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四肢纤长，头发乌黑柔软，配上精致的五官，怎么看都很符合时下女生的审美观。特别是两眼中散发的不服输光芒，更会激发人毁灭的欲望。要是放在以前，赤司说不定还有些兴致和这样的猎物玩上一玩，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个更好的选择，所以对旁的都提不起劲来。

轻声地又说了句什么，也不理会多部未变得有些铁青的脸，赤司径直离开。

“赤司征十郎，我不会再输给你，绝不会！”

身后的叫嚣并没有挽留住赤司，在他看来那只是丧家之犬的垂死挣扎。世界上有太多自视甚高又不甘现状的人，总是夸夸其谈自己的能力有多出众，面对失败还会找诸多借口，冀望着在未来重新翻盘。其实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弱者输给强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现在的弱者将来会变成强者，不过他们似乎忘了一点，在自己变强的同时，对手会变得更强，所以多部未之流是不可能有赢过帝光的机会的。


“小赤，你最后和多部未说了什么啊？”桃井靠过去，好奇地问道。
赤司缓缓说道：“我说，我最大的敌人只有我自己，我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自己。”其余人或者视他为敌，或者不屑于他，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小赤，其实不管是我、哲君还是其他人，我们都会支持你，不用什么都靠你一个人的。”赤发少年的口吻云淡风轻，却隐约透着股压抑的孤独感，这种气氛也感染到了桃井。她吸了口气，再轻轻吐出，躁动的心复又平静下来。

不只是一个人吗？这种事他当然知道，不过就算身边的人多到站不下的程度，可那些都不是他所需要的。而且正如多部未说的那样，有些时候人生就像一场戏，人们只是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静静等待戏剧落幕。可赤司却不想成为一个被上天支配的“演员”，而是想亲自导演这部戏。

既然是导演，那么孤独也是必然的。

不过最近他越来越不喜那种孤独的安静，所以即便在补眠的时候也会把窗帘拉开，听着吵闹的蝉鸣才能睡得更好。
他发现自己有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那就是习惯了某个人的陪伴。

没有正面回答她，赤司把话题绕到树干上的蝉上：“五月知道蝉是怎样的吗？”
“诶？”
“它们从孵化出来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经年累月，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十年，从来没见过阳光。黑暗对于蝉来说再平常不过，就因为没遇上过美好的东西，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美好。”

桃井下意识地用食指绕着垂在胸前的那缕长发，暗想着那种昆虫当然不懂何谓美好，因为它们根本不会思考啊。

“也没什么嘛，现在不就能看见阳光了？”她指了指窗外那只叫得正欢的蝉，“所以也是苦尽甘来吧。”
赤司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从地下出来的代价就是，它活不了多久了。”

桃井吃惊地张开嘴：“诶诶？”也就是说那只蝉要死掉了？

把头倚在窗框上面，他笑道：“于是就想在那之前把所有不舍和怨恨都叫出来，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蝉始终身处黑暗，死掉也就死掉了，不会觉得可惜。不过它一旦接触到了阳光，说不定就会开始畏惧了吧。

“……小赤，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这人永远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意思就是没有拥有之前就不会在乎失去，可只要你拥有了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心，连对方一丁儿想要离开的念头都不会允许。”

桃井对于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有些接受不能，在她想来重视某个人不一定要占有，而是该以那人的幸福为第一基准。要是自己不能为他带来幸福，那么放手也不啻为最好的方式。这就是所谓的男生和女生的性格差异吧，想法总不会一致。

“感情这种事不能单方面的想怎样就怎样，如果对方不觉得我重要，还不如放手……”话说一半，桃井才猛地醒悟面前的人是部长大人，而非某个可以私下谈论情感问题的密友，脸颊不禁泛起微红。

搞什么，是哪根筋不对才会和男生谈论这个啊？

赤司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窘态，只说道：“也就是说五月会放弃哲也啰？”
“才不会！”桃井立刻大叫着表态，然后又在朝她扫过来的冷淡眼神下偃旗息鼓，“我、我只是想要尝试看看，如果最后还是不行的话……”她会放手的。

毕竟感情不能勉强，桃井也不想变成个纠缠不休的女生，惹得别人厌恶。

“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被厌恶也好，被憎恨也好，全都无所谓，对方加诸到自己身上的这些强烈情感反而会使他愉悦，“即使我会选择放手，也不代表放弃，而是为了今后能拥有得更多。”也就是所谓的欲擒故纵。

“对小赤来说，‘重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垂下头，音量很小，近乎喃喃自语，完全被蝉鸣给遮盖住。

赤司想，当你产生出不想失去的念头时，就已经变得重要了吧。

“阻止那样东西得到除我给予之外的任何幸福，这就是我认为的重要。”

桃井听得呆愣在原地，可能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吧，所以才会听到这番自私到了极致的言论。


“夏天真是个忙碌的季节，又该开始工作了。”他伸了个懒腰，把资料又放回到桌上。看看手表，时间貌似到了。

见到赤司朝门外走去，桃井连忙追在后头：“小赤，这些情报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不研究一下之后比赛要用到的战术吗？”

