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透明障碍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3 20:38:00 +0800 CST  
【分裂型人格障碍】
分裂型人格障碍是一种以观念、外貌和行为奇特以及人际关系有明显缺陷,且情感冷淡为主要特点的人格障碍。这类人一般较孤独、沉默、隐匿,不爱人际交往,不合群。既无什么朋友,也很少参加社会活动,显得与世隔绝。他们虽然因此而痛苦,但并不能意识到自身的问题。
————
你穿着略不舒服的高跟鞋,努力维持职业化的形象。监狱的灰色建筑透出些冷意,让你觉得这个冬天更加寒冷。应该披着大衣过来,这个念头在你脑海中划过只是一瞬,下一个瞬间,狱齤警打开门,照例大声嘱咐了你几句——更多是在警告里面的人——,又威胁的瞪了瞪,然后替你关上了门。
你深吸一口气,鼓励的对自己笑了笑,然后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Well, it is pretty unexpected to have this talk with you. They told me you accepted my application ,and I have to say that it’s great helpful……”
“说中文。”
你的思路被打断,预先想好的对话没能进行下去。是早就看出来了自己的不成熟吗?这样一来你反倒放松了些,往后仰靠着椅背:“所以,这就是你愿意和我聊天的原因,为了有个人能跟你说汉语?”
金属桌椅都被固定在地上,天花板上内嵌式的灯,都为了防止罪犯突如其来的袭击。桌子对面是个年轻的东方男人,你猜测一下他的年龄,应该不会比你大太多。你回想起导师给你的资料,一级谋杀,疑似患有精神疾病。对面男子的神情淡漠而安逸,仿佛并没有受到监狱封闭环境的影响,你在猜测他如此淡漠的理由。
他仔细观察着天花板上的灯,像是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有趣的事物。你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了一下被采访人,注意到他脚踝上和手腕上加重的镣铐。他的手苍白而修长,像是钢琴家的手,于是你想起来资料上显示,他是生物化学博士,有着医科的背景。
时间并不是那样充足,不可能浪费在看天花板上面,于是你试探着抛出问题:“我听说你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呃,就是聊一聊你的家人和以前的生活……你愿意从哪里开始?”
————
他的童年生活并不如意,父母频繁的外出工作导致他常年独自在家,你的专业知识告诉你,这样的经历对儿童心理会造成影响。你试图深挖几句,却被他不着痕迹的带过,于是你突然发现,虽然对话中主要是你在说话,却是他在控制着谈话的进程。阿尔法人格吗?你这样暗暗想着。
上中学以后他的生活顺风顺水,高考考入知名大学,进而出国读PHD;生物化学,研究阿兹海默氏症,每日跟鼠脑切片和同位素追踪打交道。像是任何一个留学在外的人都会遇到的问题,语言表达不畅、社交圈难以融入、和国内的时差……你其实可以完全体会,作为刚刚经历过类似过程的留学生,你知道一个人孤身在海外的艰难和寂寞。
对话进行的流畅简洁,他对于他的生活并不避讳,当你按照档案一条一条确认的时候,他只是点点头,间或补充一两句,似乎并没有非常在意。你看着他那份堪称精彩的简历,心底更加好奇,他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辉煌,为何会与一级谋杀沾染上联系。
你这样问出口,他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平淡的没有波澜。
————
三声敲门,狱齤警探进半个身子:“Ten minutes.”你点了点头,和他约定下次探视的时间。在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并递过来一张卡片:“寄出去。”
简单的白卡纸,圆珠笔写的字母,你试图读一读,发现那并不是英语。翻转过来,卡片上写着一个地址,被磨的略有些模糊不清。你疑惑的看着他,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再也不往这边投注任何注意力。
走了一趟程序,监狱允许你寄出卡片,这属于近一段时间人性化管理的一部分。在回去的路上你手机开机,男朋友正合时宜的打进来:“Oh my love, my sweetie, my Aphrodite.”
“Everything is OK, so why?”
“How about him, handsome, uh huh?”
