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土,我的江

俗语曰久走夜路要遇鬼。
有一天,,半夜三更,猫咪突然全身是水,湿漉漉地钻进被窝,我又惊又冷跳起多高。
这是唯一的一次它没有把身上舔干净就钻进来,后来估计是逮鱼掉到水里了,一路回来,冷得遭不住了,才有此举。
反正从那以后,再没有拿鱼回来过。
在外婆那里把年过了,回来不多久,就见到几个知青。好像这年开始知青便就地下放。
有两个是三台县城下来的,不知道下放在几大队。其它的偶然来公社买买东西玩一下。这两个好像不出工,整天在街上绕来绕去,后来慢慢的和我们打打篮球。混得熟了,才知道男的姓候,女的姓李,一街的小伙伴才见识了什么是操哥。
姓候的个子矮,可能只有一米六,穿件军装,带顶军帽,女的比姓候的还高,大大咧咧,脾气火爆。
女知青是个篮球迷,一来就泡在篮球场上,对老爸客气得很,因为老爸保管学校唯一的一只皮篮球和一只胶皮足球,她要玩,必须要跟老爸借。
姓候的就不一样了,他把我弟弟那一派的小孩带着,在公社附近的几个队上到处绕,看起来是带小朋友玩,实际是在挂念农民家里养的鸡和鸭。
三台的村落外都是竹林环绕,房前屋后空地都长满楠竹,鸡鸭冬天都在楠竹下觅食。小候装几把包谷,一路把鸡逗出来,到偏僻地方,悄悄靠近,抓过来扭断脖子,塞进背着的军用挎包,抄小路一趟子就跑了。后来流行马桶包,更是方便。我还见过这人用鱼钩钩包谷钓鸡,那个动作之麻利,一看就是老手。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5 20:06:53 +0800 CST  
鸭子小候一般不去偷,听他讲鸭子命长不好弄死,声音还大,搞不好还要遭主人家发现。
至于到地里砍点菜,掐几根葱,那是天天都在干,这纯粹是上级派来的祸害。
偏偏人家见识还比我们多,只要在一堆,摆些农门阵,尽是我们没见过的事,把我们唬得一楞一楞的。
更有甚者,还摆什么少女之心,梅花党之类,更是唤醒了一帮纯洁少年的性意识,好几个心里已经决定要开始接近女生,一定要改掉不理女生的坏习惯。
这几个知青把附近的几个生产队搞得天怒人怨,到公社李书记(也是革委会主任)那里告状的络绎不绝,把书记的脑壳都闹晕了。
由于有的地方迫害知青的事情多,经常有文件通告,对他们骂也不是,打又不行。实在无法,后来只有无限期放假,每月回来领一次钱粮。
新下乡的知青每月有几块钱的补助,粮食在生产队分,年底超支到年底再说,这才把瘟神送走。
开学了,照例上两三个星期课又放农忙假,现在不像前两年那么老实,当成一个小寒假来耍。学校在农机厂门口平了一块球场,这个球场在学校后面的山头上,另一面就看得见凯江,中间只隔条公路。
有时用力过猛,还会把球掉下去,一直要滚到河里,上面的人扑爬跟斗地往下撵,慢了害怕有人弄走了,那就要赔耍档(赔钱)。
有一回那篮球顺公路滚到了银龙桥,我一路冲到河边,找了半天没见到,遭嚇安逸了,问了好几个人都没见。
回来叫齐小伙伴,找了一下午,脑海里一直在盘算怎么交代,要打好多沟子,屁儿都夹紧了。
好人有好报,天黑前终于在草棵里找出来,这才出了口长气。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5 20:09:12 +0800 CST  
春天到了,空气还是冷冷的,摸到水里还冰得刺骨。
凯江上薄薄的有一层雾,渡船慢慢地从河面滑过,只听见篙杆(撑船的竹篙,头上套一个铁尖)上水流下来的声音,人们讲话都悄声哑气,好像怕打扰了迎面而来的滋润。
只有远处屠宰场传来猪的嚎叫,才意识到又是个赶场天。
春耕前,大家还比较清闲。乡场上到九、十点钟,就慢慢就热闹起来。
卖小菜的在街边,等买主来讨价。粮食是不许买卖的,那是投机倒把。