“研究之类的现在不忙，接下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赤司把运动外套套在身上，这看起来会叫旁边的人觉得热，不过对于球员来说，不论在什么季节必须确保体温处于一个较高的数值，不仅可以降低肌肉拉伤的几率，还能锻炼耐力。

桃井问道：“重要的事情？”

“没错，对于帝光和哲也都非常重要。”赤司卖着关子，故意不透露真实情况给她知道。
“有关哲君的？”桃井果然中招，立刻追问道，“什么事，小赤，说说看啊！”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诶，怎么这样？”

两人渐行渐远，不过部室却没有因此而沉寂下来，只因蝉仍旧声嘶力竭地叫着。窗外突然刮过一阵微风，把桌上几页资料吹到地面。而露在最上面的，是一个赤司看了会很熟悉的名字——中居映人，仁川中学二年级，篮球部经理人。

瘦高男强打起自信心，不想被人看扁：“你懂什么？知道黑子哲也吗？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哈？黑子……谁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黑子的脚也下意识顿了下来。

瘦高男继续说道：“听说是和赤司部长他们同届的，不过不是天才……嗯，或者该说根本没什么天分，以前连三军主力都打不上，现在却晋升成了一军，而且还是王牌青峰的搭档。”这件事在三军里已经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了，羡慕的人有之，怀疑的人也有之，他们没亲眼见过黑子打球，所以对于这个前废柴学长成为一军颇有些微词。

“我猜吧，也许有什么潜规则，比如是教练侄子什么的，所以那个黑子才进到一军的。”和尚头摩挲着下巴，一副学者般莫测高深的表情，“如今这种事多到不行。”

“我和教练没任何关系。”一道声音突然插到对话中来。
……
他们僵硬地把头转向身侧，那里站着个肤色白得有点不正常的少年，正睁着双大眼睛看过来，就算是这种天气也能让人冷汗直流。场面顿时冷凝下来，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过半晌后便响起一阵猛烈的大叫：

“呀啊啊，你谁啊？”胆子小点儿的和尚头俩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而瘦高男也颤抖着指向面前的人：“你、你是人是鬼？”
黑子很认真地回答道：“鬼是不可能白天出现的。”

喂喂，那种玩意儿晚上也没有好不好！

“我就是你们说的黑子……”他伸出手想把和尚头拉起来，顺便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谁知道这两人显然是惧怕得不得了，不等黑子靠近，就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朝前面奔走了，边跑还边叫着什么“出现了”。

黑子无奈地叹口气：“这位同学，应该是脱了缰的野马。”野狗什么的形容……总觉得不太妥当，好吧，还有点儿好笑。

靠在右侧花台边的少年故作惊讶地捂了捂嘴：“啊，抱歉，居然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名门帝光也有这么胆小的人，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校服是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衣服左边的口袋还印了校徽，看样子是外校生。身材和黑子差不多，都属于偏瘦小型，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不过模样倒是干净清秀，很能给人好感。

黑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少年点点头，又抱起篮球打算离开。并非不在意之前那两个一年生的对话，没有参加过几场正式比赛，所以质疑他成为青峰搭档的人有不少，平时训练没怎么听到，但他明白那些人只是在背后说是非而已。

只是光自己生闷气也于事无补，就像赤司所说的——只有不强大的人才会在意别人说的话。黑子所能做的，除了用努力来证明自己，就别无其他了。

“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会嫉妒那些比自己优秀一分的人，比如你。”外校少年握着个筒状的物体朝上方扬起，左眼透过圆筒底端望着里面，还不停用受双手转动着。
“但是却会崇拜那些比自己优秀十分的人，比如他们说的那个青峰。所以该怎么办呢？”

知道这话是对着他说的，于是黑子折回来向那边走过去几步：“办法就是由‘一分’变成‘十分’。”

少年听得一愣，随即轻笑起来：“哈哈，黑子哲也，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难怪他会看上你。”
他……他是谁？黑子对此疑惑不解。

“今天的收获不少，这个就送给你吧。”少年把那个圆筒放到他手里，“不用问我的名字，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的。”朝黑子眨眨眼，少年提起放在一旁的书包，便转身离去。

“等等……”黑子回过神来后想追上那个神秘的少年，可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低下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万花筒？”

利用光的反射，可以透过底端的那个圆孔看见变化莫测的美丽图像。不过为什么要送他万花筒？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帝光第一体育馆，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训练的一军众人，现在心里完全没有什么变强或者称霸全国的念头，只喘着粗气等待结束的哨声响起。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到地板上，形成一点点深色的印渍。几个打杂人员一看到，就立刻拿起毛巾上前擦拭，以防那些主力队员打滑摔跤。

黄濑弯下腰，手掌盖在不停颤抖的膝盖上，这是体力濒临极限的表现，连这个颇有名气的天才都吃不消了，何况那些实力稍逊的队员。要不是顾忌场边那两个冷眼旁观的人，他立马就躺到地上休息。

“啊啊，真是魔鬼，再这么练下去，我都快变僵尸了。”黄濑暗暗嘀咕了句，用手指拧了拧开始变得僵硬的肌肉。
绿间直接撩起衣角擦了擦汗水，然后又一个准确无误的三分投篮：“这种程度都受不了，你还想战胜青峰？白日梦可不是这么好做的。”

