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续）
车子在匝道上加速，迅速汇入了高速公路。午夜时分，高速路上车量稀疏，跑的大多是高大笨重的货车。
叶栖鹏像小孩子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货车一部部被甩到身后。前面的车都亮着红色的尾灯。后面的车都是黄色的前灯。这挺无聊，可是他看个不停，藉此体会着速度和距离的痛快感觉，直到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
大概从进收费站那会儿起，叶栖鹏就觉得身上一丝丝的暖流，开始他还以为是身上远行的热情，燃烧的青春什么的，非常舒服。可一路走，这阵暖流越发强劲，热得他受不了，这肯定是什么地方发热烫到他了，屁股下面和后背上像烧着了火一样。
“怎么搞的？热得要命。”他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
“哦，我给你开了座椅加热。你不是说冷嘛。”
“我什么时候说冷了？”
“你说你冷，把工作辞了。”齐维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憋着嘴忍住笑。
叶栖鹏哈哈大笑，这个齐哥挺逗的。
“关上了。后来呢？”齐维拨了个按钮，把车稳在中间车道上行驶，问道。
“什么？”
“那个穷和尚去了吗？”齐维认真地问。
“哦，去了，而且第二年就回来了!”
“是吗？！”
“对呀，还特地来见富和尚，带些土特产，广东的腊肠，咸鱼什么的。”
齐维不解：“和尚能吃这些？”
叶栖鹏知道自己发挥过头了：“惭愧，富和尚就很惭愧。”
齐维见叶栖鹏不再往下说了：“就没了？”
叶栖鹏正色道：“故事就没了。不过这是一篇古文，古文最后都要立论的，就是通过一个故事讲明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你觉得呢齐哥？”叶栖鹏觉得这样聊天很有意思，这个齐哥有时像个孩子似的挺可爱。
“你先说。”
“好吧，重点是一句话。”叶栖鹏放大了嗓门，调动起吟诵的情绪：“呜呼，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齐维斜眼看着叶栖鹏铿锵有力的样子，大感兴趣：“什么什么？再说一遍。”
叶栖鹏又用通俗的意思解释了一遍，齐维明白以后，大感兴趣，重复了好几遍。到了最后，就梗着脖子，大声只说“呜呼，亦易矣！”几个字，发了神经一般。叶栖鹏听了大笑不止。
两人笑了一阵，才安静下来。齐维说道：“那个富和尚和尚把一件事想得太复杂了，不如穷和尚，其实路上只要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算困难。”
“也是。”叶栖鹏点头，想起了齐维那句话：“活下去？”
“活下去！”齐维看了叶栖鹏一眼，点点头。

第三章（续）
“齐哥，你没学过这篇课文？”
“没有。”
“这是初中课本上的。”
“我没上过初中，只读完了小学。”
“真的假的？”
“真的。”
京津高速，时速120公里，车子一往无前。叶栖鹏把香蕉皮放在塑料袋里。
“你知道我在北京吃的第一顿饭是什么吗？”齐维问道。
“不知道。”
“肯德基。”
“不错啊，我刚到北京的时候，都是吃街边的快餐。找到工作以后才去过那里。”
“你才不错，是自己买的，我是捡别人吃剩的。”齐维笑笑。
叶栖鹏吃了一惊，待要追问，齐维摇摇头：“也没什么，味道都一样。”
叶栖鹏还饿，就不想谈吃：“咱们什么时候能到杭州？”
“明天傍晚吧，争取晚饭之前。现在已经跑了快一百公里了。”
“齐哥，让你这么赶路，我挺不好意思的。”
齐维左手握着方向盘，把右手大拇指又放在嘴边咬着：“平时做网约车跑活，都是短途为主，极少出北京城，城里堵车的样子，不用说你也知道。每次遇到高速的路口，都手痒想上来跑跑。今晚上可逮着机会了，好久没有跑这么爽的高速路。再说还有你帮我出油钱，干嘛不好意思。”
“呵呵，齐哥，你不是为了过车瘾才搭我的吧。”
“可以这么说哦。”
“真的假的？”叶栖鹏根本不信。
“我可能顺路去见个朋友。”
“这才是嘛。”叶栖鹏满足地笑了。
一阵困意袭来：“咱们真的要通宵赶路吗？你要不要休息？”
“累了就在服务区休息一下，你要睡睡你的。我还不困。”
“还是聊会儿天吧。”叶栖鹏不好意思这就睡，据说陪聊能让司机保持清醒，司机清醒乘客就安全，安全就是健康，健康最重要，所以陪聊比睡觉更好。
“好啊！”自从上了高速，齐维就显得兴致勃勃。
“我说齐哥，你可千万别疲劳驾驶啊，我的命可在你手里。”
“哈哈，”齐维笑起来，“你原来担心的是自己。”
玩笑起了效果，叶栖鹏狡猾地笑了。其实跟这个齐哥聊天，还是挺过瘾的。
齐维原来也是个话匣子：“今天晚上——哦，现在十二点过了，应该是昨天晚上了，你等飞机的时候，我正在南天广场，在车上睡觉，所以现在不困。”齐维说道。
“呵呵，南天广场我可知道，那是广场舞的华山论剑之处，不大的广场有十几队人马，几百个大妈。每天晚上吵吵嚷嚷乱七八糟的，新闻里都有报道。你怎么在能那个地方睡觉？”
“因为人多单多，人流量大的地方，只要你一上线，立刻就有单。”
叶栖鹏点点头：“结果没想到接了个长途。”
“嘿嘿，你不知道，我们讲完电话以后。到我接上你之前。我还做了一单，而且刚好是到机场的！”
“这么巧？真的假的？”
“接了你的单，咱们通完电话后，我就发布了一个南天广场到首都机场的路线。系统马上就派了单子，所以做专车司机会上瘾就是这样。那个小美女有意思。”
“什么美女啊？”叶栖鹏竖起耳朵。
“哈哈，我一说美女你就精神了。喂！你晃的也太多了吧兄弟，超不了，我前面有大车啊。”
叶栖鹏听得云里雾里，突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忙问：“什么情况？”
“后面。”
叶栖鹏无法从倒后镜看到车后面，就转身扭头去看。
只见后面一部轿车跟得很紧。还不停地闪着大灯，意思是要他们变道。