街后面有块空地,大半是卖竹子的,一捆一捆的,摆了一长溜。
偶然有一两根老旧的房梁,那多半是日子实在过不了或是家里有人生病要钱,不得已拆了来卖的。
农村卖房梁是败家子行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大跃进时炼钢铁把树砍完,树林还未恢复,只要有卖的,必是老的。这个时代盖房子的椽子都用两根竹子捆起来代替,实在找不到木料。
这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打鱼的渔夫。哪里来的不知道,从凯江上游顺河而来。
他们一般在赶场的头一天下午就到了,在河对面卵石滩把船倒扣过来,晚上就睡在下面。
船是小舢板,只两三米长,一根篙杆,可撑可划,还是水老鸹(鸬鹚)歇脚的地方。
这回来了三个人三条船,有十来只水老鸹,有两个水毛子(我们那边把水貂叫水毛子),其它地方都不去,只在回水沱,整到鱼趁赶场好卖。
这三条船一下河,就引来大量观众,都来看水老鸹抬鱼。只见那船被那几爷子撑得飞快,到了河中央,把水老鸹赶下水,鼓起眼睛到处看,找对地方把篙杆在水面一拍,那大鸟一个咪头儿(这边潜水叫打咪子,或者叫咪头儿)拱下去,扫地雷样,往前搜索。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6:48:28 +0800 CST  
那水老哇在水里起起伏伏,不一会便有鱼被叼上来,可惜都是半斤以下的小鱼。需要抬的顶多一斤半左右,两个水老哇就抬上来,而且抬起来也不上船,在水里争抢,把鱼老板急得用蒿杆打得水花四溅。
观众的猎奇心理要看水里最大的鱼有多大,而且看这种免费表演也难逢难遇,在坡坎上议论纷纷,熙熙攘攘。
水老哇整上来的鱼也就七八斤,轮到水毛子表演,水毛子是逮水深处的鱼的。
那水毛子比猫大些,油光水滑。听号令嗖的一下钻进水里,起码十来分钟才出水,逮出来的也是小鱼,两只水毛子也不会协作,各自为政,搞到下午三四点,悻悻收场。
鱼老板破口大骂,好像是手下没有尽力,其实可能这个回水坨真的没鱼。
跟渔夫买鱼要掏钱,大家看他们收工,捂紧包包便做了鸟兽之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去还可以吹下壳子(吹牛)。

咋暖还寒的时候,钓鱼便成了任务,好做一点的事情是捡二炭。虽然烧的蜂窝煤,有时候用久一点,要添些二炭,不然少不到时间换新煤,一个月的计划就会提前用完。到糖厂倒炭渣时,一群小伙伴一拥而上,热热乎乎,也是一道风景。
农忙假后,都要找个生产队开个证明,说明参加了多长时间的劳动才好交差。我们现在和农村同学都混熟了,当然不成问题。
老大他们高年级小学也搬到公社小学,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还被选为红小兵大队长。全公社几千小学生都成了他的部下,虽然没有实权,也是几千人之上的大官了。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8:22:06 +0800 CST  
家里也开始了新一轮的生产活动。屋后买了南瓜秧来栽,屋前点了苦瓜丝瓜,弄个小架子,等瓜秧自己往上爬。
这下黑头有了自己的领地,每天都巡视好几趟,屎尿也在瓜秧下解决一部分,不然每次都要到山上去拉,免了许多辛苦。
到了上课时间,我家房子两边都是初中班,学生素质明显要比小学低年级好的多。
家里大门从来不关,老猫照旧白天睡大觉,春天的晚上它是不会回来的,起初就爬上房顶上号叫,那声音实在瘆人,被骂过几次,不知道到那里祸害母猫去了。
大人们估计,这个公社场镇周边不知道留下多少它的后代。你想想,营养那么好,又身强力壮,还那么有王者之风,那母猫哪有不从之理?
