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诈尸

谨以此文，献给曾经一同奋战贴吧的朋友。不点名，以免挂一漏万。
今天的主题是友情，是一些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一些人。他们的友谊，他们的误会，他们的怨念，他们的理想，最终都随历史翻过，消散于后人的谈笑之中，被人遗忘。成败兴亡，不过恍惚之间；最终等待我们的，都将是这样一个永恒的结局。
所以我要从一个大家肯定都认识的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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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说过，“封灵岛”、“兵燹”两部戏，对两个角色用了很不同寻常的塑造手法：一个人的性格呈现于退场之后，另一个人的威能展示于登场之前。


头一个人就是剑痞忆秋年。


七星归位，天策真龙暴走；封灵岛开，欲界蠢蠢欲动。武林乱象加剧之时，忆秋年已经去世很久了，藉由风凌韵之口，我们和中原正道栋梁们一起，终于知道了忆秋年身亡的真正原因。


洛子商死后，悲痛欲绝的忆秋年不惜牺牲自己的根基，誓要复活徒弟；同为“百战诀”战友的舒石公也被感动，自愿献祭一指，帮他作法。最终洛子商顺利复活，但忆秋年却因为失去了一半的根基，很快被策谋略所算，战死乾坤陵。而舒石公当时号称“八指神相”，精通术法，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也因全神投入救洛子商之事，未能及时查觉忆秋年的危机。风凌韵一语中的，忆秋年复活死人，就是替洛子商承受了死劫的命数；洛子商的命，是忆秋年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对于这个结果，忆秋年和他的老朋友们都是有所觉悟的。正像忆秋年对舒石公说的那样，“天下间能穿的、能看的、能吃的、能住的你我都已经经验过了，说实在的，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好留恋？但是商儿才年纪轻轻，连恋爱也不曾谈过，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你说你不会感觉心痛，不会感觉惋惜，不会感觉悲伤吗？”


真正的情，不是让他过上你想要让他过的日子；真正的情，是成全。所以舒石公成全了忆秋年。看惯满城烟雨的先天们，比我们更容易明白这个道理。忆秋年死后，“百战诀”的四个战友达成了默契，把报仇的机会留给了一个他们几乎不认识的、忆秋年另一个圈子里的好友，魔流剑风之痕。忆秋年因风之痕而死，由风之痕出手复仇，这不也是老战友们对忆秋年和风之痕友谊的一种成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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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灵岛上百战诀，起因竟也是忆秋年。对于此事，风凌韵的管家郭财临曾对屈世途、定风愁（悦兰芳）、杂细郎麦十细三人有过一个详细的说明：


很久以前，封灵岛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大型战役。冥界之内有五名最顶尖高手，准备联手进行为祸武林的行动。当时剑痞忆秋年知晓此事，心知若不加以阻止，日後必酿成大祸，所以他号召四名挚友，共同对抗冥界高手。接下来双方承诺，失败的一方必须交出约定之物，或者被禁封灵岛。（约定之物）那是什麼我不知道的啦！我只知道他双方各自拥有一项东西，足以对武林产生极大的影响。就这样，双方派出的代表，皆以百招分胜负，前面四回合，双方皆以平手收场。最後，由剑痞忆秋年对上冷玉无瑕冀小棠，前九十九招不分上下；但最後一招冀小棠突然心悸，败於忆秋年之手的啦。……他们不愿交出东西所以才会选择被禁。但虽然如此，当初双方亦留下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弓者箭翊接受术法变成石像，日後只要天时来到，七星归位，弓者箭翊便可恢复原身，进而放出其他高手，而忆秋年众人也答应不得干涉他们获得自由的机会的啦。


郭二当家的说法应该就是风凌韵本人的授意，但与真相之间，有着微妙的偏差。第二句，“冥界之内有五名最顶尖高手，准备联手进行为祸武林的行动”，事实却并非如此。百战诀的另一方并非有组织的冥界高人，而是临时被召集来打擂的江湖散客。封灵岛开之后我们才发现，被封的五个人之间，其实相当的不熟悉，关系也一般。冀小棠在自己最崇拜的上司紫嫣夫人面前坦承，完全不认识兵燹，“找他来的人是鬼隐，百战决五人皆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出身与来历”。


封灵岛百战诀不是圣魔大战，其真正动机就是长生不老的机缘图。在封灵岛的风波即将平息的时候，素还真有过一个模棱两可的总结：“鬼隐，当年机缘图你得半张，忆秋年前辈得半张，所以双方以图为注，约战封灵岛，百招分胜负。……百战决败，被舒石公之术封印於封灵岛。”这是素还真的理解，大体正确。如果较真一点，鬼隐一方的带头人应该是弓者箭翊。横千秋曾对诛天提过，自己要前往参加一场圣战，败者必须被禁在封灵岛，而且带头之人必须接受术法化成石像，只有等到天策真龙七星汇聚，才能永远解除石化的束缚，进而解放所有被禁在封灵岛高手。后来横千秋向箭翊问鬼隐的去向，也是这么说的：“怎么可能，当初是你带头的呐，你怎会不知道鬼隐住在什么地方。”对此箭翊也并没有表示反对。


不管鬼隐方带头者是谁，真相其实很简单。一张机缘图，一分为二，忆秋年拿到半张，鬼隐拿到半张。为了彻底断绝鬼隐的念想，忆秋年以自己的机缘图为诱饵，与鬼隐约战封灵岛。这才有了后来的百战诀。忆秋年想得到完整的机缘图吗？并不想。但他非常不想机缘图落入鬼隐手中。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落入一个看长相就知道非是善类的人手里，总不是一件好事情。一个超级法宝，自己不想要，却怕别人要，非要去抢，抢来了藏来藏去。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模式很熟悉？把机缘图托付给舒石公的忆秋年，大概是和王重阳一样的心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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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拨人对决封灵岛，分剑、刀、术法、枪棒、远程兵器五个项目比赛，以百招为限。忆秋年这边，忆秋年本人和欲苍穹的实力是最强的，不管对手是谁，他们都是最有胜算的。百丈逃禅对横千秋，风凌韵对弓者箭翊，大家也不怎么担心。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舒石公。舒石公对鬼隐，他虽然术法高强，但当年的鬼隐正是如日中天，威名赫赫。毕竟，能让忆秋年担心到发动一场百战诀来对付的人，实非易于之辈。以舒石公好朋友自居的欲苍穹非常担心。