第三章（续）
只见后面一部轿车跟得很紧。还不停地闪着大灯，意思是要他们变道。
此刻他们正行驶在最左侧超车道上，前面三十米还有一部货柜车咣咣当当地开着。而右侧车道上则与货柜车并行着一部重型仓栏货车。
叶栖鹏平素个性随和，凡事都会礼让三分，此时对后车蛮横的行为也不禁气愤，明明没路可超，等一下就是了，为什么要用大灯晃人？
齐维安之若素，打灯转方向：“要抢就给你。”车子来到了右车道，跟在仓栏车后面。
超车道禁行货车，之前货柜车要超仓栏车，所以抢了进来。可是仓栏车似乎跟货柜较上了劲，轰轰地加速。一时间两部大车并驾齐驱。等于给高速路加了一道闸门。
仓栏车载重比较轻，渐渐占了上风，居然慢慢领先了。
后面那部轿车已经和叶栖鹏他们齐头，看出来是一部高档轿车，闪灯鸣笛都不管用，实在是被货柜堵得气闷。只好一个点刹，然后很敏捷的一扳头，又跟在他们后面。
大灯不闪了，索性长开。
“这是什么车？”叶栖鹏有些气愤地问道。
“老款520。”齐维看叶栖鹏不懂，补充道：“宝马。”
宝马司机虽然如此暴躁，却也不敢造次跑到应急车道上超车。如此僵持了一分钟左右，货柜车减速拖后，闸门错开了一道十米长的口子。齐维迅速打左灯变回超车道上，宝马紧跟进来，远光灯把飒沓的车厢内照的通亮。
“这灯好刺眼。”叶栖鹏愤愤说道。
“双光透镜，改装过的。”齐维淡淡说道。
飒沓加速超过了仓栏车，变回慢车道，给宝马让出了空间，宝马的引擎轰鸣起来，几秒钟就从左边超了过去。时速至少一百四十以上。
“赶着去投胎啊。”叶栖鹏愤愤说道。
齐维微微一笑：“我的灯更亮。”
“不会吧。那你怎么不打开？”
“违章。”齐维看到宝马已经跑远，前方再无其他车子：“给你看一下。”伸手在左膝盖部位拨下一个按键，叶栖鹏刚开始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过了一会，就觉得高速路上变成了白天，白色分道线清晰无比，隔离带上的反光轮廓标亮度突然增强好几倍。
“哇塞，天亮了。”叶栖鹏惊叹道。
“这是行李架顶灯，牛吧。刚才说道哪里了？”齐维关上顶灯。继续问道。
“刚才说道美女，不，你顺路又接了到机场的一单。”叶栖鹏下意识地反应。
“对，就是那个美女，她要从丽都酒店去机场，路很近，十八块钱。酒店就在南天广场旁边，我到了之后，在大堂外面见到了那个美女，楚楚可怜一个人站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电话拨过去，一看果然是她接听，就把车停在她身边，哪知道她居然不上车。”
“那她干嘛还下单？”叶栖鹏听得蹊跷。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怎么又回来了？”
齐维说的回来，其实是那辆宝马又减速了。此时在前方五六十米的地方时速100公里开着。
宝马仍然在超车道上继续减速。两车越来越近。相距30米左右的时候，宝马突然拐到慢车道，挡在他们前面。
齐维变到超车道。宝马也在前方并入，仍然挡在前面。
再回到右道，宝马故技重施。
“明白。”齐维点点头。
明显是找事的！叶栖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心里既慌又怒：“齐哥开顶灯闪他！”
齐维轻笑着摇摇头，“就是我刚才开的顶灯把他们招来的。”他浑身彻底放松下来，右脚松了油门。
车速减低到60，前面宝马同样减速并打开了双闪灯，意图迫使飒沓停车。
宝马车内坐了至少5个人，有人把后座车窗打开，伸出手竖起中指，然后摆手示意他们停车。
叶栖鹏不知所措的转头看着齐维。忽然发现自己一侧的车窗被齐维打开，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空气中传来一股酒气。

