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参商(并非原著,民国背景,有糖,be)

民国背景,是构思了近两年的脑洞,现在写出来给一位朋友做礼物。
无原著相关题材,结局不美好,入坑需谨慎,最后希望喜欢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3-17 01:02:00 +0800 CST  
01.
直到今日,解雨臣还记得他与黑瞎子初次见面的日子。那是早春的清晨,天地间被雾气所环绕,在朦胧中只有三点灯光,其中一点便是来自南京的船只,在那艘船上载着新上任的少帅齐黑瞎。
他不是从政的人,那时候的他只是上海的地头蛇,家财万贯的商人,是解家的当家人。他上码头只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亲自去接了货物。却不曾想在码头上匆匆一眼,却是遇到了措手不及。



货船的汽笛声打破了清晨惯有的宁静,解雨臣应声抬头看向一旁的码头,船只缓缓靠岸,解家手下的伙计似乎突然有了精神,前前后后的忙碌起来。他沉默了几秒,拿起一旁裁剪得当的西服外套,打开车门迈腿而出。在雾气的渲染下,世界是一片白蒙蒙的,依稀可见码头的轮廓。解雨臣看着码头方向,眯起眼睛,在一片朦胧中他发现,除了货船,靠岸的还有一艘客船。
他有些惊讶,在这个时间点居然也有客船靠岸,熬夜的困顿因为好奇而瞬间消散,身边的贴身伙计看了看解雨臣,立刻会意凑到他的身边开口:“爷,那是南京政府的船,那个今日上任的少帅就在船上。”
解雨臣回头看了眼身边这个伙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再次放到了那艘船上。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帅不一般。这么想着,便见到一群人从那客船下到了码头,为首的男人一身藏蓝军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蛤蟆镜,镜片遮住了双眼,解雨臣没法从对方的眼睛里获取些什么。而那人似乎是感受到解雨臣的目光一般,突然停住脚步朝着他的方向看来,解雨臣略略一愣,随即浅笑着朝那人颔首示礼。而那人同样愣了一秒,才迟迟勾起嘴唇,抬手冲着解雨臣一摆,便扭身朝着少帅府的车子走去。
身侧伙计的声音再次响起,解雨臣听到他说:“花爷,那个就是新少帅了,姓齐,大家都叫他齐黑瞎,也有人叫做黑瞎子。听说他少年时遇上了点事,落下了眼疾,见不得光,只能带着墨镜见人。听说这个人软硬不吃,不是很好对付。”
解雨臣看着车辆离去的方向,停了片刻,才迟迟开口:“嗯,你找人打听打听,这个新少帅的背景,还有让手下人安分一点,军需物资暂时别碰。”