这话正中痛处，黄濑不爽地咬咬牙：“什么受不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现在就算来场练习赛，我也一点问题没有！”说完又看向青峰，哪知道对方还不知疲倦地全场飞奔，完全没注意到这边，那种野兽般的体力直人人恨得牙痒痒。

切，还真是死不承认。绿间也懒得再理会他，而把目光转到了水谷的方向。照理说日常训练他不会怎么到场，都是交由赤司带队。今天居然待足了两小时，就在一边旁观，有古怪啊。
“紫原，你觉得会有什么事？”
紫原拉了拉手上的护腕，漫不经心地说：“无论是什么，都不管我的事。”他看重的只是能有一场激烈的、不会觉得无聊的比赛罢了。

绿间说道：“周六那场比赛，兴许你会如愿以偿的。”
“你什么意思？”
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他说得模棱两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教练水谷忠冷冷地注视着队员们疲惫的表情，仿佛不逼到这些人的极限就不喊暂停。他身侧的墙上贴了张重新拟定的训练表，除开本来就有的针对性技能练习外，还加大了基础体能练习，包括举哑铃40X2、交叉跳40X2、跳跃练习30X2等等，分量比之以前只多不少。也难怪他们会大喊吃不消，可尽管如此也不可能降低标准，因为地区决赛已经近在眼前。好在再怎么辛苦，也充分考量了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底限，因此并不会让他们的身体有所损害。

“赤司……”
“嗯？”
水谷随意指了几个人：“他们既然觉得累了想要休息，那么就一直休息下去，不用再来了。”
赤司笑道：“真是麻烦啊，又要被教练当枪使了，关于这一点，我可是相当不满的。”

“知道自己是被当枪使，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聪明。”这句话是他难得的冷幽默，拿学生当挡箭牌说起来有些过分，但是水谷做起来却毫无压力。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他必须带领球队做出成绩让理事会的那群老头子满意，才能得到更多的支持，比如经费方面。

但是手段太过强硬会招致反弹和不满，所以就必须有个人在明面上帮他清扫篮球部的“垃圾”，而赤司正是类似清道夫的存在。

赤司闻言也不发怒，只是看着球场正上方挂着的那面“百战百胜”的旗帜，半晌才道：“我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事情，当然就会比别人更聪明一点。”

百战百胜……这种事从来不是靠什么天分，而是需要汗水累积而来的。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榨干那些人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汗。

“没有顾忌？可能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很顾忌那个孩子。”藏在镜片后的眸光一闪，他注视着单独坐着单项训练的少年。

球场一侧放置着几个呈S线排列的三角障碍物，黑子正运着球急速绕过往前方篮架冲去。在此之前已经先去操场跑圈，而后做了一系列诸如开脚跳、拉筋等热身运动，加上室内温度远高于室外，此刻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

“运球倒是越来越流畅了，我本来以为他也属于‘垃圾’那一类。不过单看你给他设计的练习项目，应该是有寄予厚望。”

当初黑子哲也进入帝光篮球部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水谷的注意，甚至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他只关心一军的实力进展，没时间把心思花在三军上。直到赤司意外地开始特训起黑子，他才留意到那个存在感薄弱的少年。

休息的哨声终于响起，所有人都轻舒了口气，却又不敢马上躺倒休息，因为那对身体肌肉有影响，只能绕场漫步着来减轻激烈运动后的酸痛。桃井看见黑子也跟着停下来，连忙拿起毛巾和饮料走过去，脸上的笑容让周围的男生看了嫉妒不已，纷纷腹诽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就把那个黑子看上了？真是想不通啊。

“谢谢。”黑子擦过汗后，打算喝点水解热，结果还没沾湿嘴唇就让赤司拽住手腕。
“不要喝。”
黑子不解地说道：“赤司君？”
“运动后身体会发热，直接喝冷饮会造成损害。五月，作为经理人你连这个都不懂？”他丢了个眼神过去，让桃井不禁干笑几声。

好像是这样，不过她忘了。桃井又拿回了黑子手上的饮料，递上装了温水的水壶：“以后我会注意的。”

黑子就着壶嘴喝了一小口，却没有咽下而是包在嘴里，这样能避免对心脏造成压力。这些小常识赤司有教过，但是之前有些遗忘，被他一瞪又果断想了起来。

“很好。”赤司对于听话的“宠物”从来都不吝惜赞美。

旁观的青峰颇有些不以为然，拿起饮料就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用手背擦擦嘴，十足十的挑衅：“切，喝个水还这么多规矩，麻烦！”

说到青峰大辉，性格比起一年前已经有所不同。不再是单纯的爱好篮球的爽朗少年，而是初步显露出了一种惟我独尊般的霸道。这一切的改变都被赤司看在眼里，然后对由自己一手打造的王牌而感到满意。

青峰的实力即使在强者云集的帝光也算是出类拔萃，不过缺点也很明显，说得好听是爽朗，说得难听就是天真。真心喜欢着篮球并没有错，可是以为打篮球的都是好人就愚蠢至极了。

所以针对这个核心队员，赤司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一点一点改变着他的性格，更是借由旧识的力量让青峰意识到“天真”是无法把自己变得更强的。