插图烘托气氛：）

@陈侎 2017-09-30 10:43:24
肯德基那个包袱不错，推而广之，好的小说永远不能让人猜到下面你要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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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要努力保持清醒，很受鼓励，谢！

一整个白天都点不开自己的帖子。现在终于正常了！

第三章 高速夜行（续）
齐维突然一个点刹，虽然宝马刹车的反应也很快，但是两车的距离足够齐维再次变回超车道。
奇怪的是，这次宝马竟然没有斜插过来。
叶栖鹏隔窗听到旁边的宝马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响，坐在司机后面的一个穿格子衫的男人恶狠狠地对着叶栖鹏叫道：“敢晃你大爷，你小子今天哪也别想去！”
格子衫男人和另一个眼镜男夹着一个女人坐后排，眼镜男挤过来，拍着司机的椅背叫道：“加速！别住那小子，快加速啊！”
宝马车突然闯动了几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连续绊住，竟然没能提速，瞬间被飒沓追上。
两车并行的一刻，叶栖鹏惊恐地发现，自己与那格子衫男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得简直就隔着两层铁皮！近得伸手就可以打他一个耳光。
突然间，他的胸口一紧，被什么东西一格，不由自主地靠在椅背上。
定睛一看，原来压住他的，是齐维伸出的右臂。
只见齐维身子前倾，在方向盘上方转过头来，对着旁边的宝马，瞪着眼睛，露出精光灿烂的一笑！
这是一个纯粹的笑容，也是包罗万象的笑容。无论是包容，友善，快意，愤怒，还是报复，你都能从这笑容中体会到！
叶栖鹏感到这笑容像一股强大的气场穿过他面前，涌出车窗，直奔并行的宝马车宣泄而去。
宝马司机位是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惊疑万分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荒乱地低头拨弄档杆。
可这完全是徒劳，宝马根本提不起速度！飒沓不慌不忙地加速，扬长而去。
叶栖鹏长舒了一口气，紧跟着窜到嗓子眼的，就是难以克制的咒骂。
“开车不动气，动气不开车。”齐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欺人太甚！”叶栖鹏克制地说道，残留的紧张和愤怒，报复的快意，都在胸口澎湃着。
而更令他震撼的，是齐维刚才那一瞬间的笑容。这个对他和善的齐哥，刹那间发出压倒一切的极其强势的气场，让人过目不忘。
“他们的车怎么了？”过了一会，叶栖鹏问道。
“可能是出了点小故障。”
“恶有恶报！”
“他们以为我用顶灯晃他们……我们刚才讲到哪了？”齐维看了他一眼。
“哦，美女不上车！”叶栖鹏犹自气呼呼地。
“哈哈！美女惹你了？还是你惹美女了？”
“齐哥，刚才你那一笑，太精彩了！他们一车人估计都要毛骨悚然，哈哈。”
齐维点点头：“这叫death watch。”
“死亡凝视！ 好名字！咦，英文哦，齐哥，你不是只有小学毕业吗？”
齐维大笑：“我确实没上过中学，怎么，你就不允许我上社会大学啊？”
“呵呵，不是那个意思。”叶栖鹏不好意思摸着头。
“这是我从一个老外客人那里学来的。”
“你还接过老外乘客？”
“还不少呢。”
“齐哥，你的经历一定很丰富。还是先把你的故事讲完吧。那个美女为啥不上车？”
“她只要我把一些东西送到机场出发厅7号门就好，告诉我有个人在那边等。说完就给我一个纸袋子和一个电话号码。
“我心说好嘛！专车司机变成送快递的了，之前倒也听说过这种奇葩的要求，这次第一次碰上。我就一路开到了机场，到了美女所说的7号门，就见有一个帅哥，玉树临风，靠着立柱呆呆站着。”
“呵呵，一个楚楚动人，一个玉树临风，可惜在水一方啊。”叶栖鹏插嘴道。
“我还看到，十几米外还有一个人傻站着，你猜是谁？”
“谁？”
“就是你。”

