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直到四月开学以后，青峰才正式归队参加训练。而开学前的那些天，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在美国接受惨绝人寰特训中受到的身心创伤，青峰像打游击一样，只是偶尔才出现在桐皇的练习队伍里。桃井的说教攻击对这家伙也是无效，青峰就这样厚着脸皮过了好一段逍遥日子。



不过即使没有参加训练，青峰也没有中断练习，他仍继续着美国那边的训练方法，在一个人练习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去骚扰火神，约他出来一对一。



火神那边还要跟着诚凛训练，自然没什么时间应付青峰。刚开始火神还有礼貌的回绝，被骚扰得多了就干脆不理。



青峰被他放置play十分不爽，于是又给黄濑发邮件抱怨火神不够意思。



可黄濑那边也是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是小青峰太闲啦。”



“什么啊，我也是有在认真训练啊。”青峰回道。



“哦，那小青峰就好好加油吧。今年的IH可不要再被首轮淘汰了（<ゝω•）~☆”



……


这个家伙……



青峰拿着手机气得牙痒痒。



他虽然并不在意别人提起桐皇输给诚凛那事，可这话从黄濑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根本就是故意的。挑衅。



可让人又真恨不起来。



青峰其实有点摸不透黄濑的想法。再具体点解释，就是事情的发展和他最初的设想有那么一些偏差。



那天回日本之后，他大老远冒着雨跑去告白，真诚的架势简直都要把他自己感动了。他本以为能轻松拿下黄濑，结果对于自己的告白，黄濑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



虽然亲了他也没有抗拒，搂在一起的时候也能听见彼此都在心跳加快。再加上那家伙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欢的，可不管自己怎么威逼利诱，黄濑也不肯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小青峰，交往的事情，可以让我先考虑一下好吗？”最后在送自己去车站的时候，黄濑这样对他讲。



“好啊，你慢慢想。”青峰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怎么在意。



但是实际上，即使是青峰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不过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也开始互发邮件了。虽然发的都是些生活琐事，可想到不用再通过twitter单方面偷窥黄濑什么的，就让青峰有点高兴。



海常那边的训练似乎比去年更加辛苦，尤其是三年级的离校，给海常的战力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刚升入二年级的黄濑他们，无疑成了队里至关重要的核心。



“大家都很拼命，IH一定会打败小黑子的。”黄濑在训练中还不忘发来雄心勃勃的战书，“还有小青峰也是。”



“我很期待。”



青峰这样回复着，不过心里盘算了一下，却觉得海常的形势不容乐观。前辈离队，再加上黄濑的脚伤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如果开学后不能补充有实力的新人，很难说新一年的IH海常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入围。



他想到这儿，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道黄濑的脚伤到底怎么样，他没听黄濑对自己说起过，但这不代表没有问题。黄濑那个人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可对于重要的事情，口风却比什么都紧。



青峰觉得有些闷闷的。



最后他决定去偷偷看看黄濑，在篮球场上动起来的话，可没办法骗人。






可是青峰的计划在刚踏进海常的球馆就泡了汤。



在场外做柔韧训练的一年级队员有人眼尖，一下子就发现这个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大叫了起来：“有奸细！”



青峰再想躲也来不及，场里几十只眼睛全部盯向门口，就连正要带球过人的黄濑也停下动作，有点吃惊地看着青峰。

“打扰了，告辞。”青峰垂下眼睛，摆摆手朝校门走去。


他还没走出海常的大门，手机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是黄濑发来的邮件。


“对不起啦，小青峰，我们一般是六点钟结束，如果等时间太久的话就先回去吧。”


青峰回道：“不急，我去买本麻衣写真。”





青峰真的去了趟书店。他站在书架前看Jump，被老板用掸灰尘的掸子赶了几次，也毫不在意，直到把追的几个连载都看完，才去挑了本麻衣的写真，到柜台结了帐。


时间离六点钟还有一会儿，青峰给黄濑发了条邮件，说去不远的快餐店等他。可他到店里椅子还没有坐热，黄濑就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小青峰。”黄濑将背包扔在座位上，用力喘了几口气，“让你久等了。”


青峰问：“你怎么这么早来？”


“今天部活提前结束，”黄濑挠挠头，“其实笠松前辈人真的很好啦，他知道有人等我，所以特意放我一马。”


青峰没接他的话，只将菜单递给了他：“点餐。”


他俩随便吃了一点，没吃太多，因为接下来的预定还是要去打球。饭后黄濑吵着要看麻衣的写真，青峰不给。黄濑手疾眼快抢了过来，还大大咧咧地将塑封的覆膜扯下，让青峰稍稍有些心痛——不能亲手撕开麻衣的包装的事使他耿耿于怀，青峰决定一对一的时候要好好报复回来。


他们挑了个离黄濑家不远的公园，青峰热了热身就上场，黄濑也不甘示弱跟了上去。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这样一对一的对决，久到青峰光是看见黄濑用少见的锐利目光盯着自己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青峰本来没想怎样认真，可摸到球就有些控制不住。作为对手的黄濑实在难缠，尽管技术和体力上有所欠缺，但紧追不舍的劲头却比谁都强。从自己手里偷到球会得意的笑，进了球会两眼闪亮亮的放光，失误的时候、悔恨的时候会皱着眉头，看到自己使出新招数后会惊讶的瞪大眼睛，像是想把青峰的每个动作都复刻进脑海里——这样的黄濑，每一分每一秒无不是在注视着自己。


感觉实在是，有点好过头了……


青峰High过了火，一直到路灯点亮，球场周围都黑得不像话，才想起来休息一会儿。下了场的黄濑累得说不出话，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夜空大口喘气。青峰去买宝矿力，走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黄濑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两条腿有些发抖。


青峰这才想起来，和闲逛了半天的自己不一样，黄濑一整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拖他玩到现在，体力上实在是有些勉强。


青峰挨着黄濑的身边坐下，轻轻捏了捏他的膝盖。


“还好吗？”


黄濑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没事。”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


青峰没让他跑，扣着手腕将他拉回自己身边，轻声问：“你脚伤完全好了没有？”


“当然好啦。要不是谁跟你打的球？小青峰真是……”


青峰觉得他烦，黄濑说话总是罗里啰嗦没完没了的，也从来不读气氛。青峰比了个口型让他闭嘴，黄濑这才住了嘴。


可当青峰再次酝酿半天感情想要亲过去的时候，黄濑又问：“小青峰要亲我吗？”


“……”


“我是说……也许你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黄濑小心翼翼地补充。


“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吗？”


“……”青峰想，也许是有吧。但是对着黄濑看上去还算期待的脸，那句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


“……算了。”青峰捂着额头，放开了黄濑，把刚买的宝矿力递了过去，“喝水。”


“谢谢。”黄濑接过饮料瓶，对着瓶口咕噜噜地往嘴里倒。青峰也一边喝水一边偷偷看他，黄濑像是渴极了，喉结有节奏地做着吞咽动作，让人看上去心里痒痒的。


“黄濑。”青峰忍不住出声叫他。


可在黄濑回头应他的时候，青峰又摇了摇头。“没事。”青峰说。


他忽然觉得即使像现在这样也不错，无论黄濑最后是选择交往或是不交往，都无所谓，只要这样就可以了，他们可以一起打球，在场下分享汗水和快乐，在场上为了各自的队伍拼杀胜利，如果这是黄濑希望的，那么他都可以接受。

12.





进入四月以来，天气渐渐的回暖。


而伴随开学纳新的时节到来，海常迎来了比之前更严峻的考验——他们不只要安排好自己的训练，更要投入相当一部分精力培养新人。作为海常的新任队长，黄濑凉太无疑在吸收新人的工作上取得了比往届队长更好的成绩（甚至还有不少女生自愿报名为海常篮球部组成拉拉队，幸亏由于不符合校内社团规定被学生会一口否决了），但是在队友心中的威信程度却还是较前任队长差了不止一分。


无论是自身，还是队伍的能力都迫切需要得到提高，黄濑在二者之间疲于奔命，却收效不大。他感到挫败。虽然自从打篮球开始，黄濑就不止一次尝到挫败的苦涩，可是当他肩负起整个球队的未来之后，就再也无法轻松面对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导致失败的可能。


不过唯一让他感到幸运的是，青峰那边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压力。





自那天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后，青峰就没再提起交往的事情。不知道他是根本就不在乎黄濑的回答，还是早已胸有成竹，面对黄濑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青峰常发来邮件，多半是约黄濑出去一对一。


黄濑这边队里事情太多，有时不能赴约，青峰也不大在意。有时黄濑跟青峰约好时间，又不能及时赶到，本以为青峰会大发雷霆或者干脆甩手走人，结果那家伙却只是老实地在球场等着，直到看见黄濑出现，才不轻不重地念他几句。


简直让人……受宠若惊，黄濑想。自己和青峰认识这些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所以青峰吻他、向他示好，黄濑也从不拒绝。


他知道这样有点狡猾，可也没办法下定决心给青峰一个干脆的yes or no的答案。


青峰就像一个甜蜜的陷阱。


放弃一定会后悔，跳下去又怕是万丈深渊。





他刻意和青峰保持着暧昧的态度。打完球后的kiss也是点到即止。


有一次青峰趁着天黑，把他压在球场的围网上吻得有些过火，两个人都有点激动，青峰的手顺着黄濑的校服衬衫溜了进去，摸着他的背脊上下游走。


黄濑能感觉到随着吻的加深，青峰的下半身慢慢起了变化，抵着自己裤子的那块硬邦邦的，黄濑一下子清醒过来，将青峰推离自己身前。


“啊，那个……我该回去了，晚上……还有点事。”黄濑挠着头发，扯了个蹩脚的借口。


青峰大辉像被打断进食的兽类一样，眯起眼睛，用危险的眼神看他。黄濑以为他会发火，但是青峰只平稳了下呼吸，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送你去车站。”


