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圣的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下一秒，他突然一改缺氧后的无力状态，一声大叫，用力地甩开詹士德的手，接着，是大力的一拳。嘭——

詹士德毫无防备的连连倒退，腰撞上审讯室中央薄薄的玻璃U型桌，狼狈的停了下来。

审讯室外的李晓星、747、187、Jessica和Besh同时倒抽了一口气。李晓星一把扯下刚刚戴上的耳机，向审讯室的入口跑去。Besh见状，立刻紧紧跟随。

詹士德靠在桌子上，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秦圣。秦圣的笑容可怕极了。他一把抓起詹士德的衣领。詹士德已经无力还手，他微笑地凝视着秦圣的双眼。

秦圣被看的有些恼怒，他高高地举起右手——

“你好，SO先生。”一个年轻而冷静的女声突然响起。

詹士德晃了晃手中的褐色液体。吧台远离舞池，不嘈杂，人也很少，只有打着黑色领结的吧台小哥在沉默的擦着桌子，偶尔望一眼酒吧里疯狂堕落的人群。Besh的话还在詹士德耳边对耳膜进行着狂轰滥炸：

“她初到伦敦，身上已经没有一点钱了——天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她告诉我，她瞒着所有人自己办签证、办转学，她存的钱只够她缴一学期的学费、办签证、再买一张直达的机票。再没开学之前，她租住的是7平米的旅馆——把折叠床打开，就没有可供放置杂物的空间。每天有三份兼职，晚上去恶补英文。她搬到寝室的时候，很开心的说：‘这里好大。’同学都用诧异的眼光看她。”

“因为英文不好，她连听懂老师的话都很有困难。不会写论文，很孤独。但她还是只用两年时间，将所有功课完成到了全A，并且还是双学位。她的父母根本就不爱她，她最最亲爱的你们却找不到她。她常常给你写信，写完放一段时间，积累到一定数量，就一起烧掉。莫名其妙的干一些无意义的事，比如买了很多英国产的缓解美尼尔氏症的药片，比如买很多巧克力豆，不吃，一直到过期。”

“她毕业之后到警局做法医，并且因为细微表情随行破案。你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工作有多危险。有很多次丧心病狂的罪犯的子弹擦着我们的头皮飞过，有一次甚至打掉了Even的帽子。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在英国除了我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因为她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不过，我们俩的相识很特别。这三年她独在异乡的孤独、生活的艰辛、付出的努力、看到的不公平，和工作的危险与高强度，已经将她磨练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女金刚。这一点你们不能怪她。她只有将自己武装起来，才能活下去。”

“但是你知道她为什么回来么？当然，她给英国官方的理由是她是中国人，她总有一天要回来——这不假，但是另一个原因更为重要。我不知道三年前你或者你的未婚妻，或者你的父亲，做了什么让她伤心欲绝的事，但是我很清楚，她是为了有一天，可以骄傲地站在你身边，让你生活中的所有女生都黯然失色。哪怕会失去你也无所谓。她真的很狠，对自己也是一样。”

“不过还要提醒你一点，Even的初恋男友，当时因为要出国上大学跟她分手，没想到竟然跟Even同一所学校，是比她大一年级的学长。他一直爱着Even，而她也很感谢学长三年来给她的帮助和照顾。所以，你，危险哦。”

詹士德一仰脖子，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詹士德想他自己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晃晃悠悠的就到了李晓星的公寓楼下。夜已深了，整栋楼只有一间房子的灯还亮着，如同一颗孤单的星。

说是要早睡，结果不还是睡不着。詹士德微笑了一下，没有迟疑的转身拉开单元门，爬上四层——李晓星的公寓。

——醉了，醉了吧，不然之前那些在她楼下徘徊的时间，怎么没有这种勇气迈上这几十层台阶，怎么没有勇气摁向门铃，度过等待有人来开门的十几秒却像是几亿光年的时间，怎么没有勇气看到她惊诧的脸，没有勇气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冲上去，把她抱紧——

他把头埋在李晓星的脖颈间，鼻间传来的是她身体上好闻的淡淡的沐浴后的香味。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的僵硬，他微微苦笑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抱紧她，直到将要窒息。

“我好想你……真的。”

“不能抱住你……手像半废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李晓星听着耳边的低语，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慢慢地环在了对方的腰间。

Jessica坐在桌前，一张一张的翻看自己最新的服装平面广告。照片上的她穿着Channel连衣裙样式的长款毛衣，蹬着麂皮及踝的小靴子，戴着一顶圣诞老人的帽子——是的，明天就是平安夜前夕了。

Jessica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晓星发简讯。

“老板娘李老师，真的很谢谢你，我爱你喔。”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话：“平安夜快乐，快点跟老板和好吧。”


李晓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的詹士德搬到床上。她靠着床沿坐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透过玻璃的霓虹灯光，让夜寂寞的可怕。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詹士德手机突然剧烈的振动起来，李晓星还没回过神来，它就转着圈掉在了地上。李晓星把它捡起来，一条简讯赫然入目：“你说我们的婚礼要走什么风格呢？中式还是西式？”

发件人：尚歌。

李晓星盯着屏幕——直到它暗下来——直到手机显示键盘锁已锁。黑夜里，她的眼睛如两汪清泉水。她把手机放回去。手机与桌子之间一磕，发出轻轻的响声，听起来像一声短促的叹息。

她双手环膝，慢慢地把头埋在双膝之上。詹士德睡得很沉，一直安静而平稳地呼吸着。


钱富豪握着Miss Cherry的手，看着她削瘦而苍白的面容。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和被照顾。

半晌，187低低地开口，声音像太久没说话的人一样沙哑晦涩：“Miss cherry。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不想再做你的学生，或是战友……而是你的男朋友，你该怎么办？”


Besh漫无目的地晃悠在大街上，迟迟不想回和李晓星合租的公寓。其实他回去看过，见灯已经灭了，不想吵醒李晓星，就转身离开了。

况且今天这个日子，他确实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哪怕是知道全部的李晓星。

他去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买了两瓶啤酒。注意到收款台的小姑娘一直在偷偷看他，他抬起头给了她一个露齿的友善微笑，他的整个脸被笑容衬得温柔而英俊。小姑娘猛地深吸一口气，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他在一盏路灯下坐下来。昏黄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变的像一个来向人类宣读上帝神谕的天使。

他打开两瓶啤酒，一些泡沫洒了出来。他把一瓶放在地上，举起一瓶喝了一口，然后伸直他那长长的胳膊，对着空气不知道哪个方向说了一声：“Cheers。”

“Cheers，Jack。”


747躺在床上，一张一张的翻看存在手机上的照片。全部都是李晓星。正面的、侧面的、清晰的、模糊的、在笑的、不爽的、三年前的、三年后的。统统都是她。

他翻看完最后一张，点击退出。然后手指移动到了“删除”键上，微一用力。

“全部删除？”

他迟疑了一下，闭上眼睛，仿佛用尽全力一般的轻轻点击 “确定”。

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流了下下来。

“那么，再见了，我的小星星。”

漫漫漫长的夜，合上的眼眸像是关闭了一个个发光的小宇宙。

今夜之后，世界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十三）、典狱长

詹士德早晨醒来，头痛欲裂。他龇牙咧嘴的摁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

突然，他一个哆嗦：这是哪里？

白的刺眼的墙壁，拉上的英文报纸图案的窗帘让整个房间显得昏暗。黑色的大床、黑色的被套、床单，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朵待放的白玫瑰。房间显得很空荡。

