。”
任不坏道:“所以你只管理好人,不管坏人。”
喜仁学道:“好人比较好管,哈哈。”
任不坏道:“你虽然很讨厌,却也坏得可爱,你起码很诚实。”
喜仁学笑道:“我只讲别人喜欢听的话。”
任不坏道:“所以你能当上县令,甚至成为天杀帮的小头目,你确实有些过人之处,相信你的前程远不止目前。”
喜仁学道:“多谢您的吉言,看来你的悟性不低,我的本事都被你学会喽!不过你旁边的这位仁兄看上去并不喜欢说话。”
任不坏朝着刘小虎看了一眼,他仍然戴着斗笠,抱着手,低着头,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任不坏道:“他的话确实不多。”
喜仁学道:“我常跟我的手下说,嘴除了吃饭便是用来说话沟通的,不然跟畜生并没有什么区别,人有复杂的语言,倘若不用,岂不是很浪费?”
刘小虎仍然没有说话,他在天坑里呆了十年,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习惯了安静,任不坏忙道:“你的话太多了。你应该也知道沉默是金,祸从口出的道理罢。”
喜仁学道:“我只是怕你们闷得慌,要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如果顺利的话,马车需要七天才能到。”

七天后,马车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大都市。
客店林立,酒楼繁忙,妓院喧嚣,朱墙红楼遍地,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刘小虎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但他仍然很安静。
任不坏却安静不起来了,他愤然道:“这里是白日城!”
喜仁学笑道:“白日城未必就不是天杀帮。”
“未必?”刘小虎道:“这么说你也并不知道天杀帮在哪里?”
喜仁学道:“一个聪明的杀手,首先要做到保护自己不被杀死,倘若天杀帮那么好找,怎么能够对付得了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的围剿呢?”
任不坏道:“那为什么来白日城?”
喜仁学道:“来找一辆马车。”
刘小虎道:“我们正在马车上。”
喜仁学道:“我们需要一辆新的马车。”
刘小虎道:“新马车在哪?”
喜仁学道:“我们马上就能到有马车的地方,但是能不能坐上这辆马车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看到一栋气势宏伟的大楼,远远地能看见大楼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无银楼”。
喜仁学道:“这是白日城最有名的大楼,他的主人也是白日城里最有钱的富翁,吴银。”
任不坏笑道:“这吴银未免太招摇,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喜仁学笑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了解这栋楼的人,却对无银楼有不一样的解释,据说这无银楼里面,最不值钱的东西便是银子,因此你进无银楼,最好不要带任何银子进去,不然你会被当成最没有见识的乡巴佬。”
刘小虎道:“用钱杀人,这真是世上最轻松的杀人方法了。”
喜仁学道:“谁说不是呢?据说他曾经也并没有那么有钱,加入天杀帮后,他马上便成了白日城的首富,因为天杀帮帮他杀掉了原来的首富。”
任不坏道:“真不愧是一个聪明的生意人。他先用天杀帮的人杀了首富,再用首富的钱为天杀帮杀人,这真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对于商人来说,这世上又有什么是钱不能买到的呢?”
喜仁学道:“正是如此,在他眼里,生命只是不一样价格的银子。所以他有一辆我并没有的马车。”
任不坏道:“所以他是比你更大的天杀帮头目。”
喜仁学道:“正是如此,他在天杀帮算得上一个大人物。”
任不坏忽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来丢在地上,“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进去见我们的马车了么?”

他们来到大楼前,门口摆着两只像狮子又像龙的石兽,威严而逼真,仿佛就要挣脱土地,扑向站在大门口正排着长龙的人们。
任不坏道:“那么多人在排队,想必是吴银在布施穷人,没想到他原来是一位大善人。”
喜仁学笑道:“吴银从来不布施穷人,这世界人的富人绝不会布施穷人,他们只会从穷人身上赚钱,所谓的布施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赚穷人的钱;但吴银不是一般的富人,他不仅赚穷人的钱,还赚穷人的命。”
任不坏道:“我只听说过赚钱,没听说过赚命。”
喜仁学指了指那些排队的人,道:“你以为这些人是来领的?呵呵,他们其实是来卖命的。”
任不坏道:“有人连命也要卖么?”
喜仁学道:“这世界上谁不在为了赚钱而卖命呢?只不过他们给吴银卖命来得更直接。吴银给钱,他们给命。”
任不坏道:“他们把命也卖了,如何享受这些钱?”
喜仁学道:“倘若他们不卖命,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钱。吴银买了他们的命之后便会给他们三个月想要的生活,他保证这三个月的生活,是他们奋斗一辈子也休想获得的。有的人一生所求,也只不过想过一过富人的瘾罢了。吴银为这些人实现了他们的梦想。你可知人生为何苦短?”
任不坏道:“因为人生苦且短。”
喜仁学笑道:“错了。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承受着生命的苦与痛,对他们来说,生命就像一次漫长的徒刑,一点也不短。”
任不坏道:“你是想说生命苦长么?”
喜仁学笑道:“也不对。人生一辈子都在受苦,当你终于有一天看透人生,觉出一些乐的滋味来,你却要死了,这个时候你会觉得生命如此之短,所以才有人生苦短这一说。生命是悲凉的。”
任不坏若有所思,缓缓道:“我想你刚才说的话是对人生最好的概括了吧。看来你很了解人生。”
喜仁学道:“我只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这些话其实都是吴银说给我听的。”
任不坏道:“想必他一定是一个饱经沧桑之人。”