这样好脾气的青峰，简直让黄濑难以招架，他忍不住用打趣青峰来掩饰自己心里的那些奇怪情绪。黄濑笑着说：“这么温柔的小青峰，真是让人觉得怪怪的，不适应。”


青峰板起面孔，小声吓唬他：“再啰嗦就上了你！”


只是他说的跟做的完全是两套，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度过了整个四月。黄濑在举棋不定中，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机。或者换句话说，早在前一年练习赛合宿时，他就应该明确地跟青峰划清界线。只不过那时候他做不到，现在也一样做不到。


目前的状态让黄濑感到焦躁——他在单方面享受着青峰的体贴。而一旦青峰心里的那份“好感”用尽，之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黄濑想，他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无论结果怎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给青峰打了个电话，那边难得在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接听起来。


“喂，黄濑？”青峰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愉快。


“嗯，是我……那个……”黄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把话题从哪里说起。


“找我有事？”


“小青峰，这个周末……”黄濑看了眼桌上的台历，队里刚好周末会有一天休假，不如趁早说清楚吧。

“啊，周末啊，”青峰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也要去诚凛是吧。”


“是的。嗯？什么？”黄濑愣了下，他有点跟不上青峰的话题。


“阿哲今天也跟我说了，我正要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哎哎？等下……”黄濑说着，赶紧手忙脚乱地翻开手机，果然收件箱里有封来自黑子哲也的邮件。说是五月初诚凛要举办学园祭，他们有亲友入场券，问黄濑要不要过去玩。


“你没空吗？”青峰又问。


“不，周日的话没问题。”


“好啊，那我十点在车站等你。”


黄濑点头说好，就这样定下了时间。





*





周日黄濑很早就醒了，不只是因为要赶去东京赴约，更多的是因为睡不踏实。


他最近心里积压了很多事，一半是因为青峰，一半是因为海常。前者和自己的关系陷入胶着状态，扯不清又断不干净；而后者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自接手队长的事务之后，黄濑就更加地想念笠松前辈。开始以为很简单，只要带着大家一起打球就好了，可真正做起来才发现，队长的工作远比看上去要繁杂琐碎的多。再加上四月招新工作，新加入的队员要从头开始培养，别提有多辛苦。以往只要做好自己的那份练习就可以，而如今还要花费更多的心血在后辈身上。


海常这届新入队的新人，实力还不错，唯独有个问题儿童，说好听是有个性，说得不好听是我行我素不服管教。黄濑并不想通过扼杀新人的个性来树立自己的权威，但又不知该如何下手管理才好。他因为这些事给笠松前辈打过电话，也得到过一些建议和安慰，但是笠松毕竟不在现场，做不到全知全能。黄濑也明白自己不能总这样依赖他，想到前辈在大学里也会很忙，不好过多的打扰。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恼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八点，赶紧爬起来洗漱、准备出门。


早上的温度刚刚好，初夏的阳光透过电车玻璃照在肩上，是说不出的惬意。黄濑望着窗外的风景发了会儿呆，看路边的枝桠展开翠绿，才意识到时间不知不觉已走过了一个冬夏。他到海常才第二年，却经历了比从前在帝光更多的喜怒哀乐。


他从前被人称作“奇迹的世代”，今天被唤作“海常的王牌”，前者代表了战无不胜，而后者只不过是赛区众多强队的代表之一。他的高中篮球生涯里，可能再也不会出现毫无悬念的胜利和碾压，如果想赢，就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甚至是去希求奇迹的出现。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自己真的可以带领海常走完这两年的赛程吗？


黄濑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腿。他的左脚有旧伤，膝盖也没完全好。就算体能经过训练可以撑下全场，也不代表伤势不会对参赛造成影响。


黄濑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啊……我嘛，大概会晚一点吧，”黄濑摸了摸鼻尖，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为什么，眼看就要到中午，青峰还是没有出现。


“那黄濑君会参加后夜祭吗？”黑子眨眨眼看他。


“哎，有什么好玩的节目吗？”


“篝火晚会吧。”黑子答。


“呜哇，是舞会吗。”


“好像有？不过这次听学生会的人说，主打的好像是鬼故事大赛。”


黄濑苦笑道：“明明还没有到夏天嘛。”


他们边说，边往回走。黄濑偷偷看了眼手机，时间是十一点十五分，但是仍旧没有来自青峰的消息。


他刚把手机塞回口袋，却听见黑子嘀咕：“青峰君好慢，怎么还不回来。”


黄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结巴起来：“青……小青峰他，好像还没来吧。”


黑子抬头看他：“没有啊，他一早就到了，还帮火神抬了烤炉。”


“哎？！”黄濑睁大眼睛，“他来过了？”


黑子点点头：“刚才是去接桃井了，因为当时忘了给她寄票过去，怕她进不来。不过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啊。”


黑子低头看了看表，像是有些困惑。


“那个……”黄濑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小声说了句，“原来小桃井也来了啊。”


“是啊。”黑子答道，“今天刚好是桃井的生日，黄濑君不知道吗？”





黄濑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懵，今天竟然是小桃井的生日，他实在没想到。黑子问他，怎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黄濑忙摆手说：“糟糕糟糕，我不记得了，没给小桃井买礼物啊。”


黑子说：“没关系，我们一起送了个蛋糕，也算黄濑君的一份吧。”


黄濑笑着说：“好啊，好啊。”


他们正说着，黑子忽然接到火神电话，说是青峰和桃井都到了，让他们过去。


黄濑看了看笠松，问他有什么打算。笠松耸了耸肩：“我就不过去了，再随便吃个饭就走。”


黄濑忙说：“那我陪前辈吃完饭再找你们玩呀，小黑子。”


他们和黑子暂时告别，随便找了家铺子进去，点了几样小吃。才坐稳不久，黄濑的手机就开始响了起来。


黄濑看了看来电提示，见是青峰，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拒接。


只是青峰并没有轻易放弃，他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手机在桌面上嗡嗡作响、不停震动。黄濑嫌烦，干脆关机。


笠松塞了个章鱼烧入口，边惊讶地问他：“不接好吗？”


黄濑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吃完饭再说。”


他有些生气，却说不出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之前青峰对他撒了谎？也许只是因为单纯地不想听到青峰现在在做些什么，陪在什么人的身边。


他气冲冲地朝着纸盒里的章鱼烧扎了一签。


“喂，喂。”笠松推了他两下。


“干嘛呀前辈。”黄濑抬起头，发现笠松正冲着他使眼色。


“我说，街对面站的不是青峰大辉吗？他怎么那么凶地看着你？”笠松问，“你怎么他了？”


黄濑扭头一看，可不是，青峰大辉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那平日里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今天拧得更紧了。青峰一手攥着手机，一手还夹着个毛绒绒的猴子布偶，桃井五月就站在他身边，踮着脚尖，不知在跟青峰说些什么。


“不知道。”黄濑回过头，专心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也许谁惹他生气了吧。”


黄濑想佯装不理，青峰却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把手里的布猴子塞进桃井怀里，大步流星朝着黄濑走了过去。


“黄濑，你过来一下。”青峰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还要低沉。


黄濑慢慢转过头，看了看他：“哦，小青峰啊，我还在陪前辈吃饭呢。一会儿好吗？”


青峰想了想又说：“你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讲也可以。”


黄濑差点噎住，他怕青峰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只好从座位上站起来：“前辈，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会儿啦。”


笠松赶紧摆手：“你快去吧。”


黄濑从侧门的布帘钻出简易搭建的铺子，跟着青峰走到另一边人少的地方。黄濑回头看，笠松前辈还在担心地朝这边望着，桃井五月也在原地没走，她掏出手机给什么人打着电话，那只猫咪挂饰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青峰问他。


“因为忙啊。”黄濑抓了抓头发。


“忙什么？跟笠松吃饭？”


“是啊，难得和前辈见一面嘛。”黄濑将手插进裤子口袋，懒洋洋地说，“再说小青峰不是也很忙，还要陪小桃井什么的。”


青峰愣了一下：“早上来晚了抱歉，但是……。”


黄濑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打断了青峰：“没关系没关系，小青峰不用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黄濑！”

黄濑看向桃井，冲着她露出笑容，还摆了摆手。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回去吃饭了，下午还要跟前辈逛逛。听小黑子介绍，还有不少好玩的节目呢。不过小桃井那边的庆生我就不去了，代我向她问好吧。”


黄濑说着转身要走，却被青峰捉住了手腕。


“你先跟我过去，黑子他们都在等着，早上的事晚点再跟你解释。”


“并不需要什么解释呀，小青峰。”黄濑笑着看他，“没有这个必要。”


青峰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将手松了开。


“随便你。”青峰说。


他不再试图解释，也放弃了带黄濑走的念头。他走回桃井的身边，低下头对女孩说了些什么。桃井像是担心似的，朝黄濑这边回头看了几眼。青峰却不让她多看，推着她的肩离开了黄濑的视线。

13.