快更一些，准备过节
检查恐不周，看官多海涵

第三章（续）
“就是你。”
“哦，呵呵。”叶栖鹏明白了，自己在机场门口看到那个穿着风衣的伤心少年，就是齐维所说的收件人。
“那个男孩拿到纸袋的时候，满脸的疑惑，眼神不停地往我车里搜索。我说，你女朋友真的没来。男孩听了，眼睛里一下就没了神采，失望得要命。他跟我说，袋子里是一套高级化妆品，是他在法国留学时勤工俭学买的。他回来北京的时候，也是女孩来接她，同一个机场。女孩当初收下了这定情礼物……帮我把车窗关上。”
叶栖鹏愣了一下才知道齐维让他关窗，一个挺有趣的故事，被齐维三番两次地打断，所谓美女，也不见得是美女。他有点烦，把手指按在升窗键上，无意中往窗外一看，不由惊叫起来：“下雪了？！”
车外无数白色轻柔的雪花，被车灯照亮，纷纷扬扬的从天空飘落！
可现在是四月下旬，春天哦！
叶栖鹏简直呆了，不顾齐维的吩咐，反而把车窗打开，伸出手去，试着接住一片雪花，想感受一下冰晶的内核融化在手心里的凉意。可是这白色的东西异常轻盈，有几朵就飘落到手边，却顺着气流避开了。
窗外十七八度左右的温度，一点也不冷！而且，空气里飘来一阵淡淡的骚味！
“这是什么？”叶栖鹏皱着眉头，奇怪地问道。
齐维替他把车窗关上，“这是鸭毛大雪。”
“鸭毛大雪？好像应该是鹅毛大雪吧。”

第三章（续）
“鸭毛大雪？好像应该是鹅毛大雪吧。”
“看前面。”
一辆货车的尾部出现在前面的灯光中。叶栖鹏定睛一看，这部货车竟是雪花的发源地。车上装的是一笼一笼的鸭子。鸭子们挤在笼子里，彼此嘎嘎叫着，骚动着，挨擦着，掉下无数鸭绒。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像极了下雪。
“果真是鸭毛大雪啊。”叶栖鹏大笑，“原来鸭子是这么运的！”
“那还能怎么运？”
“水运？”
“让它们自己游到加工厂？”
“然后赶鸭子上架！”
笑声中他们超过了运鸭子的货车，夜空恢复一片清朗。齐维说道：
“这主意不错，运气可不一定好了！”
“你说什么？”
“这货车走绿色通道，国家对农贸鲜活产品运输有照顾，减免路费。”
“哦。”叶栖鹏从未听说。
“但是上面有猫腻。”
“什么情况？”叶栖鹏又打起精神。
“几十箱鸭子哪有这么重？”齐维一带而过，“算了，你喝过腊鸭粥没有？”
“没有。”
“可惜了。这粥可是极品啊。腊鸭带骨斩碎，和大米一起加水熬，米最好也先碾碎，彼此入味。热气腾腾，又咸又香又滑……”
“齐哥别说了”叶栖鹏听到吃的，浑身不得劲，“你还是讲故事吧，刚才那故事讲完了吧？”
“讲到哪了？”
“那个绝情美女借你的手把帅哥的礼物退还。”