卖命的人们突然变得激动而嘈杂,因为有人传话出来,今天只买三十个人的命,三十个生命质量比较高的。
而排队的人足有一百余人。
这意味道,有的穷人连命也卖不掉,也就是说,他们的命一文不值。
因此,当刘小虎三人要往前走的时候,几乎被这些穷人痛揍一顿,他们痛呼着他们已经排了一天的队,绝对不让任何人插队,阻断他们过上富人生活的唯一机会。
一个穿着跟刘小虎一样邋遢的瘦弱中年男子甚至还重重地在刘小虎身上打了一拳,显然他误以为刘小虎也是卖命者中的一员。
刘小虎并没有还手,也并没有感觉痛。
刘小虎只感到悲哀,心痛,无力,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生命原来如此廉价与低劣。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了无银楼气派的大厅,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马车。
但他们一点也没有失望,因为他们看到了吴银。
吴银带给他们的惊讶,足以抵消他们心中的失望。
比喜仁学更大的头目,居然比喜仁学年轻得多,远远不止年轻一两岁。
吴银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左右,一身白衣,眉清目秀,气质儒雅。
任不坏情不自禁说道:“没想到不夜之城白日城的首富那么年轻,更没想到长得像个书生。”
吴银笑道:“那实在对不住,吴某让各位失望了。不过,这世上也没有人规定有钱人就一定要长得庸俗不堪啊;正好相反,有钱人才更懂得享受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其实很简单,想过我现在的生活,只需要杀对一个人即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任不坏道:“所以你杀死了白日城原来的首富。”
吴银道:“是的,天杀帮帮我杀了白日城的首富,我的父亲。”
任不坏惊讶道:“看来你能达到今天的位置上是有原因的,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能杀的人还有谁不能杀呢?天杀帮确实是你最好的归属。”
吴银的脸上忽掠过一丝伤感,“我与其它加入天杀帮的人并没有太大区别,我只是报了我不能报的仇罢了。”
任不坏冷笑道:“父亲于儿子有生养之恩,你未报恩,反而报了仇?”
吴银道:“我的父亲叫吴情,他所做的事更加无情,他篡取了我外公的家财,背叛了我的母亲,所以他死有余辜。”
任不坏感慨道:“原来是一个复杂的家庭故事。”
刘小虎道:“但我们不想听故事,我们是来坐马车的。”
吴银上下打量了一眼刘小虎,缓缓道:“马车是要借给你们的,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小虎道:“什么条件?”
吴银道:“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倘若你是一个没有诚意的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要加入天杀帮呢?倘若你不是真心要加入天杀帮,我也没有必要借马车给你们见帮主。”
刘小虎道:“我们赶了七天马车到这里,难道不算诚意?”
吴银道:“不算。”
刘小虎道:“那我要怎样证明我的诚意?”
吴银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他向任不坏的方向指了指,“杀了他。”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10 18:25:19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不赌不赢
任不坏似乎吓了一跳,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看向刘小虎。
刘小虎低着头,依然沉默,看不见任何表情。
吴银笑道:“既然是喜大人带来的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我要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天杀帮帮你杀人。”
刘小虎道:“我不能杀他。”
吴银道:“为什么?我听说,你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十天。”
“因为我不想杀他。”刘小虎的理由很简单。
吴银愠道:“看来你并没有诚意。倘若你连这点决心都没有,你以后又怎么能够帮天杀帮杀人?——要知道,我加入天杀帮的时候非常有诚意。”
刘小虎道:“你杀了谁?”
吴银道:“我的母亲。”
刘小虎道:“你用你母亲为条件杀死了你的父亲,只为成为白日城的首富?”
刘小虎现在确实想杀人,但对像绝对不是任不坏。
吴银道:“所以我才成了不夜之城白日城的首富,天杀帮的大人物!”
任不坏朝刘小虎看了一眼,平静地道:“也许你应该杀了我,不然你坐不上马车,见不到天杀帮的帮主,更杀不了你想杀的人。”
刘小虎却并没有理会任不坏,道:“因为你杀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你想看我杀死我的朋友。”
吴银道:“我只是在帮你罢了。这世界上的感情都是假的,谁也不能保证不背叛谁,只有钱才是真的,钱不会背叛你;倘若你今天不杀死他,他有一天也许会杀了你。所以我先杀了我的父亲,不让他有杀我的机会。我看不起我的父亲,但是有一点我却不得不欣赏,那就是他的无情。”
刘小虎道:“这一点你继承得很好。”
“你应该说我青出于蓝。”吴银的口气很是自豪,“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无论任何行业,只要你是弱者你就会被‘杀掉’。我比我父亲更优秀,所以现在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他。一个草原里,没有狼的话,草就会被兔子吃光,变成沙漠,所有的兔子和狼都要死。人类也是如此,有的人是兔子,有的人是狼。杀人并不是一件坏事,他是让世界平衡的一种手段。所以在杀人之前,你不应该去考虑被杀的对像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该死的‘兔子’,是弱者; 你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如何杀死他。”
刘小虎道:“我想不到如何杀死他,因为在我看来,他并不是弱者。但是我却想到了如何杀死你的方法。”
“哦?”吴银似乎来了兴趣,“难道我更像弱者?”
刘小虎道:“等我杀了你,你便是弱者了,你不是说死人都是弱者吗?”
吴银笑道:“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杀死我,而你也不会杀我,马车在我的手里。”
刘小虎道:“等你死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你的马车。”
吴银道:“想杀我的人有很多,如果我那么容易死,我怎么能活到现在?你千万别小看了无银楼,楼里的机关比你想像的要可怕得多。”
楼里的机关确实很可怕,刘小虎很快就见识到了。