尽管对青峰说的是“下午要陪着前辈逛学园祭”，但实际午饭过后，笠松前辈就离开了诚凛。黄濑起初也想跟他一起走，可笠松却笑着跟他说：“你是来找朋友玩的吧，干嘛那么着急回去，还嫌东京和神奈川太近吗？”


黄濑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看着那圆滚滚的颗粒顺着坂道一点点跌落，心情也沉寂下来。


路过恋爱占卜屋的时候，有发宣传单的女学生拦住他，请他进去坐坐。黄濑笑着说，不用啊，我没有恋人的。店员却说：“没有恋人才更要占卜一下，说不定你需要转运哦！占卜免费！”


黄濑被她们缠得没办法，只好进去，没想到排队的人还真不少。


轮到他的时候，黄濑才发现，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拿着副塔罗牌，桌子上还放着个水晶球。


黄濑指了指它，问：“要用这个算？”


男生推了推眼镜，将水晶球推到一边：“装饰而已。”


男生口中念念有词，先问了黄濑几个问题，接着洗牌、切牌。开牌之后，逆位的牌多，正位的牌少。男生对着牌面（还时不时翻两眼占卜书）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这套牌阵的意思，黄濑托着下巴听着，听得出占卜师说的也不过是些模棱两可的爱情忠告。

“你的恋爱有麻烦！”占卜师最后严肃地告诉他，“如果想转运的话请到隔壁购买我们的幸运符。”


黄濑笑着与他告辞，临走前又看了眼桌上那几张摊开的牌面——正位的愚者、逆位的恋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能算出太好的结果。


他当然没买什么幸运护符，只买了根雪糕，拿着边逛边吃。虽然时节已是初夏，可咬上一口还是能体会到连牙齿都被冰得透凉的滋味。


黄濑朝着校舍的另一边溜达，发现路上的行人比刚才少了许多。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见礼堂门口围了许多的人，才想起来下午有学生表演。


离着很远就听见里面传来试音的声音，还有不少女孩子发出阵阵的尖叫。黄濑好奇地往里挤了挤，进去之后才发现来得晚了，礼堂里早已座无虚席。


黄濑找了个后面靠墙的位置站下，幸亏长得高，即使在最后也能将舞台看得一清二楚。


现场演奏的乐队也是几个诚凛的学生组成的，弹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唱到副歌高潮处，还有不少学生跟着一起吼了起来。乐队之后穿插了一个小话剧的搞笑表演，据说是戏剧社出品，风格颇新鲜有趣。黄濑看得津津有味，心想也不枉自己来这一趟，值个回程票钱。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节目也陆续演完。


快要结束的时候，从后台上来个穿着T恤、背着吉他的女生。她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是坐在椅子上调弦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黄濑小声问身边的人：“这女生是谁啊。”


“律子学姐嘛。”那人答道，“其实已经毕业了，不过校庆什么的，有时会请她回来。”他说着还问黄濑，“你不是诚凛的吧。”


黄濑点了点头。


那位名叫律子的女生唱了一首黄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歌词和旋律都很简单，简单到听了一遍就差不多会唱的地步。但律子独特的嗓音却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吉他的简单和弦，衬得律子仿若清唱一般。听上去就像是在耳边诉说了一个小小的故事。有向日葵的低语、在夏天结束的恋情，以及没有什么应该去后悔的青春。


随着律子学姐的谢幕，整场演出也迎来结束的时刻。黄濑随着人群，缓缓地挪出了礼堂。来到外面才发现，天也差不多黑了。


学生会通过广播传达了篝火晚会开始的时间。黄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倒是还够吃顿晚饭。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校舍旁的树荫四处瞎逛，在与几个女孩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唱着，……とてもうれしくなる、长い雨に青空が见えた……


和律子学姐同样的旋律，却是不同的声音。


黄濑不禁回头去找。可那唱歌的女孩子们，早就和来来往往的学生混在一起，看不见了。





黄濑呆呆地看着陌生的校园和陌生的人群。


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留到现在，还在等什么呢？


虽然夏天还没有开始，但是他的恋情却已经结束了啊。他下午早就打开了手机，可不再有邮件提示，也不再有电话过来。虽然明明是自己先说了狠话，但是一旦明白也许今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交集，心情却还是朝着非常糟糕的方向奔去。


“明明这样才是最好的……”黄濑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他觉得眼睛有些痛，可能是花粉过敏的原因。“因为无论怎么想……我和小青峰……”


他和小青峰算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也太不合适了。


他们都是男生，在不一样的球队打球，将来还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早晚会分开的不是吗？


“如果只是谈谈恋爱的话……如果是一定会结束的恋爱……”黄濑觉得连鼻子都开始痛了起来。


——那也实在太残忍了吧。

随着后夜祭时间的临近，林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黄濑又回到最初与黑子他们见面的地方，才发现多半的班级摊位已经撤下，学生们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参加最后的篝火晚会。


黑子和火神在人群中穿梭忙碌、打扫卫生、整理厨具，而青峰并不在那些人中间。


黄濑挠了挠头发，他本想再过来看看青峰，不过既然不在还是算了。他没有跟黑子告别，一个人朝着校门口走去。


路过转角处一个游戏区的时候，正碰到早上向他要签名的那个女生。她还穿着那件T恤，自己的名字醒目地签在她翻飞的衣角处。还有几个女孩子围在她两旁，聚精会神盯着摊主身后架子上的布偶，每当她举起软木栓枪准备射击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可惜马尾女生一次也没射中，女孩之中不停传来叹息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黄濑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


女生回头，诧异地惊呼：“黄濑君！怎么……”


黄濑用食指比了个嘘字，低头问她：“你想要哪个？”


女生红着脸，指了指架子最上面的布偶猴子。黄濑笑了笑，心想道，这个猴子还真是意外地受女生欢迎。


他跟老板又要了几枚子弹。第一发打空、第二发误中了个钥匙扣、第三次才终于击中那只布偶。


女生中响起一阵欢呼，老板咂了咂舌头，将猴子和钥匙扣一并交给了黄濑。黄濑自己只留下了小小的胜利纪念物，转头将猴子布偶送给了马尾女生。


“该怎么感谢你呢！”女孩子们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将黄濑团团围住，一会儿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跳舞，一会儿又问他要不要去唱K。黄濑笑着试图婉拒，可女孩子们的热情却一点都没有熄灭的意思。


他正有些发愁，忽然感到背后有人拍他肩。黄濑回头，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正对上他的脸。女孩子们也被吓了一跳，全都倒吸冷气，仰头盯着这个高大的不速来客。


要不是一眼就认出面具后的身影，恐怕黄濑也要被吓到，他刚想说话，却被这只鬼捉住手腕，硬拽着朝人群外走去。


“小青峰……”黄濑轻轻叫了一声，但没人应他。


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气势汹汹的，带着一股子戾气，再加上头顶那副面具，吓得路两边的人自然而然分出一条道来。


黄濑有点无奈，但也没办法。青峰拽住他的力气又大，手又热，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黄濑又问。


可青峰只管自顾自地走着，不发一言，头也不回。


他拉着黄濑进了校舍，一路朝最顶层走去，拐进楼梯间，踢开连接天台的铁门，将黄濑推了进去。这一系列的行动，把黄濑看得目瞪口呆：“小青峰，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青峰这才把脸上的面具转到背后，耸了耸肩说：“每个学校都差不多。”


黄濑笑了起来，他走近天台的扶栏，朝下面望去。不远处有一簇簇篝火点燃，有人围坐之中讲故事，也有班级跳起了土风舞。


“小青峰想跳舞吗？”黄濑回过头问他。他以为青峰会骂他乱讲蠢话，没想到青峰却说：“好啊。”


“啊？”


青峰冲他伸手：“你不是要跳舞吗？”


“开玩笑的吧小青峰，你会跳舞吗？”


“土风舞的话，小学就有教过啊。”青峰用像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黄濑捂住额头，发出长长的叹息，“不对……”


青峰朝他走了过去，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才对。”


黄濑不吭声，只捂着眼睛，也不看他。


青峰又走近一步，在耳边叫他名字，说我喜欢你。


黄濑的肩膀颤了下，整个人虚脱了一样，顺着扶栏蹲了下去。他将脸埋在膝盖上，双手揪着头发，发出痛苦的呻吟。


“黄濑……”青峰也低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勉强的啊。”

黄濑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地说：“小青峰太狡猾了。”


“什么啊？”青峰听的没头没脑的，“那我要怎么才好啊？”


“总之……我和小青峰不……”黄濑想说不合适或是不能在一起之类的话，可说了几次都开不了口，“反正……”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开始胡说八道，“小桃井挺好的……”


青峰愣了愣：“这跟五月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问什么才对吗？比起跟男生交往什么的……小桃井要更好吧，她身材好，人又好，又喜欢你。”黄濑说，“你们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以前不是还买礼物给她吗？”


青峰皱着眉头，似乎是没能理解黄濑话的意思：“什么礼物？”他想了会儿又自语道，“你说的难道是那个挂坠？”


黄濑点点头。


“什么啊，那个是……”青峰不耐烦地挠了挠头，“那个是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随便去逛逛而已，根本没想买东西或是送给谁。是你在旁边说给没完，我觉得很烦，也懒得解释。买来那种东西还能怎么样啊，放我那边也是积灰，就顺手给五月了啊。”


青峰解释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捧起黄濑的脸，然后用额头狠狠地撞了上去：“你天天都在怀疑个什么啊！”


黄濑差点被他撞出眼泪：“好痛啊小青峰……可是在别人看来就是这样啊，冬季杯那次你们不还抱在一起……”


青峰吼他：“你们队输球的时候还不是抱着哭！你天天跟笠松抱在一起我有说过什么吗！”


“前辈是我的队友啊！”


“五月也是我的队友啊！”


“五月是女孩子啊！”


“我又不喜欢什么女孩子！”青峰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喜欢你。”