欲苍穹和舒石公的关系究竟有多好，其实很不好讲。忆秋年和鬼隐其实都只是召集人而已。正如鬼隐一方“百战决五人皆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出身与来历”，忆秋年一方也未必互相都很熟悉。郭财临称之为“（忆秋年的）四位挚友”，后来也能看到，四人都和忆秋年熟识是没有问题的。忆秋年毕竟不是鬼隐，鬼隐以长生不老机缘图为利召集了其余四人，忆秋年不可能这么做，他应该靠的是友情和人脉。忆秋年喜欢游山玩水，他认识的人很多。除了百战诀四人，他还认识风之痕，认识金子陵，认识傲笑红尘，甚至还认识御神风，还偷空参加过论剑海评论会。但有句话大家都明白，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我的朋友；同样的，忆秋年朋友遍天下，他们之间不认识、不熟悉太正常不过。


然而，在欲苍穹眼里，大家全都是兄弟。


有种人叫做自来熟，和别人聊上两句话，吃过一顿饭，互相吹捧一下，就叫做兄弟了，就可以生死相托了。在欲苍穹的回忆中，百战诀五人永远是一起喝酒，其乐融融。这当然绝非虚妄，但只有喝酒的友谊还是太过浅显，说难听点，不就是“酒肉朋友”吗？可欲苍穹不这么看。他认识的人本来就少，自己又是这样一种耿直的性格，所以遇到几个能一起喝酒一起打架的朋友，那自然是要全心全意，付出生命来维护的。后来大家的悲剧，实际上就肇始于欲苍穹这个甚至谈不上错误、只能算是不准确的认知。


欲苍穹怕舒石公对上鬼隐失利，所以打算先去偷偷做掉鬼隐的同修阴阳师，以损伤鬼隐的功力。阴阳师与欲苍穹前日无怨，后日无仇，也没有做过什么危害中原的事情，只因同修去和别人打擂台，自己就遭到无妄之灾。欲苍穹也不含糊，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对方死。他杀了阴阳师，还顺手搜走了阴阳师随身的法术书“阴阳双册”；之后既没有安葬对手，也没有通知家属，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邪能境的人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老大是生是死。这就是赤裸裸的谋杀！不能因为欲苍穹是为了帮助朋友，就能让这件谋杀案变得高尚起来；也不能因为阴阳师出身邪能境，或者修炼着不阴不阳的法术、长得像坏人，就比较该死。天道不爽，欲苍穹之后悲剧，在此便埋下了隐患，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讽刺的是，鬼隐在封灵岛上坐了无数年，居然一直没有想明白阴阳师是被谁干掉的。大概阴谋者鬼隐也没有料到，自诩为正道的忆秋年一方，竟也有人如此龌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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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苍穹要去杀阴阳师，究竟舒石公是否知情，一直是一个谜。舒石公对此讳莫如深，欲苍穹的话却也是真假参半。欲苍穹后来对鬼隐说：“实不相瞒，当初百战决之前，舒石公为了胜你，要我先行杀掉阴阳师来影响你的功体。”结合当时情景，这话有推脱之嫌，并不可信。平心而论，舒石公不该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主谋；但同样的，以舒石公后来的为人来看，如果欲苍穹事先提出了这个主意，他也不会太反对。舒石公是个可以为了大局不顾一切的人，自己的命不在乎，老婆的仇也说按下就按下，旁人的安危当然就更不在话下了。这些事情之后会看得更明白，我们现在还是先说欲苍穹。


欲苍穹袭击阴阳师，阴阳师没有准备，陷入被动。一场激战，阴阳师被杀，但欲苍穹也反吃了一记“阴风泣月掌”。舒石公确实得益于欲苍穹的这次出击。鬼隐曾言：“封灵岛百战决，我的法力突然严重流失，致使不能取胜舒石公，当时我已有预感阴阳师必是发生意外。”阴阳双修的两人，如果一人身亡，另一个会当场出现急速法力流失的状况。这一点在后来鬼隐被素还真爆掉（诈死）后，正在对决一页书的新同修经天子忽然就回气不足也可以印证。不管欲苍穹谋杀阴阳师的行径多么猥琐，毕竟舒石公是真正的受益人，欲苍穹自此于他便是有恩，这是赖不掉的。


舒石公战平鬼隐，但欲苍穹自己受了阴阳师一掌，实力大减，也没有赢下本来不如自己的兵燹。一胜一负的局面变成了两平，机关算尽并没有抢得先机，反而留下了身受内伤、终身难愈的隐患。欲苍穹曾和百丈逃禅说过，“兄弟之事我欲苍穹就算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这绝非场面话。他为了舒石公的安危以生命去拼，之后却没有把自己的伤情告诉兄弟们，独自默默忍受着月阴之日定期的痛苦和折磨。对此结果，欲苍穹一直甘之如饴，因为他在此过程中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感。


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不怕死，不怕伤，不怕千难万险，只要是为了兄弟，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但这绝不是“无私奉献”和“不求回报”；他们需要的不是报酬和犒劳，而是兄弟的重视和认同。可惜舒石公一直就没有明白“兄弟认同”对某些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一定没有看过《火影忍者》。