第三章　高速夜行（续）
“讲到哪了？”
“那个绝情美女借你的手把帅哥的礼物退还。”
“对啊，剩下他一个人呆在机场，他一直想在我车上找到他女友，以为她藏在里面逗他玩儿。”
叶栖鹏不出声地听着。
“世上的事情巧得很……我开始在北京做网约车司机的时候，其实也就在一个多月前，开工的第一天，接到的乘客也是一对恋人。他们一起在国贸吃过晚饭，兴冲冲地跳到我的车上，身上都是酒味，要去影城。他们特别高兴，靠在一起亲密地说笑，还要请我看电影。……”
“然后呢？”
“然后呢，到了今天，女的没送那个男孩，把礼物退还给他。”齐维简单说道。
叶栖鹏瞪大眼睛：“他们俩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一对？”
齐维点点头。
“这也太巧了！真的假的？”
“这一对，一次是太高兴，一次是太悲伤，都没认出我，都被我遇上。呵呵。”
叶栖鹏枕着双手靠在座椅上，长出一口气：“这故事，哎，没话讲。这大概意味着一段恋情的结束吧。”
齐维点点头：“跑到机场帮人退礼，收入十八块钱，油费省下来了。希望我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给我带来开门生意的，和离开北京之前最后接到的一单，都是他们。你不觉得有意思吗？”
叶栖鹏呆了一会，说道：“他们已经不一样了。不过不管怎样，齐哥你两次都做到了成人之美。而且，你也不用因此而唏嘘，其实没有那么巧！要知道，你昨天离开北京前接的最后一单，不是他们，是送我回家取行李。”
突然又长叹一句：“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一切都有缺陷。”
齐维扭过头，看着他愤世嫉俗的样子，反正车子里黑乎乎的，叶栖鹏也不在乎。
“你多大年纪？”
“二十七了。”
“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啊！”
“过奖了。”叶栖鹏刚谦虚完，就觉得齐维话里有话。
“年纪轻轻，为什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齐维说完，转回头去。
叶栖鹏哭笑不得。突然心里一阵森然，朱凡茗和齐维先后拿自己的这句口头禅挖苦他。而自己辞职远行，难道不是寻求改变的吗？
再想自己因忘拿行李而误机，明显是舍本逐末，竟把去杭州验货当成最终目的，而对之后的日子尚未有任何心理准备，这不是目光短浅是什么。他细思恐极。
必须有所改变才行，让旅途把过去的自己远远抛开，好好为今后打算。他发誓从此不再说那一句“一切都有缺陷。”
齐维也没有再说话，左手操控着方向盘，神情凝重地咬起了右手拇指。

第三章　高速夜行（续）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在G3高速上兜过了天津，行驶在河北省境内。齐维看了看导航说道：“前面二十公里有服务区……”
“要放水？我随你。”叶栖鹏打着哈欠。
“困了？”
“嗯。”叶栖鹏实话实说，他今早六点钟起床，上班去辞职，回宿舍收拾行李再去赶飞机，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鬼使神差地，现在竟然上了高速公路。一整天的变故刺激，如今耗到深夜快两点，睡意如山袭来，已经困得上眼皮打下嘴唇了。
他把座椅向后调倒，口齿不清地说道：“眯一下。齐哥你也别撑着，找个地方歇歇。”齐哥已经不那么陌生了，迷迷糊糊中，身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同伴。
“别睡啊，你看前面有什么？”
青色柏油路面连同白色虚线不断冲进车头的灯光里，又从车底溜走，一些小小的亮点飞舞着，划出一道细细白线就消失不见，不知是飞虫还是灰尘。
“帮我把车窗打开点。吹吹风。”齐维逗他道。
“哦。”叶栖鹏老老实实照做，伸手的动作像挣扎在困倦的海面。
“你看，这辆车有点奇怪。”齐维边说边向右侧打量。
叶栖鹏脑袋动也不动，他努力睁开眼睛斜看去。飒沓正快速超越右边一辆灰色宽大的商务车，商务车玻璃像黑夜一样黑，里面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车身肮脏，没什么好奇怪的……
“用鼻子闻闻。”齐哥的声音已经很遥远。
一股同样遥远的柴油味。
“齐哥，我还是不明白，这一千多公里，你怎么说走就走？”
“我本来就不该在这里。”
叶栖鹏呢喃着，放弃了最后的神经反射，他徒劳地睁了一下眼睛，就一头栽进了梦乡。

十一很有可能断更两天，见谅！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书中人物也要过五一节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几桩奇遇。
敬请期待

一个睡下了，另一个呢？

先剧透小说中叶栖鹏的一首歌词：

在这不清楚的路上
我清楚地告诉你
我是你大哥
咱们是兄弟

在这不冷静的夜晚
我冷静地告诉你
我要早点休息
你去找点刺激

晚安：）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