李晓星。詹士德突然回忆起来。但愿自己昨天喝醉后没胡说什么才好。

他揉揉脑袋，翻身下床。来到饭厅，看到已经换上职业化的小黑裙、化好精致的淡妆的李晓星。她听到身后的响声，回头看看，腾出一只手指指身旁的空座位，对詹士德说：“来吃早餐吧。”

詹士德坐下来，拿起一片面包：“Besh呢，昨晚没回来？”

李晓星用手撕面包的动作停了一下：“是。昨天……他应该会很难过。昨天是他和他男朋友分手一周年的日子。”

“喔。”詹士德点头，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被牛奶呛了一口，“咳……咳咳，男……男朋友？”

李晓星好笑的看着他：“是啊，他是gay。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詹士德缓过来，又喝牛奶。

“也对。”李晓星点头，继续撕面包。接下来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李晓星动作优雅的慢慢将草莓果酱抹在面包上，然后送进嘴里。她的十根指头上都贴满了闪闪的水晶指甲，看上去就像是一种凶器。

草莓。詹士德默默想着。快说点什么呀，哪怕是傻话也好。别让气氛这样无限尴尬下去。

“我……”

“我……”

詹士德抬头看着李晓星，示意她先说。

“我吃好了。等下你先去工作室吧，我先去看我姐了，187熬了一夜。”

詹士德点头。看着她站起来，从沙发上捞起她那巨大的黑色包包，把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扔进去。她边整理自己的包边对詹士德说：“你最近又开始犯老毛病了。我三年前……”她停了一下，“那时候不是已经快好了么。”

她走到门口拉开鞋柜，拎了一双让詹士德看着就眼晕的高跟鞋出来：“……没好好吃药吧。就算不为我们MIT，好歹也为你的未婚妻想想呀。还影响破案不是吗。”

詹士德无言以对，他沉默的看着李晓星蹬上鞋子，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开门走人，留给他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他觉得自己的眼眶被灼红了。

我没有未婚妻啊，天魔星。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

李晓星走出公寓大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突然感到天暗了下来。她抬起头，逆着光还是看到了眼睛肿了的Besh。

Besh惨淡的微笑着，面容憔悴但是笑容还是一样迷人好看。他微笑着，向李晓星张开手臂。

李晓星一动不动。Besh见状，长长的双臂一伸，一把把她捞进了怀里。

李晓星闭上眼睛。她闻着Besh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死了的鱼。



187正举着一只苹果削着，那个苹果上有着白色的字——圣诞快乐——这是平安夜与圣诞节的第一天交接时的零点，要想着爱人的名字咬下那一口的专用苹果。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去，看到了拎着巨大包包的李晓星。

“平安夜快乐。”李晓星微笑着说，“我来照顾我姐就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187。”

钱富豪点头，把苹果交到李晓星手上，看了一眼气色已经明显好多了的Miss Cherry，就走出了病房。他因为一夜没睡而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李晓星在床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挤眉弄眼地对Miss Cherry说：“怎么样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呃……？”Miss Cherry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她在暗示什么之后，不由笑骂，“说什么呢死丫头。”

“我是认真的。”李晓星收起笑脸，尽量严肃地说，“我还从来没见过187可以顶着黑眼圈和两天没洗的头发直接出门呢。”

“我也是认真的。” Miss Cherry也严肃起来，“我是他老师好不好？况且我还比他大那么多岁。不可能的啦。”

李晓星笑咪咪的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发毛：“哎呦看屁啦。”

“好啦。”李晓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削的不错，比187强多了。”Miss Cherry端详着上半边明显比下半边小一圈的的畸形苹果，然后咬了一大口，笑嘻嘻地说。

“废话。”李晓星手一挥，“对了，要跟你说一件事。”

“嗯。”Miss Cherry专心致志的啃苹果。

“这次的案子比较特殊，绑架你的人——哦秦圣，是个精神分裂，所以无法定罪，只能要求赔偿损失。”李晓星说道，“秦圣的父母了解到情况之后，表示随我们的意愿赔偿。”

“你们看着办吧。”Miss Cherry轻声说，“其实秦圣，也蛮可怜的啦。”

“OK。”李晓星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工作了。等下747来陪你。”

“吼，怎么这样啦，都不抱一下……”Miss Cherry嘟着嘴，“你姐我刚被绑架诶……”

“好啦好啦，抱一下抱一下。”李晓星张开手臂，站起来弯腰去抱她。然后直起身：“我走了啊。”

“Bye bye。”Miss Cherry挥手。

“对了，”走到门口，李晓星又站住，“下次自己注意一点啦，别又像笨蛋被抓住。大家都快疯了。我真的，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Miss Cherry默默听着，两滴滚烫的眼泪一路滚落。



“Hey~~~~~”李晓星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突然，旁边沙发里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定睛一看：“SO？？！！”

“怎么了，见到我很不爽么？”SO慢悠悠的站起来，向李晓星走来，“我可是特别想念你们呢。”

“你是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李晓星捂着胸口，小心翼翼的问。

“那里的护士不好看。他们逼我吃精神类的药物，我不爽，就溜出来了。”SO耸耸肩。

李晓星快哭了：“你要是听话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提前把你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你……”

“我没有病。”SO奇怪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有病呢？”

“你……”李晓星气结。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指使我干的事？”SO打断她，“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你的。”

“？”李晓星看着他。

“这件事跟圣依并没有多大关系，”SO沉声说，“她被利用了。”

“根据SO的描述，找秦圣依密谈的人身材高大，声音不男不女，所以是男是女还尚未能知。”李晓星沉吟道。

“我觉得SO也许是整个连环案件的突破口。”007接口。现在187正在家里补眠，747正在医院照顾Miss Cherry，所以会议室里只有四个人，“这是我们交手这么长时间以来，幕后人出的第一个纰漏——但是这是有可能致命的纰漏——他没想到秦圣依有人格分裂症，不能定罪，法律不能让他死。”

“没错。”李晓星点头。

“你们不觉得应该找个人看着点医院里的SO么？”Jessica突然出声，她显得不安，“不骗你们，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有事情要发生——天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们已经让卫局派了两个警察看守SO了。”李晓星回答，“如果他再这样跑出来透气什么，那个人会痛下杀手也说不定。我们已经见识过……”

“打扰了。”詹士德的秘书杨小姐敲了敲玻璃门，然后推门走了进来，“卫局长来电，要你们尽快到监狱走一趟。有一个犯人执意要见你们。”

“一个……犯人？”李晓星回头去看詹士德，詹士德读出了她询问的眼神，轻轻翻了个白眼，于是李晓星也轻易读出了他“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的信息。

她看向Miss杨：“我们马上就去。”


詹士德、李晓星和Besh三个人从车上跳下来。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卫局长，而是一位陌生的先生。

那个男人看着东张西望的三个人，大踏步地走了上来：“你们好，是MIT工作室吗？”

“没错。”詹士德点点头。

男人大约四十五岁左右，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他身材又瘦又高，面相严肃而专注，站的笔直地向一棵树。看起来像是一个认真而顽固的人。他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这里的典狱长，我姓厉。今天卫局长很忙，那么今天就由我来接待你们。”

“詹士德。”007伸出手去，两个人快速的握了握。

“Besh。”同样礼貌而飞快的握手。

“李晓星。”李晓星微笑着对厉先生点了点头，巨大的墨镜把她的脸遮住了一半。

厉先生见面前的年轻女士并不伸手，便也把伸在半空的手放下来：“好了三位，请随我来吧。”

“请恕我冒昧，厉典狱长，”李晓星突然叫停，她仍然带着礼貌而机械化的微笑，“您看起来好像并不乐于接待我们。”