见黄濑呆愣地看着自己，青峰问：“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黄濑摇了摇头。


“那给我个答复吧，凉太，无论怎样我都可以接受。”青峰将头抵在他的肩窝，“你说讨厌这样的话，我也可以不再出现。”


黄濑咬了咬牙，用力揪住青峰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倒说的轻松，讨厌什么的话……怎么可能讲得出来。你以为我喜欢了你几年了啊？”黄濑说着，自己都快要哭出来。


“那就和我在一起啊！”青峰吼道。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黄濑也不示弱，带着哭腔吼了回去，“这以后呢，如果你不喜欢了呢，如果没办法在一起呢？”


“你想那么多有屁用啊！你现在随便瞎想就能规划好以后几十年的人生吗？！”青峰扳着他的脸，强迫哭得稀里哗啦的黄濑看向自己，“你真是笨死了！打篮球笨！这种事也这么笨！”


“从小青峰嘴里说出这种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那就不说了！”


青峰拿袖子随便蹭了蹭黄濑脸上的泪水，然后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亲。





如果语言没用的话，就用行动表示好了。如果行动会被误会，那就再说个清楚。


无论让他说几遍都可以。


因为自己是笨蛋，喜欢上的人也是个笨蛋，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


这以后的事情，青峰也没有多想，他只知道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就可以了。对篮球是这样，对黄濑也是这样。如果黄濑会迟疑、会举步不前，就由他带着黄濑走下去。


反正无论再过多少年，那个家伙也一定会像最初那样——只肯在无法触及的地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当然不可以！他们怎么可能不在一起？


他喜欢黄濑，而黄濑也喜欢他。


这就够了。


这就是所有的，全部的答案。


END

“手续什么的，阿历克斯会帮忙，不会很麻烦。”
金发的女人边点头，边用蹩脚的日语劝说着，试图打消青峰的顾虑。
青峰并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回绝，只说，我想想看。
阿历克斯高兴起来，从冰箱抱出十几罐啤酒，想让青峰陪她喝，全被火神拦下。
“有什么关系嘛，在家里偷偷喝一点。”
阿列克斯抱怨着火神死板、不近人情，却照旧自得其乐得灌了不少酒精下肚，再没多久，就醉醺醺地倒作一团。
青峰和火神花了不少时间照顾醉鬼，最后好不容易把阿列克斯抬回卧室，才算松了口气。两人又打了会儿电玩，时间有些晚了，火神干脆提议他住下。青峰想想，反正火神家房子大，住三个人还算宽敞，就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要外宿一晚。母亲嘱咐他不要给别人添麻烦，青峰说好好好，这才挂了电话。
他们分别去洗了澡。火神从浴室出来后就给青峰翻找被褥。刚收拾完这边的东西，又听见阿历克斯在隔壁叫他，不得不过去伺候酒醉的师傅。
青峰过了一会儿也洗完澡出来，坐在火神打好的地铺上看篮球杂志。他看了不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朝火神的床底下摸了摸。
火神一进屋正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摸床底：“你在干吗？”
青峰也不脸红，问道：“只有篮球杂志吗？”
“啊？”火神没明白过来，“什么？”
“那种啊，”青峰朝胸前比了个波霸的手势，“在哪里呢？快拿出来看看。”
火神愣了一下，脸红了。“没有那种东西啊。”
“……”青峰一脸不信。
“真的啊。”火神解释道，“我没买过。”
“怎么可能啊，你是HOMO吗？”青峰刚说完就后了悔，他猛地想起火神确实是有个男朋友没错。青峰咳嗽一声，想挽回点尴尬的场面：“那……HOMO的杂志也可以……”
忍无可忍的火神大我抄起门后的篮球冲着青峰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都说过没有那种东西了！”
火神脸涨得通红。他明明是从美国回来的归国子女，却比本土日本人还要纯真，简直就是个稀有动物。
“啊，不好意思。”青峰敷衍地道了声歉。
火神也没真指望他反省，只是指着地铺让他赶紧睡觉。青峰却觉得有趣，还追问道：“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做啊？”
火神的脸更红，简直像是要冻结在原地一样。
“啊，你们还没做过吗？”青峰恍然大悟。
“喂，你这个家伙！故意的吗！”
“抱歉抱歉，不问了。”青峰双手合十，算是止住话头。虽然男生和男生在一块，总会免不了谈到下半身的话题，不过问及同性之间的事情却总还是有些怪怪的。
火神关了灯，一头钻进被子里，气哼哼地不理他。
青峰睡不着觉，枕着双手，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过了挺久，火神才冒出一句：“我跟黑子的事，很奇怪吗？”
青峰哼了一声：“还好啦。不过都是认识的人所以难免觉得有些奇妙。”
“嗯。”
“我说，你怎么会跟阿哲在一起啊？因为他长得像女孩子？”
“当然不是，他个性可是比我还要强悍哎！”火神感慨着，又小声补了一句，虽然长得很可爱就是了。
“哦。”
“我也不清楚，反正在一起久了……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火神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是睡着了。

青峰还睁着眼睛，似乎这样看下去就能把天花板看出个洞似的，可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眼睛越来越适应房间的光线，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物体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背对着自己的火神大我和那被子已经卷成一团，身体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青峰想，其实阿哲还算可爱，不过另一个家伙大概就和可爱不怎么沾边了。身高比自己矮不了多少，性格倔强又好强，身边还总围着一堆花痴的女人，要说来，那家伙大概只有脸蛋还算可取。可他又想了想，觉得黄濑的嘴唇也很不错，软软的，有点甜，像软糖一样。综合一下，还是能勉强打个八十分。

青峰翻了个身，把被子夹 到腿下。
他想要是能这样夹着黄濑就好了，他得狠狠地亲他，亲到他哭出来。然后逼着他说，以后再也不交什么女朋友了。
青峰在黑暗里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只注意胸 部。

“手续什么的，阿历克斯会帮忙，不会很麻烦。”
金发的女人边点头，边用蹩脚的日语劝说着，试图打消青峰的顾虑。
青峰并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回绝，只说，我想想看。
阿历克斯高兴起来，从冰箱抱出十几罐啤酒，想让青峰陪她喝，全被火神拦下。
“有什么关系嘛，在家里偷偷喝一点。”
阿列克斯抱怨着火神死板、不近人情，却照旧自得其乐得灌了不少酒精下肚，再没多久，就醉醺醺地倒作一团。
青峰和火神花了不少时间照顾醉鬼，最后好不容易把阿列克斯抬回卧室，才算松了口气。两人又打了会儿电玩，时间有些晚了，火神干脆提议他住下。青峰想想，反正火神家房子大，住三个人还算宽敞，就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要外宿一晚。母亲嘱咐他不要给别人添麻烦，青峰说好好好，这才挂了电话。
他们分别去洗了澡。火神从浴室出来后就给青峰翻找被褥。刚收拾完这边的东西，又听见阿历克斯在隔壁叫他，不得不过去伺候酒醉的师傅。
青峰过了一会儿也洗完澡出来，坐在火神打好的地铺上看篮球杂志。他看了不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朝火神的床底下摸了摸。
火神一进屋正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摸床底：“你在干吗？”
青峰也不脸红，问道：“只有篮球杂志吗？”
“啊？”火神没明白过来，“什么？”
“那种啊，”青峰朝胸前比了个波霸的手势，“在哪里呢？快拿出来看看。”
火神愣了一下，脸红了。“没有那种东西啊。”
“……”青峰一脸不信。
“真的啊。”火神解释道，“我没买过。”
“怎么可能啊，你是HOMO吗？”青峰刚说完就后了悔，他猛地想起火神确实是有个男朋友没错。青峰咳嗽一声，想挽回点尴尬的场面：“那……HOMO的杂志也可以……”
忍无可忍的火神大我抄起门后的篮球冲着青峰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都说过没有那种东西了！”
火神脸涨得通红。他明明是从美国回来的归国子女，却比本土日本人还要纯真，简直就是个稀有动物。
“啊，不好意思。”青峰敷衍地道了声歉。
火神也没真指望他反省，只是指着地铺让他赶紧睡觉。青峰却觉得有趣，还追问道：“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做啊？”
火神的脸更红，简直像是要冻结在原地一样。
“啊，你们还没做过吗？”青峰恍然大悟。
“喂，你这个家伙！故意的吗！”
“抱歉抱歉，不问了。”青峰双手合十，算是止住话头。虽然男生和男生在一块，总会免不了谈到下半身的话题，不过问及同性之间的事情却总还是有些怪怪的。
火神关了灯，一头钻进被子里，气哼哼地不理他。
青峰睡不着觉，枕着双手，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过了挺久，火神才冒出一句：“我跟黑子的事，很奇怪吗？”
青峰哼了一声：“还好啦。不过都是认识的人所以难免觉得有些奇妙。”
“嗯。”
“我说，你怎么会跟阿哲在一起啊？因为他长得像女孩子？”
“当然不是，他个性可是比我还要强悍哎！”火神感慨着，又小声补了一句，虽然长得很可爱就是了。
“哦。”
“我也不清楚，反正在一起久了……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火神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是睡着了。

青峰还睁着眼睛，似乎这样看下去就能把天花板看出个洞似的，可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眼睛越来越适应房间的光线，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物体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背对着自己的火神大我和那被子已经卷成一团，身体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青峰想，其实阿哲还算可爱，不过另一个家伙大概就和可爱不怎么沾边了。身高比自己矮不了多少，性格倔强又好强，身边还总围着一堆花痴的女人，要说来，那家伙大概只有脸蛋还算可取。可他又想了想，觉得黄濑的嘴唇也很不错，软软的，有点甜，像软糖一样。综合一下，还是能勉强打个八十分。