“Well, it sounds like someone has eaten a lemon.”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4 22:55:00 +0800 CST  
你谈笑着,很快将监狱的压抑气氛抛在脑后。一边聊着电话,一边想起来那张卡片,于是你并不在意的把那些字母描述给男友,惊讶的听到电话那端的浅笑。
“It’s français~”
法语吗?你想,据说那个人是会德语的,但并没有听说过他也会法语。这种白卡片更像是学外语常见的单词卡片,用来帮助记忆不熟悉的单词。出于好奇心,你查了查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la mort。你看着手机屏幕想,他是想要把这张卡片要寄给谁呢?
————
“我把卡片寄出去了,”你犹豫了一下,补充说,“用一个白色信封。”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补充,但面对他似乎这种行为并不算多余。他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了回来,点一点头,像是意料之内。
“嗯,我们今天……聊一聊你的案子如何?”
你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反对,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些片段,对案件却只字不提。你几次试图转移话题却都宣告失败,阿尔法人格或许不那么容易改变意见。对于所描述的主人公,他并不愿意透露姓名,为了方便起见,你暗暗将之命名为B先生,简称B,并将被采访者命名为A。
没错,同性恋人,教会不能容忍的禁忌,现在网络流行中的宠儿。
做出这个判断并不容易,因为他在描述B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差别,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几乎算得上冷漠。你设想一下这种神情出现在男友脸上,决定如果他胆敢这样,你一定会掐他。B本科学的是小语种,研究方向却是英国文学,论文讨论的是莎士比亚。他会在早晨起来练习法语的小舌颤音,有意叨扰A的清眠,A的处理方式也相当果断直接,因此你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A是非常典型的理科研究人员,如同你想象中的科学怪人:严谨、冷静、沉默而专注。他的手苍白修长,常年戴着硅胶手套,拿惯了手术刀和尖头镊。他的叙述围绕着核心,如同在听一篇综述,你可以分出摘要、结果和讨论,再提出几个关键词。
他提起他们一起练习钢琴。如同你所猜测的,A确实会弹钢琴,但B不会。他描绘B固执的按下那些黑白键盘,一味想要达到他的演奏速度;而他却一手揽着B的腰,一手不急不慌的补上对方漏掉的音符。作为钢琴课的交换,B教他法语,落日的浓烈色泽下他们在沙发上对面而坐,B努力调整他的发音,让他熟悉小舌颤音和法语的诸多特例,他则专注于对方的侧脸轮廓。法语课和钢琴课一样无疾而终,生活如同夕阳一样浓烈,浓情蜜意间什么借口都是调剂。
他的描述如此细致,你几乎能够想象出那人带着点固执的真诚,微笑的眼角眉梢和得意洋洋的神情。细微到几不可查的情绪都被准确捕获,他淡漠的面容背后是专一持久的感情。你说这就是恋爱的心境,他则平平转移过来视线,饶有兴趣的考虑然后说就算是吧。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狱齤警再次过来提醒,他照旧递给你一张白色卡片。你看了看上面的词,le soleil,询问说这是否是那个人教会你的,他则如上次那样静默不语,像是有人按下了开关,告诫他不要说话。
————
你的采访循序进行,导师问起来,你一条一条陈述,最终忍不住说,感觉他的逻辑非常清晰,与人感情交流正常,并不像是有精神问题。导师笑了笑,说你们总是容易觉得,精神问题一定就是精神失常。导师抽出卷宗叫你看,你只是扫到第一页就觉得难以置信。
他的照片依旧是冷淡的眼神,一级谋杀的罪名已经得到证实。被害人死因颈骨绞断,头部与躯干整体分离。罪犯对尸体进行仪式化处理,将四肢解剖,关节分离后置入化尸水中,等到警方察觉已经只剩下了一些白骨。根据DNA检测,死者为罪犯同居人,年龄26岁,在读文学博士生。再匆匆扫一眼死者,你隐约将他与B先生重合。
你慌乱的扫了一眼罪案发生地,那个地址非常熟悉。你赶到那个并不算遥远的公寓,房东太太有些疑惑的接待了你,但还是拿出了那些信件。你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两封白色信封,字迹那么熟悉,前几天它还躺在自己的书桌上。
你第三次前往监狱,有些颤抖的将两封信扔在了桌前。他不急不忙的拆开来,白色卡片掉落,忽然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就是你上次说过的那个人,对不对?”