“……”厉典狱长已经迈开的一条腿明显一僵，转过身来，直直的望着李晓星，“您应当明白，我的工作很忙，而为一个罪犯浪费时间来接见你们并不在我的工作职责之内。”

“我们完全理解。”Besh在李晓星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连忙接口。

厉典狱长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向里走去。詹士德看了一眼微笑的李晓星，也随厉典狱长快速而去。

“为什么要激怒他？”Besh跟在李晓星旁边，看着远去的两人，轻声问道。

李晓星迈开两条长腿就走：“他在转身的瞬间扯了一下嘴角，这是短暂的冷笑，持续了不到零点五秒，就恢复了原状。”李晓星现在面无表情，“他是一个很会掩饰的人。”

Besh无谓的耸耸肩：“你想太多了。”

“现在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与可能是幕后黑手，多留点心又不会死。”李晓星说的行云流水。

“OK OK。”Besh举起双手认输。

一直沉默不语的Besh突然站起身来，拉开门就往外跑。李晓星被吓了一跳，用眼神无声地询问詹士德，却收到了相同的疑惑眼神。

李晓星转头对已经吓傻的两个狱警说：“去把今天的总负责人员请来，我有话问他。”

两个狱警像是得到赦免令一般的飞快跑开。詹士德和李晓星看着Besh飞快地跑下一楼冲进犯人群中，引来一片臭骂。他一边跑一边扭头语气极快的说着“Sorry”，同时眼睛东张西望，仿佛在寻找一个人。

詹士德见状，对李晓星说：“这儿我来应付，你下去看看Besh吧。”当然，他说的应付是指这具还没有失去温度的尸体。他当然看出了李晓星的恐惧——尽管她的第一职业是法医，尽管她一天之内可能要碰无数具比这更惨烈、更扭曲的尸体——但是，一个大活人突然死在你面前，谁能做到不动容呢？

李晓星深深看了詹士德一眼，便也飞快地转身离开房间，循着Besh找去。

李晓星刚走，一个穿着管理人员制服的矮小男人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冲进室内，看到了这惨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哦上帝！第七个！”

“他不算。”詹士德接嘴，“他是自杀的。”

矮小男人好像才注意到尸体旁边还有一个人，他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MIT工作室成员。我姓詹。”詹士德淡淡道。

“哦，您就是詹先生！”矮小男人听完詹士德的自我介绍，这才放下戒心，他冲过来与詹士德握手，力道奇大，握的詹士德手都痛了，“我是这里的总狱管，我姓于。”

“您好，于先生。”詹士德忍着痛微笑着说。他看着于先生，“您好像很了解前面那些犯人的死情。”

“哦，我当然了解，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詹先生。”于先生放开手，转身看着死去的人，面色带着一丝怜悯，“之前惨遭杀害的六个狱友都是我帮他们收拾的遗物，也是我通知了他们的家属——我怎么会不了解呢，老兄！”

詹士德点头表示理解。

“您确定他是自杀而死？”于先生问詹士德。

詹士德耸耸肩：“他寻求我的帮助，告诉我有人在狱中复仇——或者是变态杀手闹着玩——随便什么的，他怕跟前面六个人下场一样，所以就事先服毒了。”

“这样。”于先生点点头。

“那么现在，”詹士德笑了笑，“为了协助我们破案，请您提供给我们一点帮助吧。”



李晓星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Besh。他蹲在墙角。

李晓星双手叉腰大声喘气，喘够了，指着Besh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干嘛你？跑个屁啊！有人放狗追你了还是祖宗八代的骨灰被风吹跑了啊你跑的精神病一样！你……”

“我刚刚看到一个很可疑的人。”Besh站起来，打断她的话，“刚刚你们在听犯人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底下往上看，带着一种诡秘的笑容。犯人死后，我站起来往下跑，他就也开始拼命跑，往那边跑去了。”Besh指指右手边。

“……让他跑了？”李晓星问。

Besh沉默地点头。

“怎么会这样……”李晓星不知道在指什么的说道。


Jessica没有跟三人去监狱，她独自坐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现在整个工作室高层只有她一个人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很烦躁，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她从磨砂的玻璃墙向外看去，工作室的其他同事——财务部、情报部、Miss杨带领的接待和助理部——正在忙碌的工作着，对于她和其他伙伴经手的案子的细节，他们丝毫不知道。Jessica突然有点羡慕他们。

不过我可从来不后悔。她双手十指相握，撑住下巴，这么想道。能和他们成为出生入死的伙伴，这是我一生中最最幸运的事了。

突然，对面李晓星桌上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来，Jessica被吓了一跳。她皱起眉头，纤长而线条分明的手微微的颤抖的伸出来，拿起话筒。

“喂？”

“非常抱歉，不过事情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Jessica放下电话，双手却越发的颤抖得厉害。她沉默地掏出对讲机，戴在耳朵上。

“……喂？Even，能听到么？”

“可算是开眼了。”于总管连连点头，随即他又问道：“那你们觉得有可能是这小子么？”

“现在还无法确定，证据太少。”说话的是詹士德，他站起来，“我们能从您这里拿到的东西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很大帮助了，非常感谢您。”他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我们现在想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些资料。如果再有什么情况，还得靠您通知我们一声。”

“乐意效劳。”于总管也站起来，他的胖胖的脸上带着一种非常严肃和诚恳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俊不禁，“我送送你们。”

一行人走到狱中，却看见了步履匆匆的厉典狱长。于总管见到他，扭头对着三个人说了句“抱歉三位等我一下”就一溜烟向厉典狱长跑去，向他报告着些什么。李晓星的耳朵并不怎么灵敏，她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于总管说了“MIT工作室”“案子”“决定接手”“一些资料”等词。她多希望现在跟着他们来的还有747啊。

但是，在于总管说完后，厉典狱长的眸光却略一偏转，扫到三个人身上来。李晓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其中的怒火。于是她歪了歪脑袋，向厉典狱长露出一个异常甜美的微笑，但其中的挑衅意味非常严重。Besh见了，顿时觉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Even，你被附身了么……？？？”

李晓星看到厉典狱长冷笑了一下，接着对着其余两人微微颔首。接到两位男士的回应后，就迅速的转身走了。

“你干嘛老是针对他？”Besh跟在李晓星身后往外走，问道。

“没事儿，只不过看他不爽而已。”李晓星甩甩长发，随意的说道。

Besh顿时石化在原地。

他俩没有看到，一直沉默着的詹士德此刻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他的目光跟着李晓星，眼眸中盛满了温柔和不可一世的宠溺。

三人行至监狱门口，李晓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叫不出名字的吉他曲。她一边匆忙地戴上墨镜，一边把手伸进包包里，摸出手机，摁下接听键。

李晓星“喂”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见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瞳孔紧缩，抓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她低着头听，沉默了一会儿，缓慢的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下来，按下功放键，阴沉却故作轻松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飘进两人的耳朵里。

“真是危险呐，差一点就被你们发现了呢……呵呵呵呵，不过新一轮的游戏就要开始了哦，真相将从死神的祭品口中被传达，你们准备好了么？哦呵呵呵呵……”

回头看着被明媚阳光笼罩着的监狱，一丝冷意如从脚底过的风一般直达内心深处。

“怎么就跑出来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187打断她的话，温柔地问道。

“……已经好多了，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呢。”Miss Cherry的表情很复杂，“187，有些事情老师一直没跟你们说。我和建州这些日子就打算……”

“我正要去工作室呢，这次的案子有些棘手，你要不要也来帮忙？”187再一次打断她的话，英俊的脸上眉眼水雾弥漫，“747已经走了吧？”

