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本文原收录于2013年3月由香港国际电影节协会所出版的《焦点影人：刘伟强》一书，原文标题：《体恤老板的导演——刘德华专访》。

拍摄《旺角卡门》（1988）时，当摄影师的刘伟强最初给你的印象如何？
《旺角卡门》虽然不是拍了很多天，但每天都要花数小时等他打灯，拍完之后大家熟落了，每次碰面都拿这件事来取笑他，后来还跟他及另外一些朋友，一起开设了影楼。其实那时已经觉得他是很认真、有电影梦的人，例如他跟董玮一直研究如何做偷格加印的镜头，对电影几热诚。
后来《神行太保》（1989）我们又合作，他说：“好了，又有机会跟你合作了。我做一次快的给你看。”《神行太保》他用自然光去拍，我认为他真的对灯光、对所有摄影事情都懂，任何环境下，他都能够表现自己风格。《旺角卡门》可能需要focus跟得好。所以要打大量的灯，令景深很深，没有那么容易out focus。我们演员当然觉得耐，光是摆灯已占了一个多小时。到《神行太保》，他真的只用光管，用冷光去表达这个城市的感觉，而且大部分是夜拍，灯光这么不足的情况下，focus仍然做得非常好。我认为作为摄影师来说，他真的可以处理很多不同的情况，有些人是不行的。

《决战紫禁之巅》（2000）是你第一次演出他执导的电影？
应该是吧！拍《古惑仔》（1996）时，他曾找过我，但当时市场说我一直在拍黑社会片，怕我教坏小朋友，自己误以为这就叫社会责任，所以婉拒了。

作为导演的他，给你的印象是怎样的？

快，要多快都可以，你给他一天去拍可以，给他十天也可以。

那部戏他身兼摄影指导，有没有自己揸机？
大部份时候都是他自己揸机，而且不时两三部机同时拍摄。拍《紫禁之巅》时，仍要跟时间比赛。他很明白电影是门非常辛苦的生意，又非常体恤老板，所以经常因为钱及时间等问题，未曾真正有足够时间下拍戏的体验。2000年我罗致他到天幕，就是想他在没有时间压力、没有金钱压力下拍一部电影。记得911发生时，我跟他在多伦多，当时很混乱，我们滞留那里一个星期。原本他在天幕的第一部戏应该是《无间道》（2002），之前已跟他一起处理剧本等东西。但当时，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拍开心一点的电影，于是坐在多伦多机场的时候，谈着谈着便谈出一部《爱君如梦》（2001）来。

据刘伟强说，《无间道》能成功开拍，你是一大关键，可以谈谈当时的情况吗？

那个剧本，当时在我们手上已有一段时间，最初叫《无间行者》，心愿是由我们天幕开拍。当时大部份都是OL电影，刘伟强都说，连后期的《古惑仔》系列都要输给OL电影，男性电影没有多少部是卖钱的。我希望多些男性电影，于是想出了《全职杀手》（2001）、阿虎（2000）及无间道（2002），其实是三部曲来的。最初我没有想过演《无间道》，你可以问刘伟强，我一直希望多些香港男演员会红，多些人支撑市场，但就是找不到，跟谁谈都不愿意演。我们觉得，死啦，点算好？不如自己演。如果我演，由谁扮演另一个呢？我觉得是命来的。就在那时候公司出现问题，我将这个project卖给林建岳先生，由林生去统筹整件事。卖的时候，我签约保证自己会演出，不然没有人会买。之后，大家就想谁来做另一个角色，最后想到梁朝伟，最后才成事。当然，中间还要兼顾如budget之类的事情，我们也不敢花太多钱……时间也足够，因为剧本已花了三年时间去写，拍摄的时间也足够，有四十五天。我谈好了钱，没有将自己的片酬计算在内，他们做好了，再由林生分红给我，我事前没拿一毫子。结果《无间道》是我分钱最多的一部戏。

以后有没有再用分红的方式接戏？

没有了，怎敢！现正拍摄的《风暴》才是第二次，这次跟江志强先生一起做老板，因为一直想拍规模大一点的港产片，换转是一般的港产片，是没有办法拍到五、六千万的预算。

未有内地投资者？

暂时未有，只有我跟江生。

说回《无间道》，你一开始就打算演刘健明？
我没所谓，全交给导演决定。我是由零开始就跟这部戏，所以两个角色都很熟，其实每个角色我都熟，要我做黄秋生的角色我都够胆。

拍摄这部电影时，你跟刘伟强的默契如何？
没问题呀。就算现在有剧本，他回来大家一起再拍戏都没问题。因为我跟他，就像跟叶德娴一样，会不时坐下来聊天。我们两人的友谊跟电影无关。每逢他离开香港，有一段时间没跟我联络，回来后就会过来坐两小时聊聊天，完全没有任何特定目的。