这段时间要靠它偷东西回来打牙祭是不可能的,那么多大小老婆,哪里忙得过来。
黑头要乖的多,白天除了出去屙屎屙尿外,就在两间房子中间躺着,课间肯定不会出门的,有的学生会跑进来舀水喝(那时农村同学多半喝凉水),熟点的还好,生份的进来它不管,只要伸手拿水瓢,它咆哮一声,就要吓跑。
后来我上了高中,黑头还是终于动了嘴,把一个学生的裤子撕了一个三角口,吓的那娃娃大哭,总算被江主任抓到一回。
我和弟弟跟老妈照旧在左儿垭天天来回几趟,烟盒已被她没收,天天趴在地上玩是不允许的。
老弟跟他的两个铁杆又有了新武器,每人一把弹弓。
那时有把弹弓也不容易,胶皮要汽车或拖拉机内胎剪成,弹性要好还得有力。也有用医院输液管的,但是太绵,管子也影响发射。
包弹丸的皮子也必须上乘,不然几次就拉豁。弹弓杈就找老的黄荆树上手指粗的老枝桠,取对称的去皮削好,精心刻出拴橡皮筋的槽,组装好了就大功告成。
做一把弹弓要费好大力气,能找来橡皮筋和合适的包皮,就算很有本事的了,在同学面前倍有面子。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8:28:24 +0800 CST  
这下每天一放学,弟弟千方百计要躲开妈妈和那几个哥们一起走。因为有我跟着,老妈也不担心,而且教学任务也重,天天基本都有学生留下来补作业,也顾不了那么多。
回去现在就沿凯江走了,一边找合适的石子(要圆圆的指头大的鹅卵石),一面找一路打鸟。一回家,裤包里沉甸甸的满满一包,还要赶快找地方藏好,老妈发现要挨骂。
后来过了几个月,我也有了自己的弹弓,知道了做把弹弓费力,裤子包包更费,常常要补洞。

打鸟是没有那个水平的,我们玩了几年,鸟毛都没有打下来一根,可见水平之差。
弟弟他们才有弹弓,几个人就到处寻找可以打打过瘾的东西。
在左儿垭河边埋水打棒那块空地上,有天忽然发现一个蜂窝挂在树上,一商量决定等春天过了,长大点就来剿灭。
春天开始撒秧这段时间,每天早晨都听见布谷鸟(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名字)在山顶叫“火烧包谷”,声音空灵,几里路都听得到。
我们也曾经别着弹弓,带足子弹,想上去偷袭,接连好几天,是只闻其声,未见其面,到现在布谷鸟长什么样,我都还没有弄醒豁(清楚)。
那个蜂窝是天天见长,每天路过都要观察,春天花多,河对面种的油菜,黄澄澄一片,估计这窝蜂子也草料充足,在蜂窝上忙忙碌碌,爬进爬出。这种蜂我们那边叫葫芦蜂,它的窝到吊起来,像葫芦一样,故而得名。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8:31:09 +0800 CST  
进了夏天,大家决定要动手了。
这时蜂窝已长到有个篮球大,估计花没有了,也没有那么多蜂子在上面,心想这下要好整些。
地方还选得比较远,用公路边上山边一条渠道沟作为战壕,跑起来也方便。
到了中午吃完饭,到了战场,分配好逃跑路线,一排人站好,五把弹弓齐射,第一发打出去,边边都没挨倒。
总结一番,发射第二弹。这次可能有一颗石子打中,听见扑的一声,也没见蜂子出来,我和另一个同学也不细看了,拔腿就跑。
弟弟和他两个铁杆还想发第三弹,就看见一窝蜂的蜂子倾巢而出,吓得顺渠道就溜。那窝蜂子追了两三百米,大多数就打道回府,剩下几十个穷追不舍。
这下把他们三个嚇安逸了,边跑边嚎,不知道那个有经验的叫了声趴下来,几个人趴到渠道沟里,那蜂子蛰了几针,也就作罢。
蜂子一走,三个铁哥们才爬起来,一检查,弟弟沟子(屁股)上后颈项各挨一剑,左同学膀子上一针,腿上两针,江同学脸是一针,立即就肿得多高。
我和另一个没挨的同学飞跑进学校,把妈妈叫出来,弟弟一见,更是嚎啕大哭。妈妈一见幺儿吃亏,赶紧搂住安慰。
我在旁边被老妈一顿骂,说我没把弟弟带好。冤啊,弟弟平常比我还歪,自己惹祸,我来挨骂,公理呢?