“……他已经过去了。我这些日子可能都不能帮你们收集情报了，会很忙。”Miss Cherry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拢，叹了口气，“在仪式前会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我……”

“你不来也没关系，好好休息。”187勉强微微勾起唇角，“那我先走了。天魔星在催呢。”

说完他没有去看Miss Cherry的表情，像逃离一般的抬脚就走，却被她喊住：“187，你听我说完。”

走啊，快点走开，187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有多狼狈，快点逃离她身边啊。不要让自己连最后一丝侥幸都被揭穿吧。

“我们的婚礼定在三月，”身后传来她轻轻的说话声，像叹息一般敲打着心，“还有三个多月了。”

这不是真的。一个声音在187心中呐喊。快点离开。

可是他却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187，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这可真是一份殊荣呢。187咧嘴笑了。他不再停留，缓慢地抬起脚，走出了医院，留下身后一脸无奈和迷茫的Miss Cherry。

他坐进车里，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发了一会儿呆。接着，他掏出手机编辑简讯：小星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我的花心情报网即日起重新开通啦。

187编辑完毕，点击发送。他抬起头，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热烈，灼红了他的眼眶。


李晓星正吃着便当，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阅读完187的简讯，皱起了眉头。正想回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一条新简讯又跳了出来，是她姐姐：天魔星宝贝儿，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陈建州，我俩要结婚啦。有空帮我设计一下我俩的婚礼吧。”

李晓星一愣，随即微微苦笑起来。

看来失恋的人不止她一个。

“哎，姐，你真的要结婚了么？”李晓星坐在售楼中心制作的无比精美的楼房模型池旁边，双手托腮看着Miss Cherry，“怎么就突然想要结婚了呢？之前也没听你说起过你男朋友呀。”

Miss Cherry正忙着办买房手续，听到问话，头也不回地回答：“我都二十九快三十了当然想要结婚。我和建州认识快十年了，前段时间才在一起的。”

“他一直在追你？”李晓星懒懒的问道。

Miss Cherry手中挥舞的笔停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没，不过他一直暗恋我吧。”说这话时，她眼中全是满满的温暖的笑，“那个傻瓜。”

李晓星默不作声。她是见过她姐姐和她男朋友在一起的，对方是一个有着厚实手掌和温暖怀抱的男人，不是很英俊却很温柔体贴，有令人骄傲的事业，对她死心塌地，大概是所有想结婚的女人都想嫁的男人。

那就挺好的么。李晓星想。

似乎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完美的事儿。

“喂，”Miss Cherry见她半天没反应，走过来拍拍她的脑袋，“你跟007……还没和好？”

李晓星恍恍惚惚的抬起头，看着她姐姐削瘦但因为在微笑而显得十分美丽的脸庞。半晌，她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姐……他也要结婚了……跟他的未婚妻。”

“可是我怎么办呢，姐。我……我要怎么办呢。”

Miss Cherry看着她空洞的双眼和没有表情的脸，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十六）、夜半罪行

第二天李晓星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是清晨五点。她睡眼惺松的摸索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含糊不清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喂？圣诞节快乐。”

那头传来詹士德沉低的好听的声音，但此刻却显得格外的凝重：“……天魔星，还在睡么？快起床吧，于总管刚刚来电，监狱里又死了一个。”

“……你说什么？！”李晓星突然精神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让他保持现场不要动，说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我已经嘱咐他了。”詹士德点点头，想起那边的人看不到，又补充了一句，“我开车到你们公寓去接你。你要多久？”

“半个小时就好。”李晓星跳下床，一边寻找着她的丝袜一边说道。

“哦对了，”詹士德突然轻轻笑起来，“昨天187和747两个人在办公室喝的烂醉，现在还在死睡，他俩就不去了。我让Jiessica先过去看看。”

“OK。”李晓星点点头，迅速收了线。

挂了电话，她冲到盥洗室匆匆洗了把脸，然后飞速的往她娇嫩的脸上涂抹了数层价值超过千元的东西，然后洗头、吹干，接着便冲到衣帽间挑选衣服、高跟鞋、搭配的饰品，快速地往身上一套。接下来是发型的定型，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二十五分钟后，李晓星已经站在公寓门口准备把脚塞进那双深铅灰色麂绒高跟鞋里面了。

刚刚听到声响从床上爬起来的Besh走出房门揉揉眼睛，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衣黑裤身材性感的女人从公寓里闪出门去，留给他一声关门时的巨响和一个销魂的背影。

李晓星来到楼下，詹士德已经靠在车门旁边等她了。见到她后，詹士德微微一笑，递过手中的一个纸袋：“喏，给你的。你肯定还没吃早餐吧？”李晓星接过，里面是她爱吃的热气腾腾的黑轮。她微一闪神，詹士德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星巴克的摩卡咖啡，笑道：“两勺奶精不加糖。我没记错吧。”

李晓星说了声谢谢，喉咙有些干涩。詹士德却像没注意到一般，熟练的为她打开车门。

李晓星坐进车里，扭过头看着身旁的大男生开车时认真而英俊的侧脸。手中的纸袋蒸发出来的水汽打湿了她的睫毛。

他曾是我的。她悲伤地想道。


很快，车便到了监狱门口。无人迎接，两人熟门熟路的摸到于总管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两人推门而入。Jiessica正靠在椅子背上站着，发呆，于总管在一旁沉默不语。一见到两人，他俩都站直身子，向他们走过来。

李晓星停下来，看着Jiessica和于总管说：“抱歉我们迟到了。可怜的死者在哪里？”

于总管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去。Jiessica追上李晓星，用极小的声音说：“有人有问题。”

“你问出了什么？”李晓星面上不动声色。

“我什么也没问，”Jiessica摇头，“我一直在观察。有人显得很不安，有人显得心不在焉。”

李晓星挑眉。

于是Jiessica继续说道：“尽管消息保密的很紧，但是犯人们看到我们来了，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很不安。”

“心不在焉呢？”

Jiessica朝前方努努嘴。

李晓星看了于总管矮矮胖胖的身影一眼，说道：“这很正常，今天的惨案又是他最先发现的，难免会想东想西的。”

Jiessica耸肩：“Maybe。”

这时，于总管在卫生间面前停下来，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小姐先生们，我们到了。”

李晓星皱眉：“厕所？这次不是在宿舍？”

“不，不是。”于总管一边摇头一边推开一间男厕所的门，“诸位，请看，这就是案发现场。尸体在医护人员那里。”

——出乎意料的，案发现场却很整洁，几乎可以算是一尘不染。两个女士站在门口看着詹士德走进去，看他先蹲在地上看了又看，伸出手掌测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仔细地观察墙壁，鼻尖几乎要贴到墙上去了。这样查看了一番之后，他走出来，礼貌的微笑道：“好了于总管，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现在让我们去看看死者吧。”

于总管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见到被白布遮掩着的尸体的那一瞬间，Jiessica还是本能的往李晓星身后缩了缩。李晓星回头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去掀那白布。于是她成功地听见了Jiessica一声压抑的轻呼。

但是待她看清楚死者是谁的时候，她也忍不住轻叫了一声：“苏凛？”

没错，死者正是上次来时Besh想抓住的那个可疑人物苏凛。他的五官扭作一团，完全看不到上一次看到的那样轻佻微笑的表情，李晓星甚至怀疑那是否是同一个人。她回头去看詹士德，却见他倒没有什么特别惊讶的表情。

李晓星定了定神，对着于总管说道：“我提出尸检。”

于总管点点头，小跑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他又返回来，对着她点了点头：“死者家属已经同意了。”