《无间道III终极无间》的剧本是新写的，你的角色颇吃重，筹备又那么急，演出会不会比第一集吃力？

又不会，因为对角色的理解一直很清晰。只是觉得，剧本有个先天吃亏的地方，戏内刘德华跟梁朝伟是两个世界，而且时空不同，如果你要parallel去说一个并非同时发生的故事，剧本就需要更周详，我个人认为不能用短时间完成，否则那紧扣性及合理性会比较吃亏。剧本架构上，梁朝伟的部份不是在support主线，而第一集我的部份是在support主线，所以那是先天性的缺陷，没办法。如果有足够时间想清楚，不同时空都能辅助主线，我认为会更好。现在是两个故事，却没办法连结在一起。

刘伟强跟其他导演相比，除了拍得快之外，还有什么特点？
脾气大！暂时我认为他跟杜琪峰是粗口最多的导演，不过阿强较少在我面前讲。如果讲粗口不是对事而是对人，早就不能在这电影圈生存，他们都是只对事不对人。有时遇到一些文质彬彬、虚虚伪伪的我更不喜欢。我认为你要讲粗口便讲吧，别要明明内心不满，嘴巴却说好好好，这类人更难相处。他脾气大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很体恤投资者，对无谓的浪费，会比较肉紧。我举个最近的例子。他是演员身份，作为演员，说好六时后以OT计算。那次拍到六点，现场放吃饭，他发脾气说：“我还欠一个镜头，你们有没有想过，饭后再弄这弄那，到八点、九点才收工，你们便要给我两小时OT钱？为何不先完成这镜头？是不是有工作人员或演员要吃饭，令老板浪费两小时的OT钱？”这本跟他无关，他不是导演而是演员来的。他的出发点是，一部戏如果你控制得好，就应该跟演员谈，因为超时半小时是不计数的，应该跟演员说，你辛苦些、帮帮忙。那么老板可以省些钱。如果演员不肯，那是演员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算不算是个拍摄进度掌握得很好的导演？
当然是。

【两个臭脾气的家伙】

他说他试过，拍完一部戏，比原定时间少。
这个我明白，我当了监制那么久。但我认为不需要为此骄傲，你不超支便成。我给你十元去拍，你用十元拍到识飞都可以，但你用了十元零一毫，我就会跟你争论到底，你一定要跟我说为何要用这一毫子。这不是一毫子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这是一个工作理念的问题，你超资了一毫子，就会像王家卫那样超资。其实当演员也应该这样，你八点到，预计九点埋位，就不要化妆化到九点半，不要以为那半小时不重要。所有人都是这种工作态度，整个工业才会好。

但这道理未必人人都懂，其他人可能认为要收工便收工，要吃饭便吃饭，你拍的时间长了，就得以OT计算。

这我明白，我想说的是，遇上这情况，你可以跟对方说可不可以给我们多半小时。若演员说不行，一定要吃饭，那没办法，只得等。到了下次，大家便知这演员多给十五分钟也不成，导演或副导演就要对此事有警觉性。就好像我请Peter Pau（鲍德熹）来，便知道十二时半一定要放吃饭，不然他会摔摄影机。我们拍戏时一定要跟演员说，这摄影师很好的，但十二时半一定要放吃饭，所以什么都要在十二时半前完成，不然我们便要等。所以说好九时交妆便一定要准时，不要九时半，否则摄影师不愿拍，其实应该这样运作的。有些人很好但有点规矩，我也有。我跟刘伟强说，就算再好的朋友，我当老板的可以收便宜点，不是我当老板的，一定不可以便宜，就算你多艺术、多厉害，总之有别的老板我就不会便宜。

你跟刘伟强这么多年朋友，觉得他作为导演，这几年主要在哪方面有转变？
脾气好多了，知道有些事改变不了，发脾气也没用。我跟他一样，近年脾气好多了。这不一定跟年纪有关，我爸爸脾气就依旧很大，而是要看你对身边事物有没有深一层的了解。我认识的阿强，你对他好，他会对你很好，你对他不好，他会对你更不好，跟我一样，所以大家很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