4


百战诀很久之后，世人已经把当年的故事遗忘。硝烟再起，传说却开始流传，一场擂台赛逐渐被人描述成了一场圣魔大战。郭财临对屈世途等人的说法，绝非无心之失或者信口开河，而是一场有心编织的舆论宣传。风凌韵更是不惜亲自出面对定风愁讲：“合他们五人之力，对武林威胁确实也超过天策真龙。”到了封灵岛开启的前后，武林中“封印五高手合力祸乱天下”的说法逐渐甚嚣尘上起来，甚至都影响到了欲界、妖刀界和邪能境。邪能境的披魂纱后来对欲界说：“小棠乃封灵岛五大高手之一，当然她一人欲界也可以对付，但是欲界如杀了她必牵动其他四人对欲界之反感，到时事情将变得不可收拾。”封印五高手合力同心的说法已经深入人心。以讹传讹，言语的力量竟能一至于此。


把百战诀擂台赛渲染成圣魔大战，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百战诀的真正动机，机缘图。忆秋年等人害怕机缘图一出，阴谋者会觊觎长生不老，进而在武林中掀起血雨腥风，故此一直努力引导舆论，弱化着机缘图的存在，想要把危机消弭于无形之中。但美国队长教导我们，任何想要在战争发生前就终结战争的尝试，只能带来更多的死亡。和平不是靠耍小聪明就能实现的，忆秋年等人的努力终究还是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封灵五人组中，百丈逃禅和欲苍穹有点呆，其余三人却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聪明之人往往不拘常理，不以常人的观念为指标。虽然答应不得干涉被封印者获得自由的机会，但五位战友显然根本不想让被封印的人再出来。欲苍穹派了自己两个徒弟驯刀者和越剑人去岛上固守，主要任务就是防止封印再开。舒石公则在岛上布下术法，把整个封灵岛隐藏了起来。封灵岛之事传开之后，欲苍穹第一时间找到不二刀，给他提示生路；风凌韵也利用“四海第一家”为掩护，引导舆论，并暗中支持中原正道四处出击，阻挠七星归位。


他们公然违背了当年双方的君子协定，不择手段阻挠解封，就是太害怕机缘图会产生危害。“机缘图”三个字，在漫长的岁月里，终于成了封灵五人组的心病和禁忌；品酒饮茶，游山玩水的同时，逐渐到了谁也不敢提这三个字的地步。百战诀本就是因机缘图的赌约而起，然而战胜之后，忆秋年以带头大哥的姿态，强力把机缘图扣在自己手里，从此绝口不提此物，其余无人敢发一问。瓜田李下，大家都怕被别人怀疑，也都在怀疑着别人。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即便不知道机缘图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打开封灵岛，其中之一就是欲界。当年波旬乱世，为救苍生五莲合力，制住其身，但是却无法完全灭之，只能射出其身分出其灵，才将其肉体消灭。波旬灵体与心皆属不灭，灵体趁隙逃离，寄身在波旬剑之中。菩提界念慈尊者自我牺牲，以其身封住波旬之心，为不让欲界查觉，独自潜逃，想让波旬的灵佛心就此埋葬。不巧的是，他正好来到了封灵岛。


另一个是妖刀界。妖后从狂魔枪里得到了关于封灵岛的信息，内忧外患的她急需寻求一些助力。她决定打开封灵岛，以此为人情来让五大高手为己所用。妖刀界与欲界一拍即合，两方逼杀不二刀。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难挽秋风悲歌响，封灵一箭殒天星，刀王星不二刀被箭翊射死，终于导致七星归位，引动天地星灵术法之力，世上所有的河洛之术瞬间破解，舒石公布置在封灵岛上的术法也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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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江湖，乱象异于往常，欲界第六天积极忙于复活魔佛波旬，邪能境和妖刀界动作不断，牵扯出背后的冥界势力若隐若现。还有封灵岛众高手行走江湖，是不稳定因素；鬼隐又隐于幕后，策划针对机缘图的阴谋。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年代，中原正道台上无人，素还真残废，照世明灯退隐，一页书练功。实在没有办法，舒石公和风凌韵只好把悦兰芳打扮成素还真来镇场子。中原武林的风雨飘摇可见一斑。这个时候，舒石公和风凌韵已经暗中进入了中原正道的核心，利用自己江湖散人的身份做障眼法，悄悄安排着对付魔佛波旬的大战略。


舒石公这个人是绝顶聪明的，性格也有点走早年素还真的路线，喜欢拉人做事，喜欢玩小计谋，说话着三不着两，爱打岔，在好友面前没有正形。但素还真风雨江湖这么多年，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聪明不是原罪，但如果聪明人仗着自己聪明，凡事把身边人当傻子来看，那么就要随时做好被人误解、被人反戈一击的觉悟。聪明只会反被聪明误，沉迷于领导艺术、玩弄管理技巧、不以诚待人的，上到江湖领袖，下到QQ群主，都不可能得到大家真正的心悦诚服。这个道理，舒石公没有机会明白了。


话扯远了。摆在舒石公面前的武林危机很多，比较棘手的有两点，其一是欲界第六天的魔佛波旬。欲界第六天上下一心，步步紧逼，只为复活波旬，行动效率极高。其二是躲藏在暗中的鬼隐，针对长生不老机缘图，动作频频。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便是素还真在这里，联合一派掀翻另一派的战略也说得过去。舒石公这么做，并没有大局上的问题。问题在于他在细节的把握上，远远不如素还真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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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灵岛打开之后，欲苍穹主要关注的，就是封印高手的动向，以及机缘图的下落。舒石公和风凌韵对他的行为是默许和支持的。他们主要忙着对付欲界和波旬，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忙负责调查这条战线，悦兰芳和菩提界那一挂人对鬼隐很不熟悉，欲苍穹的实力也足以让人放心。舒石公还特意传授了他“百中取玄关，生门为君开”的术法暗语，就是害怕欲苍穹因不懂术法而在鬼隐的手里吃亏。平心而论，舒石公和风凌韵并没有推他送死的意思。