“等等，我不同意。”李晓星摆好了工具，准备开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了瘦高而神情严肃的厉典狱长，站在门口看着她。在李晓星开口之前，厉典狱长又说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肆意妄为，就算你们是国家特批的犯罪案件研究小组也不可以。”

李晓星冷笑：“我倒很想知道我们的行为哪里算是肆意妄为。”

厉典狱长目光如炬：“你们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随意出入监狱，你们的调查行为已经给监狱中的犯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恐慌，也影响了于总管的工作秩序。”他回头看看詹士德和另一位没见过面的混血小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还要对我的犯人进行尸解。怎么，这样还不算是肆意妄为么？”

“如果我们不马上采取最有力的行动，”李晓星轻笑，但声音却如十二月的温度一般冰冻人心，“如果我们不马上抓出凶手，就会有越来越多诚心改过的人们死在狱中，就像可怜的苏凛一样。”她指了指面容可怖的死者，看着厉典狱长说道，“怎么，难道您还想让更多的人死在您的责任之下？”

李晓星看着一时语塞的厉典狱长，歪着脑袋，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因为您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您因为心虚才不敢让我们调查？”

厉典狱长瞬间涨红了脸，显得异常愤怒，但仅仅过了几秒种又恢复了脸色。他看着微笑的异常诡异的李晓星，冷哼道：“只要你们保证不影响监狱的正常秩序，调查工作可以进行。不过，”他脸色一厉，冷声说道，“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李晓星微笑着点头，目送着厉典狱长大踏步的离开。她转过身去，对着同伴耸了耸肩，然后拿起解剖刀。

“死亡时间大约在今日凌晨两点左右，面色青紫，呈缺氧之态，”李晓星仔细地观察死者的面部，肌肤纹痕、颜色，沉声对站在她身边做记录的于总管说道，“死者临死前呼吸不畅，呼吸道已被毒素浸染。胃里已无食物。这个……”她小心地取出一小粒白色药丸似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密封盒，“……没消化完的毒药。”

于总管微微一震。

没理会他人的异常，李晓星继续专心致志的检查道：“体内有少量麻醉剂。……”

詹士德和Jiessica静静地等待着李晓星检查。待到她检查完毕直起腰，默默地将死者身上的白布盖上，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就像基督教徒做祷告时那样，然后收起解剖用具，目送着医护人员带着苏凛的遗体离开，李晓星才转过身来，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对着他们说道：“今天跑这一趟真是获益匪浅。回去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你们，这个案子恐怕就离结束不远了”

詹士德点头：“我的推理只差几个环节中间的衔接了。回去我们再说。”

回到工作室已是上午九点，全体成员——包括回家换了个衣服的747和187——已经坐在会议室等待了。李晓星坐下来，打开那个装着白色小药丸的密封盒子。747马上掩住鼻子：“耶，这是什么怪味道？”

李晓星白他一眼：“从死人胃里取出来的东西，能好闻到那里去？”说罢把它递给Besh。

Besh对于毒药有一点研究，他接过来看了看，又拿起李晓星的小刀切了一点点丢进水杯里洗了洗，再拿出来，皱眉道：“毒性很强，可也没什么特别的。溶水性并不好，否则也不会让你给找到。”他放到鼻子跟前嗅了一下：“有点酸味，还有杂质。”他耸肩，“别的我也看不出来什么了。不看发作时的表现，也不好判断是什么毒。”

“这样就够了。”李晓星把盒子收回来，大概的讲了一下今天的过程，然后看着詹士德说，“007，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007一直在沉思。他听闻，抬起头来对李晓星说：“天魔星，你还记得目前为止被杀的七个人，都是因为犯什么罪被关进来的么？”

“四个强奸，一个纵火，两个虐待……”李晓星细数，“都是出于同一类犯罪心理因素……”突然，她扭头盯着詹士德，见他一脸的铁青，又看向Besh，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开口说道，“……凶手也知道……这些罪行是同一宗的？”

“不止这些。”詹士德点头，“上一个向我们报告案情的自杀者，他是事先服好毒药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他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詹士德看着李晓星越发凝重的神色，又说道，“我可不知道狱里会有卖这种药的地方。”

“也许，他是吃了地上的老鼠药？”一直没说话的187闲闲的插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后，他突然感到室内安静的诡异。187一转头，就看到李晓星和詹士德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盯着他。

“……”187举起双手，“你们继续。”

“……还有麻醉剂。”詹士德把眼光收回来，看着李晓星精致但略显苍白的面容，这张越发削瘦的脸不管是在认真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的时候都同样动人，像一幅立体的画，“我怀疑凶手把大量麻醉剂加在了犯人的饭里，才使大家在夜里睡得那么死。”

李晓星点点头，刚想回答，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杨小姐走了进来。她拿进来一叠资料，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本：“这是厉典狱长和于总管的详细资料，我已经按时间顺序整理好了。”

“谢谢。”李晓星微微一笑，笑容在正午的阳光中显得温暖而抚慰人心。

“没事。”杨小姐一愣，心想老板娘笑起来还真是有点天地失色的味道。

几人埋头浏览资料，Besh中文不是特别好，能说但不能看，常常有不懂的字，李晓星便凑过头去轻声给他讲。这么过了一会儿，詹士德见自己用眼神示意二人几次之后仍没人鸟他，沉不住气了，一边在心里暗骂Besh一边把资料扔回桌子上：“我已经可以确定凶手是谁了。”

“……？”听闻，李晓星转过头来望着他，“现在的证据足够我们动手么？”

“不够。”他缓缓摇头。

“那……”李晓星看着詹士德露出一抹坏笑的表情，觉得自己眼瞎了“……？！”

詹士德用眼睛往钱富豪那里一瞄。李晓星瞬间明白了过来，看钱富豪的目光顿时跟青楼里的老鸨看到新鲜姑娘一般：“187~~~~我这儿有一个主意，你可要配合我哟~~~~”

187一见不对头，连忙双手环胸把自己圈起来，警惕地问：“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哎呦，”李晓星摆摆手，一脸淫笑，“别这样嘛~一个小忙而已~”

“你你你你别过来！”187连连后退，“我不杀人不放火不卖身！我是良民！我……”

“哎呦，不让你杀人不让你放火不让你卖身，一个小小忙而已，是不是哥们儿？”李晓星把手搭上钱富豪的肩膀，笑意盈盈的问。

钱富豪被这无害的笑容迷惑了，他试着问道：“你……说说看？”

“刚刚进来的那个犯人，为什么没理统一发型？”于总管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监控录像，不解的问旁人。

他旁边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扁扁嘴无不讥讽地说：“他爸是台湾第三富豪。犯了强奸罪，硬是将刑期压到了一年。”

“喔。”于总管点点头，又低头忙碌去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187才坐下来，在他独立的寝室里的床沿坐下来——这是李晓星向厉典狱长苦苦哀求好久的结果。

这死丫头还算有人性。钱富豪这么想着。

他摸摸口袋，拿出李晓星临走前塞给他的巧克力球。他刚想撕开锡箔纸，忽然又警觉起来，放下巧克力球，站起身来在小小的空间内仔细查看。

没有监视系统。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小星星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人起怀疑。又有谁会怀疑一个犯了法的富家纨绔子弟呢？

他重新拿起巧克力球，撕开第一颗的包装纸。他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半下来。

果不其然，巧克力球是空心的。他含着一半的巧克力，眯了眯眼睛，从另一半的球体里轻轻捏出一小片金属环和一张小小的卷纸。

钱富豪把金属薄环放在桌子上，展开卷纸。上面是李晓星清秀但不失力道的字迹：对讲机。骨传导。

187眯起眼睛。他知道这是什么，通过牙齿进行骨传导的对讲机。想不到李晓星竟然搞来了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他又咬下另一个巧克力球。这次是一颗小小的白色圆球和卷纸，纸上写着：安眠药。