赤司很清楚青峰那种心态变化，灵魂变得暴躁，仿佛不做点什么就压不住几欲从心头跃出的野兽。而最终吞噬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身旁所有在乎他的人，因此青峰和黑子的分歧在所难免。

理念不同、实力也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这样的友情不会很持久。

他会好心地提醒一下这对搭档吗？当然不可能。黑子的特别存在只有他一人就足够了，所以赤司对那种可以预见的结局倒是乐见其成。


也许是赤司那种算计的眼神实在太过古怪，让青峰手臂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于是他想倒退一步避开，却又觉得胆怯的自己实在太逊，所以又不退反进，居高临下地看着身高逊于自己的赤发少年。

“赤司，你又在想什么圈套？”
“是有圈套，不过不是针对你的。”因为属于青峰的圈套已经设置完毕，而他只需要坐着欣赏即可。

青峰皱起眉头，正待问他针对的对象是谁，就听见水谷拍了几下手让大家过去集（和谐）合。咽下欲出口的话，他抓起毛巾转身而去，临了赤司听见一句轻飘飘的警告：

“你不会如意的！”

“怎么办，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大辉，有时候也有可爱的地方。”不过这种可爱完全和他的审美观不搭就是了。


水谷站在众人前方，视线来回扫着，最后停在了右侧的黑子身上。
“预选赛已经过了大半，也就是说参加全国大赛的名额很快就会决定出来。”他的语气有种无机质的冰冷，听起来不怎么悦耳。不过熟知水谷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执教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帝光能走到哪一步，势必离不开他的指挥。

他指了指身后贴的赛程表：“所以在得到最终胜利之前你们都没有休息的资格，失败的话就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什么责任，在场队员都清楚，无非是被驱离篮球部。或许也是对自己打造的二年级主力满怀信心，因此赤司对这种下马威不以为意。

“从明天起，除掉周末有比赛，其余休息时间一律取消！”水谷在抽出一张纸又说道，“这是新制定出的训练计划，每个人都必须按着执行，坚持不下来的就给我走人！”

安排很具体，包括哪个时间段该做什么，跑步圈数、投篮次数等都写得一清二楚，而且量绝对比以前的大了不少。黄濑不禁头皮发麻，可也没有反驳。

“黑子哲也……”水谷突然叫了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存在感薄弱的少年身上。
他要干什么？青峰下意识瞪了过去。

“虽然你是赤司认可的人，但我还是有些怀疑你的能力。”

两人又走了一阵，在一块灯饰广告牌前停了下来。天色已经变得暗如墨汁，可街上却仍旧亮如白昼，几个身着高中制服的女生跑过两人身侧，嬉笑声大得有些刺耳。

“哲也……”
“嗯？”
“快乐是很简单的事？”
黑子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没错。”

赤司细数自己所认为的快乐：“不需要让别人服从，也不需要成为不败的强者？”
“赤司君，你说的那些都不是快乐。”
“那你认为的快乐是怎样的？”

黑子缓缓回道：“和重要的人在一起，不会因为其他原因分开；食物不需要太美味，但是能填饱肚子；当优等生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每次的测验能顺利通过就好；训练很累，所以有时间能睡个懒觉就是莫大的幸福；在一年级升格测试失败时没有放弃，到今天都能一直打着篮球，还有……”

“还有什么？”赤司只是沉默地听着，眼前的少年一向不多话，但真要到需要说的时候，往往会说出一大堆，却又让人无法反驳或是阻止。

“还有偶尔能听到赤司君弹琴，对我来说这些事都是很快乐的。”

也许世上还有很多冷漠的人，但这不应该成为让自己变得冷漠的理由；也许世上还有很多人感受不到快乐，但也不该成为让自己不快乐的理由。那个流浪歌手说得很对，十几岁的少年本来就该享受单纯的快乐，这是他们的权利。

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照到黑子脸上，光影交替间竟有种别样的美丽。在赤司意识到之前，双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颊。

“哲也很快乐？那我怎么很少看见你笑？”
黑子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想要甩掉脸上的热源，却只是徒劳无功。
“一直笑不一定代表快乐，不笑也不一定是不快乐。而且……我不擅长那个。”

赤司逗着他：“那个是哪个？”
发现这人的恶趣味又冒头了，黑子只能无奈地说道：“不擅长笑。”

“既然这样，好心的赤司大人就帮帮哲也好了。”
“诶？”
黑子的询问还没说出，就见赤司揪住他颊边的肉，然后往上提起，如此这般，嘴唇便浮出了个僵硬的弧度。如果不要太计较，这也算是个笑容吧。

“哈哈，这样就可以了。”赤司大笑了几声，本就清秀的脸庞变得更加吸引人，让一个女生看得红了耳根。

黑子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默默注视着那难得一见的愉悦笑容。不是王者的高高在上，也并非高深莫测的让人不敢靠近，现在的赤司只是个为快乐而快乐的少年。

“好痛。”被揪了一阵后，黑子才老实地说出自己的心情。

赤司闻言后放开手，看着被自己揪红的脸颊，表情没有一丝抱歉。“哲也，虽然单纯的快乐也不错，不过那并不适合我。”
“赤司君？”
“我要走的道路、我想得到的东西，不是靠单纯就能实现的。要比别人站得更高，要比别人走得更远，这才是赤司征十郎。”