再次见面来的有些措手不及,当天下午解雨臣收到了来自少帅府的请帖,邀请他去少帅府参加新上任少帅的上任庆功宴。解雨臣不知道此刻的他该做什么表情,低调而来却又高调设宴的少帅让他有些困惑,他看着镜中一身正装的自己,面容俊朗却带着丝丝阴柔,年少学戏的身段深深印在了骨子里,也正是因为有了年少的经历,他见了很多人,渐渐地他只要见着人,仔细端详几秒就能明白对方的算盘,这个能力也恰巧对上了他的艺名解语花。但是今日他却有些疑惑,像是遇上了瓶颈。他有些不理解这个少帅的做法,但又觉得自己似乎知道这么做的原因,这种感觉太过于朦胧,让解雨臣一阵恼火。
车辆缓缓驶入少帅府,这个地方解雨臣并不陌生,他曾来过好多次,前几任少帅当值时期没少邀请他来府中做客,谈谈生意,聊聊怎么从中获益。他倒没有怕过些什么,解家的家底雄厚,在上海的地位不是政府能够撼动的,若想取得民心则先取解家心,这是上一任少帅所说的。思索到这里,车辆缓缓停下车门随即打开,衔接流畅。解雨臣抬腿跨出车门,抬脸对上一副黑色墨镜,他着实一惊,身体不由向后倾了些许,只见墨镜主人棱角分明的面容。解雨臣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开口:
“又见面了,解当家。”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3-17 01:05:00 +0800 CST  
02.
在来到上海之前,黑瞎子便听说了在上海有位地头蛇般的人物,叫作解语花。这个解语花是上海清朝时期的名门望族解家的独生子,在这个旧族悉皆没落的战乱时代,上海地区只有这个解家存活下来,甚至越做越大,南京政府那边在给他下达指令时,便对他说,要好好注意这个解家,那不是简单人物。
解家的现当家是个独生子,年方至半五十,分明是个毛头小子的年纪。听说在列国入侵前,解家老爷敏锐嗅到时局将乱的气息,将唯一的小孙子送到红府去学唱戏,自己则带着一众解家伙计开始了长达几年的存留战,一点一点的将生意做到了目前时局所需的西洋军火上。解老爷的儿子走得早,只留下一个孙子,为了孙子顺利接手解家,解老爷又花了一年时间将家业彻底洗白。而被送去学戏的解家孙子艺名正是解语花,据说第一次上台便惊了四座,从此身价不断上涨,在戏曲界也成了他师父二月红一般的人物。但事情的发展并不是非常顺利,解老爷去世时,解家的家产还未彻底洗白,而家中又起了内争,外头其他人也虎视眈眈。解语花在那年接手了解家,记得那时他似乎未满十八。
少年人接手解家将事情的发展推至了高潮,而解语花也是委实的心狠手辣,处事风格像极了他的爷爷,过了一年半载的,解家的风波在解语花手中彻底结束。解家在上海彻底出了名,而解语花这个名字彻底盖住了这个解家少爷的本名解雨臣。
黑瞎子还听说,在上海许多人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是解家开了门,拿出了自家的粮食,在乱民区搭了帐篷,每日布施。从此解府成了上海人民的一针定心剂。他一直很想见见解府这个年少有为的当家的,却没想到在他走下的客船的第一眼,便见到了一个面容俊俏到阴柔的男子。
他的副官告诉他,这就是解语花,现任解家当家的。黑瞎子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行事利落干净的当家人怎么样都该是个狠角儿,至少也是在戏台上唱武生的那种角色。不曾想这来的和生角儿丝毫不搭边,分明就是个花旦。也难怪二月红当初给他取名作了解语花,确实是娇朵朵的模样。他瞬间对这解当家来了兴趣,还未经思索,便让人在正午给解当家的送去了一张请帖。

而此时,黑瞎子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当家人,伸出手以示友好在双手相接触的刹那黑瞎子清楚感觉到在对方手上有一层薄茧,并且十指的力量并不小。这说明对方也是个练家子,黑瞎子对解雨臣的兴趣更浓了几分,他透过墨镜看着对方的眼睛,随即丝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起来。他看到解雨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整个面部肌肉带着眼角嘴角眉梢微微上扬着,但不知为何这个笑容却让他感觉到了距离。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可言很讨厌。
在解雨臣与新上任的齐少帅握手示礼后,便扭身开始打量起了少帅府,他发现这里的装修布置与上一任少帅的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这说明这个黑瞎子,对于这种身外之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如果说硬要找一个理由让这个新少帅开设宴会的话,解雨臣觉得这个理由大概就是自己。
他看着一旁穿着旗袍或是礼裙,妆容精致的富家小姐穿梭在各大富商或是在些官员身侧意图钓个金龟婿,而那新少帅身侧的人更是多,想来也是,倘若能巴结上这个新少帅,日后生活必定是丰裕。解雨臣看着那新少帅与众小姐侃侃而谈的模样,心里难免多了一丝嘲讽。他转过身将手中的酒放在一旁侍者的托盘上,对着一旁打招呼的小姐莞尔一笑以作歉意,便朝着身后的沙发走去,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扭动脖子,领带立即松了些许,随意却又不失礼数的挂在脖子上。
而不远处的黑瞎子却一直将墨镜后的目光放在这人身上,他看见解雨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住领结,手指发力往下拉了些许;他看见解雨臣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白皙脖颈;他看见解雨臣线条流畅的精致侧颜。黑瞎子突然感到心头一颤,看着解雨臣,他似乎看到了光。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3-17 01:07:00 +0800 CST  
03.
晚宴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解雨臣低头看了看腕表,从容走出少帅府的大门。他手下的亲信很自然的上前,为其打开了车的后座车门。他正俯身准备钻进车门,却听见身后响起了慵懒熟悉的声线:

“花爷慢走,得空常来我这寒舍坐坐。”

解雨臣应声回头,见到的便是此次宴会的主角,他看着黑瞎子带着笑容的脸,扬起嘴角对着黑瞎子开口:“一定,下周六晚我开锣,少帅可愿赏个脸,来我的戏园子喝喝茶?”