啪!
从房梁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来。
刘小虎仔细看去,居然是只血淋淋的手臂。
啪啪啪啪!!!!
又掉下来一只手臂和两条腿,以及一个没有手脚的瘦弱的中年男子和他的惨叫。
刘小虎心头为之一震,他居然认得这个男人,他刚刚还在外面的队伍里被他打过一拳。
“我这房梁上隔三差五便会掉下一些人类的部件,希望你们没被吓到才好。”吴银显是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画面。
“你,你果然是天杀帮的人……”中年男子的面目痛苦不堪,他的身体被他的血染得通红,但他还是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吴银笑道:“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只要不是天杀帮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便是死路一条。”
中年男子道:“并不晚,只要我一死,天罗门的人便一定来找我,我家掌门早就怀疑你了……”
“原来是天罗门的人。”吴银不再笑了。
喜仁学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天罗门一向以‘江湖衙门’自居,最爱管闲事,将我们天杀帮的人视为眼中钉,倘若被他们盯上了,吴公子您可得留心了。”
血泊里的中年男子快慰道:“天杀帮以杀人为乐,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掌门必会推倒你的无银楼,再灭了天杀帮这个邪教……”
中年男子终于不再说话,刘小虎细细看去,他的胸口也有一道很深的创痕,他感叹这个男子轻功之好,也感叹他是一条硬汉,更感叹这无银楼的机关确实可怕。
任不坏忽道:“依我之见,既然问题棘手,倒不如去找帮主商量商量。”
吴银道:“这样你们还可以顺便坐上我的马车一起去,对不对?”
任不坏嘻嘻笑道:“也未尝不可。”
吴银道:“那小子想去,是因为要报仇,你要跟着去我实在想不通,虽然在哪里你都难逃一死,但我敢保证,你见到帮主后,会死得更惨。”
任不坏道:“倘若我是一个在乎结果的人,当初也不会加入和离开天杀帮。我既然答应了陪刘小虎去见帮主,便会一陪到底。”

刘小虎终于坐上了第二辆马车。
赶马车的是吴银。
“是不是天杀帮的每个头目都会赶马车?”任不坏忍不住问道。
喜仁学笑道:“是必须会赶马车,多一个人便多一分麻烦,多一分风险。”
任不坏道:“莫非我们又要在马车上坐七天?”
喜仁学道:“未必。可能只要七个时辰,也可能比七天更多。”