黑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让这人改变想法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你是我的猎物，所以……”赤司伸出食指在唇上点了点，然后又飞快印了下黑子的嘴唇，“我允许自己偶尔在你身边单纯一下。”

作为强者，他不能容忍软弱，且从很早前就开始学会把最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不过有的时候还是需要放松吧，哪怕只有一分钟的快乐。

两人慢慢朝前走着，而广告牌依然闪烁着引人注目的光芒。


不管怎样，明天又会是新的开始。今天的你和明天的你一定也会不同，总觉得就像是两个人，心里会产生无所适从，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未知而产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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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歌词出自张智成《快乐》

Chapter 48


“呀，山田太太，你的孩子真漂亮，是个女孩儿吧。”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满脸艳羡地看着安睡在童车里的婴儿，似乎是真的很喜欢那孩子，而非是客套话。而她口中的山田太太则笑得合不拢嘴：“是女孩儿，叫真奈美。”

“诶？我就说，男孩子不可能这么可爱的。”女人轻轻碰了碰真奈美的小脸蛋，然后又说道，“将来说不定能当明星啊。”

山田太太全职在家照顾孩子，所以不需要上班，见到她这么有兴致，就慢下脚步聊起天来。“将来吗？其实我仔细想过了，真奈美两岁的时候就开始早期教育，比如英文、舞蹈……啊，还有画画也可以学一下。然后等到上小学，我想让她……”

山田太太细数着关于真奈美将来的养成计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女儿变成了个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人。而旁边那个女人则边听边点着头，看来很是赞同。只有童车里的真奈美还睡得很香，全然不知自己的童年说不定就要淹没在不停的学习中，只把拇指放到口里吮吸着。

“啊，抱歉。”说得兴起的山田太太不小心撞到身旁的人，连忙道了声歉。等抬头望去时，才发现那是个模样很是清秀的赤发少年。
赤司微笑着摇摇头，然后说道：“您的女儿很可爱。”

直到他离开，山田太太才又回过神来：“……呜哇，这少年是哪家的，长得真不错，而且又有礼貌。”
那个女人也附和道：“说起来，我家那儿子就调皮得让人操心到不行。”

赤司远远地听到她们的评价，心里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只是在想那个叫做真奈美的婴孩儿，甫一出生就被母亲决定了未来的命运，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可怜。不过站在山田太太的角度来看，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很多人都喜欢支配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看着他们根据自己列出的计划而成长和改变，总会有种难以言状的满足感。

“我有这个权利决定某个人的命运”——这是多让人欣喜的体验，赤司也确实想尝试一下，而黑子就是那个目标人物。
不过这不算什么吧，毕竟是黑子答应的，为了变得更强大，可以把自己交到他手里。

所以赤司乐于玩着这场养成游戏，也不需要有太多罪恶感。而接下来，游戏就要正式进入高潮，他也会验证到猎物的改变究竟有多大。

临近五点半，一军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所有人都退到一边休息，只有黑子仍旧站在场中。他在等待属于自己的考验，如果顺利通过就能成为真正的主力15号。他并非这么在意主力位置，只是经过了太久的努力，急需借由这样来说服自己，付出的汗水是有回报的。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青峰皱起眉，“主力早就决定了吧，水谷他现在又跑起来测试哲是什么意思？”

紫原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显然对黑子的命运如何并不关心。“什么意思？有可能是想找个借口把黑子踢出一军。”
“紫原，你最好不要乱说。”
啊啊，身为王牌却对不起眼的搭档这么在意，还真是让人感动到不行。想归想，紫原却没流露出一丝感动的表情。

两个高个子就这么互瞪着，气势足以吓哭胆小的小学生。自己的搭档不容许别人看低，而且他不觉得黑子待在一军是名不副实的。
之前的比赛足以证明这一点，如果那个人不是黑子哲也，那么他也就不需要所谓的搭档了。任性的从来不喜欢传球、子单打独斗的王牌青峰，是因为黑子的存在，才开始改变。

“也许这场测试并不是教练的安排。”绿间发现赤司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于是揣测着，可惜没人听他在说什么，因为大家都把注意集中到了走进体育馆的教练水谷忠身上。

“准备好了？”水谷看着眼前这个没什么特色的少年，发现他确实不引人注目，只是那双眼睛不错，很坚定，似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看来赤司重视他，也不是无的放矢的。

黑子点点头：“是。”

水谷又道：“今天不是测试你有没有资格待在一军，而是……”话说一半，他就退了几步。只见赤司从门口走进来，身上已经换上了那件4号球衣。

“而是测试你有没有资格成为场上的主力控卫。”赤司来到黑子面前，表情带着审视和冰冷，“你要进行的测试就是和我一对一，黑子哲也。”

所有人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和赤司一对一的话，黑子哪里有胜算，还不如主动认输算了。这个测试也太难了，看来找个借口把他赶出一军的说法也并非不正确。

“赤司在搞什么？”青峰按捺住过去询问的冲动，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不动。
黄濑好奇地挑挑眉头：“小青峰，我以为你会马上冲过去阻止。”上次集训的时候，青峰也和赤司做过一对一练习，结果以失败而告终。何况是实力明显差了很多的黑子，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啊。