这当然不是安眠药。这是可以缓解安眠药药效的兴奋药物。在前面的案例中，凶手没有一次不是对犯人们使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来确保他行动的不知不觉。

接下来，李晓星分别为他准备了一颗缓解麻醉药药效的绿色药丸，一颗普通的水溶性极好的近透明色的毒药丸，一颗解凶手在前面的案件中惯用毒的黑色解药，最后两颗巧克力球里，一颗藏着淡黄色的捏碎可以释放烟雾的小型烟雾弹，一颗藏着红色的经猛烈撞击可爆炸的小型炸药。

一共七颗巧克力球，藏着七种不同用处的东西。看来这一次李晓星、詹士德和其他的人是要他势在必得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锡箔纸把那些药丸、弹丸再次包好、藏好，带好对讲机，便倒在床上挺尸。


“今天几号了？”李晓星最后一个到达会议室，其他人都已经坐好了。她也坐下来，问Besh。

“二十八号。”Besh回答道。

“都已经三天了，可是187还没有消息。”詹士德收起手中的报纸，说道。

“嗯。”李晓星皱起眉头，“总得接他回来一起跨年吧。”

“要不要我去狱里看一看？”747难得的特别严肃，问道。

“不。”Jiessica秀眉拧在一起，“给他施加点压力就成，无缘无故跑那里跑招人怀疑。”

“对。”詹士德沉吟道，“而且最好是……舆论压力。”

“Even，”Jiessica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这种连环案件的凶手是不是都特别自大、不可一世？”

“没错。”李晓星点头。她闭上眼睛，浑然又睁开，“对了，也许我们可以这样……”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点走调了。



第二天，187刚刚睁开眼，就听到李晓星的声音从嘴巴里传进耳朵：“喂喂？187，听到请回话。”

“你说。”

“你从现在起一定要小心行事，别露出马脚，也要小心对方动作。”

“OK。不过有什么特殊情况么？”

“我们找来了几家媒体，散播了一些舆论。只要凶手看了报纸或者新闻，不几日就会有行动，切记小心。”

“OK。有情况通知你。” 187身在狱中，当然不知道外面的MIT成员都干了些什么事。

不过，这也可以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九号的各大报纸新闻头条上可窥见一斑：

“狱中七连环凶杀谜案 凶手疑似精神病人”

“警方已插手狱中案件 不日便有望破案”

“狱中连环案——独家揭秘警方不为人知的调查结果”

“目前已有确认犯罪嫌疑人 调查结果更进一步”

“作案手段劣质低下 监狱连环案件不堪一击”

李晓星满意的看着众人昨天的成果，长舒一口气：“我们说了凶手这么多坏话，他该忍不住了吧。”

詹士德没有回答。他纤长而有力的手指摩挲着磨砂的玻璃桌面，眼中深邃的看不见底。

（十七）、凶手现身

三十号。

晚饭时分，李晓星吃着Miss杨为他们订的外卖便当，有些食之无味。除了黄辉宏没心没肺毫不担心的大嚼着美味的黄鳝之外，其他的人都在晃神。

突然，耳边的对讲机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极其细微，黄辉宏马上丢下筷子，用力的咽下口中的米饭，神情戒备。

几个人注意到了747的异样，几秒钟之后，那边传来了187低低的声音：

“MIT、MIT，听到请回答。”

“你说。”李晓星强敛心神，屏息聆听。

“犯人的晚餐中混合了安眠药，以及麻醉剂。”

李晓星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还有没有人发现异样？”

“没有。”

李晓星和詹士德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兴奋与警觉。凶手终于有动作了。她不得不花一些力气来控制自己颤抖的声线：“保持镇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吃你的晚餐，但是要尽量少摄入药物。”

药物通常掺在菜品里，在米饭中很难掺入。

“明白。”187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同样听得出他的声线亦有些异常。

李晓星收了线。她的双手有些颤抖。她看了看四周神色各异的人们，刚想开口说话，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柔和沉低而动听的声音：

“我们现在出发。747和Besh，你俩马上赶去，走后门潜入监狱，观察情况；我和天魔星躲在监狱外的车子里，你俩打通道路后call我们，我们去现场抓现行；至于你，Jiessica，你留在工作室，仔细观察我们布置在监狱四周的二十四处监控画面，一有异常，马上告知天魔星。”

众人迅速领命而去。李晓星犹自坐着不动，詹士德靠过来，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温声道：“别想那么多。很快就结束了。”

李晓星转过头来，昏暗的会议室里最亮的光源便是他的眼睛。那是一种璀璨如星的、叫人莫名心安的光芒。

她微微一笑，说：“终于可以出发了。”


到了熄灯的时刻，187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往常几日一般上床睡觉。只是他吃了兴奋药物，睡不着，也不能睡着，于是便睁着眼睛躲在被子里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每隔一会儿便看一看表，门口却始终没有动静。他不耐，翻了个身，头朝着里面。突然，他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缓缓在室内飘散开来。

门外有人！这是闪过他脑袋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拳头在被窝底下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尽量使自己冷静一些。这气味飘散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有些疲软无力。

这么一瞬间里，无数个念头已在他的脑海里翻转而过。突然，一个想法迅速地掠过他的脑袋：这不是真的！

187觉得自己的后背已出了一层薄汗。他感觉他的身后，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黑色幽灵，狞笑着，惨白的脸缓慢靠近。

但事实摆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他迅速地拉上被子掩住口鼻，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过了一会儿，头晕之感果然减轻了一点。原来之前死的每一个犯人之所以四肢舒展，根本就是因为这一阵好闻却诡异的迷香。

但自己一旦被逼出被窝，很快就会四肢无力成为任人摆布的废人。

我该怎么办？正当187为这个超出他们计划的变故焦急万分之时，他的寝室门却“吱”的一声，缓缓打开了！

187顿时一动也不动，安静地等待着门口站着的凶手进来杀他。

但是半晌过去，门口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187再也受不了了。

“不！”

他迅速翻身坐起，一把摸出枕头底下的微型炸药，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口砸去。

“嘭！”炸药炸上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股硫磺的气味在室内弥散开来，墙体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正在这时，一直在门外站着的人却一个猛子，跃了进来。

“是你！”

钱富豪不由得大叫起来。来人身量矮胖，却是于总管！

“是我。”于总管并不怕那一股迷香，想是吃过解药。他脸上那一种憨厚慈祥的表情已不见，变得冰冷而嗜血。他一步一步向钱富豪走去。

187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腿一软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伸进枕头底下。

那颗迷雾弹呢？还要往里二十厘米……

“你为什么要杀我？”187的声线颤抖。

“听说你是强奸犯？”

“是……是。”

“那你就……该死。”于总管的脸上浮现出嗜血的笑容。

迷雾弹。只要有那个东西，我就能逃出去……我的伙伴就在附近。

187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准备好……迎接死神的降临了么？”于总管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深褐色的小小药丸，逼近187。

还有一寸。一厘米。

187往后倒去。于总管俯下身子，怜悯的看着他。

拿到了！

187试图捏碎它，但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他倒在床上。

于总管狰狞一笑。闭上眼之前，187只来得及看见这个。

187已不抱希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甚至来不及趁着于总管不注意的时候，用对讲机给同伴发出危险的信号。于总管的脸已在眼前，187感到了头顶的一片黑暗，他把脸扭向里边。

于总管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他举起一颗颗小小的药丸，凑近187的脸，而187则死死地闭着嘴巴。