他非常配合的点点头,仿佛终于觉得有趣起来,眼神中透出点光彩:“你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你深吸一口气,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这种残忍的手法不应该和温暖的感情联系在一起。那些细节越发强烈的出现在脑海,冷漠安静的男生和快乐张扬的恋人,钢琴旁边的不服输与宠溺,夕阳下吞没在唇齿之间的发音。这些片段与化尸水中的白骨交替穿插齤,你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因为他惹怒我了。”他的回答非常自然,“我说过叫他不要跟来,他不听,于是下手重了一些。”
“可他是你的恋人!”
他似乎觉得这个词非常有趣,用右手两指撑住下颌,神态悠闲:“按照你们的说法,或许是吧。但这又如何呢?”
你觉得危险,起身想要提前终止这次采访。他随之起身,平淡地说:“你在害怕。”他看了看门口,又转回视线,“你知道的,狱齤警反应不那么快。”
你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他脚踝与手腕上的镣铐,他很不在意的晃了晃:“这些没那么有用处。”
你扑到边上抢先按下警铃,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你胆战心惊的维持着和他在对角线的位置上,但心里很清楚,这个距离他已经足够能杀得了你——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门边上,透过窗户看出去,仿佛能看到夕阳。
狱齤警很快来了,带着你离开,他在门口站在,如同你第一次见过的一样无害。他忽然伸出手,魔术一般变出一张白色卡片,照旧淡漠的说:“寄出去。”
你很想一巴掌拍开,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下来。照旧是那个不祥的地址,你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寄卡片给那个人,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卡片翻过来,照旧是法语,修长的字母:
Je t'aime。
——END——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4 22:55:00 +0800 CST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以漠视他人权利和侵犯他人权利(即行为不符合社会规范)为主要特点。这种人感情冷淡,对人缺乏同情,漠不关心,缺乏正常的人间爱;易激惹,常发生冲动性行为;即使给别人造成痛苦,也很少感内疚,缺乏罪恶感;因此常发生不负责任的行为,甚至是违法乱纪的行为,虽屡受惩罚,也不易接受教训,屡教不改。临床表现的核心是缺乏自我控制能力。
————
你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进行着熟悉的实验,虽然生活有一些不顺畅,但总体来说还令人满意,于是你就这样在大洋彼岸安定下来。一个公寓顶层的两室一厅,可以称之为阁楼,但并不狭窄;整栋楼有统一的洗澡间和洗衣房,投币收费——这是政府为学生提供的住宿,目前还只有你一个人。你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于你都没什么太大分别。
你去实验室跟导师报到,定期参加组会,讲解文献和实验进展;偶尔跟导师讨论,被他批评或是赞扬。如同所有的留学生那样,你的PHD生活非常正常,正如你所想。像是PCR仪里设定好的程序,恒定升温恒定下降;或是细胞房里固定的光照和二氧化碳,在模式化的进程中一切有条不紊。
你从液氮中取出鼠脑切片,手指稳定的将它铺展在载玻片上。打开蓝光照射的时候你模糊的想,如果生活像装片一样,正常视野下平淡无奇,只有在荧光下才能显露出明确的差异;那么荧光最好能快点到来,好让你能看到那些区别。
光来的很快,像是上帝偶然醒来,听到了你的呼声。
————
他礼貌的微笑着,主动伸出手并报上姓名。你沉默的看了看那只手:关节明显,打篮球的结果;食指、中指和小指有薄茧,常年握笔写字;手背细小的裂痕,被冬季的寒风吹红,是不习惯这里的冬天,南方人吗?你把那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几滚,作为回报也复述自己的姓名,然后转身回屋不做理会。
他在背后小声嘀咕,以为你没有听见。