好不容易把弟弟哄住,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用的是苦肉计。让老妈只顾心痛,来不及责怪他,狡猾狡猾的啊。
再看看他那两个哥们,早已不见踪影,这种事看见老师来了,跑慢了就要背时。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8:35:34 +0800 CST  
这一次祸事惹的大,把弹弓藏了好几天,也不敢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弟弟消了肿,才又拿出来玩。后来那窝葫芦蜂不知道被谁烧了,不知取了多少蜂蛹,反正我们也不敢吃它,不关心。
小伙伴也得了教训,后来听说那蜂子蛰了,痛得只想打滚,听得毛骨悚然,从此调皮捣蛋如我弟弟等,见了都绕路走,再不敢去招惹。
这学期开始,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公社都要组织学生搞文艺汇演,红小兵要游行一番。
学期开始班上就组织男女生若干,排练节目。这段时间比前几年唱的歌要丰富些,一些西藏的歌颂党和毛主席的歌都开始到处传唱。
男同学主要选穿得起白衬衣的,女生还多加一条,要长得伸展点,不然来几个鼻脓口水的,倒了老师辅导员的招牌。
我有幸被选中,每天和几个小女生一起唱歌跳舞,其乐融融,心里暗暗得意。心里想法还是多多的,难道男女搭配是天生干活不累?反正十分愉快,跳起来干劲十足,连出去玩都省了。
到了六一,公社就像赶场一样热闹。一两千学生在公社的大院里排排坐好,我等有演出任务的由老师涂胭脂抹口红,画妆完毕,就等演出开幕。
正在等待,各学校班级点完名,就见我的哥红小兵大队长,画了个红脸蛋,从幕布中间拱出脑壳来,像红布上挂了个脑袋,挤挤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嗨(呵欠),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连板着脸维持纪律的老师都忍不住,一两千人哄堂大笑。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8:38:33 +0800 CST  
等正式开始,公社李书记张主任依次讲完话,文艺表演各个学校都差不多,动作都免不了忠字舞那一套,这时下面就叽叽喳喳有人讲话议论了。
没有扩音设备,跳舞的都自己唱着伴奏,下面也听不见,就这样闹了几个小时。
最后一个活动就是游行,老大着白衬衣,系红领巾,脸上一团胭脂,画了个高原红的样式,嘴上涂得像个鸡屁儿,高擎五星火炬旗。后面三个小女生举手敬队礼护旗,浩浩荡荡围着江家堰塘绕了一圈,回到会场便宣布散会。
老大心中暗爽,回家又被老妈表扬,脸这回是真的红了。
老爸因为有了自行车,外出时间大大增加。他从小和爷爷混,象棋下得好,在本公社找不到对手。每次到区上粮站买米,八公里他要去一天,早上出门,晚饭后才回家。
区上小学有他几个棋友,而且借钱都要到区文教办,只要没课,他都会走家串户。
三台县城他的同学也多,两个舅子姨姐姨妹都在县城,混饭是没有问题的。牛头山还有很多下棋的老头,在旁边看看,当当支招的小人还是过瘾,观棋不语的君子憋的难受,就不去当了。
这两年运动也在搞,但是已经过了最疯狂的年代。
出生高的只要不乱说乱动,也没人来找你的麻烦。斗争都仅限于当权派,小百姓之间也会斗,不触及根本,大家也就斗斗嘴而已。
只要不出格,莫当现行反革命,谨小慎微,过你的小日子,也还将就。
公社曾经追查过一次现行反革命,不知是谁,拿着报纸去蹲厕所,搽屁股用了第一版,上面印有主席像,被一个革委会的干部发现了,把在公社订了人民日报的单位逐一排查,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实在查不出来,又组织干部学习,搞了半个月才弄归一,学习的报纸后来都由专人保管,这一回还是吓了大家大大的一跳。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6 18:42:13 +0800 CST  
老爸县城跑的多了,见识自然增加很多。这个暑假除了到江家堰塘钓鱼外,阵地开始往凯江河里转移。
他在三台学会了叫绷绷钓的钓法。
在水比较急的摊上两边各立根钢筋,横跨水面拉根粗线,再在粗线上绑十几二十颗鱼钩,鱼钩上的线在三十公分左右。