“阻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青峰拿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哲是我的搭档。”
黄濑只当没注意到：“然后？”
“一定会有办法的。”既然是一对一，他也不能出手帮忙，只有始终信任黑子这件事可以做了。
摆出这副信赖的样子给谁看啊？小青峰这家伙还真是不害臊。“如果黑子没通过测试你又怎么办？”该不会去单挑赤司吧？这下可好玩了。

“没通过？那就说明哲还没有能力成为我的搭档。”在篮球上，青峰显得比谁都执着。但是过于执着就是无情了。黄濑心想要是黑子没达到标准，这人会不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场内变得鸦雀无声，他们都没料到黑子竟然要从赤司手上争得主力位置。不过这也意味着又有好戏看了，因为按照那人的性格来看，是绝对不可能放水的。已经是三年级的城山英明环着手旁观着场中对峙的两人，从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城山，这下好了，等那个黑子滚回二军，主力控卫就又是你的了。”同是三年级的得分后卫小川挽住他的肩膀，口吻显得很是幸灾乐祸。城山在黑子进入一军前一直是首席控卫，因为赤司很少出场，所以比赛也都由他参加。可黑子来了后就直接沦为第二控卫，这种事无论是谁都想不通吧，那小子就是传球还不错，其它的能力就次了点。

“你以为赤司会为了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人而出场吗？”城山淡然地说道，“他那个人在做事情之前，就已经把所有好的、坏的都想了一遍，再从里面找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最后按照计划执行就可以了。”

小川一脸茫然：“哈？我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赤司在这场一对一的比试前，就已经看到了结果，而这个结果不是你或者其他想看好戏的人想的那样。”
“什么结果？”

城山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运动衫，似乎没多少机会穿上球衣了。“结果就是黑子哲也会成为正式的主力控卫，这才是赤司想要的。”之所以在大家面前进行什么实力测试，就是想让黑子当得名正言顺，也顺便杜绝那些非议吧。

他该说赤司这个训导者非常合格吗？总体来说，黑子还真是个让人羡慕的家伙。

说是经理人，事实上和助理教练也没有太大区别。平时的情报收集、战术策划以及临场协助，都是中居的工作，可以说仁川能在预选赛中走到今天，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外界都不知晓，只认为是小田切一个人撑起了大局而已。

“那么训练之后，大家就一起看看帝光以往的比赛录像吧，应该会有收获的。”中居话音一落，本来还在装死狗的队员立刻蹿起来坐起俯卧撑。

渡边擦了把压根儿没有泪水的眼角：“真是不甘心啊，这些小子居然这么听你的话，我才是教练！”
中居知道他的颓废只是在演戏，也就没有理会，而是把一叠纸放到他手上：“这是关于帝光的情报，应该对比赛有用。”

“哦……那关于赤司的情报肯定是最多的才对，毕竟你们是老相识。”渡边瞥了一眼，语气意有所指。
中居说道：“赤司很有可能不会出场，他喜欢指挥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你说说赤司在比赛里会采取什么战术？”

“教练，你知道‘Misdirection’吗？”他想起在帝光遇到的那个叫黑子的人，天生的低存在感非常适合练习Misdirection，所以一定会是让赤司得意的道具吧。怎么办，有些羡慕了。

渡边细想之后又说：“你是指错误引导术？”
中居点点头。
“可是我在帝光的比赛里从来没见过那个。”搞什么东西，这种谜一般的技能真的有人能练成了？也太犯规了吧。

“那是因为之前的对手太弱，不需要用上Misdirection。”中居抽出资料里的其中一页，“不过说不定教练很快就会看到了，在帝光对仁川的比赛里。”

纸张的最上方写了个人的简单介绍，黑子哲也，帝光二年级，司职控卫，特技……Misdirection？

“啊啊，听小中居这么说，我都要为仁川的未来而感到悲哀了。有青峰那些主力还不够，又跑出个黑子，该不会被打个100比0吧。”渡边又开始装哭，一点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做这种动作很丢脸。

“教练，不可能有那种比分的。”中居推推眼镜，语气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坚定，“Misdirection有不少弱点，青峰他们也并不是不可战胜，只要用对战术。我……想要赢过帝光。”

他曾经接受过Misdirection的训练，虽然成效不大，但是那种技术的优缺点却知之甚祥，所以黑子不一定能捞到好处。

渡边暗自想着，这小子想赢过的不是帝光，而是赤司吧。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有用处的道具，无法上场比赛，却还是能引导球队取得胜利，真是让人唏嘘的过往啊。

“说起来，教练才是该振作一下了。”
矛头突然调转，搞不清楚状况的渡边用手指着自己：“我？”
中居点头道：“没错，帝光的水谷可是前JBL的选手，教练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才对。”

“JBL？我好怕啊。”他整整衣服上的皱褶，表情变得严肃认真，“知道教练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中居问道：“什么外号？”
“以前大家都叫我‘逆转教练’啊，专门克制帝光那种名门，所以这次我们准赢。啊哈哈，啊哈哈哈……”
“教练，你只是漫画看太多了，而且看的还是足球漫画。”中居看见他放在椅子上那本《逆转监督》，太阳穴开始犯疼。