但舒石公他们却向欲苍穹隐瞒了太多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机缘图的下落。原来，忆秋年死后，机缘图被交给舒石公，舒石公却迅速和风凌韵勾结成小集团，偷偷把机缘图藏了起来。欲苍穹发现忆秋年的坟墓被盗，意识到了机缘图的严重性，特意来找舒石公商量对策。而舒石公睁着眼说瞎话，满嘴跑火车。


欲苍穹：“潮浪不识刀中趣，卧看浊世现云踪，舒老。”舒石公：“稀客稀客，来来来喝一杯，今天只有品茶评茶其他的一概不谈。”欲苍穹：“小痞的墓被人打开了。”舒石公：“嗯，这可是一柱峰上的银叶茶王，生长在海拔七千五百公尺上的茶叶，泡起来当然有不同凡响的味道。”欲苍穹：“好罗好罗，老朋友你不要转移话题，今天不是品茶的好时机。”


欲苍穹：“机缘图。”舒石公：“嗯嗯。”欲苍穹：“有什么感想。”舒石公：“茶很好喝也很香。”欲苍穹：“难道你不觉得这很严重吗？”舒石公：“不会啊，茶好喝有什么严重，喝到难喝拉肚子才是严重。”欲苍穹：“难道你不知道破墓者，一定是封灵岛那一挂人吗？”


舒石公：“那苍兄你打算如何？”欲苍穹：“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找寻那个东西，我们不妨将机缘图一分为四，由四人分别保管，这样除非他们全部夺到手，否则就无法达成目的。”舒石公：“嗯，你的建议是很好，但是……”欲苍穹：“但是什么？”舒石公：“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图在那里啊。”欲苍穹：“小痞生前没交代你吗？”舒石公：“没有，他只有送我这包冻顶的银叶茶王。”欲苍穹：“这就奇了，那现在会在什么人手上呢？”舒石公：“这我怎么知道？”欲苍穹：“舒老，多用些心思想一想吧”舒石公：“苍兄，有一些事情让它随天意而行吧。”


真的是天意吗？难道这不就是舒石公你自己的心意吗？还有风凌韵，面对已经起了疑心的欲苍穹，依然信口雌黄，假话连篇。


欲苍穹：“机缘图之事，忆秋年与舒石公，甚至是连你也不相信我。”风凌韵：“我们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以为你不会计较此事。”欲苍穹：“真的是我太计较了吗？”风凌韵：“此事隐瞒你确实不该。”欲苍穹：“但你并无意说明”。风凌韵：“唉，也许我们真正做错了，其实忆秋年早已将半张图毁去，因为他认为机缘图所创之物违反天理自然，不宜留在世上。”欲苍穹：“此事有必要隐瞒我吗？”风凌韵：“如果因此事让你感觉难过，我道歉，朋友之间本该诚信以对。”欲苍穹：“罢了，图毁了，忆秋年也死了，说这些也无用。”风凌韵：“鬼隐一心想得机缘图，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在没有特别重大的理由的时候，蒙骗兄弟总是不对的，更何况这种欺瞒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舒石公已经决定了要以机缘图与鬼隐做交易，但怕欲苍穹不理解这次交易的必要性，又不想和他解释，所以假说机缘图已毁，骗傻子而已。为什么不解释说明呢？究其背后原因，竟是更加的不堪。风凌韵曾对云袖坦白：“当年阴阳师一战，我们并不知他（欲苍穹）受到重伤，在偶然的情况之下，误见他吸食麻药，进而怀疑他的人格。”


竟然是这样。竟然只是这样。


“我们并不知他受到重伤”，很好。阴阳师能和鬼隐异体同修，所以你舒石公觉得其实她是个菜鸡，可以被人轻易做掉而不留什么后患吗？欲苍穹随后只和兵燹打了个平手，连鬼隐都觉得不正常，你舒石公难道就没有问一句老伙计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后来的惜夫人因为笃定自己大哥能戳死背着如是我斩的一页书，直接被戏外剧迷骂成狗，太大心脏是一种犯罪你个先天人不明白吗？


“偶然的情况之下，误见他吸食麻药”，很好。你们就算不拿他当兄弟，酒肉朋友难道就不是朋友吗，一起参加了百战诀的你们不是战友吗？看到朋友、战友吸食麻药，一不询问，二不劝诫，三不堂堂正正绝交，而是偷偷摸摸记在心里，鬼鬼祟祟疏远，这就是你舒石公的交友之道？退一万步讲，吸个麻药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挽救了？金小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吸毒发疯以至于剁了叶小钗一刀，江湖黑白两道不照样还把他当头蒜宠着？


所以不要推脱说后来江湖事务繁忙，舒石公顾不上照顾欲苍穹的情绪；在他之前远不繁忙的无数年里，他也从没有想过针对吸食麻药的事情去找欲苍穹谈谈。他直接怀疑了对方的人格，把对方在心里画了叉，开除出了自己的朋友圈。朋友有恩情就默默忘记，朋友有困难就选择性无视，朋友有缺点就当成天大的事直接拉黑。一个付出的惊天动地，一个却接受的理所当然。朋友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单纯误会能解释的了，只能说是发自心的凉薄，或是潜意识里的不信任了。


真是简直了。

7


我以前就觉得，封灵岛就是一个舒石公学做素还真却输得底朝天的故事。他何来自信，竟敢把欲苍穹这种锋芒毕露的大角色当一线生来用。素还真对一线生也喜欢顾左右而言他，也喜欢故作神秘，也会瞒很多事情，甚至也会在对方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支使对方做这做那。但这些手段，舒石公一个也学不来学不来。不仅是因为欲苍穹终究不是一线生，也因为舒石公做不到素还真对一线生那样的真心信任。他和欲苍穹的友谊一直建立在一个谎言上，建立在谎言上的情谊迟早会崩塌。