鱼钩要用最小的墨沟,钩柄上穿米粒大的一点空心胶线(那时女娃娃扎头发都用这种彩色的塑料线),垂到水面,那钩被水一冲,就会在水面上跳,抢上水的鱼会以为是食物,一口上去,这下就轮到它被水冲着跳了。
左儿垭上游有个这样的滩,这一段叫跳墩河,是公社到六大队的必经之路。
在滩上用竹篓装进鹅卵石,放在河里,两三米一个当桥墩,搭上木板便是座简易便桥,叫跳墩桥,这里就叫跳墩河。
这里一年四季只有涨水那几天大队派人把木板拆下来,其余时间都没人管。
我一直纳闷,那些桥板好几年怎么都没人偷。如果现在还在的话,可能只剩跳墩,桥就莫想了。
跳墩河河面很宽,有点都江堰的意思,水分三股,一股往提灌站的取水口,中间是一大片芭茅(这种植物学名我还不知道,长长的叶子有一米多,半公分宽,中间一根杆约三毫米粗,杆可以用来编灶鸡子笼笼,顶上开的花像包谷花,家里枕头里多半装的它,有知道的请赐教),过了芭茅丛,看得见河中间有一块露出来的干滩,两边各有一股十来米宽的水面,水哗哗地往下奔腾,正是安绷绷钓的好地方。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8 19:33:16 +0800 CST  
老爸带着我们去了两次,就不耐烦了。那绷绷钓要眼睛尖,在中间河滩能看见有没有鱼上钩,第三天就令三兄弟自己去守。
这下我们找到更好玩的地方了,那里水不深,最深处也就七八十公分,也不危险。大热天,泡在水里舒服安逸。
每天一早就带上家伙,叫上黑头,直奔河边。江家堰塘的鱼等它见鬼去吧,我们要整河里的。
河里的鱼其实只有凡条子,这种鱼繁殖能力太强,成群结队,一来一大片,到了一定时间,取鱼都搞不赢。一天下来要弄五六十条。
这种鱼还有个特点,取下来后一分钟就死翘翘,两三个小时就开始臭了。不管装在笆笼里还是滩上挖个水坑养,想尽办法都不奏效,只有一边钓一边丢,到天黑回家,一般也没有剩下多少。
好在这种鱼人们也不爱吃,拿回去也是炕干喂猫猫。妈老汉也不计较,知道我们是趁机到河里玩,不鼓励,不反对,只要每天的暑假作业写完,按时回家吃饭就万事大吉。
后来长大了,到了云南,听说抚仙湖的抗浪鱼好吃到板,九百块买了一斤(半公斤),一吃一看,尼玛凡条子得嘛,吃完才慢慢反思,难道这就是犯贱?
一个暑假,外婆家也没去,在河里起码泡了一个月,三兄弟晒成了泥鳅,皮子黑的发亮,晚上不亮灯,估计看都看不见。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17:35 +0800 CST  
老大这学期上了初中,是小学毕业班唯一的大家认同不需推荐升初中的学生,没有之一。
初中生了,就不和我们这些小学生玩在一起了。这个暑假,老爸去看了堂妹,在干湾子周爷爷家,带的不好。
不是他们不爱她,农村就那个样,穷得舔灰。据老爸讲,天天坐在地上还不会走路,端了一个干柚子壳,每天往里面抓几把炒胡豆或者花生当零食,自己就玩一天。
二婶把妹妹带到断奶就跟二叔到了新疆,那里毕竟可以多挣点钱,也可以照顾下他的生活。虽然没有工作,可以去挖贝母(我现在都搞不明白新疆咋会有贝母?)。
老爸也不和老妈商量,直接带回家,决定帮他老弟把女儿带到。当然叫老妈写信把二叔骂了一顿(老爸基本不给人写信)。
老妈家几姊妹也很另类。大舅二舅都有一两个女儿,她们四姐妹一肚子的儿子。总共生了十个下面都多一点。四姨妈最夸张,生了三个儿子后,做梦都想个女儿,第四胎干脆生两个儿子。
这下姐妹几个都只有干瞪眼了,都死了这条心。
家里来了个妹妹,都很稀奇,天天都花大量时间哄她玩。
这时四姨爹也从东北的单位到了三台,为四姨妈挨整后落实政策。
四姨爹是个解放军干部,曾参加抗美援越。
把四姨解放出来后,带着五个儿子来到我家。一时间,我家人声鼎沸,几间房子住的满满当当,每顿饭要煮一大锑锅,光娃娃就九个,不知道两个妈妈此刻是什么心情。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25:03 +0800 CST  
每天一到吃饭时间,就见九个大脑袋(那时由于营养不良,小孩都发育不好,外形特征就是头大身子小,肚子特别鼓),每人面前一个大斗碗,抢着喝红苕包谷洘洘,围了一桌子。
放在现在,父母怕要哭出来了。
老爸老妈照旧高兴,反正没钱没粮了再想办法。
四姨爹把四姨工作落实好后,便回了东北部队上。四姨回了县城原单位(医院)上班,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四姨爹只带了老三回去,其余四个只有在我们这里呆几年。