不过无论怎样，终于要和帝光对上了。那么，赤司看见他出现又会说些什么呢？中居猜测那人会说“你是谁”之类的吧，他的性格从来如此，不会花心思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只是那个黑子哲也，或许有些不同。

与此同时，在帝光中学一馆内，大家的注意仍集中到即将进行对决的两个人身上，全然不知强敌正在逼近。

一对一还没开始，黑子鼻头已经冒出水珠，在光线照射下，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赤司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帮他擦去汗水，不过最终只是摩挲着篮球的表面。

“哲也很紧张？”
黑子老实地承认：“嗯，有一点。”
噗，还真是坦率到不行，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直接承认吗？多半都是摇头说不紧张才对。

“我倒是看不出你哪里有紧张。”赤司笑道，“如果要说哲也有什么优点，除了存在感低之外，就是好像无论怎样都不会动摇的冷静吧。”

认真的黑子、努力的黑子、坚强的黑子，似乎无论面临何种困难，都会不考虑其他，而是坚定地执行自己的决定。能拥有这样的猎物，他理应是幸运的。

黑子平静的脸庞有一瞬间的变化，不过除开面前的赤司外，无人看见。“赤司君说存在感低是……我的优点？”
联想到幼年时因为这个特点而被大都数人无视，他觉得这评价有些滑稽。难道不该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弱点吗？

“啊，就是优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中你？没有这个优点的黑子哲也，是引起不了我的注意的。”

所以说别人会因此而忽略他，可赤司反而会更加注意？真是不太好啊，他眼睛有些发热了。明明从很久前就已经决定不再哭泣的，作为男生一定要坚强，才能成为母亲的支柱。

黑子微微垂下头，并不想把这样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
赤司也没有借机作弄或嘲笑，只是沉默地等待黑子平复心情。他没想过通过言语来获取对方的好感，那些话是最真实的内心反应。

两人一直在轻声说着什么，听不清楚的场外众人只能按捺住让他们快开始的叫喊。直到又过了会儿，才听到赤司提高音量说道：

“……其实我以前也不怎么擅长投篮。”
“诶？”突然的话让黑子微微一愣，还有这个人不擅长的东西？
他那副略带惊愕的表情取悦了赤司，于是扬他了扬嘴角继续说道：“因为身高的问题，所以投篮经常被人封堵……凉太，我的话就这么好笑？”

斜斜飘过来的目光让黄濑一口气噎在喉咙，倒吐不吐的特别难受：“不好笑，一点都不。”身高什么的，部长大人这是在自我吐槽？不能笑出来真是太悲催了，这样会内伤好不好。

“除了投篮之外，传球也不算好。也许开始会让对手措手不及，不过只要适应了之后，他们就能摸索到应对的办法。当时校队那个教练很不满意，说一个不管投篮还是传球都会被拦截的人，他不需要。”赤司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神情有些飘移不定，“于是我就想既然这样，那么我只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招数，让对手拼死也摸不到球就可以了。”

“创造？”真的会有那种办法……无论怎样都不会被拦截到的球？
“不相信？”
黑子摇摇头：“不是。”
“你也要创造出属于你的招数，Misdirection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依赖。”那种东西就像毒品，一旦沉溺进去就只能任由起吞噬，他可不希望黑子成为一个只会Misdirection的球员。况且那种技术有时间限制，一直使用也不现实。

“我自己创造……”
“没错，超脱出既定范围的方法，这样你才能真正变强。”

真正变强？听到这话，黑子抬起头盯向对方。白色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赤发上，炫目地让人无法直视，但最吸引目光的还是那种毫不迟疑的坚定。这人虽然和他同龄，却是值得佩服的存在。

“控卫就是场上的指挥塔，即使你有某方面的劣势也不要紧。你存在的作用就是利用那些和你不同特点的人，再整合他们，这样就可以达成目标。”
黑子沉默地聆听着，觉得虽然只是单单几句话，自己却受益匪浅。

赤司的背脊挺得很直，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用让每个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我不是什么天才，也不需要天才。只要把自己的长处和对手的短处利用到极致，那么就会战无不胜。”

天才并不是指的拥有天生的才能，而是善于发现自身能力而又能够不断磨练自己的人，才能称作天才。

所有人都是一愣，有些和这个人的差距实在太大的错觉。不仅仅是实力，还是一种碰见挫折也绝不回头的决意。而就在离他不远处的青峰眼睛微微一瞪，随后大笑出声：“战无不胜吗？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我。”

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会是最后的胜者。

赤司用余光瞥了眼青峰，随后又对黑子说道：“开始吧。”


“……我总觉得这不是单纯的一对一测试。”绿间推了推眼镜。
紫原不太感兴趣地回道：“和赤司对上都不会单纯。”
“我的意思是赤司好像是想通过测试指导黑子。”一些除开技术外，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创造力、作为控卫的真正职责以及帝光的必胜精神。

如果是往常，黄濑肯定又忍不住插嘴，说些诸如“太不公平了，我也想被指导”、“小赤司真是太严厉了”之类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着场中那两人，脸色认真得都不像那个黄濑凉太了。