欲苍穹倒是真心把舒石公他们当做兄弟。封灵岛开之后，他在这条线上一直很拼，调查忆秋年墓，走访冀小棠，独自去探查鬼隐行踪，差点把命都送在封灵岛上。四海第一家被毁，风凌韵怒闯欲界第六天，欲苍穹二话不说就冲去助阵，拿性命在拼。对兄弟，欲苍穹两肋插刀，他说到做到。然而也正是因为欲苍穹一贯的言行，给了舒石公一种“他和我们交情很好所以不会出大事”的错觉。殊不知，极端的爱就是极端的恨，当信念崩塌，支柱倾倒，曾经有多少信任，就会瞬间转化为多少愤怒。这一点，很多人都不明白。


舒石公的另一个失策在于看轻了鬼隐。鬼隐的恐怖不在于武艺和法力的高低。灵果山五猿曾评说鬼隐最可怕之处，在于能够一眼看穿人心，此言得之。鬼隐洞察人性，对别人的目标、步数洞若观火，再加上自己毫无道义约束的生存原则，所以才能长时间游走在江湖各大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左右逢源。面对鬼隐，你必须全神贯注。一个破绽，一个弱点，都会被他抓住，随之而来的就是致命一击。对付这种人，就只能如后来的素还真和一页书一样，凭借压倒性的力量直接把他爆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舒石公要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和鬼隐斗智，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鬼隐洞察了欲苍穹的迷茫。他设计把欲苍穹吸引到了舒石公家里，当着他的面和舒石公谈笑风生，聊合作，聊机缘图，就是为了做给欲苍穹看。愤怒的欲苍穹一时间转不过脑筋，一气之下，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他前往浣花小筑，杀了舒石公的老伴，五漏童姥珠婆婆。


不管之前怎么被冤枉，杀死珠婆婆来报复舒石公，实在是太极端了。不过此时再看之前他谋杀阴阳师的动机和过程，倒可以看出欲苍穹一贯的行为模式。他太重视情，以至偏执，就连对付别人也要直接先从情上下手。他把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情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正义，比如苍生。他和舒石公、和中原正道的思维从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你能想象一线生因为被素还真骗就怒发冲冠走去把素续缘剁掉吗？这种狂暴的性格，偏执的价值观，注定了双方友谊的最终破局。或许舒石公和风凌韵早年拉黑欲苍穹，也是因为潜意识中感受到了这种情字当头、一切不管不顾的性格的可怕吧。

8


欲苍穹杀死珠婆婆之后，冷静了下来，觉得有点后悔，就没有继续去找舒石公和风凌韵的麻烦，而是退回了自己的根据地苗疆，一面继续指点乱世狂刀刀法，一面整顿所有苗疆兵力，全军戒备，自称“即将面临大敌”。他害怕舒石公纠结中原正道前来报复。


他还是太不了解舒石公了。


舒石公当然悲痛欲绝，他在珠婆婆的尸体前的哭喊声嘶力竭，几乎是锥心泣血：“忆秋年啊，你有我可救你徒弟，但老舒我有谁来救我的美人老婆！呜，老婆，老婆啊！呜，美人老婆！”但为了江湖苍生，他选择了隐忍。此时的波旬已经几近完全重生，鬼隐提前布下暗招，以束心纬控制灵佛心，将对抗魔佛波旬的钥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要想对付魔佛波旬，中原正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鬼隐合作。但鬼隐因为掌握掐心术而立于不败之地，就连欲界也在极力拉拢他，若要和鬼隐交涉，必须要提出相当大的筹码以利诱之。机缘图就是舒石公所有的赌注。此时的舒石公既不能放松对欲界的警惕，又不能与鬼隐破局，完全没有精力对付欲苍穹。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把这天大的仇恨权且放在了一边。一个人肯为了大局牺牲到什么程度，欲苍穹是不明白的。他心里只有几个人之间的那种私情。舒石公到底在忙什么？又是为何而忙？号称兄弟的他始终理解不了。在一心为天下奔波、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拼的舒石公面前，躲在苗疆战战兢兢、又派侄女云袖去舒石公身边卧底的欲苍穹，显得有点可笑可悲了。


舒石公很清楚一切的背后都是鬼隐在操弄，珠婆婆的血仇上也少不了鬼隐的名字。但他就是能咬住牙，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鬼隐周旋。为了取信鬼隐，他假装自己协助鬼隐制药是为了让老婆复生；为了能推动鬼隐对上欲界，他连最爱的老婆的尸体都能当做筹码。


舒石公：“别再假了，你屁股有几根毛我会不清楚吗，现在讲这些都於事无补，我只希望你赶紧制好长生不老之药，让我老婆可以复生。”鬼隐：“那就快将制作流程交我。”舒石公：“没问题，但你马上利用你在灵佛心之内所下之机关杀掉波旬。”鬼隐：“这嘛。”舒石公：“考虑的如何？”鬼隐：“嘿，舒石公，你以为我是三尺童蒙吗？”舒石公：“你的疑心病实在很重，我将我老婆的尸体交你保管，这样子你不就可以放心了？”


舒石公几乎已经是以非凡人的毅力在处理中原正道的工作。然而送走鬼隐，他还要去安慰风凌韵，因为他记得，风凌韵刚刚家业被毁，最信任的管家也被欲界所杀：“哇风凌韵，老舒的我说你财神护身，钱运亨通，真正是半句不差，你看看短短时间内你的客栈变歌厅，生意比以前更好，真是经营有道经营有道啊。看你能重新站起，老舒我很替你高兴。”得罪了欲界和鬼隐，根据地寒食草堂朝不保夕，他还记得提前转移寄宿在自己身边的姑娘雪翎（云袖），还要劝风凌韵以安抚欲苍穹为先：“好了好了，别动气别动气，目前还是以安抚欲苍穹为先。”被欲苍穹杀死在家里的可是他自己的老伴啊！隐忍到这种地步，舒石公唯一所图，不就是能早日除掉波旬，消弭中原战祸吗？