青峰翻了个身，把被子夹到腿下。
他想要是能这样夹着黄濑就好了，他得狠狠地亲他，亲到他哭出来。然后逼着他说，以后再也不交什么女朋友了。
青峰在黑暗里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只注意胸部。

去美国的事，青峰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才又想起来，跟母亲随口提了一句。谁知母亲却很高兴，一口答应了下来。


青峰有些意外，他说自己还没决定，没想好要不要去。母亲却说，小孩子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那是大人操心的事情。


青峰往嘴里扒了口饭，说：“那就去好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下来。


青峰给火神打了个电话，说家里这边OK。火神马上通知了阿列克斯，有教练在中间协调，交换生的手续也很快办了下来。





出发的日子定在春假的第三天。


母亲本来想去机场送行，却被青峰一口拒绝，只有个桃井甩不掉，一直跟在屁股后面。桃井说：“我又不是为了去送阿大，只是想送送火神君罢了。”


青峰说：“那随便你。”


结果到了机场才发现，为火神送行的人不是一般的多。除了阿哲之外，诚凛那边也来了不少一年级学生。他们队里平时就关系不错的样子，打比赛的时候碰见也总是一群人扎在一块。相较之下，青峰这边要冷清很多，只有一个桃井不说，还很快跑到了诚凛阵营，跟那些人说笑成一片。


青峰在人群外看着火神和黑子。那两人偶尔眼神交汇在一起，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像是碍于人多没法开口。后来诚凛那边的伙伴陆续告别，只剩下桃井还在拉着黑子说个不停，青峰看不下去，走过去把桃井拽到了一边。


桃井吓了一跳：“阿大你干吗呀？我话还没说完。”


青峰看了眼火神，火神也看着他，比了个多谢的口型。


青峰又将桃井拉远了几步：“我说，你到底干吗来的？不是送我吗？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桃井愣了愣，一时间没了言语。


青峰抓了抓头发：“我是说，不需要我从美国给你带点什么回来？”他说着，眼神扫到桃井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那上面还挂着自己送的挂坠——有点丑的猫咪，因为用的时间长，甚至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你怎么还用它啊……”青峰觉得它有些旧了，也不怎么不好看，想伸手过去拿下来，谁知被桃井一手拍在手背上。


“不要动它。”桃井有些激动，脸也微微泛着红，“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所以……”


青峰怔了下，手还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样就说的通了。为什么五月会选择桐皇，为什么黄濑会总时不时地提起五月，为什么黑子会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原来，五月那天说的那个心里只有篮球的笨蛋，并不是指的黑子哲也。


青峰沉默着，用伸出去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桃井的脑袋。

“抱歉。”


“啊，什么啊……从阿大嘴里听见这个可真怪，”桃井不好意思地将垂散的长发挽到耳侧，“算了，反正你不要抢我东西就行啦。”


青峰嗯了一声，搔着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火神叫他准备登机，终于能摆脱这尴尬的场面。





一直到上了飞机，火神手机的邮件提示还在不停地响着。青峰好奇地凑过去看，没想到发件人竟是黄濑。


青峰挑挑眉，从火神手里把他正发了一半的邮件夺了过去，飞快地看了一眼。


黄濑似乎不只发来一封，最后的那封邮件上写着“小火神一路平安，到了美国要给我回邮件喔”什么的，末了还在句尾加了个俏皮的颜文字。


火神被他的举动下了一跳，随即去抢青峰手中的手机。“喂，我还没回完，给我。”


青峰沉着脸掐断电源，把黑了屏的手机扔回给火神。


“喂！你这家伙！”


“要起飞了，关机。”青峰理所当然地回答。


火神开始还有些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怪怪的。“我说，你该不会是害怕坐飞机吧？”


“……”


“没事，就是时间久了点，一般情况不会掉下来的。”

……


青峰又往前翻了许多页，才发现近几个月来黄濑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篮球和训练，关于模特的事情只字未提。难道那家伙已经不做模特了吗？


青峰忍不住去网页搜黄濑的消息，他现在才知道他对黄濑的了解少的可怜。虽然也许问问火神就都能知道答案，可现在的青峰却不愿意从别人嘴里得知黄濑的事情。他好歹也多认识黄濑几年，就算现在的地位比不上海常那些队友，可总该比火神要强些？而如今，黄濑跟别人都打得火热，偏偏把自己撂在一边。这样的事实再怎么想也让他充满挫败感。





关于黄濑凉太，网络前两页基本都是他的模特照片，拍摄日期不算太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新闻。往后又翻了翻，青峰才看见黄濑所属事务所在留言板发布的关于黄濑短期暂停模特工作的通知。那大概是去年Inter High之后的事情，起初还有些粉丝在留言板写下挽留的话和遗憾，但时间久了，留言也渐渐不见。黄濑在模特的圈子里还不算成什么气候，粉丝也大多是国中、高中生，这个时期的女孩子最容易被吸引，也最容易薄情的将偶像们遗忘。他们彼此被消费着，稍微经营不善，这份感情就烟消云散。


想必黄濑也明白这些道理，可还是选择了继续打篮球。


青峰顺着网页的链接，又点进去一个最新的采访。看日期倒不算久远，大概是冬季杯之后几天，神奈川当地电台做的radio访谈。


网站上有文字版的整理，可还没等青峰仔细看，火神就从浴室出来了。青峰赶紧点了音频的下载到手机里，然后把网页关掉。





睡觉前，青峰匆匆洗了个澡，头发还没等擦干就钻到床上。


手机里播放的文件音质不是很好，大概是转录下来的，radio节目里参加采访的人也多，背景有些嘈杂。可在黄濑开口之后，青峰还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下来。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清亮亮的，像是没有杂质的水，又像是没有阴霾的天。


也许是因为之前经历过不少采访，黄濑对于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礼貌又不显生疏，问题答得恰到好处，还给旁边紧张的队友打了不少圆场。


整场下来，主持人并没有问太多关于比赛和输赢的问题，倒是一直在谈篮球、青春或是高中生活什么的。到了最后，主持人笑着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女朋友，一直忙着打篮球，有没有时间恋爱呢？


几个男生都开始结结巴巴的，像是被戳到痛楚。


黄濑笑着说：“哪有时间恋爱呢，每天都像被鬼追一样地在训练呀。”


主持人也笑起来：“黄濑君这么帅气，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倒是有些以前的粉丝，不过其实都只是在为我打气加油什么的啦。”黄濑想要蒙混过去，可主持人却不肯饶过他们。


“那喜欢的女孩子呢？总会有吧。”


海常那边忽然传来一句：“如果有可爱的女孩子请介绍给我吧！”随后传来笠松还是什么人给了那小子一拳的声音，随即，录音被哄笑声占满了。


在笑声过去之后，黄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喜欢的人，曾经有。”


“哦？”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子精神起来。青峰的心也被揪得一跳。


“怎么没听你说过啊。”海常那边也是七嘴八舌一片。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嘛。”黄濑笑着回道。


“黄濑君没有告白吗？”主持人问。


“就是啊，你还暗恋，也太假了吧。”海常有人附和道。


“什么啊，你们这些人。”黄濑闹着推了那人一把，“告白其实有想啊。就在冬季杯的时候。那时候发誓，如果拿了冬季杯冠军，我就去告白。就算被拒绝也要说，死也会说出来。”


录音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半分钟，主持人才开口。


“……然后呢？”


“然后就，输给诚凛了呗。”黄濑倒是答得轻松。


“哇，你这小子，不要把恋爱失败归结在这上面啊。是你自己没胆啊！”


“那怎么办啦？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好吗？”


“想不到黄濑君还真是……很固执的性格呢。”主持人感慨道。


……


访谈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可青峰还没有从对话中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在无意中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青峰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然后拔掉耳机，一跃而起。


他敲开室友的门，等着火神从房间里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走出来的时候，给了那红发的大个子一拳。


“你干嘛啦！发神经啊！”火神揉着发痛的肩膀，恶狠狠地瞅着青峰。


“陪我打球去，要不让我打一顿！”


“闹什么！你以为现在几点了！”火神给了青峰脑门一巴掌，翻了个白眼把门又狠狠关上。


“啧……”青峰抱着肩膀冲着门缝抱怨，“谁让你们那天把海常赢了的……”

合上雨伞后，仍有雨滴沿着伞脊和伞尖滚落到玄关的地板，黄濑从青峰手里把伞夺了过去，赌气似的插在门旁的架子上。


母亲还在身后嘱咐着：“凉太，去给青峰君倒杯热茶。”


黄濑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带着青峰上了楼，让他在自己房间坐下。


“喂，不用那么麻烦。”青峰用袖子抹了把脸，还没等抬起头，黄濑就扔过来一条毛巾。


“你擦一下。我去倒水。”黄濑也不看他，飞快地走出门外，过了半天才端来杯热水，放在青峰的手边。


“谢了。”青峰一口热水下肚，满足地叹息着，“啊，外面果然是有些冷啊。”


黄濑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在撞到青峰的视线之后，又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小青峰，你来这儿干吗啊？”


“就……来找你玩啊。”


“……下着雨有什么好玩的啊，又不能出去打球。”


青峰也不说话了，用手揉揉冻得发酸的鼻尖，又搔搔头发。“那……来打游戏？”


“哈？”


“最近不是新发售了XXX么，你没买啊？”青峰还记得前些天黄濑的twitter里有写新入了款游戏的事。


“有倒是有……但是，小青峰……你是不是病了啊？还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来找我打电玩呢……”


青峰敲了下喋喋不休的黄濑的脑袋：“啰嗦死了！到底玩不玩！”