马车停了,居然连七个时辰也不到。
四人下了马车。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气派的房子,而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多赌少赌多少要赌;下联是:早赢晚赢早晚都赢;横批写着:不赌不赢。
任不坏道:“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
吴银道:“正是。”
任不坏道:“莫非天杀帮的帮主竟是个赌徒?”
吴银道:“这世上谁不是在赌?读书人头悬梁锥刺骨,赌的是个美好前程,又有几个成了状元,多是些潦倒一生的穷酸书生罢了;生意人也在赌,有几个能富甲一方,多是些小商小贩罢了,倘有一天蚀了本,全家只有喝西北风;农民也在赌,赌得只一个温饱,倘若天灾人祸,也只有卷起包袱背井离乡,沿街乞讨。你们说是也不是?”
任不坏笑道:“你也在赌,但赢得很漂亮,所以你现在是白日城首富。”
四人说话间,早有赌馆的伙计迎了上来:“请问四位爷都要赌么?”伙计说话的声音既不卑微也不桀骜,看上去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可惜的是只有一只手。
任不坏笑道:“是想赌的,不赌怎么能赢呢?只是我身上已无钱两。”
伙计道:“没钱也可以赌,只需去划价即可。”
任不坏道:“划什么价?”
伙计道:“当然是划你的命价,让掌柜算算你的命值多少钱,我们好知道该出多大的注。”
任不坏道:“好家伙!原来是让我赌命呢!”
伙计道:“我们的赌馆只赌命不赌钱。但倘若你赢了,你便可以赢下你的命所值的钱数。不过,我们里面的房间都已经坐满了,如果确认要赌的话,可能要在茶间里稍作等待。”
任不坏道:“想不到那么多要钱不要命的。只可惜,我们不是来赌命,而是来找人的。”
伙计道:“这里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任不坏道:“我们都还没说找谁,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伙计道:“我们老板司马先生已经吩咐过,如果赌命便留下,如果找人便可回去了。”
任不坏道:“倘若我们不走呢?”
伙计道:“那就必须把命赌了。”
正尴尬处,那里面又走出一个伙计来,一瘸一拐,手里握着拐棍,不急不忙,恭敬地向吴银作了个揖,道:“不知吴公子驾到,望乞怒罪,我家老板有请。”说完,用右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带着四人鱼贯而入进了赌馆。
赌馆里的房间比刘小虎想像中要多,生意确然不错,房间里出来的赌徒有的兴奋,多数却失魂落魄,他们被身材魁梧的独眼大汉看押着,走向更里面的房间,他们输掉的不是巨额的金钱,而是他们的生命,这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赌博的机会。有要食言反悔的,嘴也几乎被打烂;有惜命逃跑的,早被打断了腿,打他们的大汉手上摇晃着他们画过押的契书,他们的命已不属于自己。这样的套路,与吴银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买命,一个赢命罢了。只是令刘小虎不解的是,这里面的伙计与侍卫全是些缺胳膊少腿的人,这么气派的赌馆,难不成请不起四肢健全的人么?这个疑惑直到他看见了赌馆的老板司马先生,才总算有些理解了。
四人被伙计七转八拐,带进了一间装饰得极漂亮的密室。
密室里坐着一个人。
刘小虎其实更愿意认为,里面坐着半个人。
那是一个严重残缺的男人身体:他只有一只右手,一只左腿,一个眼睛,一个耳朵,一个鼻孔,就连嘴唇也只有一半。
吴银早已向他拱手道:“无双兄,别来无恙?”
喜仁学也忙道了好。
刘小虎心中纳罕,原来这人的名字叫司马无双,真是再适合他不过了。
司马无双向喜仁学回了礼,又转向吴银,简单地说了声:“各位坐吧。”
吴银道声请,便坐在无双的左手边。刘小虎等人也依次坐下了。
司马无双道:“看来公子近日清闲得很哪!”
吴银笑道:“此话怎讲?”
司马无双道:“我已着人告知你帮主已经走了,你却还要进来,倘若不清闲,怎地还要进来?”
刘小虎这才想起进来时独臂伙计曾说过“如果赌命便留下,如果找人便可回去了”,心想这司马无双不仅模样奇怪,行事也十分乖张古怪。
吴银惊讶道:“原来你早知我来找你。敢问帮主几时走的,去了哪里?”吴银说话时十分谨慎小心,也不知是出于对司马无双的忌惮还是尊重。
司马无双道:“你为何找他?”
吴银道:“我为天罗门而来。”
“莫非你已被天罗门盯上了?”本来一脸冷峻的司马无双,此时也现出几分惊讶。
吴银道:“我知总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天罗门无孔不入,无双兄也须小心才是。”
司马无双道:“这天罗门确然讨厌得紧,被其盯上,便好似被恶犬咬住,不弄个伤筋动骨,是绝不松口。这事着实棘手,须得与帮主他老人家好好商量一番。只不过他今晨已经找三当家去了。”
吴银惹有所思,道:“原来去了极乐宫?”
喜仁学笑道:“这却好耍。”
吴银便起身,拱手道:“既如此,便不再叨扰无双兄,我们先行告辞了。”
司马无双也不客套,说了句“怒不远送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11 17:24:03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极乐世界
四人又上了马车。
任不坏道:“想不到赌馆的老板原来是个废人。”
喜仁学道:“他可不是废人。”
任不坏道:“他一身残疾,怎么不是废人?亏得你们还那么敬重他。”
喜仁学道:“对于你而言是残疾,对于他而言是精明。他说过,人长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只手和两条腿都是多余和浪费;要对付敌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个鼻孔,一只手,一条腿就够了。”
任不坏不屑道:“原来是一个自大的自虐狂。”
喜仁学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他们基本上都死了。在他们死之前,司马无双会帮他们修剪掉多余的部件。”
任不坏道:“就凭他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只手,一条腿么?”
喜仁学道:“就凭他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只手,一条腿。”
任不坏道:“难道他不觉得这样活动起来不方便么?”
喜仁学道:“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一个人只剩下一只手,为了生存,他的这只手便会承担两只手的角色和任务,久而久之,他的这只手便相当于两只手的力量,倘若勤加训练,这一只手的力量比拥用两只手更加致命。一条腿,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也是同样的道理。”
任不坏笑道:“那么按照他的说法,一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一只眼睛比两只眼睛更尖锐,一只耳朵要比两只耳朵更灵敏?”
喜仁学道:“正是如此。”
任不坏道:“呵呵,司马无双身上的’部件’俱是一只,那他岂不是超级无敌的厉害?简直是天方夜谭!”
喜仁学道:“你这小子,反正在这世上已无多少时日,说起话来也真个是肆无忌惮。要知道,你能够从逍遥馆里活着出来,已经是祖宗积德了,倘若不是吴公子的面子,这会儿你身上指不定少了哪些部件呢!”
吴银却冷笑道:“什么祖宗积德,是他没有他朋友的福气。”
喜仁学十分讶异道:“莫不是……”他急忙朝刘小虎身上打量了一番,将目光定格在刘小虎的左腿上:“恭喜刘兄弟,你被司马老板看上矣。”
刘小虎忙顺着喜仁学的目光看去时,才发现他的小腿上,不知何时被人绑上了一根稻草!
刘小虎道:“难道他想让我给他当伙计?”
喜仁学点点头道:“你加入天杀帮之后,总不能一直单打独斗,有一个靠山,便保证了你的人头数,这对你而言是件好事。要知道,司马先生可不是轻易向帮主要人的。”
任不坏道:“既如是说,他是跟定了司马无双么?”
喜仁学道:“司马先生乃天杀帮的四当家,办事稳妥,为天杀帮立功无数,倘若他向帮主要人,成功的几率十分大。”
任不坏道:“他为何会看上刘小虎?”
喜仁学道:“那你为什么会不顾死活陪他去找帮主?”他朝刘小虎看去,“我觉得刘小虎这小子不简单,他身上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他戴着斗笠,全身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平时又少言辞,一看便知道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因此司马先生看上他一点也不奇怪。”
喜仁学死死地盯着刘小虎的斗笠,他的眼神炯炯有神,似乎可以穿透斗笠看穿刘小虎一般。
任不坏道:“既如此,他岂不是也要变成残废?”
喜仁学指着刘小虎的左腿道:“看到那根草环么?他必须放弃他的左腿。”
任不坏愤愤道:“谁愿意放弃自己的腿,跟着那个疯子去干些变态的事?”
刘小虎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任不坏道:“有没有办法既可以保住他的腿,又不用跟着那个变态?”
喜仁学道:“当然有。”
任不坏道:“什么办法?”
喜仁学道:“让三当家看上他。”
任不坏道:“三当家?莫不是极乐宫,我们正要去见的那位?”
喜仁学道:“正是。要想离开司马无双,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让三当家收下刘小虎。三当家比四当家的地位高,对天杀帮贡献更大,倘若他出面要留下刘小虎,四当家便没有什么话说了。”
任不坏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起码小虎把腿给保住了。”
喜仁学笑道:“呵呵,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三当家可不会轻易看上谁的。”

极乐宫建在美人湖里的半岛上,灯火辉煌,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仙境,端的好一个人间极乐世界!
刘小虎庆幸还没有被天杀帮三当家看上,他甚至祈祷不要被三当家看上。
极乐宫原来是一家妓院。
三当家自然就是老鸨了。
倘若他被三当家看上,难道他要来这里卖身接客么?
任不坏大笑起来:“看来小虎确实是很难被看上。”
喜仁学道:“那也不一定,在极乐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倘若他有几分‘姿色’,不愁没有人光顾。”
任不坏惊讶道:“男的也可以么?”
喜仁学道:“没有谁规定只有女的才能做这行。”
任不坏道:“那你认为刘小虎被看上的几率有几成?”
喜仁学道:“没有几率。除非他愿意摘掉他的斗笠。要做这一行,色相是首要的,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
任不坏道:“那可就麻烦了,据我所知,他不会摘下他的斗笠。”
喜仁学道:“世事难料。”