正当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纷至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撞开刚刚于总管合上了的门：“住手！”

于总管手一抖，药丸滚落在地。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双手举过头顶，装过身来。只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伟岸的男子身影，手持枪支，正神情紧张的瞄准了他。

187听到喊声，自知是747来了，另一个没出声的不知是谁。他突然全身像是被注入了最后一丝力量，勉强的支撑起自己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当心迷香！”说罢，他的身子摇摇欲坠，终于支持不住，他在内心苦笑一声，晕了过去。


待187再睁开眼时，是一片刺眼的惨白色。他动了动，身边的人立刻轻声惊叫一声：“187，醒了？”

他艰难转头，是李晓星。她本就白皙的脸色此时更显苍白，好像刚刚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的人不是他，而是她。瞧见他询问的眼色，李晓星一双充满血丝的眼又微微一红：“真的非常抱歉……”

“犯人抓住了么？”187开口，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晓星倒像是不曾听见他声音的异常，红着眼睛点点头：“抓住了。具体情况等你出院再告诉你。”

187点点头，闭上眼睛。

“你完成的非常棒。”李晓星的声音有点哽咽，“回去给你加薪。还有，新年快乐。”

187咧开嘴笑了。

187顿时一动也不动，安静地等待着门口站着的凶手进来杀他。

但是半晌过去，门口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187再也受不了了。

“不！”

他迅速翻身坐起，一把摸出枕头底下的微型炸药，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口砸去。

“嘭！”炸药炸上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股硫磺的气味在室内弥散开来，墙体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正在这时，一直在门外站着的人却一个猛子，跃了进来。

“是你！”

钱富豪不由得大叫起来。来人身量矮胖，却是于总管！

“是我。”于总管并不怕那一股迷香，想是吃过解药。他脸上那一种憨厚慈祥的表情已不见，变得冰冷而嗜血。他一步一步向钱富豪走去。

187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腿一软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伸进枕头底下。

那颗迷雾弹呢？还要往里二十厘米……

“你为什么要杀我？”187的声线颤抖。

“听说你是强奸犯？”

“是……是。”

“那你就……该死。”于总管的脸上浮现出嗜血的笑容。

迷雾弹。只要有那个东西，我就能逃出去……我的伙伴就在附近。

187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准备好……迎接死神的降临了么？”于总管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深褐色的小小药丸，逼近187。

还有一寸。一厘米。

187往后倒去。于总管俯下身子，怜悯的看着他。

拿到了！

187试图捏碎它，但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他倒在床上。

于总管狰狞一笑。闭上眼之前，187只来得及看见这个。

187已不抱希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甚至来不及趁着于总管不注意的时候，用对讲机给同伴发出危险的信号。于总管的脸已在眼前，187感到了头顶的一片黑暗，他把脸扭向里边。

于总管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他举起一颗颗小小的药丸，凑近187的脸，而187则死死地闭着嘴巴。

正当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纷至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撞开刚刚于总管合上了的门：“住手！”

于总管手一抖，药丸滚落在地。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双手举过头顶，装过身来。只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伟岸的男子身影，手持枪支，正神情紧张的瞄准了他。

187听到喊声，自知是747来了，另一个没出声的不知是谁。他突然全身像是被注入了最后一丝力量，勉强的支撑起自己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当心迷香！”说罢，他的身子摇摇欲坠，终于支持不住，他在内心苦笑一声，晕了过去。


待187再睁开眼时，是一片刺眼的惨白色。他动了动，身边的人立刻轻声惊叫一声：“187，醒了？”

他艰难转头，是李晓星。她本就白皙的脸色此时更显苍白，好像刚刚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的人不是他，而是她。瞧见他询问的眼色，李晓星一双充满血丝的眼又微微一红：“真的非常抱歉……”

“犯人抓住了么？”187开口，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晓星倒像是不曾听见他声音的异常，红着眼睛点点头：“抓住了。具体情况等你出院再告诉你。”

187点点头，闭上眼睛。

“你完成的非常棒。”李晓星的声音有点哽咽，“回去给你加薪。还有，新年快乐。”

187咧开嘴笑了。

“这绝不是猜测。”詹士德用眼睛环顾一圈，开始说话，“从开始，自杀的林游向我们报告监狱案情的那一次，我就已经在猜测，这六个人的死，是监狱的高管所为……”

187靠坐在病房的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参与这次詹士德的解谜会议。他住的是单间高级病房，负责他病房的小护士递来一个削好的苹果，他伸手接过，向她露出一个微笑。午后的冬日阳光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让他的脸上看起来笼罩了一层女生特有的细碎的金色绒毛，他的牙齿洁白，像是电视上牙膏广告里的男模特。小护士倒抽了一口气，脸上红得象一块烙红的生铁，放下水杯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因为凶手给所有犯人都下了安眠药和麻醉药。退一步来说，监狱里有自由的、能买到毒的人，也不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而已。不可能是监狱外的人，为了防止犯人逃狱，监狱里的防护和监控措施还是很好的。”

“所以，我把名单范围缩小到厉典狱长、于总管和另外几个总管，几个狱警队长身上。”

“但是，让我进一步推定凶手名字的事件，是凶手再次现身之后。也许是苏凛的异样和我们对苏凛的调查，让他起了疑心，他不得不冒险在安全期度过之前再次动手，杀了苏凛。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像前面六次一样把死者拖回卧室，他想通过一些小变动来迷惑我们的视线——对了，于总管说他的死者都是在厕所被杀之后才被他拖回寝室的，否则也不会这许多次都未被发现——不过这不影响我的推断，小插曲一个，不足挂齿。”

“凶手给了我可乘之机。也许他不会想到，到现在还有人没有放弃百年前福尔摩斯的古典侦察术——我能通过一个人的脚印推算他的身高。数字并不复杂，不过我还是别用这点小事搅扰诸位的思路了吧。还记得那一滩水渍么？凶手的脚上沾上了水。要不是他这点小失误，我们的调查还得费不少周折。”

“接下来的问题就简洁明朗了。符合这个身高的人，只有一个于总管和另外一个小个子狱管。但接下来我让工作室的情报部搜集的资料找到了。于总管在一年前死了他最宝贝的女儿，是自杀。接着他的妻子因为伤心过度，抑郁而亡。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我们的七个死者都是同一宗族的犯罪心理和行为了。”

“你查过一年前可能的强奸案？”李晓星插嘴道。
“不，”詹士德摇头，“案宗里没有记载。不过这也恰好解释了于总管的犯罪动机——法律不能解决的，他便用暴力解决。”

李晓星点点头。

“187，明天于总管公布公开审判，估计是处死刑了。”詹士德看着摄像头，“你要去么？”

187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们去就好。”

“OK。”



一月十日。

李晓星一身黑色小晚礼服裙，像在出席一个葬礼。她来到于总管的房内，倚着门看他。

于总管回头，望见了她，咧开嘴微微一笑：“来看看老朋友？”

李晓星微微点头：“他们都很忙，就只有我来了。”

于总管点头，转过身收拾床铺，平静的不像是将要被处以死刑的人。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警察。他们对着李晓星行了个礼之后，便走上前去，将于总管的双臂反压，带着往外走去。

经过李晓星身边时，她出声：“等等。”

于总管停下，回身看着她。

李晓星的双眼微红：“你没有杀死的那个人……他不是强奸犯。是我们派来的卧底。”

于总管一愣，随即释然的笑笑。他轻声道：“欣欣，美玲，我来陪你们了。”

李晓星看着于总管远去的背影，冰冷的雨模糊了视线。

她伫立良久，感到双腿酸麻时才是转身欲走。刚转过身，却看着面色严肃的厉典狱长。

厉典狱长搓搓手，想要走上前来同她表示感谢，李晓星却微一昂头，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身后的厉典狱长，尴尬又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面对晚辈的慈祥。