9


所以说舒石公和欲苍穹终究是做不成兄弟的。欲苍穹不能理解舒石公所追求的武林苍生是什么境界；舒石公同样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好生生的却要为了一张图胡乱杀人。有些人，为了朋友肯牺牲一切，所以觉得朋友也能做到；有些人，为了大义肯牺牲所有，所以觉得朋友也该理解。两个人的精神注定不在同一个世界之中。


然而悲剧的是，即使舒石公牺牲到这种地步，局面依然每况愈下。江湖人士连番对抗波旬无果，同为封灵岛高手的冀小棠战斗经验太少，根本破不了迷达镜射之招。其兄雅瑟风流赶来救人，却意外暴露了天君丝的下落，反而加速了阎达的复生。已有两面复生的波旬威不可挡，假扮素还真的悦兰芳束手无策，江湖人心惶惶。


形势持续恶化让舒石公左支右绌。百丈逃禅陷在欲界，被波旬所困，生死一线。舒石公把看家之宝机缘图都送给了鬼隐，几乎是求着鬼隐提前发动了掐心术，救了百丈逃禅一命。失去了制衡鬼隐的最大筹码，又向欲界暴露了掐心术的秘密，除魔计划步履维艰，再也经不起其他的意外。慌乱之下，舒石公再出昏招。他把阴阳师是死在欲苍穹之手的消息告诉了鬼隐，想要通过鬼隐和邪能境来制约蓄势待发的欲苍穹。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正如我之前提到，舒石公总是把欲苍穹想得太坏。实际上，欲苍穹自从把云袖派往舒石公身边之后就再无动作。虽然杀了珠婆婆，虽然骂走风凌韵，但欲苍穹一直处于悔恨之中。他本心并不坏，更完全没有趁机进兵中原分一杯羹的意思，就如同他从来就不曾有过独吞机缘图的打算一样。然而舒石公和风凌韵却不了解欲苍穹“一切只为兄弟情”的症结所在，总觉得他有阴谋，总把他当贼来防、来对付。反差之下，那样一种性格和脾气的欲苍穹，怎能不心理失衡？如果此时素还真在，或许能看出问题所在，或许之后的一切悲剧就不会上演。然而或许终究只是或许，舒石公隐居山林千百年，如何能像在苦境大染缸里摸爬滚打的素还真一般通晓人情世故？


欲苍穹的问题是心理问题。他们这种人，重情重义，愿意付出，也重视回报。指责他们动机不纯、重视利益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想要得到不是物质利益，而是朋友的肯定。这样的人，一旦陷入怀疑情绪之中，反而会变得更加执着追逐具象化的物质，比如半张机缘图。但他们真正重视的，是物质背后所代表的象征；物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信物，是信念的具象化，是情谊的证明。物质在手，就能随时提醒自己过往付出没有白费，就能让自己重拾为朋友奋斗的动力。然而许多人看到他们这么执着于物质，反而会更加强化自己对这些人“重视利益”的印象，进一步不信任他们；而这种不信任，又加重了他们的不安全感和对物质的追求。最终形成恶性循环。


舒石公和欲苍穹，就是陷入了这种即便在现代社会也十分常见的死循环之中。漫长的时间中，欲苍穹从未提过机缘图一事，大家也一直相安无事。但忆秋年死，封灵岛开，他陷入怀疑和动摇之中，一开始旁敲侧击，最后更是直接提出“四分机缘图”的主意。这八分之一的机缘图，就是欲苍穹对友情的信念，他需要这个东西来坚定自己的意志，来证明自己过去对舒石公的付出没有白费。然而舒石公不懂这些，他误会了欲苍穹的意思，最终走出致命一步。


告诉鬼隐“欲苍穹杀死阴阳师一师”，是对欲苍穹的理智的致命一击。这不仅是一种出卖，而是赤裸裸地对自己过往付出的否定。杀死阴阳师，是欲苍穹无数年来最引以为傲的一战，是欲苍穹重情重义的旗帜和象征。这个象征，如今被证明只是渣渣，被证明在舒石公眼里只是可以随意出卖的筹码。欲苍穹过去为了舒石公所做的一切，一切的友情，原来都只是对方茶余饭后的笑话。欲苍穹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幻想，舒石公和风凌韵出卖自己以后咯咯咯地笑声：“欲苍穹这傻X，他还以为是在帮我，其实只不过是让我手里多了一个把柄啊吼吼吼。”


欲苍穹终于疯了。

10


舒石公这个人，为天下奔走的奉献之心、牺牲精神，大家有目共睹。但他为人处世很不光明磊落，实话讲，自有三分邪气在身上。自古有言恩仇分明，欲苍穹就算和自己有血海之仇，当年杀死阴阳师一事，毕竟是恩情。恩是恩，仇是仇，报恩报仇不二做，才是英雄本色。史坦尼斯剁掉洋葱骑士手指后将其提拔为心腹，就是这个道理。拿别人的恩情当武器来反制对方，这就叫做恩将仇报，不择手段，放在谁家都是说不过去的。


舒石公是正道核心，但此时的中原正道也不正气。重要战将霸王横千秋、弓者箭翊、冷玉无瑕冀小棠、百丈逃禅这些人，性格或狂暴、或阴暗、或骄傲、或执拗，有些还曾经是百战诀的敌方。就连素还真自己也是假的。悦兰芳就算是改过自新，也不过是变了世界观和价值观而已，御笔丹青的七分邪气又如何能轻易改弦更张。


在舒石公和悦兰芳等人的长久酝酿下，除魔大计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流云谷的一场惨败。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溃败。释无念当场身亡，沙舟一字师狼狈而逃，悦兰芳被打得像沙袋一样，一口一口地吐血。舒石公吃了鬼隐一掌，转身就跑，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次失利对舒石公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付出不可谓不多，牺牲不可谓不大，能不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忍的也都忍了。从把悦兰芳假扮成素还真开始，布下弥天棋局，就为了这一天能毕其功于一役，这正是自己一生一世的最大舞台。然而却输了，全输了。一切都完了。下一个有这样心情的人是行天师，自杀了。