刘小虎从未进过妓院,但他敢肯定,这应该是世界上最豪华的妓院了。
如果你是喜欢消遣的人,你所能想到用于消遣的东西,这里都能够找到。
如果你喜欢喝,这里有酒池,各种各样的酒;
如果你喜欢吃,这里有肉林,琳琅满目的菜;
如果你喜欢赌,这里还有赌馆;如果你想听曲,这里还有戏台。
当然,来到这里,最想要的应该是美人,那么这里有数不清的美丽女子:她们的风格多样,仪态万千,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有端庄蛾眉,也有小鸟伊人;就连里面端茶送水的丫鬟侍女也都标致可人,而且性感撩人,身上只裹了一件肚兜;侍卫们虽然手里拿着武器,但他们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里裤,暴露出一身的肌肉,看上去显得更加雄壮。
而你能看到的这一切居然都是免费的!
只不过,想要进去,必须经过筛选。

任不坏感概万千:“极乐宫果然名不虚传,真乃是人间的极乐世界也!还等什么呢,我们速速进去吧!”任不坏跃跃欲试。
喜仁学轻笑道:“想进去就要去侧门排队去,你以为里面的美女任由别人去糟蹋么?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
任不坏十分扫兴,道:“想必跟无银楼和逍遥馆一个模式。”
喜仁学道:“这里的要求比无银楼更加严格,就连天杀帮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进得去。”
任不坏道:“那我们却不知要折腾多久,到时候帮主也许又离开了。”
喜仁学笑道:“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倘若是一般人,就是本帮的,要想进去还要大费周章,但吴公子与三当家的关系可不一般。我们只须收拾整齐便好了。”
吴银向门子说了几句话,果然有龟公出来领着四人,往里面去了。


任不坏虽也见过一些世面,但他的身子还没完全迈进大堂,已忍不住喊了起来:“我是不是到了皇宫?”
这是四层楼的屋子,里面珍珠宝石,珊瑚玛瑙,金银器械遍地皆是,每一层楼的走廊用十二个银盘托着十二颗夜明珠,将深夜的大堂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大堂的中央有个小戏台。
脂粉的香味与女人的体香袭来,只令人心驰神荡。
几个身材丰盈衣着暴露的女子早已涌过来,十分殷勤。
刘小虎只吓得冷汗也冒了出来,他十年来一直在天坑里苟且偷生,环境恶劣,每日只求温饱,从未奢求男女之事,这时看见这些人间的尤物,他早已面红耳赤,心跳不止,不知如何应对,他只有将头埋得更低些,尽量不去打量她们。
却不想那些女子见刘小虎腼腆,又戴着斗笠,倒越是来了兴致,只将那玉手往那刘小虎身上乱摸一通,刘小虎想躲,无奈前后左右都是女子,情急之下,撞着一根大柱子,便如救命稻草,急忙施展壁虎游墙术爬了上去。
女子们笑道:“没见过到极乐宫来的大老爷们,居然还怕女人!真是天底下第一大怂包!你既喜欢大柱子,赶紧去给你找个爷们来!”这话一出口,早将众人惹得大笑起来。
幸而有龟公过来,对女子们道:“姐姐们找其它的主顾去吧,这四位爷是当家的贵客哩!难不成你没看见他是与吴公子一块儿进来的么?”
女子们总算罢休,与吴公子见了礼,往别处去了。
刘小虎这才从那柱子上跳下。
龟公忙带着四人在一楼的雅间里坐了下来,向吴银道:“公子稍等,我们当家的一会就来。”
雅间很别致,墙壁上挂着美人图画,窗户是圆形雕花窗户,坐在里面可以看到大堂里所有光景,视线极佳。
刘小虎总算松了一口气,心儿却依旧无法平静,他刚刚被女人碰过的地方,似乎还在发烫,外面十分热闹,这热闹不是菜市场的嘈杂,而是充满了吸引力的诱惑声,令人无法抗拒。这吸引力超过了女子们对刘小虎的好奇,但是刘小虎不敢。他敢杀死最凶猛的怪物,他敢茹毛饮血吃它们的肉,他敢爬上百丈的悬崖峭壁,但是他不敢,哪怕是一瞬,他也不敢去顺从他的好奇心,去看她们,她们修长的腿,她们羊脂般光润的手,她们酥嫩而坚挺的胸,尤其是她们那勾人心魂的眼睛。
但他终还是忍不住。他忽然听见有人正在用琵琶弹奏着一支忧伤而醉人的曲子,刘小虎虽然不懂音律,但他觉得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那曲子如泣如诉,令他不禁想起往日之事:仙霞村,天坑,毒蛇……他想,能弹出这么忧伤的音乐,莫非也有着诉不清的愁怨?他装作不轻意地抬了一下头,朝大堂方向看了过去,他的眼神正好停在了那个弹琵琶的女子的眼睛上。那眼睛如水如电。
—— 她居然也在看他!
他几乎被吓了一跳,他想赶快将眼神从那女子身上抽回,然而他却不能,他害怕,他害怕倘若他的目光移开,她的眼神便会移开,尽管她还是将目光看向了别处,也许她只不过朝刘小虎无意一瞥罢了。
那是一个素衣女子。她的打扮并不华丽,这大堂里的任何一个女子的服饰,似乎都要比她漂亮得多,但是刘小虎却认为,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也是最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两眼神秘的泉眼,流淌着数不尽的愁怨与哀伤,看之令人心痛,心醉,缓缓地流向刘小虎本来如同死水的心,激起一片巨大的涟漪。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12 23:11:39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百鸟朝凤
“这是一个清倌,你碰不得。”吴银将刘小虎脸上微妙变化看在眼里。
刘小虎很是尴尬,却又忍不住问道:“何为清倌?”
喜仁学笑道:“就是卖艺不卖身的意思,你小子有眼光,但是却没有这个福分。好些公子王孙来就是为她而来,明知得不到,却只苦苦纠缠。”
刘小虎道:“我听那琴声哀怨伤情,想必她的身世也必是凄凉。”
喜仁学笑道:“俗话说知音难求,你既对这位姑娘有意思,那就尽力让三当家把你留下来才好,你便可以常与她相见了。”
正说话间,那二楼忽地响起铃声,嫖客与女人们置若罔闻,却有两个龟公抬着一副担架走了上去,一会儿抬了一个男人下来。那男人被布半遮着脸,已是人皮骷髅,看上去十分可怖,显是耗尽了精元而死去。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铃声又响了三次。