（十八）、国宝失窃

李晓星来到会议室，刚刚坐定，Miss杨就从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看众人都在，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条：“厉典狱长遣人给我们送了这个小东西过来，说是于总管在临走前收拾出来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交给了厉典狱长，请他帮忙给你们。”

詹士德接过看了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问Miss杨：“厉典狱长为什么不当面给我们？”

Miss杨耸耸肩：“他说他找过李小姐，但李小姐没有理他。”

李晓星刚从詹士德手中拿过纸条，听到这话后，抬起头来，无辜的眨眨眼：“我有罪。”

詹士德看着她丰富的表情许久，还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转向Miss杨：“谢谢你。你先去忙吧。”

Miss杨点点头，蹬着高跟鞋快速的走出了会议室。

李晓星展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揭开遗落的历史之谜/你在我面前望尘莫及。”

李晓星蹙眉：“这是什么东西？现代诗？”

詹士德正欲开口说话，忽然，Jiessica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她皱着眉看了看显示屏幕，是陌生的号码。她望向李晓星，李晓星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在会议室内接电话。

Jiessica按下通话键。她将手机贴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Hello？”便没了下文，只是静静听着。过了几秒，她的脸色骤然开始发白，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众人正好奇，她缓缓的拿下手机，按下功放键，顿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电子音冲破了周围的空气：“游戏还没有结束哦，你们要抓紧时间，离我们的Ending只剩两个关卡喽。新的游戏即将开始，准备好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晓星脸色惨白，她最先打破沉默：“看来幕后推手已经正式将你列入MIT的一员了哦。恭喜恭喜。”

Jiessica没说话。正沉默间，会议室的座机又忽然刺耳的响起。747反应最快，他拿起听筒：“喂？MIT工作室。有事请讲。”

一分钟后，他“嘭”的一声挂断电话，目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我靠！台北故宫国宝被盗了！”

“石馆长，”李晓星从车上下来，见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门口四处张望的两鬓微白的老人，便笑着迎了上去，主动地伸出手，“又见面了。”

被她称作石馆长的老人微微一愣，但很快便认出了来人，他热情而慈爱的笑了：“你好啊孩子。”

眼光一转，看到她身后的詹士德和747，问道，“这两位想必也是来自MIT了。”

“你好，黄辉宏。”747首先走上前去。

“您好，詹士德。”詹士德表情不变。他打完招呼，却不离开，而是看着石馆长的眼睛。

石馆长已是在古玩界打跌滚爬了几十年的人了，早已练成了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看詹士德的眼神，岂有不知他想表达什么的。忙开口，对着李晓星说话，实则却在解释道：“小丫头啊，从你两年前给我送来火烧圆明园时丢失的两件国宝之后，咱们就一直没见面了吧？你个臭丫头，在英国怎么不惦念惦念我这孤家寡人的老头子？”

“你懂古玩？”詹士德看向李晓星，眼里是毫不掩藏的惊讶和赞叹。

石馆长看眼前这个挺拔优秀的年轻人这么紧张他家李丫头，忍不住好笑。李晓星倒是不在乎，说道：“我不懂古玩，初到英国那一年生活过得紧张，我一咬牙便进了赌石场。赌石，你知道么？”

詹士德点头。赌石是指赌翡翠，在翡翠被发现、加工之前，它美丽的华彩是掩藏在丑陋的石头里面的。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没有任何办法能穿透石块表皮，洞察内物。因此便催生了赌石行业。人们买来可能藏有翡翠的石头——翡翠原石，堵他里面有无碧色。赌中了，千百倍地赚，赌垮了，也是千百倍的赔。

747也点头，他们曾接手过关于赌石的案子。赌石是世界最刺激的赌法，疯狂的赌石徒们为此倾家荡产、杀人放火、上天入地无所不干。一切皆为一个利字。

李晓星见状，便笑道：“也许是我天赋异禀吧，我十分幸运，赌了两块绝世翡翠出来。跟那些赌徒混熟了，一次便带我去了英国那边的地下黑市，见到他们正在拍卖我国被英法联军掳走的国宝。我财力有限，只拍下了两件。”

她顿一顿，明眸闪暗不定：“当时在场的几乎全是华人，英国当局又狠狠的宰了中国人一把。但那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英法两国归还的文物不及万分之一，台面上的友好往来全是屁话，就那一套‘历史留下的宝物是全人类的财产’来欺名盗世。既是这样，把你们的文物交给我们保管啊？去他妈的！现在中国内还出了不少见财眼开的教授专家，偷了国宝往国外高价倒卖，北京故宫里几乎已经没有一件真迹了。不知道脑子和心都去哪里了，都被帝国主义洗脑了么？”

她一边说，石馆长的一双看遍世态炎凉，几十年不曾掉泪的老眼迅速的泛红。他掉过头，悄然的擦去眼泪。

747静默半晌，呐呐开口道：“有件事，我瞒了你们很久……”

包括石馆长在内的三人都回头来看他。

他目光几乎不能聚焦：“我懂古玩……”

“这些年我把所有的钱财和精力都用于了捡漏淘宝。”747微笑着，“在我公寓的地下室里，放满了这些年我在古玩街检漏的流落民间珍品。”

“这并不是坏事。”李晓星轻声道。

“但是这是我逝去的日子。”747的眼眶微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精通古玩，这简直像是我天生的能力。一定有人教过我，但我是孤儿。你明白吗？如果你们知道了，为了我好，你们一定会调查我的童年，也一定会查到……但我不想。我仅存的记忆里，这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李晓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着747悲伤的脸。她觉得他变了很多。

“你姓黄？”石馆长突然盯着黄辉宏，问道。

“是。”747调整了一下，回答道。

“你可还记得你父亲的名字？”老人紧紧地盯着他。

“毫无印象。”747想了想，如实答道。

老人失望的耸了耸肩。突然，他目光一厉：“进去说。”



“丢失的三件国宝分别是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真迹、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和一颗翡翠白菜。”石馆长为了不惊着来人，尽量的轻声说道。但是他从三个人发直的眼神里，还是明确地感到，事情闹大了。

这三件国宝的价值他最是清楚不过。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与《兰亭集序》齐名，而《兰亭集序》的真迹早已丢失；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真迹被誉为“东方的蒙娜丽莎”，价值可想而知；至于翡翠白菜，虽然材翡翠原料不是最上乘，但胜在做工精细，活灵活现，在国内知名度甚至超过了许多一级文物。

“这些砖家叫兽，眼力真不是盖的。”李晓星颓然的坐在石馆长办公室的沙发上，说。

“丢失多长时间了？”詹士德冷静问道。

“两天。”石馆长回答道。

“两天？？！！”747突然跳起，逼近石馆长，青筋暴起，“都两天了你他妈才告诉我们？你知道两天之内可以发生多少事情么？你他妈如果不相信我们，就不要找我们帮忙！”

“747！”李晓星一把拉下盛怒的747，丢给詹士德，自己上前说道，“抱歉，石老。我的同伴太容易冲动。”

“无事。”石老摆手，“是我的错。”

“卫局长是不是已经查看过了？”

“对。他已经追查两日，觉得毫无头绪，才建议我告诉你们。”

李晓星盯着他：“我希望您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台湾大选在即。”

石老当然在清楚不过。国宝的丢失会引起人民对当政者的不信任，很有可能也会影响宝岛政治局势。

“我会让各界封锁消息。”石老郑重道。

李晓星点头：“那么，现在请您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