听闻此言,黑瞎子一下就乐了,也不管对方是否只是客套,连着点了几个头,笑道:“一定一定,那就下周六晚见,花爷可要给个好位子,瞎子我没什么爱好,就爱听戏。”

看着黑瞎子的模样,解雨臣只觉得好笑又有一丝可爱,下意识的大放笑容。黑瞎子看到解雨臣的眼眸中笑意越来越深,直至眼底,在黑夜中犹如一颗星星。他下意识的挥挥手,目送解雨臣上车扬长而去。他觉得解雨臣像星星那般耀眼,不,更贴切的说,解雨臣是晚秋清晨的阳光,明亮却并不刺眼。

“着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俗话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这话到了黑瞎子身上就不怎么受用了。解雨臣手下的探子来报,这个新少帅把重心放到了练兵上。解雨臣皱了皱眉,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时局将变。

他思索片刻,吩咐手下立刻联系曾经有过约定的西药商与军火商。近年来上海太平的让人有些惊恐,虽说租界有着各国的势力,但他总觉着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心里无故生出一丝厌恶,对这个时局的厌恶。他轻叹一口气,拿起梳妆台上的毛笔,将胭脂细细勾勒到了脸上。

今日他选择的剧目是《金玉奴》,一个棒打情郎的故事,他听着戏台上率先上场的其他角儿的腔调,垂眸抚平袖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待鼓点响起立刻挺直腰板,抬脚迈出小碎步朝台前走去。

看到解雨臣的出现,黑瞎子眼前一亮,放下了还拿着瓜子的手,摆出了聚精会神的样子。黑瞎子从北平来,自幼生活富足,是个实打实的落魄贵族,凭借着从小练就的一身功夫入了政府,即便如此,他的骨子里依旧有着贵族式的傲气。他曾经看的戏,那都是可以被招进紫禁城给皇帝唱的,虽说不是人人都像解雨臣那般在行业里顶尖,但也比先前上台热场的好得多。而现在正主到了,黑瞎子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瓜子壳将目光放到了台上。

登场开腔的解雨臣自然是没有过多注意台下的黑瞎子了,他的师父二月红一直教导他,唱戏要拿出实打实的诚意。因此他的每一场戏都带着十足的情感与力气,去传达角色想要传达的东西,这也算是解雨臣在戏曲界名声大振的原因之一。

黑瞎子暗自在心中感叹着,像解雨臣这样的人物放在那会儿怕是会被那些帝王家的疯抢,男人想纳妃,女人想他做面首。好在现在是他遇上了解雨臣,尽管是在这自身难保的乱世,他也依旧有一种感谢天命的冲动。

待解雨臣唱完一曲下台离去后,戏园子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黑瞎子一下就乐了,他一边抬手跟着拍了几下,一边站起身来朝着后台摸去。还未等他多走几步路,迎面走来的便是还未来得及卸了装束的解雨臣。黑瞎子笑着迎了上去,鼓起了掌,他发现本就看着消瘦的解雨臣正大口喘着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没有多说什么,却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解雨臣。

被搀扶住的解雨臣明显一愣,他倒不是体力不支,只是用尽全力演出的淋漓畅爽还在他胸膛回荡。但黑瞎子突如其来的细心着实狠狠撞击了解雨臣,他动了动嘴唇,才操着不太平稳的声线开口:

“谢谢。”

“别客气。”

他听见那人这样说。

早春傍晚的风依然带着冬天的冷冽气息,晚风吹动解雨臣的衣袖裙摆,拂过他的脸庞,带着来自身边男子身上的烟草味。

其实也不讨厌。

他这样想。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3-28 03:36:00 +0800 CST  
04.
往后的几月就如以往一般,新任的少帅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周围。或许是因为黑瞎子有意远离上海的社交圈子,有眼线来报说,黑瞎子在那次梨园听了戏之后就住进了城郊的训练场。但对于解雨臣来说,黑瞎子人是走了,离开了这上海的社交圈子,可他的身边人讨论的都是这个开溜的年轻少帅。他听着身边众人的讨论,低下头忍不住撇了撇嘴。人是走了,留下的痕迹倒是不少,听到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解雨臣将桌上的早已凉透的龙井稳稳端起,看着前方在台上端着架子吐字婉转的花旦,将杯中龙井一饮而尽。今日是梨园开锣的日子,但上场的并不是他,尽管如此梨园一开锣,这上海的老辈贵族就爱带着自家小的来这园子里凑个热闹,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这些人的习俗。解雨臣也乐得应付这些人,对他而言和老一辈的打交道与年轻人打交道同样重要,他听着耳边众人叽喳的谈话声,露出笑脸站起身来拱着手说家中还有事务要忙,先走一步。