喜仁学忽生感慨:“看来用性杀人,才是真正高明的方法,有多少人为了它,飞蛾扑火也再所不惜!”
吴银道:“性是最危险的东西。雄螳螂为求一次交配,很可能会成为雌螳螂的美餐,但它们依然前赴后继,无怨无悔;老虎麋鹿等动物亦是如此,为了争夺一头雌性,生死相搏。然而,无论动物还是人类,明明知道性欲危险,却总是欲罢不能。男人控制了世界,女人却控制了男人,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个女人的世界。”
喜仁学道:“吴公子之言真乃高论也!所以来这里排队的人,并不比无银楼和逍遥馆少,我甚至听说,很多人都是在这里排队落选后,才会选择去无银楼或逍遥馆。”
喜仁学听起来近乎奚落的话,吴银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而附和道:“大多数人在这里既使落选也不会去无银楼或逍遥馆的,因为到我们那排队的人都是走投无路的穷鬼,而来极乐宫的人,却截然相反,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王孙也都愿意来这里凑热闹,而一点也不会觉得掉价。天杀帮择优而杀,所以,三当家的能力,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任不坏却惋惜道:“连公子王孙都要排队,看来小虎你被三当家看上的几率又少了几分了。”
喜仁学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罢!一会儿见到帮主的时候,便是你死的时候!”
任不坏却并不慌张,道:“能被帮主亲手杀死,我亦是死而无憾。更何况,我也总算完成了对刘小虎的承诺,把他带来见帮主。”

任不坏以为这个时候刘小虎总该说点感激的话,却不想刘小虎却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忽地推开窗格,跳了出去。
原来,一个大汉醉酒,举着酒杯硬要弹琵琶的女子喝交杯,女子不依,那大汉哪肯罢休,扑上前去便要求欢。醉酒滋事在极乐宫显是见怪不怪,嫖客们只求自己快乐,并不多事。
“你找错人了,她是清倌,卖艺不卖身。”
刘小虎已经站在了大汉的面前。
大汉顿时暴跳如雷,喝道:“什么东西,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老子的闲事?你可听说过清风寨的刘顺刘堂主?便是本大爷!只要老子开心,极乐宫的女人,我想玩就玩,你管得着么?”
刘小虎低着头,道:“极乐宫美女如云,刘堂主何不另寻佳丽?”
“这姑娘我见尤怜,老子就是喜欢!”
刘小虎道:“可是她并不情愿。”
刘顺本喝了酒,顿时恼羞成怒:“不知死活的奴才,敢扫本大爷的兴致,看我今天一拳先打死了你!”他将酒杯一甩,便挥起他铁锤般的大拳头朝着刘小虎打了过来,尽管他喝了酒,步伐有些不稳,但是这拳头虎虎生风,倘若遭他这一拳,必定伤筋动骨。事态渐渐严重,围观的人也就多了。奇怪的是,侍卫们并不管。
刘小虎仍然低着头,好像连刘顺的拳头也没看见,正当众人发出惊讶声时,刘小虎突然伸出手,硬接住了刘顺的铁拳。他握住了刘顺的拳头,仿佛握住了一柄锤子的把柄,刘顺整个身体便成了锤子;刘小虎将“锤柄”一挥,刘顺便整个人重重地被砸在了地上。
刘小虎的身板比刘顺小,拳头比刘顺小,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刘顺就这样被他轻松的摔在了地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好戏就此结束了。
正在众人意犹未尽之时,那刘顺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满是愤怒,他曾经输过,但从没有输得那么惨,所以他必须挽回他的尊严,哪怕一点儿也好,因此他从靴子里摸出了一把短刀,拼尽全力朝刘小虎刺了过来。
然而他的刀还没有刺出一半,刀已经被刘小虎打落在地,他只感到他持刀的手腕有些麻木,却并没有看清刀是如何会掉在地上的。
“连个女人也不让玩,全他妈是骗人的!老子不玩了,老子回清风寨!”
刘顺说完,仗着酒劲便气冲冲地朝大门走去。
这时却有侍卫出来阻止了,喝令道:“进了极乐宫,休想再踏出半步,你早已签下生死契约,不得反悔!”
刘顺哭丧着脸,显是失去理智,大骂道:“王八羔子的,老子上你们大当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今天老子就是要出去,看你们谁能挡得住我!”

没有人挡住他。
因为所有的人都停住了。
他们的目光都同时看向同一个地方,二楼的楼梯。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的身上除了乌黑而浓密的长发,居然一丝不挂。
这是一个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胴体,它丰腴,但却没有一丝肥胖的感觉;它雪白,在黑发的衬托下,仿佛白雪一般;它娇嫩,似乎用手碰触到它的肌肤马上就会融化。这样完美的身躯,哪怕让男人看上一眼,他也会觉得死而无憾,然而现在,它就这么赤裸裸地站在众人的面前,由你去看,仿佛在享受着众人的瞻仰与膜拜。
不看就是傻子。
哪怕是女人,也绝不会放过欣赏它的机会。
她缓缓朝刘顺走了过来,步伐从容自然。
刘顺受宠若惊,眼睛已经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的嘴角正耷拉着一尺来长的口水。
“你刚才说,极乐宫的女人你想玩就玩,对吗?想必也包括我。”她语速不紧不慢,声音就像她的胴体一样丰满,听上去威严而又让人心痒难耐。
刘顺的身体居然颤抖起来,眼神里早无半点凶狠的光,仿佛一只顺顺的小羔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的不敢,小的刚刚多喝了几杯,并不是故意要惹事。”
女人冷笑道:“你是不敢,还是嫌弃我?”
“小的不敢,不敢嫌弃您……”刘顺鬓角渗出黄豆般的汗珠,“扑通”一声居然跪倒在地上。
她忽然又温柔地笑起来:“你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来,快起来吧。”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扶他。
他不得不顺从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与她的距离那么近,他能够清晰地闻到她身体的芬芳,他的心狂跳不止,尽管他觊觎她的身体,但他似乎连看它的勇气也没有。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最害羞的小孩。
于是她更温柔了,“你如果不嫌弃我的话,你就摸摸我。”她将他的手缓缓搭在了她的乳房。
他的身体突然抖动不止,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是欢愉还是痛苦。
然后,他便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具人皮骷髅,看上去仍然很害羞。