生活仍旧有条不紊,像是培养皿底上指数生长的HELA细胞,但你的皿染上了杂菌,于是开始呈现诡异的分化。你在客厅沙发上就着阳光读专业书,隐隐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摇滚乐的声音。你起身敲门,他很快打开,看到你的时候眼神有瞬间的飘移,然后迅速换上客气的神情。
“小哥,吵到你了?我以为你在实验室。”
你摇一摇头,看着他略有些凌乱的卧室,下意识与自己的做了个比较——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谁都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英式摇滚?”你这样开口问,不出所料看见对方的眼眸瞬间点亮。
————
他和你在同一所大学,读文学博士,研究英国文学,有事没事絮叨点莎士比亚和坎特伯雷。他会在早晨起来的时候念一段法语,用流畅如同唱咏的声音诅咒日出和闹钟,还有那个古板的日已落教授。你平常打工的乐器行有淘汰了的钢琴,你花费一个下午把它搬到了客厅,从此当你用手划过黑白琴键的时候,默数十声,就会有人假装从房间里出来喝水,或是活动活动筋骨跑去浇花。
暧昧如同薄冰下的流水,汩汩都是春天的讯息。你们在异国他乡度过了第一个圣诞节,他早晨尴尬的拦住你,摸摸鼻梁说一句节日快乐,你点点头作为回应。第一个春节,大使馆送来邀请,他似乎和你一样并不热情;你们各自在实验室和图书馆消磨了整个白天,一顿唐人街买回来的饺子就当作是晚饭,盛着果汁的杯子轻轻碰撞,他笑着说新年新气象,你颌首,举起杯子说新年万事如意;外面是安静的雪夜,没有鞭炮和倒计时钟声,和故土隔着八九个小时的时差,你突然觉得像是只有你们两人在相依为命。
复活节,重生和希望的日子,带着融融的春意。他兴致勃勃的打算清扫房间,假装不经意的询问掩饰不住眼神里暗藏的期待,于是你什么都没有说的放下没看完的论文,把好端端的下午浪费在替他换洗抹布上面。阳光很好,他站在椅子上擦着高处的玻璃窗,不断试图找寻话题。你没太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考虑着如何才能让椅子不着痕迹的坏掉。两块抹布交替使用,更换的瞬间可以有手的触碰,你有意无意增加接触的时间,迷恋于这种细小而隐秘的得逞。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6 03:48:00 +0800 CST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没有了声息。房间里的安静如同酝酿着风雨,你略带着期待等待第一声雷鸣。他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汗,从椅子上下来,把抹布扔进水盆。你动作很快的接过,灵活的投几遍水,递到他的手里——玻璃已经擦完了,完全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他的手没有躲开,只是专注的看着你的眼睛,略带着困惑,藏住扑灭不了的热切。于是你的手很缓慢的沿着他的手指向上,缓缓覆盖住他的掌纹。
他扑上来,牙齿与牙齿的碰撞,有些生疼。你毫不犹豫的接住他的重量,一个翻身就压在身下。
————
生态学意义上讲,雌雄交配是为了保证自身的基因能够传递下去;那你们现在这样,岂不正是相互为敌。你觉得这种时候大脑有一种奇怪的划分,一个半球正咆哮着刺激雄性动物野性的本能,另一个半球又拼了命的维持着仅有的理智——你太熟悉自己的破坏力,因此必须克制。但这种克制真是令人疯狂,总有一天它将逾过阈值。
复活节的假期你们都没有外出,仿佛不这样就是一种浪费。鲁莽的冲撞,动作生疏,笨拙而青涩的相互挑逗。你近乎霸道的动作像是一种宣告,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攻城略地的侵占。你仔细关注着他支撑不住的愤怒粗口与那些生理性的应激反应,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你们迫不及待的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记号——气味或是痕迹——就像是荷尔蒙刺激下雄性动物的领地意识,你这样下了一个定义。
两周假期,本来应该读完的文献一个字都没有搭理,导师对你的反常疑惑不已,最后只当是你压力太大。中午,餐厅的透明天花板,阳光倾洒而下。楼下实验室新来的技术员站在桌边,盈盈笑着问她可否坐在这里。你保持原先的速度吃完最后几口米饭,然后端起餐盘走人。
等待离心的五分钟,你的思路从碱基序列上飘开,忽然想起没有来得及打扫的房间,昨夜战况惨烈。你两手稳定的从液氮里面取出切片,照旧铺展在载玻片上,却听见师弟疑惑的问你最近是否遇到什么难题,不然为何发挥如此失常。你看着作废了的切片,不出声的跟自己解释:我遇到了光。
————