老妈他们几姐妹感情极好,把妹妹的儿子都视如己出,几个表弟都把他们叫干爹干妈。妹妹干脆直接就叫爸爸妈妈。
这一大家家人丁兴旺,鸡鸣狗吠,热闹非凡。(这年又养了几只鸡)。光后面一间房,就住了五个小男孩,老汉看到这些儿女借钱的胆子都要大些。
这当中最累的就是妈妈了,其它的不说,光每星期天洗衣服就要花大半天,两背篼衣服她背一篼,老大背一背篼,特别是冬天,那个滋味肯定好不了。
人以群分,小孩一多,便自觉地分成两拨。我和吴老二老五,弟弟和老四要在一起玩,两个老大自恃身份,各自为政。
妹妹是大家照顾的对象,男孩玩的她也参加不了。
上学我和吴老大一个年级,弟弟和老二一班。凡是玩的小男孩个把月就样样精通,不在话下。
四姨爹姓吴,江苏人,六零年在我们这个公社招兵时遇见四姨,惊为天人。一顿穷追猛打,便告凯旋,现在说起还洋洋得意。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28:46 +0800 CST  
刚刚开学,我们就告别一大队小学,搬到了公社小学。这次开学农忙假组织统一劳动,到二大队的梨园除草,地一天就出了大事。
那梨园(现在是枇杷基地)很大,梨树下都利用起来种庄稼,刚刚把花生种下去。
不知哪个开的头,把地里的花生种刨出来吃,大家发现后,知道的都吃了几颗。到晚上吃完晚饭,农民才到学校报告张主任,说那花生种里拌了农药防耗子。
这下把张主任吓安逸了,连忙向公社李书记汇报,李书记也吓到了,赶快安排广播站广播,叫下午参加劳动的所有学生全部到公社卫生院打针。班主任到医院点名,不能漏掉一个。
一个晚上,风声鹤唳,鸡飞狗走,班主任和几个老师忙惨了,有几个学生没得到消息,硬是一个个从家里找来,忙到半夜才搞归一。
当官的一帮人菊花紧了又紧,骂又不敢骂,打也不敢打,心里暗暗侥幸。
这事一出,农忙假就成了小暑假,而且从此后农忙假都不要求学生去学农了,我们落了个舒服,干脆在家自学,种自己的南瓜丝瓜苦瓜。
知青来了后,还带来了些新玩意。军棋斗兽棋,扑克也学会了争上游(以前只会甩二)。
候知青还带来了链条枪,把洋马儿链条冲开,十几节排起来,下面的眼用八号铁丝穿起来来固定链节,上面的眼就是击发的枪管了。枪把用八号铁丝捂成,用根橡皮筋绷好击发的铁丝,扳机一板,那铁丝击中第一节链条上的火柴头,啪的一声,就算打了一枪。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34:17 +0800 CST  
链条枪风行一时,好多有自行车的便遭了秧,特别是那些知青,无孔不入,胆子又大。我们不敢去搞,后来候知青给了我十几节,做了一把,藏在书包里,在学校根本不敢显摆,老师发现就要被没收。
那时候火柴要票才能买,一盒火柴两分钱倒也不贵,但是始终难以为继,找票不容易。一盒火柴往往玩一天,弹药就告罄。想了很多办法,后来有个同学讲,他家里有杆火铳,(三台叫鸟枪,嘿嘿又鸟又枪莫乱想)有火药和黄色炸药。
火铳的枪管里填的黑火药,好像是硝,硫磺炭粉混合而成,这是土药,打不了链条枪。那枪的击发是扳机控制的一个z字形的击铁,我们当地叫火鸡公。火鸡公啄下来需黄色炸药为引,起个引线的作用。
我和同学把火药试了不行,太土。又用黄色炸药一试,火哟,又响又灵。
在答应跟他打几次作业掩护后(我是学习委员,负责登记不交作业的学生),给了我一小包,言明完了再说。从这时起,我便成了腐败分子,悲哀啊悲哀。
这下轮到我得意了,每天晚上的枪声,我的最响,比那些一个火柴头的声音要大好几倍,妈哟,好久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走路脚都老的多高。
得意了就忘形,既然敢玩火,就要有玩火的觉悟,久走夜路要遇鬼,终于有天擦枪走火,得了一个大大的教训,把火药枪赶快送人。(咋个有点像外交部发言人讲的呢?)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36:38 +0800 CST  
区上这一年成立了常年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拿固定工资的实际只有两个人。逢年过节临时抽调有文艺细胞的人去搞搞演出。平常这两人各管三个乡的电影放映。
管我们这边的放映员姓杨,是个爪手(手有残疾)。这个人别看手算半残,金钱板打得好,快板也说得不错,还有创作才华,经常结合实事政策编些唱词,合辙押韵,深得民众欢迎。画也画的好,很多幻灯片都由他亲自操刀。