“奴婢见过宫主,宫主宏富齐天!”
四层楼,所有的女人,漂亮的女人,都跪在了地上。
场面壮观,百鸟朝凤。
她只轻轻地说了声,“起来。”连看也懒得看她们一眼。
她所有的目光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刘小虎。
刘小虎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他所有的目光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弹琵琶的女子。

她缓缓地走向刘小虎,面无表情。
她将她的胸部放在他的眼睛下方。
刘小虎低着头,两座坚挺的玉峰一览无余。
“这极乐宫,所有人,男人,女人,刚刚都在看我,只有你没有。”她的声音性感而庄严:“我想你一定是因为什么事错过了,所以我决定,帮你弥补一下,让你看个够。”
男人们的眼球似乎都瞪了出来。

刘小虎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打算说什么。
现在,他只需要看。
但他却看得如此潦草。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对我不感兴趣。”她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刘小虎的斗笠,仿佛两把刀子,要穿透过去,插入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她显然生气了。

有嫖客猥琐地附和:“
“有这样的人么?那一定是白痴,是笨蛋!”
“一定不是男人!”

“不对。”宫主轻蔑地摇了摇头。


“是动了感情的人。”一个声音忽然答道,“只有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他才会将美人视若无睹。我说的对不对,刘兄弟?”这声音转向刘小虎。
刘小虎连看也不用看,便知道这是吴银的声音,他的声音本来并不特别,而此刻却像两只大手,将刘小虎的衣服剥了个精光,让他赤裸裸地站在众人的面前。他恨这个声音。
刘小虎的头更低了,他想否认,可又怎能当着她的面?他感到无地自容。他连余光也不敢稍稍往她的方向去看。
“哼!”极乐宫宫主却冷笑,“吴公子的分析入情入理,不过,你们今天都答错了。”
吴银也摸不着头脑了,“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也显得很好奇。
“死人!”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要杀了他。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14 01:21:22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天杀帮主
她要杀一个人,似乎很容易,任何男人在他面前都要俯首称臣。
她刚刚杀刘顺,只不过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胸上。

“但我觉得他并不像一个死人。”
弹琵琶的清倌却忽然走了过来,她的琵琶已经放在了一边。
她仍然很谦卑,但谦卑中却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刘小虎实在不知道,她的这份坚定与自信从哪里来。
极乐宫所有的女人,看见了宫主就仿佛兔子看到了狼。
她就算是要报答他,也不应该选在这匹狼张口的时候。
那么,有可能又多了一个死人。

刘小虎想像着极乐宫主用各种激烈的反应来对待这个柔弱的女子:辱骂她,煽她耳光,让男人侮辱她,抑或是杀了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死人?”
极乐宫主只简单地反问了这么一句,她的话很快但又很平静,仿佛在尽力压制她内心的情绪。她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威风八面的极乐宫宫主,此刻却为了一个柔弱下作的清倌压制她的情绪?
清倌却视若无睹,无睹她的问题,无睹她的情绪,她向她走得更近了,手上已经多了一件长衫。她说:“夜已深沉,天转凉,宫主可要小心身体。”她轻轻地将长衫披在了极乐宫主的身上,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她简直是在摆弄她。
然而这位骄傲如凤凰的极乐宫主竟然没有作出一些反抗,她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说出答案。

“因为他似乎听懂了我的琵琶。”她这才缓缓地说出答案,语气比她更平静。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牵强,很奇怪,甚至很可笑,但似乎足以说服极乐宫宫主,因为她不说话了,只将目光重又去审视刘小虎,和他的斗笠。
“他已经来了。”清倌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完话,便拿起她的琵琶缓缓地走开。
极乐宫主竟没有阻止,其它人当然也不敢去阻止。
她说的他是谁?这个清倌越来越像个谜。刘小虎模糊地记起,当所有女人下跪时,她似乎仍然坐在那里,不知是她吓得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极乐宫主又恢复了她招牌式的微笑,打量着刘小虎,“那就跟我来吧!”
她又朝吴银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个人便跟着她来到了四楼。
极乐宫又恢复了它惯有的热闹与喧嚣。

除了四楼。

四楼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极乐宫主打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摆设与楼下的雅间大同小异,只是多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
“属下见过帮主!”
骄傲的极乐宫主、有钱的无银楼主、有权的桃花县令一齐单腿跪在了地上,他们的威严对于这位白衣男人来说,似乎一文不名。
刘小虎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帮主,从他的背影看去,这副身体并不衰老,甚至充满了活力。他有些意外,恶名远播的天杀帮的头目,本该是历尽沧桑的形容才对。
“起来吧!”
帮主转过了头。

刘小虎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鼻子端而挺,他的嘴薄而红,他的眼睛如电如水。
“啊!”小虎惊得呆了。
刘小虎十分肯定,他见过这双眼睛!
他忘不了这双眼睛。
就在刚才,这双眼睛长在一个会弹琵琶的清倌人的脸上。
“你……”
刘小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任不坏显然也吃惊不小,低吟道:“我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极乐宫主笑着提醒:“是不是像刚刚的那位清倌人?”
“对对对,简直一模一样!”任不坏拍着大腿,恍然大悟。
极乐宫主道:“那是帮主的胞妹。”
清倌人是天杀帮主的妹妹?刘小虎忽然感觉悻悻的。
帮主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评论,反而还有几分得意。
任不坏道:“怪不得极乐宫主对她那么客气!原来她的背景硬着呢!”