“唔，为什么打我啦！”黄濑揉了揉头顶，跪爬到书柜下翻找了起来，“哎？我记得是放在这里了啊，为什么没有……”


“不会是借出去了吧？”青峰问。


“没有啊，一直在家里。”


“那怎么找不到？”


“都怪小青峰啦，来也不告诉我，忽然就跑过来说要玩电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啊……真是的……”


“那不急，你慢慢找咯。”


“我又不常玩啦，买回来玩了一次就收起来了。倒是小青峰才奇怪，平时都不见你打电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做这个。难不成去了趟美国，连习性都改变了？哎，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小青峰你看……”黄濑笑着回头，却看见青峰大辉靠着床边，歪着头，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喂……”


黄濑轻轻地爬过去，左右看了看青峰的脸。是睡着了没错，呼吸均匀的起伏着，头还一点点地往床沿偏去。


“……小青峰啊，”黄濑眨了眨眼睛，轻轻叫他，“你睡了吗？”


青峰像是应和似的嗯了一声，又像是在说梦话，含糊不清的。黄濑用手指戳戳他的脸，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喂……不是吧，来找别人玩，自己却睡着了。我也没有找很久吧。”黄濑环抱着双手，气鼓鼓地自语，“小青峰真是太任性了。”


他虽然这样讲，却还是从床上扯过一条毛毯，给青峰搭在了身上。“不要在我家里感冒了啊，笨蛋。”


黄濑从枕边把手机拿过来，挨着青峰的身边坐下。他想了想，然后给火神大我发了封邮件。


——“小火神，已经回日本了吗？”


过了一会儿，回复的提示发送过来。


——“是啊，今天刚回来的，你怎么知道？”


——“猜对了？野性的直觉嘛~一路上辛苦了，那好好的休息吧\(^o^)/”


——“嗯，好，我去睡觉了。过两天再去打球吧。”


——“（<ゝω·）~☆一言为定，让我见识一下小火神修行的本领。”


黄濑合上手机，扭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青峰。


“笨蛋。”


青峰睡得太熟，什么也没有听见。


黄濑清了清嗓子，又提高了声音，说：“笨蛋！”

青峰其实睡得时间并不长，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就睁开了眼，可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他还没大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哪里，只是本能地觉得坐在地上不舒服，于是回手摸了摸松软的床铺，然后爬上去掀开被子就往里钻。


“喂喂，你干什么！”


没想到被子里却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占领。在青峰迷迷糊糊地钻上来的时候，那里面的原住民正气呼呼地往外踹他。


“……”青峰看见面前的人，一下子愣住，睡意全无，“黄濑？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这是我家啊。”黄濑皱眉看他，像看着傻瓜。


“啊！”


“想起来了？”


“哦，好像是。”青峰挠了挠短发，“抱歉，睡糊涂了。”


他收回了拉扯黄濑被子的手，眼睛却还钉在黄濑的脸上，看他只露着半只眼睛在被子外面，充满警惕地看着自己，一头金发被枕头压得乱糟糟的，让人忍不住想去帮他理一理。


青峰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他伸手过去揉了揉黄濑的头发，吓得黄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干吗啊，小青峰，很恶心哎……”


青峰黑着脸，收回了手，不说话了。


黄濑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我说，小青峰……你找我来到底是干吗的。”


“没什么啊，就……来看看你。”


黄濑傻了眼：“小青峰，你不要总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啊？”


“误会你……喜欢我啊。”


青峰挑了挑眉：“是喜欢你啊。”


黄濑呆坐了几秒，之后蹭地一下从床上蹿起来，干笑了几声往床下爬。“哈哈哈哈，你脑子撞坏了吧，小青峰。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青峰揪住了脚腕，用力一拽。黄濑来不及躲闪，脸朝床栽了个结实。


“喂喂！不带这样的。”黄濑挣扎着要爬起，被青峰先一步按在了床上。


“冬季杯赢了的话，你要找谁告白？”青峰趴在他耳边问了一句，黄濑顿时不挣扎了，把脸埋在被子里不作声。


“喂，问你话呢。”


青峰又咬他耳朵，黄濑震了一下，才闷闷地答道：“反正不是你。”


“骗人。”青峰扳着他脸，强迫黄濑转正身子对着自己，“你也喜欢我吧？”


“什么叫也啊！”黄濑瞪他。


青峰冲他笑，得意又张扬：“让我亲一下。”


“……小青峰你到底听不听人讲话啊。”


“听到了啊，你不是一直在说吗，喜欢我喜欢我什么的。”


“…………………………从来没有说过啊。”


青峰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表情出卖你了喔。”

11.








直到四月开学以后，青峰才正式归队参加训练。而开学前的那些天，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在美国接受惨绝人寰特训中受到的身心创伤，青峰像打游击一样，只是偶尔才出现在桐皇的练习队伍里。桃井的说教攻击对这家伙也是无效，青峰就这样厚着脸皮过了好一段逍遥日子。



不过即使没有参加训练，青峰也没有中断练习，他仍继续着美国那边的训练方法，在一个人练习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去骚扰火神，约他出来一对一。



火神那边还要跟着诚凛训练，自然没什么时间应付青峰。刚开始火神还有礼貌的回绝，被骚扰得多了就干脆不理。



青峰被他放置play十分不爽，于是又给黄濑发邮件抱怨火神不够意思。



可黄濑那边也是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是小青峰太闲啦。”



“什么啊，我也是有在认真训练啊。”青峰回道。



“哦，那小青峰就好好加油吧。今年的IH可不要再被首轮淘汰了（<ゝω•）~☆”



……



这个家伙……



青峰拿着手机气得牙痒痒。



他虽然并不在意别人提起桐皇输给诚凛那事，可这话从黄濑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根本就是故意的。挑衅。



可让人又真恨不起来。



青峰其实有点摸不透黄濑的想法。再具体点解释，就是事情的发展和他最初的设想有那么一些偏差。



那天回日本之后，他大老远冒着雨跑去告白，真诚的架势简直都要把他自己感动了。他本以为能轻松拿下黄濑，结果对于自己的告白，黄濑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



虽然亲了他也没有抗拒，搂在一起的时候也能听见彼此都在心跳加快。再加上那家伙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欢的，可不管自己怎么威逼利诱，黄濑也不肯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小青峰，交往的事情，可以让我先考虑一下好吗？”最后在送自己去车站的时候，黄濑这样对他讲。



“好啊，你慢慢想。”青峰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怎么在意。



但是实际上，即使是青峰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不过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也开始互发邮件了。虽然发的都是些生活琐事，可想到不用再通过twitter单方面偷窥黄濑什么的，就让青峰有点高兴。



海常那边的训练似乎比去年更加辛苦，尤其是三年级的离校，给海常的战力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刚升入二年级的黄濑他们，无疑成了队里至关重要的核心。



“大家都很拼命，IH一定会打败小黑子的。”黄濑在训练中还不忘发来雄心勃勃的战书，“还有小青峰也是。”



“我很期待。”



青峰这样回复着，不过心里盘算了一下，却觉得海常的形势不容乐观。前辈离队，再加上黄濑的脚伤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如果开学后不能补充有实力的新人，很难说新一年的IH海常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入围。



他想到这儿，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道黄濑的脚伤到底怎么样，他没听黄濑对自己说起过，但这不代表没有问题。黄濑那个人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可对于重要的事情，口风却比什么都紧。



青峰觉得有些闷闷的。



最后他决定去偷偷看看黄濑，在篮球场上动起来的话，可没办法骗人。






可是青峰的计划在刚踏进海常的球馆就泡了汤。



在场外做柔韧训练的一年级队员有人眼尖，一下子就发现这个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大叫了起来：“有奸细！”



青峰再想躲也来不及，场里几十只眼睛全部盯向门口，就连正要带球过人的黄濑也停下动作，有点吃惊地看着青峰。

两人正推推搡搡的，忽然听见有人叫黄濑的名字。一回头，竟是笠松前辈往这边走了过来。黄濑赶紧退后几步，慌慌张张地喊：“前……前辈！”


笠松幸男拧着眉头走近了青峰和黄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给了黄濑脑门一巴掌：“笨蛋！到底要偷懒多久啊！”


青峰皱了皱眉。


“对……对不起！”黄濑捂着头叫道，“我马上回去！”


“还有你这家伙，跑来海常到底干吗？来带坏我家王牌的吗？”笠松毫不在意自己夹在两个大个子中间，气势汹汹地指着青峰问话。


青峰看黄濑被教训本来就有点不爽，可那个家伙却隔着笠松拼命向自己摇头、使眼色，比着手势像是在说：千万别惹前辈生气。青峰只好把火气往下压了压，没理会来自三年级生的挑衅。


“打扰了，告辞。”青峰垂下眼睛，摆摆手朝校门走去。


他还没走出海常的大门，手机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是黄濑发来的邮件。


“对不起啦，小青峰，我们一般是六点钟结束，如果等时间太久的话就先回去吧。”


青峰回道：“不急，我去买本麻衣写真。”





青峰真的去了趟书店。他站在书架前看Jump，被老板用掸灰尘的掸子赶了几次，也毫不在意，直到把追的几个连载都看完，才去挑了本麻衣的写真，到柜台结了帐。


时间离六点钟还有一会儿，青峰给黄濑发了条邮件，说去不远的快餐店等他。可他到店里椅子还没有坐热，黄濑就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小青峰。”黄濑将背包扔在座位上，用力喘了几口气，“让你久等了。”


青峰问：“你怎么这么早来？”


“今天部活提前结束，”黄濑挠挠头，“其实笠松前辈人真的很好啦，他知道有人等我，所以特意放我一马。”