他在夜校兼职当汉语课老师,没有告诉你。第一次开课,看到你的瞬间他忽然透出一点无措。你面无表情的坐下,端正的将书放在桌前,看着他略带结巴的解释着四声调,眼神躲闪着尽力不投向这边,维持着一副“我很正经”的表象。课后一起回去几乎是必然。一周一次的夜校课程,第一次,你们一前一后的回去;第二次,并肩而行;第三次,你将他推在某个暗巷的墙上。
日光灯下的师生和夜色里的情人,你思考着如何到了这个地步,伸手将他禁锢在怀里。他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你起了点争执的心思,将他箍的更紧。他几下挣扎不开,骂骂咧咧转过半个身子,你突然翻身而上,堵住他所有的音节。
凌乱的呼吸和胶着的汗水,像是只能凭借着动物的本能。你们气喘吁吁,完全没有调情的暧昧丛生,反倒充满了火齤药的味道。撕咬,打斗,这就是一场战争——你锁住他的挣扎,他忽然张口死死咬住你的肩膀,瞬间的痛觉不过是点燃了引线,刺激出更为暴烈的侵略。受到括约肌的限制,是欢愉也是惩罚,男性的身体构造本身就不适应某些行为。征服的快感,你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个词,然后模糊理解了神圣军团的意义。
最后的温存带着几丝绵软的意味,你描摹着他的轮廓,继续思考最开始的那个问题。7块颈椎,12块胸椎,5块腰椎,骶骨和尾脊,你用掌心一寸一寸勾勒他并不诱人的线条和并不柔软的肢体。他无力在意你的举动,只是嘟囔着些毫无威慑力的威胁。你贴上他的后背,用舌尖摩挲肩线,微咸的汗液和略微粗糙的质感,他在你的身下昏昏沉沉。你继续贴着他的后背,胳膊从后环住他的胳膊,左右两手从手背处与他的手分别相扣,膝盖也差不多在同等的位置,有着相同的自然折叠——如果有所谓的上帝视角,看起来你们两个人就像是重合。
你想起宗教上的戒告,同性相爱是魔鬼的蛊惑,十字架郑重庄严,仿佛下一刻就会降下雷霆。你抽回放在圣经上的手,转身背离管风琴声;或是学着他的语气说一句:去TMD的上帝,我才是神。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6 03:48:00 +0800 CST  
————
他保持着早起读法语的习惯,这个举动如今增添了故意的成分。他比清晨的鸟鸣更早,灵活的滑音与小舌颤音,法语一贯优雅如同唱咏。他有时也会炫耀自己的专业,用牛津腔念诵夏日的玫瑰和爱人的眼睛,你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捕获他灵活的舌头,纠缠至死,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音节。
冲动、屡教不改、缺乏自我控制。理智危险的只剩下一线,拼命死守着最后的阀门。再亲昵的接触也总是雾里看花,你难以克制的想要掠夺,直到获得彻底完全的主权。你看着实验室的重铬酸钾和硫酸,回想起的总是他因为刺激而紧绷的背线。背阔肌、斜方肌和竖脊肌,你无数遍描摹它们的轮廓,舒张和收缩都不够柔软,却像有着魔齤力一样难以抵挡。
激烈的冲突和融合,相互征服相互臣服,你疯狂的想要将他拆吃入肚,让他的蛋白质、多聚糖和脂类在你体内分解重组,从内替换掉你的结构组织,重新构建起你的蛋白网络、血液循环以及荷尔蒙代谢——是否这样你们就能彻底的融为一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愈演愈烈。
你本不是这样的,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冷漠面具一夕破裂,快到你措手不及。他在你的身边沉沉睡去,丝毫不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
争执一触即发,并不与其他时候有任何的分别。或许是恶魔在脑海里扎下了根,于是你下手才那么不留退路。血液的温热刺激着整体感知,温度迅速降低,氧化正在开始。破碎绞断的脖颈,再也数不出7节分明的颈椎。你回想起尸体腐败的过程,毫不犹豫的认为那是一种浪费。他的一切——骨骼、肌肉和组织液——如果不能为你所有,那决不能属于其他任何生命体。
重铬酸钾和硫酸,你带着硅胶手套沉静而虔诚。手术刀锋利一如往昔,下手是你熟悉的触感。12块胸椎,5块腰椎,骶骨和尾脊;肱骨、尺骨、桡骨;股骨、髌骨、胫骨和腓骨。你用手术刀亲吻他漂亮的锁骨和肩胛骨,回味啃咬它们的触感。背阔肌、斜方肌和竖脊肌,它们渐渐沉入橙黄色的液体,你安静的注视着整个过程,像是一场盛大的独自告别。
他的头颅合着双眼,你想象着那双黑夜般的眼睛——它们在棕色蓝色绿色的虹膜之中是那样的显眼,令人着迷。你捧着他的头颅,轻轻贴合唇线,如此冰冷,现在他是只属于你的恋人。
你回想起他灵活的舌头,无论什么语言都那样动听。你将之一一复述,像是他的声音已经和你融为了一体:
Gute Nacht, meine Liebe.