“发挥自己的长处、利用对手的短处？”黄濑摸了摸略显干裂的嘴唇，目光闪烁不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因为投篮能力欠缺，这场一对一的规则自然和往常的不同。一共十球，不需计算得分，只注重突破和防守。突破、拦截次数最多的一方就算胜利，当然赢数达到六次就可以提前结束对决。很简单的规则，对黑子也没有不利，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心，因为要突破面前这人实在是太难、太难。

黑子冷静地注视着眼前防守的人，球啪啪地不停拍打着，他不急于马上进攻，而是寻找着对方的破绽，打算一击致命。

赤司展开手臂，重心只是微微压低，好像并不把他的小把戏看在眼里。

“过来吧，哲也，让我看看你变强的证明。”

“啊啊，不太妙哦。”黄濑眉头微微攒紧，虽然他们是好朋友，不过他却不太看好黑子。
走过来的桃井狠狠敲了他一记：“什么不太妙，哲君对上任何人都不会有问题的。”
“小桃？你什么时候……”这人不是因为工作太累，自顾自跑掉了吗？话又说回来，“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的真的好吗？客观地看黑子根本没可能赢啊。

一个白眼甩过去，她又握紧双手看向球场。说得好像很有信心，不过也没有太多底气。如果黑子通不过测试，赤司该不会真的把他赶出一军吧？如果真要这样，她也一起下放好了。
“没问题的，一定没有问题。”桃井喃喃念道，“哲君，加油。”

青峰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墙壁，随意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在场的人或许有99%都认为赤司会赢，不过他就是那1%的例外，这就是出于对搭档的信赖吧。
“进攻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想要胜利就把对手踩在脚底，然后走过去。”

黄濑回头看向他：“小青峰的气势一向都很强，我们要不要也来一场测试？”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他是真有此意。黄濑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初他进入篮球部的理由，就是要彻底打败这个人。

“你和我一对一？”青峰连一个视线都没有给他，“难道你输得还不够多？”他们两个人的一对一几乎是每天都在进行，但是黄濑从来没赢过，现在做出挑战的样子又是给谁看。
黄濑眸光沉了沉，笑容却不减：“小青峰，没有哪个人是永远都不会失败的。”

“是吗？就算是这样，赢我的人也绝不会是黄濑凉太。”青峰说得不留情面，“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这并不是盲目自信，但要是自己都不坚信自己会胜利的话，别人就更加不会了。

原来这个人还是没把他当作真正的对手？得出结论的黄濑有了种立刻要和青峰打一场的冲动，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他只得死死按捺住。

把黄濑心底的暗潮汹涌全都看在眼里，绿间的嘴唇翻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默下来。只要不影响比赛的胜负，别人怎样和他都没有太多关系。

独属两个人的对决正在进行中，赤司的优势是十分明显的，前四球都由他突破成功，黑子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而第五次交锋现在即将开始。

黑子本来打算装作冲向对方右侧，然后迅速从左边突破，不过刚踏出第一步就被看出线路，而球也转瞬间到了赤司手里。
“不行、不行，你的假动作简直可笑到极点，可能也只有才学篮球没多久的人才会上你的当。”攻防位置一下转换，赤司悠哉地拍着球，把黑子脸上那点被拦截后的懊恼看在眼里，“虽然身体还是比较平衡，动作也算可以，不过就是太规矩了才是你最大的弱点。”

边说他边一个背身躲过黑子想要挑球的手，交叉步运用到了巧妙的地步。然后身体向前微倾，莫名其妙的动作让黑子摸不着头脑。

他要怎么突破，是左还是右，或者都不是，而选择从正面硬撼？

“我说过了，要想让对手连球都摸不到，就要学会思考，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教科书一样的篮球，无趣又没有特色，被拦截就是必然的结局。”球在赤司掌中拍打回旋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停顿下来，不过这只是黑子的错觉。这里面运用了个小技巧，只是微微翻动一下球，就可以延续持球时间，不过以前的他从来不知道有这种打法。

这就是赤司所谓的“创造”？

黑子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只等待对方的动作。

“等待是没用的，进攻就是最佳的防守！”话音刚落，赤司就动了。左脚瞬间一蹬，便朝黑子左侧冲去。冲击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是由自身的力量推动前进，如同出鞘的妖刀，毫不留情地直劈对手要害。

风声在耳畔刮过，黑子只看到赤司和自己擦身而过，连多余的防守都做不出来。被轻易地突破了，所以连带那风声也仿佛成了嘲讽。

被突破第五次了，再一次就算他失败。好不容易升到一军，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也还不到放弃的时候。黑子弯下腰，汗水从额头滑到下巴，在把脚下的地板浸湿了小小一片。

赤司近乎冷酷地睨了他一眼，如果这都坚持不下去，那就真的是浪费他的教导了。三年级的城山猜测得没错，这场一对一比试的意图确实是为了封住那些质疑之人的嘴巴，让黑子名正言顺地成为主力。不过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要黑子进一步进化，成为球场上真正的组织者。

这并不是对他盲目的信任，而是经过长久观察得到的认同。抛开能令自己愉悦的猎物这点不谈，赤司承认黑子的潜力并不只是影子。可帝光不需要再多一个强手，而是要能把那几个各自为政的强者联系到一起的存在。

所以就算有更多的天赋，黑子也只能是影子。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必须成为最优秀的影子。不然等待黑子的，就只有被丢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