流云谷的大溃败，悦兰芳和舒石公都是有责任的。他们作为正道领军人物，太躁进，也太轻视对手了。一字师曾提出往定禅天向牟尼上师求援，被悦兰芳阻止：“大师不用了，此计既有鬼隐配合，素某便有信心一举杀除波旬。”莫召奴后来对悦兰芳说，“素还真不会这样的莽撞”，就是这个意思。诛魔即将功成，他们太过自信，没有调动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也没有预防可能发生的所有意外。


流云谷大溃败，最终是靠一页书出面收拾残局。之后，一页书和素还真接过了对抗波旬的指挥棒，这也标志着悦兰芳、舒石公领导核心的最终失败。但舒石公之败，千种原因百种原因，归结到一点，还是硬实力不足。面对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牺牲再多，计谋再富，也依然难求一胜。这个局面，其实在天策真龙复生时就已经出现了。天策时期，中原正道进入沉寂，积蓄实力。经过了忍辱偷生的“龙图霸业”时期，经过了机关算尽的“封灵岛”时期，经过了照世明灯、悦兰芳两届领导班子的努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无数人为此牺牲，终于拖过最危险的时间，等到了一页书的功成圆满，等到了素还真的起死回生。


在这中原风雨飘摇的年代里，舒石公维系天下苍生不绝如线，功勋卓著。这永远是我在他和欲苍穹两人之间，始终会高看他一眼的原因所在。

11


舒石公依然在为中原燃烧着自己。虽然鬼隐当场反水打伤了舒石公，但消灭魔佛波旬，依然非鬼隐不可；放任鬼隐和欲界第六天合作，更是中原正道绝不能容许之事。舒石公飞书鬼隐，告诉对方机缘图所需的最后一个道具天籁神石，现在就在欲界手中。他想藉此离间鬼隐与欲界波旬的关系。


然而阴谋者鬼隐更胜一筹，他暗杀了弓者箭翊，抢走了对付魔佛波旬必备道具菩提弓。他利用菩提弓与掐心术为筹码，游走在正道和欲界双方之间，巧妙再次使自己立于无懈可击之地，还能抽出时间，专心研发机缘图上的长生不老之药。


此时，欲苍穹再入中原，正面截杀舒石公。舒石公在洛子商的帮助下死里逃生。正式和舒石公反目的欲苍穹开始关注自己的伤势，也以此为契机，和邪能境一脉搭上了联系，最终找到鬼隐。鬼隐明确告诉欲苍穹：第一，你的伤我愿意帮你治好，但手边没有阴阳双册也没有办法。第二，合作炼药也可以，但我怀疑舒石公拿假方法给我。已经失去理智的欲苍穹在鬼隐的指示下，打入了世外仙源，亲手杀害了一心退隐的风凌韵，舒石公也惨遭俘虏。


鬼隐比舒石公更知道怎么拉拢欲苍穹。他知道，对付欲苍穹最好的办法就是实事求是，有条件讲条件，有许诺就兑现。舒石公被擒之后，鬼隐带欲苍穹去见玉指圣颜经天子，经天子修炼阴阳双册可治欲苍穹的顽疾，鬼隐掌握机缘图和长生不老神药，欲苍穹拥有更绝对的武力。大家一拍集合，三人阴谋小集团正式形成。


这里需要补充一下阴阳双册的下落。阴阳双册被欲苍穹从阴阳师那里顺走之后，欲苍穹把他转交给驯刀者和越剑人，留在了封灵岛上。还在魔剑道的鬼王棺进入封灵岛时，无意中捡到这本书，交给依附于自己的经天子翻译。经天子当下就抄了副本，并开始修炼其中的武学。经过漫长的修炼，到了波旬败亡的前后，经天子小有所成，并吸引到了鬼隐的注意。鬼隐本就是阴阳师的同修，经天子继承了阴阳师的武学路数，鬼隐便和他合作同修，经天子的进境一日千里。到了冥界一统战的前后，经天子的阴阳极已经能使出阴、阳、半阴半阳三个化身，这个境界超越了后来复活的男、女阴阳师，但还未能达到早年被欲苍穹所杀的半男半女阴阳师的水准。


经天子和鬼隐合作治好了欲苍穹的伤，一瞬之间，欲苍穹竟真的有些感动。和舒石公友谊长达千年，除了喝酒聊天与朋友情谊，他从没有从舒石公那里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鬼隐却在举手之间就治好了他的心腹之患，并最终真的把长生不老药给了他。这不仅对舒石公的交友之道是个讽刺，也是对现代人际关系的一种反思。我们都喜欢谈感情交流，讨厌谈利益交换。然而感情谈太多，人为无视利益的存在，下场就会很惨，古有舒石公，今有德云社，兄弟失和，师徒反目，都是这个道理。古人有言，亲兄弟，明算账。算账不明，兄弟失情。这就是人性。公司合约制最终战胜了五百年前的师徒传艺制，战胜了五十年前的理想奋斗制，就说明了这个规律自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它始终在那里。

12


最后的最后，是舒石公的谢幕，也是他最后的演出。


鬼隐集齐机缘图六种奇物，炼成了长生不老之药。但舒石公忽然告诉他，三颗药丹最后一颗是至毒之药。鬼隐并不相信，但也不能不信，于是将最后一颗药丸直接按入舒石公嘴里，舒石公顿时七孔流出黑血，鬼隐再赞一掌，舒石公倒地不起。“尸体”被欲苍穹保了下来。鬼隐看穿了舒石公的诈死，但没有猜出舒石公真正的目的。实际上，长生不老药三颗都不是毒丹，那颗丹药舒石公也并未服下，而是含在嘴里诈死。等鬼隐和欲苍穹都离开之后，舒石公把它交给了前来安葬自己的云袖，让她交给素还真。