他每天雇一个临时工,挑着柴油发电机和放映机,自己挑着轻一点的银幕和片盒子幻灯机,走村串寨,一个月要放二十几场。
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打谷场,放电影肯定在这里。用两根竹竿(这些都是就地取材)把银幕绷开立起来,四根拉绳用地钉固定,借张八仙桌,把放映机幻灯机摆上,就等着看定影了。
那时我们只要听说那里放电影,吃了晚饭就走好几里路去赶闹热。大家还要端个小板凳,家里穷的扛个高板凳(家里没有小板凳的人还不少)。
我们因为老杨和老爸在宣传队里关系比较好,只要不出意外,都能特许坐在他装家私的箱子上,那是很得意的事情。
天没黑之前,就看杨叔接片子,(那时候的放映机经常把胶片烧断,要放映员自己用胶水粘接起来)能捡几张切下来的胶片就发了,可以玩好几天。
看电影最扫兴的是放映机灯泡烧坏,放一半就不放了(灯泡好像是要到县上配),弄的人不上不下的,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39:21 +0800 CST  
放电影之前,喇叭里先会放点歌,一般这些歌放几个月都会流行起来,作为小学老师编排节目的素材。然后老杨配合幻灯唱金钱板或快板。这样一搞,半个小时过去了。
大家颈项都伸长了等到看正片,好不容易老杨拿出一盘片子来,听见滋滋滋的放映机声音,一看,又叹口气,尼玛新闻简报。
新闻简报最多就是那个西哈努克,农民议论这个批瓜娃子一天到黑赖到中国,还要天天坐上八位,随时还和伟大领袖一起,接见这个,接见那个,还天天弄到新闻简报上来烦人。
再就是阿尔巴尼亚,今天来访问,明天又来了,看电影前起码要耽搁半个小时。
到了正片,不外乎是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红色娘子军杜鹃山沙家浜海港等等样板戏来回放。遇到这些我们基本看一半就回家,都可以从头唱到尾有木有?有打仗的,那是我们的最爱。像有几部战斗场面多的,奇袭,渡江侦察记,侦察兵南征北战这几部都要追好几场才过瘾。次一点的地道战地雷战也还将就。
最怕的就是样板戏了,咿咿呀呀唱尼玛半天,紧不开打,急死个人了。
那时有很多经典台词成了流行语,像南征北战里的"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流行到现在还在用。
这天追到二大队,看什么老杨又不说,问多了还要发火,干脆各玩各。于是乎几杆链条枪你一枪我一枪,闹麻了。等到开放了一看,奇袭白虎团,还将就。
一边跟着唱,一边往链条枪装药,装完把链条扳回位时,把黄色炸药檫燃了,只听呲的一声,火光一闪,差点把老杨吓个跟头。
怕老杨遇见老爸告状,只有忍痛,叫都不敢叫。出来一看,大指姆被烧起一层硬壳,回到家又不敢讲,弄点坛沿水泡了一下,忍痛睡觉。第二天起来,用手帕包到,过了四五天,褪了一个壳下来,才算完事。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9 19:42:19 +0800 CST  
有段时间我和邓家老大等五六个小伙伴疯狂追看英雄儿女,连看四场,走路都走了二三十公里,回来路上还意犹未尽,大喊着向我开炮,跑来跑去,一点也不觉得累。
虽然肚子没油,还是精力无限。大家都成群结伙,妈老汉也没有丝毫担心,晚上回家自己回后面房子睡觉,只要第二天准时吃早饭。
进了初冬,出了件蹊跷时,让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有点迷信了——公社李书记死了。
这天下午,我们几个小伙伴正在操场上打篮球,见李书记抱着一令白纸回公社,还要求他分点给我们做作业本。
那时作业本一学期只有几本,根本不够用,都要自己买点纸自己做。
由于物质供应紧张,要么买不到纸,要么买来的纸写字会沁墨水,所以看见好点的白纸,对我们的吸引力还是很高的。
书记跟我们投了几下篮,就把纸抱走了,我们一阵失望。才玩了一会,就听见下面学校里一片喧哗,凑热闹是我们的天姓,下去一看,有两个民兵指挥部的人押着一个老太婆,五花大绑,站在水泥乒乓桌上,李书记正在开现场批斗会。
原来老婆婆是四大队的一个神婆,那天正在家里给几个信徒作法治病。
拿煮好的鸡蛋或一碗水,她一边念咒语,一边在水或蛋上虚空画符,病人吃了就可以治好。本来文革时期风声紧的不得了,正作法时,被好事者举报,逮了个正着。
李书记好久不搞运动,寂寞良久,正好老太太送上门来,就开了个小型的现场批斗会先。