青峰没接他的话，只将菜单递给了他：“点餐。”


他俩随便吃了一点，没吃太多，因为接下来的预定还是要去打球。饭后黄濑吵着要看麻衣的写真，青峰不给。黄濑手疾眼快抢了过来，还大大咧咧地将塑封的覆膜扯下，让青峰稍稍有些心痛——不能亲手撕开麻衣的包装的事使他耿耿于怀，青峰决定一对一的时候要好好报复回来。


他们挑了个离黄濑家不远的公园，青峰热了热身就上场，黄濑也不甘示弱跟了上去。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这样一对一的对决，久到青峰光是看见黄濑用少见的锐利目光盯着自己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青峰本来没想怎样认真，可摸到球就有些控制不住。作为对手的黄濑实在难缠，尽管技术和体力上有所欠缺，但紧追不舍的劲头却比谁都强。从自己手里偷到球会得意的笑，进了球会两眼闪亮亮的放光，失误的时候、悔恨的时候会皱着眉头，看到自己使出新招数后会惊讶的瞪大眼睛，像是想把青峰的每个动作都复刻进脑海里——这样的黄濑，每一分每一秒无不是在注视着自己。


感觉实在是，有点好过头了……


青峰High过了火，一直到路灯点亮，球场周围都黑得不像话，才想起来休息一会儿。下了场的黄濑累得说不出话，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夜空大口喘气。青峰去买宝矿力，走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黄濑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两条腿有些发抖。


青峰这才想起来，和闲逛了半天的自己不一样，黄濑一整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拖他玩到现在，体力上实在是有些勉强。


青峰挨着黄濑的身边坐下，轻轻捏了捏他的膝盖。


“还好吗？”


黄濑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没事。”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


青峰没让他跑，扣着手腕将他拉回自己身边，轻声问：“你脚伤完全好了没有？”


“当然好啦。要不是谁跟你打的球？小青峰真是……”


青峰觉得他烦，黄濑说话总是罗里啰嗦没完没了的，也从来不读气氛。青峰比了个口型让他闭嘴，黄濑这才住了嘴。


可当青峰再次酝酿半天感情想要亲过去的时候，黄濑又问：“小青峰要亲我吗？”


“……”


“我是说……也许你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黄濑小心翼翼地补充。


“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吗？”


“……”青峰想，也许是有吧。但是对着黄濑看上去还算期待的脸，那句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


“……算了。”青峰捂着额头，放开了黄濑，把刚买的宝矿力递了过去，“喝水。”


“谢谢。”黄濑接过饮料瓶，对着瓶口咕噜噜地往嘴里倒。青峰也一边喝水一边偷偷看他，黄濑像是渴极了，喉结有节奏地做着吞咽动作，让人看上去心里痒痒的。


“黄濑。”青峰忍不住出声叫他。


可在黄濑回头应他的时候，青峰又摇了摇头。“没事。”青峰说。


他忽然觉得即使像现在这样也不错，无论黄濑最后是选择交往或是不交往，都无所谓，只要这样就可以了，他们可以一起打球，在场下分享汗水和快乐，在场上为了各自的队伍拼杀胜利，如果这是黄濑希望的，那么他都可以接受。

12.





进入四月以来，天气渐渐的回暖。


而伴随开学纳新的时节到来，海常迎来了比之前更严峻的考验——他们不只要安排好自己的训练，更要投入相当一部分精力培养新人。作为海常的新任队长，黄濑凉太无疑在吸收新人的工作上取得了比往届队长更好的成绩（甚至还有不少女生自愿报名为海常篮球部组成拉拉队，幸亏由于不符合校内社团规定被学生会一口否决了），但是在队友心中的威信程度却还是较前任队长差了不止一分。


无论是自身，还是队伍的能力都迫切需要得到提高，黄濑在二者之间疲于奔命，却收效不大。他感到挫败。虽然自从打篮球开始，黄濑就不止一次尝到挫败的苦涩，可是当他肩负起整个球队的未来之后，就再也无法轻松面对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导致失败的可能。


不过唯一让他感到幸运的是，青峰那边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压力。





自那天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后，青峰就没再提起交往的事情。不知道他是根本就不在乎黄濑的回答，还是早已胸有成竹，面对黄濑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青峰常发来邮件，多半是约黄濑出去一对一。


黄濑这边队里事情太多，有时不能赴约，青峰也不大在意。有时黄濑跟青峰约好时间，又不能及时赶到，本以为青峰会大发雷霆或者干脆甩手走人，结果那家伙却只是老实地在球场等着，直到看见黄濑出现，才不轻不重地念他几句。


简直让人……受宠若惊，黄濑想。自己和青峰认识这些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所以青峰吻他、向他示好，黄濑也从不拒绝。


他知道这样有点狡猾，可也没办法下定决心给青峰一个干脆的yes or no的答案。


青峰就像一个甜蜜的陷阱。


放弃一定会后悔，跳下去又怕是万丈深渊。





他刻意和青峰保持着暧昧的态度。打完球后的kiss也是点到即止。


有一次青峰趁着天黑，把他压在球场的围网上吻得有些过火，两个人都有点激动，青峰的手顺着黄濑的校服衬衫溜了进去，摸着他的背脊上下游走。


黄濑能感觉到随着吻的加深，青峰的下半身慢慢起了变化，抵着自己裤子的那块硬邦邦的，黄濑一下子清醒过来，将青峰推离自己身前。


“啊，那个……我该回去了，晚上……还有点事。”黄濑挠着头发，扯了个蹩脚的借口。


青峰大辉像被打断进食的兽类一样，眯起眼睛，用危险的眼神看他。黄濑以为他会发火，但是青峰只平稳了下呼吸，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送你去车站。”


这样好脾气的青峰，简直让黄濑难以招架，他忍不住用打趣青峰来掩饰自己心里的那些奇怪情绪。黄濑笑着说：“这么温柔的小青峰，真是让人觉得怪怪的，不适应。”


青峰板起面孔，小声吓唬他：“再啰嗦就上了你！”


只是他说的跟做的完全是两套，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度过了整个四月。黄濑在举棋不定中，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机。或者换句话说，早在前一年练习赛合宿时，他就应该明确地跟青峰划清界线。只不过那时候他做不到，现在也一样做不到。


目前的状态让黄濑感到焦躁——他在单方面享受着青峰的体贴。而一旦青峰心里的那份“好感”用尽，之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黄濑想，他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无论结果怎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给青峰打了个电话，那边难得在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接听起来。


“喂，黄濑？”青峰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愉快。


“嗯，是我……那个……”黄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把话题从哪里说起。


“找我有事？”


“小青峰，这个周末……”黄濑看了眼桌上的台历，队里刚好周末会有一天休假，不如趁早说清楚吧。

“啊，周末啊，”青峰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也要去诚凛是吧。”


“是的。嗯？什么？”黄濑愣了下，他有点跟不上青峰的话题。


“阿哲今天也跟我说了，我正要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哎哎？等下……”黄濑说着，赶紧手忙脚乱地翻开手机，果然收件箱里有封来自黑子哲也的邮件。说是五月初诚凛要举办学园祭，他们有亲友入场券，问黄濑要不要过去玩。


“你没空吗？”青峰又问。


“不，周日的话没问题。”


“好啊，那我十点在车站等你。”


黄濑点头说好，就这样定下了时间。





*





周日黄濑很早就醒了，不只是因为要赶去东京赴约，更多的是因为睡不踏实。


他最近心里积压了很多事，一半是因为青峰，一半是因为海常。前者和自己的关系陷入胶着状态，扯不清又断不干净；而后者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自接手队长的事务之后，黄濑就更加地想念笠松前辈。开始以为很简单，只要带着大家一起打球就好了，可真正做起来才发现，队长的工作远比看上去要繁杂琐碎的多。再加上四月招新工作，新加入的队员要从头开始培养，别提有多辛苦。以往只要做好自己的那份练习就可以，而如今还要花费更多的心血在后辈身上。


海常这届新入队的新人，实力还不错，唯独有个问题儿童，说好听是有个性，说得不好听是我行我素不服管教。黄濑并不想通过扼杀新人的个性来树立自己的权威，但又不知该如何下手管理才好。他因为这些事给笠松前辈打过电话，也得到过一些建议和安慰，但是笠松毕竟不在现场，做不到全知全能。黄濑也明白自己不能总这样依赖他，想到前辈在大学里也会很忙，不好过多的打扰。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恼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八点，赶紧爬起来洗漱、准备出门。


早上的温度刚刚好，初夏的阳光透过电车玻璃照在肩上，是说不出的惬意。黄濑望着窗外的风景发了会儿呆，看路边的枝桠展开翠绿，才意识到时间不知不觉已走过了一个冬夏。他到海常才第二年，却经历了比从前在帝光更多的喜怒哀乐。


他从前被人称作“奇迹的世代”，今天被唤作“海常的王牌”，前者代表了战无不胜，而后者只不过是赛区众多强队的代表之一。他的高中篮球生涯里，可能再也不会出现毫无悬念的胜利和碾压，如果想赢，就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甚至是去希求奇迹的出现。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自己真的可以带领海常走完这两年的赛程吗？


黄濑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腿。他的左脚有旧伤，膝盖也没完全好。就算体能经过训练可以撑下全场，也不代表伤势不会对参赛造成影响。


黄濑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啊……我嘛，大概会晚一点吧，”黄濑摸了摸鼻尖，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为什么，眼看就要到中午，青峰还是没有出现。


“那黄濑君会参加后夜祭吗？”黑子眨眨眼看他。


“哎，有什么好玩的节目吗？”