按照机缘图记载，长生不老之药寻常人服之可保长生，练武之人服之受损功体便可完全复原，重伤甚至死亡之人，只要肉体保存完善即可起死回生。如果舒石公吃下此药，他也定能够复活；他也有其他选择，比如救回自己的老伴珠婆婆，比如救回老友风凌韵。但他没有。舒石公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依然决心以大局为重，救回能够对武林做更大贡献的人。他再次牺牲了朋友，牺牲了爱人，甚至牺牲了自己，只为武林和天下苍生能有更好的前景。而这，也是舒石公此人一生的主题。


最后摘录舒石公的遗言和遗书，以为本节结尾。


遗言，对云袖：“将我葬在我美太太的旁边，记住我的墓要比她的高，这次，我，我不会，再让她吃定我，她就会乖乖听我的话，我太太在霄汉云梯。啊。”


遗书，对素还真。“素还真，我活得很累了，滚落这个江湖到了最後是兄弟一一死亡，忆秋年、风凌韵先我而死，连我的老婆也是，这样我活在世上还有什麼好留恋，而我活到这个岁数真的也够了，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欲苍穹，一场误会、一张机缘图、一颗长生不老药，兄弟竟然走上反目这条路，素还真，麻烦又要交到你的手上了，你要好好珍重，我找忆秋年喝茶去了，舒石公遗笔。”

13


那颗以舒石公性命和智慧硬生生从鬼隐手里抢下来的长生不老丹，最终被素还真服下。经过短暂的准备和酝酿，素还真设计引来了鬼隐，从轮椅上一跃而起，将他打爆。虽然鬼隐还是诈死隐于幕后，但至少打伤了他，顺带导致经天子突然内力流失，帮了一页书一阵。有此结果，舒石公也应该会含笑九泉吧。


自杀死风凌韵之后，欲苍穹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不知所以。他越来越悔恨，越来越痛苦，每伤一个兄弟他就心如刀割，比死还要难受。面对前来救人问罪的百丈逃禅，他在压制对手的情况下，选择自己打自己一掌，夺路而逃。为了让欲苍穹杀掉兵燹，鬼隐完全治好了他的顽疾。然而此时的欲苍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与兵燹的最后一战，完全是身为顶尖高手的本能在行动。兵燹何等聪慧之人，当场明言：“论刀法你确实是在我之上，但是论生存你永远比不上我。”兵燹所说，非是生存技巧，而是求生的意志。欲苍穹被兵燹触动，最后一招选择留手，死在了兵燹的日毁星沉招下。


在这前后，冀小棠因其他恩怨命丧黄泉；横千秋也被鬼隐、经天子合力击杀。一切的幕后黑手，封灵岛的最大阴谋者鬼隐，也逐渐走向了末路。素还真旁观得透彻，对鬼隐在封灵岛开之后的作为有一个完善的总结。


素还真说：“鬼隐，当年机缘图你得半张，忆秋年前辈得半张，所以双方以图为注，约战封灵岛，百招分胜负，同时你又派出薛厝边，潜伏於忆秋年众人身边，百战决败被舒石公之术封印於封灵岛。七星合，封灵岛开，为暗中探查机缘图之下落，你滞留於封灵岛上，以术法将秦假仙变成女性，又一掌打伤郭财临设下术法，为引舒石公众人入甕，并两次派鬼王棺上步云崖搜图未成，杀了无辜的钢翼飞猿，机缘图记载长生不老之方，你握有之半张上记有三物，取得血变绿眼、金石泪，再利用冷思路设下计中计夺得仙容子，两次帮冀小棠换心，第二次更在灵佛心上设下掐心术为控制再度复活之魔佛波旬，舒石公藉此与你交易，将半张机缘图送你，条件为除去波旬，而且奉上已得之两物，观音指、紫木扶苏，但你却利用此次交易让欲苍穹与舒石公兄弟决裂，你更以为掐心术能控制魔佛波旬，所以违约帮助波旬设下计中计，使得流云谷一役惨败……杀箭翊、夺菩提弓，确实为明智之举，加上掐心术除去了波旬，更得机缘图最后一物天籁。助冥界一统之事不论，你实不该与欲苍穹狼狈为奸，为了长生不老之药杀风凌韵与舒石公。”


怒急攻心的素还真最终一掌打爆鬼隐，鬼隐诈死退场，封灵岛的故事也就此成为往事，霹雳武林又翻开了新的篇章。

附


龙图霸业第29集，忆秋年中策谋略圈套，亡于乾坤陵；
兵燹第1集，箭翊参与除魔圣战，被鬼隐截杀，惨遭毁尸灭迹；
兵燹第3集，风凌韵被欲苍穹刀气穿心身亡；
兵燹第8集，百丈逃禅找欲苍穹报仇失败，回到世外仙源退隐；
兵燹第8集，舒石公被鬼隐一掌打死，遗体被葬于霄汉云梯；
兵燹第10集，横千秋中鬼隐之计，被鬼隐与经天子联手所杀；
兵燹第11集，欲苍穹与兵燹决斗，因最后一招留手败亡；
兵燹第12集，冀小棠被邹纵天截杀，尸体惨遭亵渎；
兵燹第13集，鬼隐中素还真之计，诈死脱身；
刀锋第1集，炎熇兵燹与天忌决斗大雪原，失败后失踪；
万里征途第27集，鬼隐被步怀真一掌爆体。

没了。

多说两句关于鬼隐。鬼隐确实还是厉害。


封灵岛算上他自己共十大高手，一个死在他登场之前，一个死在他诈死之后，一个退隐；此外，其他六个的死亡都和他有关系。一个是被他手里的神药吸引才被人半夜截杀，两个死在他的计谋之下，三个直接死在他手里。而且封灵岛这条故事线就是争夺机缘图，从遥远的百战诀开始，直到“霹雳兵燹”的年代，最终还是被鬼隐拿到了完整的图纸，得到了六件看似不可能得到的素材，长生不死药也被他练了出来，并发挥了效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封灵岛的千年战局，最后还是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