方才那些人谈的无非就是黑瞎子近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其中倒是有一人点出了关键,这少帅新上任,来了上海就开宴请了上海的大户人家,请了又什么都不收,一时间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而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个时间他又搬去了城郊的练兵场,摆明了留了个空子给大家钻,可人都不是傻的,这时候又有谁愿意去做这第一人。如此一来反而是让黑瞎子清闲了,可以一门心思的练兵。

这番话也是解雨臣所想的,黑瞎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商人最为狡诈,这种时候定然不愿自己来做这个出头人,每个人都这么想,反而就没人这么做了。但他不介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只是目前解家倒是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非要说也只有地下军火了,但这种事知道的人也就只有解雨臣的亲信和他自己了。

时间尚早,上海街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着一些小玩意儿。租界内少不了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些还算有门第的,见到解雨臣总想着上前打个招呼,而他只是淡淡一笑,对着那些外国人点了点头。夏日的骄阳挂在空中,将上海租界晒成了一个火炉,解雨臣走了几步,就感觉身上粘的慌,让人难受。一旁的亲信看到解雨臣微微皱起的眉,爽快的叫了辆黄包车继续朝着解府前进。

解府门前种着几株茉莉,一到夏天开花的季节就满街飘香,解雨臣闻到鼻尖萦绕的浓郁香味,便知快到家了。解雨臣睁开眼,却见到解府门前站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解雨臣一愣,喊停了黄包车。

来人是消失已久的年轻少帅。

他还是穿着一身军装,鼻梁上还是那副大墨镜,看向解雨臣突然咧开嘴,露出亮白的八颗牙。

解雨臣见状,略略一愣,似乎是受到什么影响,神色一变,双眼就成了月牙。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9-15 02:55:00 +0800 CST  
05.
后院池子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抢着空中自由落体的鱼食,齐黑瞎见状笑得乐呵,又抓起一把鱼食往池子里撒去。解雨臣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似是默许了黑瞎子看着幼稚的举动。

大概是因为长期在训练场的原因,少帅比初见时黑了点儿,现如今皮肤也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人似乎是更精神了些,但看着神色似乎还是那副老样子,玩世不恭,笑得傻呵呵的。后院里茉莉花的浓郁就减淡了不少了,黑瞎子撒完手上的鱼食,抬脚就跟着解雨臣往屋子里走去。

他这次来是名正言顺有公务在身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完完全全可以让副官或是什么下属前来。但黑瞎子在看到那份文件的时候,却是心下一乐,寻思总算是让他逮着机会了。



“事情不是什么值得让解当家出面解决的大事,但却与解当家的一位故人有点儿关系。”

这句话是齐黑瞎的开场白,解雨臣听了只觉得有趣,其实他不需要这么说自己也会耐心听完然后优雅送客,但他这么说了,他不得不提了兴致。

“我听闻解当家的当年师从红府二爷二月红。二爷辞世后您就照着他的遗嘱将他葬在了城郊的一块儿风水宝地上。”黑瞎子边说着,边端起桌上的茶,用杯盖扫去浮沫探头抿了一口。他的作风还是贵族派的作风,解雨臣看着便明白这是与身俱来的,一般人学不来的架势。简单的动作在他的身上似乎就上了一个档次,而人们管这个叫做气质。

解雨臣并没有急着接话,他知道黑瞎子还没有说完,肯定还有着后文,而话说一半喝口茶似乎是旧族的一种习惯,也不能说是旧族的一种习惯,而是上位者的一种自信。果不其然,黑瞎子放下茶杯,挑了挑眉,又接着道:“租界有个日本人看上了这块地,那个日本人来头不小,找了关系通到政府里了。但这块儿地早已被红府买走了,政府没有地契,加上二爷走时立了遗嘱把东西都留给了你,所以想要问你拿了这块地。”

语罢,黑瞎子看着解雨臣的脸,墨镜后的眼睛毫不忌讳的盯着前方看着还像是少年模样的当家人,似乎是想从他眼中抓到点什么。而解雨臣却只是微微瘪了嘴,目光看着前方地面,搭在椅子把手上的食指轻轻敲击着,片刻后才问道:

“政府来要地,解雨臣不敢不给,只是解某不才,倒是有个疑问。”解雨臣开口,声线平稳如旧,他抬了头看着黑瞎子脸上的那副大墨镜,动了动唇,“城郊那块地确实是二爷爷留给我的不假,但他留下的地契乃是城郊50亩地,那日本人若想白拿,是断断不可能。若是想开价,我解府也不缺钱。解某只是想问问,他想拿什么来换我这50亩地?”