“篝火晚会吧。”黑子答。


“呜哇，是舞会吗。”


“好像有？不过这次听学生会的人说，主打的好像是鬼故事大赛。”


黄濑苦笑道：“明明还没有到夏天嘛。”


他们边说，边往回走。黄濑偷偷看了眼手机，时间是十一点十五分，但是仍旧没有来自青峰的消息。


他刚把手机塞回口袋，却听见黑子嘀咕：“青峰君好慢，怎么还不回来。”


黄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结巴起来：“青……小青峰他，好像还没来吧。”


黑子抬头看他：“没有啊，他一早就到了，还帮火神抬了烤炉。”


“哎？！”黄濑睁大眼睛，“他来过了？”


黑子点点头：“刚才是去接桃井了，因为当时忘了给她寄票过去，怕她进不来。不过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啊。”


黑子低头看了看表，像是有些困惑。


“那个……”黄濑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小声说了句，“原来小桃井也来了啊。”


“是啊。”黑子答道，“今天刚好是桃井的生日，黄濑君不知道吗？”





黄濑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懵，今天竟然是小桃井的生日，他实在没想到。黑子问他，怎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黄濑忙摆手说：“糟糕糟糕，我不记得了，没给小桃井买礼物啊。”


黑子说：“没关系，我们一起送了个蛋糕，也算黄濑君的一份吧。”


黄濑笑着说：“好啊，好啊。”


他们正说着，黑子忽然接到火神电话，说是青峰和桃井都到了，让他们过去。


黄濑看了看笠松，问他有什么打算。笠松耸了耸肩：“我就不过去了，再随便吃个饭就走。”


黄濑忙说：“那我陪前辈吃完饭再找你们玩呀，小黑子。”


他们和黑子暂时告别，随便找了家铺子进去，点了几样小吃。才坐稳不久，黄濑的手机就开始响了起来。


黄濑看了看来电提示，见是青峰，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拒接。


只是青峰并没有轻易放弃，他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手机在桌面上嗡嗡作响、不停震动。黄濑嫌烦，干脆关机。


笠松塞了个章鱼烧入口，边惊讶地问他：“不接好吗？”


黄濑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吃完饭再说。”


他有些生气，却说不出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之前青峰对他撒了谎？也许只是因为单纯地不想听到青峰现在在做些什么，陪在什么人的身边。


他气冲冲地朝着纸盒里的章鱼烧扎了一签。


“喂，喂。”笠松推了他两下。


“干嘛呀前辈。”黄濑抬起头，发现笠松正冲着他使眼色。


“我说，街对面站的不是青峰大辉吗？他怎么那么凶地看着你？”笠松问，“你怎么他了？”


黄濑扭头一看，可不是，青峰大辉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那平日里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今天拧得更紧了。青峰一手攥着手机，一手还夹着个毛绒绒的猴子布偶，桃井五月就站在他身边，踮着脚尖，不知在跟青峰说些什么。


“不知道。”黄濑回过头，专心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也许谁惹他生气了吧。”


黄濑想佯装不理，青峰却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把手里的布猴子塞进桃井怀里，大步流星朝着黄濑走了过去。


“黄濑，你过来一下。”青峰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还要低沉。


黄濑慢慢转过头，看了看他：“哦，小青峰啊，我还在陪前辈吃饭呢。一会儿好吗？”


青峰想了想又说：“你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讲也可以。”


黄濑差点噎住，他怕青峰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只好从座位上站起来：“前辈，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会儿啦。”


笠松赶紧摆手：“你快去吧。”


黄濑从侧门的布帘钻出简易搭建的铺子，跟着青峰走到另一边人少的地方。黄濑回头看，笠松前辈还在担心地朝这边望着，桃井五月也在原地没走，她掏出手机给什么人打着电话，那只猫咪挂饰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青峰问他。


“因为忙啊。”黄濑抓了抓头发。


“忙什么？跟笠松吃饭？”


“是啊，难得和前辈见一面嘛。”黄濑将手插进裤子口袋，懒洋洋地说，“再说小青峰不是也很忙，还要陪小桃井什么的。”


青峰愣了一下：“早上来晚了抱歉，但是……。”


黄濑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打断了青峰：“没关系没关系，小青峰不用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黄濑！”

黄濑看向桃井，冲着她露出笑容，还摆了摆手。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回去吃饭了，下午还要跟前辈逛逛。听小黑子介绍，还有不少好玩的节目呢。不过小桃井那边的庆生我就不去了，代我向她问好吧。”


黄濑说着转身要走，却被青峰捉住了手腕。


“你先跟我过去，黑子他们都在等着，早上的事晚点再跟你解释。”


“并不需要什么解释呀，小青峰。”黄濑笑着看他，“没有这个必要。”


青峰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将手松了开。


“随便你。”青峰说。


他不再试图解释，也放弃了带黄濑走的念头。他走回桃井的身边，低下头对女孩说了些什么。桃井像是担心似的，朝黄濑这边回头看了几眼。青峰却不让她多看，推着她的肩离开了黄濑的视线。

13.








尽管对青峰说的是“下午要陪着前辈逛学园祭”，但实际午饭过后，笠松前辈就离开了诚凛。黄濑起初也想跟他一起走，可笠松却笑着跟他说：“你是来找朋友玩的吧，干嘛那么着急回去，还嫌东京和神奈川太近吗？”


黄濑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看着那圆滚滚的颗粒顺着坂道一点点跌落，心情也沉寂下来。


路过恋爱占卜屋的时候，有发宣传单的女学生拦住他，请他进去坐坐。黄濑笑着说，不用啊，我没有恋人的。店员却说：“没有恋人才更要占卜一下，说不定你需要转运哦！占卜免费！”


黄濑被她们缠得没办法，只好进去，没想到排队的人还真不少。


轮到他的时候，黄濑才发现，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拿着副塔罗牌，桌子上还放着个水晶球。


黄濑指了指它，问：“要用这个算？”


男生推了推眼镜，将水晶球推到一边：“装饰而已。”


男生口中念念有词，先问了黄濑几个问题，接着洗牌、切牌。开牌之后，逆位的牌多，正位的牌少。男生对着牌面（还时不时翻两眼占卜书）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这套牌阵的意思，黄濑托着下巴听着，听得出占卜师说的也不过是些模棱两可的爱情忠告。

“你的恋爱有麻烦！”占卜师最后严肃地告诉他，“如果想转运的话请到隔壁购买我们的幸运符。”


黄濑笑着与他告辞，临走前又看了眼桌上那几张摊开的牌面——正位的愚者、逆位的恋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能算出太好的结果。


他当然没买什么幸运护符，只买了根雪糕，拿着边逛边吃。虽然时节已是初夏，可咬上一口还是能体会到连牙齿都被冰得透凉的滋味。


黄濑朝着校舍的另一边溜达，发现路上的行人比刚才少了许多。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见礼堂门口围了许多的人，才想起来下午有学生表演。


离着很远就听见里面传来试音的声音，还有不少女孩子发出阵阵的尖叫。黄濑好奇地往里挤了挤，进去之后才发现来得晚了，礼堂里早已座无虚席。


黄濑找了个后面靠墙的位置站下，幸亏长得高，即使在最后也能将舞台看得一清二楚。


现场演奏的乐队也是几个诚凛的学生组成的，弹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唱到副歌高潮处，还有不少学生跟着一起吼了起来。乐队之后穿插了一个小话剧的搞笑表演，据说是戏剧社出品，风格颇新鲜有趣。黄濑看得津津有味，心想也不枉自己来这一趟，值个回程票钱。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节目也陆续演完。


快要结束的时候，从后台上来个穿着T恤、背着吉他的女生。她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是坐在椅子上调弦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黄濑小声问身边的人：“这女生是谁啊。”


“律子学姐嘛。”那人答道，“其实已经毕业了，不过校庆什么的，有时会请她回来。”他说着还问黄濑，“你不是诚凛的吧。”


黄濑点了点头。


那位名叫律子的女生唱了一首黄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歌词和旋律都很简单，简单到听了一遍就差不多会唱的地步。但律子独特的嗓音却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吉他的简单和弦，衬得律子仿若清唱一般。听上去就像是在耳边诉说了一个小小的故事。有向日葵的低语、在夏天结束的恋情，以及没有什么应该去后悔的青春。


随着律子学姐的谢幕，整场演出也迎来结束的时刻。黄濑随着人群，缓缓地挪出了礼堂。来到外面才发现，天也差不多黑了。


学生会通过广播传达了篝火晚会开始的时间。黄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倒是还够吃顿晚饭。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校舍旁的树荫四处瞎逛，在与几个女孩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唱着，……とてもうれしくなる、长い雨に青空が见えた……


和律子学姐同样的旋律，却是不同的声音。


黄濑不禁回头去找。可那唱歌的女孩子们，早就和来来往往的学生混在一起，看不见了。





黄濑呆呆地看着陌生的校园和陌生的人群。


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留到现在，还在等什么呢？


虽然夏天还没有开始，但是他的恋情却已经结束了啊。他下午早就打开了手机，可不再有邮件提示，也不再有电话过来。虽然明明是自己先说了狠话，但是一旦明白也许今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交集，心情却还是朝着非常糟糕的方向奔去。


“明明这样才是最好的……”黄濑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他觉得眼睛有些痛，可能是花粉过敏的原因。“因为无论怎么想……我和小青峰……”


他和小青峰算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也太不合适了。


他们都是男生，在不一样的球队打球，将来还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早晚会分开的不是吗？


“如果只是谈谈恋爱的话……如果是一定会结束的恋爱……”黄濑觉得连鼻子都开始痛了起来。


——那也实在太残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