那天是礼拜天,人不多,口号都吼不起来。两个民兵打了老太太几枪托,草草批了一顿,把人捆成个粽子,丢在公社礼堂的戏台上,打算第二天接着开会批判。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10 18:50:56 +0800 CST  
第二天一早,广播里便通知各大队小队队长,场镇各单位头头汇聚公社礼堂开会批斗这个老太太,并布置反封建迷信工作。
吃完中午饭,那个老太太由四大队的大队长领回,监督劳动
。据他们大队的人后来讲,老太太还一路咒骂,回到家喝了碗姜汤,冷了一夜饿了一天,鸟事没有。
李书记志得意满,下午从糖厂开始,街头走到街尾,每个单位都去坐坐,连铁匠铺屠宰场都没放过,到了吃饭时间,才红光满面地回到革委会。
第二天一早,食堂炊事员做好早饭,请书记吃饭,敲门没人答应。熬到九点来钟,书记还不起床,再敲还是无人应,几爷子有点慌,找把梯子爬上房顶,把瓦梭开一看,吓得差点从房顶上掉下来。
李书记已经死在床上。
这下把他们忙安逸了,分头跑区上县上通知家属,门也不敢开。等上级派人看过(有没有公安也记不清了),才把死因定下来,估计是心脏之类的毛病发作。家属哭天抢地,赶快准备后事。
第三天早上,喊了三个五类分子,供销社拿了一匹白布,放床席子在院坝里。人抬出来,已经有味道了(这也是一奇,这两天还是初冬,温度不高),那几个人鼻子塞团棉花,把布撕开,细细包裹。
好像公家人不兴穿寿衣什么的,我们一大帮小伙伴一直在旁边看稀奇,直到把人用拖拉机拉走。
下午回来就被张主任抓了差,前两天李书记那一令纸正好用来折了悼念他的白花,我们十来个娃娃,在两个女老师的带领下,折到晚上九点,才把纸折完,用簸箕罗兜装着,后两天开追悼会用。
一边折纸花还一边感叹,前几天把纸分给我们,说不定他就不死了。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10 18:55:10 +0800 CST  
这几年玄而又玄的事情还经历了一件,这也是长大了才回想起来的。
凯江涨水时,可以去钓黄辣丁。
钓黄辣丁用短杆长线,坠锡要重,不用浮漂,全凭手上感觉。
那时坠锡都用牙膏皮自制,用小铁勺装起烧化,倒进泥巴模具浇注而成,中间的孔用大头针浇在一起,转出来即可。
钓点要在滩前,钓饵用芭茅虫。
我虽然怕虫,但对于白色的虫子还有点免疫力。
老妈因为在丝厂工作过,对蚕宝宝很喜欢,还教我们养过一簸箕,后来结了茧,没有及时处理,孵出一屋子的蛾蛾儿来,到处下蛋,弄的大家心里发了好久的毛,生怕床上到时长些小虫出来,咋个睡觉嘛。
有一天正午,我和弟弟在跳墩河钓黄辣丁,那芭茅虫他是不敢拿的,我就到芭茅丛中去找。
找这虫子要找芭茅中间叶子黄的,剥开心心里必有一条。
刚找到两条,就听见有人吹唢呐。爱凑热闹的我赶忙到小路边去看,看见一行人,全部穿白衣,四个人抬了口方子(棺材),前面有个人吹着唢呐,后面两个人撒园形的纸钱,把我看得心头毛毛的,赶紧跑到河边。心里跳的蹦蹦蹦的,生怕他们抬到河边来。
后来大些,发现这事有点蹊跷。第一,这之前我从未见过穿孝衣的,听都没听过。第二,那个时候谁赶搞这样封建迷信?逮到了怕死人活人都要受罪,还吹喇叭,不要命了说!第三,如果从河对岸抬过来,是怎么过的河?河上木板都撤了得嘛。
当时我自己也被太阳晒得昏头昏脑,也没怎么在意,还觉得看了热闹。回想起来,难道是幻觉?为毛那么真实?到现在我都没想出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也迷信了封建了。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10 19:00:38 +0800 CST  

楼主: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字数:82309

发表时间:2016-07-15 00: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03 00:0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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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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