一言至此,解雨臣也把黑瞎子堵了个正着,黑瞎子不禁正了正神色,但心里却依旧觉得好笑。这句话看似是针对日本人与身为谈判官的黑瞎子,话中意思却是在问他拿什么来证明想合作的诚心。解雨臣看着少帅紧紧抿着的双唇,他看不见少帅墨镜后的眼睛,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少帅正盯着他,双眼一定饱含笑意。

“齐某既然来了,就是带着十足的诚意。”黑瞎子说,“解当家也该知道我的身世来历,自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把这事儿给定了。”

“我初来乍到,这上海说到底还是花儿爷您的地盘。齐某不才,拿了个少帅职位反而难以痛快办事,所以想问问花儿爷,既然你我心思一致,可愿意相信齐某一次?”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9-15 02:56:00 +0800 CST  
06.
城郊的风水宝地这个消息是解雨臣放出去的,而目标正是那位大有来头的东瀛人。原本他预想的是,那日本人在他这吃了闭门羹,找了上头的人来撑腰,他定会收到来自政府的传票。内容大概也就是一个要土地的交易,更甚则是直接拿走。解雨臣甚至没让人守着那片地,他原先想,如若那个日本人得了官府许准,在那动了土弄了什么,他便吞了什么,绝无二话。这个日本人在上海租界作威作福,已经强纳三个黄花闺女了,此人留不得。

但黑瞎子的到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换句话说他曾想到过这件事也许会落到这少帅的耳朵里,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需少帅亲自跑一趟,更何况他还是空手而来。于是他便率先开口试探了,如果黑瞎子有意合作,那一定能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如果无意合作,那大概会顺着他的话讲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解雨臣有这个信心,黑瞎子一定是可以听出自己话外的意思。

夏蝉在树上不停歇地倾诉傍晚的炎热,空中飞过的麻雀却停止了聒噪,池塘偶尔发出嬉水声,大概是有哪条鲤鱼看中了水中漂着的小虫,夕阳染红天际最后一朵云彩。解雨臣就是在这样的傍晚做下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改变了他往后一生。


翌日,南京政府驻上海的行政处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者是位青年,长得精致,穿着一件桃花粉衬衫。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副官见了他,连忙上前将这人迎了进去。解雨臣并不是第一次来少帅办公室,这里的陈设依旧与上一任少帅在位时差不多。副官说齐少帅还在开会,马上就能过来,让解雨臣稍等片刻。

他点点头,也不客气在这间办公室里打量起来,他发现在这间办公室里多了两大书架的书。解雨臣定睛看着架子上的书,发现大多都是些外文读物。解雨臣只学过英文,那是他爷爷发现时局将变时拎着他的后脖颈去学的。但在这些书里,他能更明白的书籍却没有几本。他撇撇嘴,寻思也不多做挣扎,看不懂也就别看了。解雨臣回过头,看见茶几上躺着一本被翻开的书。

本着七分好奇,三分倔强,解雨臣在沙发上落座,他拿起那本书,手指插进黑瞎子翻着的那页上,打量起了书名。果不其然,这也是本他看不懂的书,解雨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听见门口响起了噗哧笑声。

黑瞎子在解雨臣专注着打量桌上那本德国译文的《永别了,武器》,大概是看不懂德文的原因,他看见解雨臣打量了一下书名,便一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解雨臣的微表情向来很丰富,但这个白眼翻得尤其水灵。他看着解雨臣低头垂眸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老话:解语花开娇朵朵。

可不吗,娇到他心一颤一颤的。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下惊着了里面那位正在寻思该不该放弃与德文作斗争的人儿,那人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带着点点嗔意,他没好气的瞪了黑瞎子一眼,开口道:

“偷看可不是好习惯,黑爷。”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9-15 02:57:00 +0800 CST  
07.
黑瞎子只能讪笑着走进屋子,给解雨臣端上了一杯热茶。他看见解雨臣将书重新放回了桌上,默契的移开视线,抬起头望着前方男子的脸,停顿了片刻,开口:

“那个叫做伊藤苍太的日本人,是最早一批来中国发展的日本人,上头势力倒是不大,但靠倒卖中国文物发了家,跟上任少帅有着经济上的往来。这一次似乎也是想要找那回了南京政府的上任少帅,但他似乎是刚从东瀛回来,再加上我长期都在训练营,还不知道我上任的事情,所以这个电话我截胡了。”

语罢,他透过墨镜看着对面摸着下巴的男子,并没有急着多说一句什么。因为他也曾听副官来报,透露城郊消息的人正是面前人。大概自己的出现算是那男人计划中的意外,但也正是如此,他更想看看这个年轻的解九爷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他的上头都提醒他不得轻易得罪解家。

解雨臣没有急着说话,风水宝地这四个字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个好地界而已,但他放出去的消息不仅仅是这些。伊藤苍太倒卖文物的生意几乎全上海都知,不少洋人来到中国也无一例外是为了那些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城郊那块地有着的不仅是二爷爷的墓地,也有着一座明代古墓。而二爷爷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花大价钱买下了那块地,做了自己的长眠之所。他本来想,放消息哄骗那个东瀛人下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他给解决了。但这难免会影响到二月红的墓地——毕竟他不能直接让人告诉那家伙墓地究竟在哪里。在解决敌人的同时,也要避免对自己的损失,这才是解雨臣的目标,但在两种损失面前,解雨臣的选择是保全解家利益,要免去一切被问责的可能。租界毕竟是租界,在这个地界,这群洋人才是老大。

但此刻有着少帅府的帮忙一切就简单很多了,黑瞎子压住了伊藤苍太的来信,这就意味着南京政府不会知晓此事。黑瞎子以为自己是解雨臣计划中的意外,万万没想到,他其实是解雨臣计划中的东风。

“有了少帅的帮助,再做这些事可就简单很多了。只要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让他们吃个哑巴亏,我们也就既达到目的,也毫无损失了。”

一身军装的少帅看着面前男子上扬的嘴角,自信狡黠的就像一只狐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中了这只小狐狸的诡计,估计狐狸也算到了自己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一直都做着两手准备。

送走解雨臣后,黑瞎子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中计了。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掉进这样的陷阱是一件会让人恼火的事情,他反而觉得有趣的紧,就像一只习惯独居的黑豹,生活里突然冒出来一只狡猾的红狐狸。那只狐狸闯进了他的领地,大肆布着陷阱,然后回头冲着他明媚一笑。黑豹觉得有意思,所以放任了狐狸的行为,结果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狐狸陷阱中的一环。



往后的日子里,解雨臣与黑瞎子的联系突然就密切了几分。解雨臣布置着自己设下的局,倒是黑瞎子常常夹着本书,就往解府跑,今天拎着袋城西买的桂花糕,明儿拿着杭州送来的藕粉。解雨臣发现,这位少帅每次带的书都是那本被他翻了个白眼的书。

在解雨臣第不知道多少次盯着这本书看的时候,黑瞎子终于放下手中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的书,看了看前方心不在焉的解着九连环的解当家,开口道:

“这么好奇要不要借你看看,我那儿还有本英文译本。”

出人意料的是解雨臣却摇了摇头,略微扁了扁嘴,似乎是有些嫌弃,他说:

“不要,我不喜欢看书。”

闻言黑瞎子却忍不住挑了眉,这几日他闲着就往解府跑也算是看出来这位小九爷的兴趣爱好了。除了对了账本,吊吊嗓子,小九爷的日常都是在解九连环。倒是很少看书,或者说黑瞎子压根就没有看他拿起过除了账本以外的书。大抵是年轻,或许是童年玩儿的太少,他突然发现,这个小九爷的心里依旧住着一个孩子。

“那本书讲的是什么?”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解雨臣开口,黑瞎子微微一愣,低头看向手中来回看了好几遍的书,开口:

“战乱时期的爱情之花。”

“那结局怎么样?”解雨臣又问。

“……他们到米兰过起了乡村生活。”他回答道。

“哦,听起来像是个幸福结局。”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9-15 02:58:00 +0800 CST  


楼主 Tipha_喻茴  发布于 2019-09-15 18:48:00 +0800 CST  

楼主:Tipha_喻茴

字数:5362

发表时间:2019-03-17 09: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04 05:43: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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