“他的背景哪里比得上你?任大侠!”
天杀帮主语出惊人,所有人都惊呆了,最惊讶的当然是任不坏。
“帮主真会开玩笑,小人怎么敢跟令妹相比?”
帮主道:“开玩笑 ?我可不敢跟天罗门的少当家开玩笑。”
极乐宫主、吴银、喜仁学的脸色突变,赶紧作势将任不坏围了起来。
“哈哈哈”任不坏大笑起来,“江湖人都知道天罗门掌门根本没有儿子,我又怎么可能是少当家呢?”
天杀帮主道:“十六年前,天罗门掌门任守信,为避仇家,将自己的儿子悄悄交付给了一位神秘的朋友教育抚养,直到十岁才从新将这个儿子接回天罗门,江湖中人都以为任守信那老匹夫没有后代,却又怎么能够瞒得了我天杀帮的耳目?你确然是天资聪颖,胆识过人,只可惜年轻气盛,不听你老子的话。要知道,倘若连命也没有了,就算知道天杀帮再多事情又能怎样呢?”
任不坏脸上拂过一丝不安,但马上故作镇定,“敢问帮主,为何会怀疑我?”
他居然并没有否认天杀帮主的话,这已等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极乐宫主、吴银、喜仁学急忙向帮主跪倒:“属下办事不利,请帮主责罚!”
帮主朝他们摆一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对任不坏道:“我发现你杀人只杀天杀帮的人,就算你要掩饰自己这一点,偶尔动手杀帮外之人,你也绝不会杀到他们的要害。你的仁慈让我对你产生了好奇,因此我开始让手下调查你,结果让我十分惊讶。”
任不坏恨道:“我只杀该杀的人。”
帮主道:“所以你要隐藏身份,不顾自己安危来见天杀帮的大头目和我。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任不坏冷哼一声道:“接下来你们都该死。你知道那么多事,却不知道极乐宫已经被天罗门包围了么?”
帮主冷笑道:“就凭你沿路做的那些记号,还有他们?”他突然朝空中击了三下掌。
砰,砰,砰
地上便多了三个人头,与一个只有一只眼一只耳一只手一条腿的男人。
司马无双。
任不坏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天杀帮的消息远比他相像的灵通得多。
“这里本该被天杀帮包围。”帮主冷冷地道:“只不过没有人给任守信那老杂毛报信,他们怎么会来呢?”

刷!
司马无双已然站在了任不坏的面前,用他仅余的一条腿。他手上并没有拐杖,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跑、是跳,须臾便移动到了任不坏的跟前,他的速度,又岂是两条腿的正常人可以比拟?司马无双其人正应了那句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与此同时,任不坏的脖子上已多了一把司马无双用他唯一的那只手握着的短刀。直到此刻,任不坏终于相信,两条腿不一定快过一条腿,两只手不一定强过一只手。司马无双,不仅他的身体器官无双,他的功夫同样惊艳无双!
极乐宫主、吴银、喜仁学早已封住了任不坏的左、右、后路。任不坏便如同瓮中之鳖,案上之肉,性命悬于一线。
“等等!”
刘小虎忽然低声喝止,他本来人微言轻,但是语出突然,众人都将疑惑的目光移向了他,难道他要阻止?他能阻止么?!
刘小虎上一次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同样有一把刀抵着任不坏,任不坏趁着这两个字的时间,向持刀的人反捅了一刀,逃过危机,那么这一次呢,他同样能借此逢凶化吉么?
显然没有。任不坏站在当地,未有半点反抗的举动。
刘小虎也并没有奢望他的两个字有如此大的神威,因此他又说了好些字出来:“我是来加入天杀帮的。请问帮主,我能加入天杀帮么?”
刘小虎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禁令人不可理喻,任不坏更是陷于绝望,他以为刘小虎会念及一些儿旧情,哪怕帮他无谓的求一求情也好,他死的时候起码会有些安慰,然而他只不过更关心自己罢了。
天杀帮主道:“你既有喜仁学、无银楼主的力荐,要加入天杀帮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并不是你加入的时候,我正在处理帮中的要务。”
刘小虎道:“不行,我必须马上加入。”
“你是不是找死,居然敢忤逆帮主?”吴银急忙喝止。
天杀帮主却朝吴银摇摇手,向刘小虎道:“你继续说。”以他的实力,任不坏哪也跑不了。
刘小虎道:“天杀帮要为新加入的成员杀一个人,是也不是?”
帮主点头道:“很多人加入天杀帮为的就是这个好处。”
刘小虎道:“那么,帮主能否为我杀一个人?”
“当然。” 帮主正色道:“你要杀谁?”
任不坏当然知道刘小虎要杀钱大有。
刘小虎顿了顿,道:“你真能杀得了我要杀的人?”
“当然,还没有天杀帮杀不了的人。”帮主十分自信。
“你确定么?”刘小虎又补充。

一旁的吴银早已不耐烦,喝道:“好小子,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帮主一言九鼎,你居然敢怀疑帮主!我看你是诚心捣乱!”
刘小虎道:“我要杀的人极为重要,可不是一个容易杀的人,因此我必须十分审慎。”
“别废话,快说出来!”喜仁学也喝道。
刘小虎定了定,才缓缓道:“我要杀的人,就是你,天杀帮帮主。”他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天杀帮主的眼睛,那眼睛仍然如水如电,只是多了几分讶异。
楼主 升天教主  发布于 2017-10-16 21:32:45 +0800 CST  

楼主:升天教主

字数:285406

发表时间:2017-09-16 02:02:0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21 17:03: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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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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