Bonne nuit, mon amour.
Have a good night, my love.
晚安,我的爱人。
——END——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6 03:48:00 +0800 CST  

【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又叫延迟性心因性反应,是指对创伤等严重应激因素的一种异常的精神反应。它是一种延迟性、持续性的心身疾病。是由于受到异乎寻常的威胁性、灾难性心理创伤,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心理障碍。简而言之:PTSD是一种创伤后心理失平衡状态。PTSD的主要症状包括灾难场景闪回、恶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
————
“小哥,我去买青团,你在这里等我。”
张起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杭州今天下了大雾,街上人影散乱,远看都是一条一条的深影。他的心里很平静,仿佛隐隐期待着什么,手指下意识的合拢——这是什么东西?张起灵疑惑的低头,一个茶杯,深蓝的釉,边口有一圈白色。茶杯很暖和,捂着非常舒服,于是他把两手都贴在上面,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很暖和,雾很大,他在这里等人。
红色的光在眼皮上一闪一闪的跳动,张起灵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睁开眼。雾很大,杂乱的声音,汽车横冲直撞,世界闪烁着红灯。一闪一闪,躲不开,睁开眼闭着眼都是。他转了一圈,不耐烦的甩了甩头,滴滴滴滴的声音着魔一样往耳朵里面钻,红色的光闪来闪去。张起灵突然心情非常烦躁,雾怎么这么大,世界怎么这么吵,这些红光哪里来的——他猛地用手捂住耳朵,想把那些声音堵在外面,却发现它们更加尖锐、更加刺耳,像是尝到了甜头一样疯狂的从指缝中挤进耳朵。
小哥,你在这里等我。
滴滴滴滴……
漫天漫地的红光,穿破浅白色的雾气层层环绕。张起灵身手敏捷,在斗里强大如同鬼魅,但他对这种看不穿碰不着的东西也没什么办法。雾气越发浓重,将他死死纠缠如同窒息,红色的光像是跃动的火舌,令人口干舌燥。声音空空的回荡,整个世界都在发出无穷无尽的回音,数不胜数的人对着他低声说话,一波接着一波,高高低低的重复,伴随着杂乱的汽车鸣笛声——
小哥,你在这里等我……小哥,你在这里等我……小哥,你在这里等我……小哥,你在这里等我……
滴滴滴滴——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9 15:39:00 +0800 CST  
“小哥?小哥!”一只大手突然攥住他,“娘哟,小哥你没事乱跑啥?”
汽车在他旁边堪堪疾驶而过,胖子也是一脸的惊讶和后怕。张起灵一瞬间瞪过来的眼神充满冰冷的杀意,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后颈,嗯,还在。对面闷王长长吐了一口气,小幅甩了甩脑袋,略皱起眉,神情并不愉快。
“走呗,小哥,你不是饿了?咱吃点东西。”胖子走在前面,不放心的回头看着,小哥倒是已经恢复平常漠视一切的样子,插着兜走在后面。
街上嘈杂,堵在半路上的汽车不断鸣笛,北京城高峰期一贯的盛况。张起灵觉得头非常昏沉,他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胖子走,没注意方向。北京,这里是北京吗?他费劲的想了想,对,今天坐火车来北京,胖子接的他;自己是一个人过来的?为什么到北京来了?脑海一片空白,张起灵觉得异乎寻常的累,本能的想要终止这些不断翻涌上来的问题。见到胖子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习惯性抬头——
KFC红色的广告牌,闪烁的灯,张起灵的大脑突然炸开白光。有人脚步急切的在走廊里面推着车,乒令乓啷远远传来,他追着一路跑,试图说些什么,却被人严厉打断。白色、红色,金属冰冷的光泽;推车猛地进入一扇门,接着轰然紧闭,他被毫不留情堵在门外,狰狞的红色铺满一身。
无力感从脚面开始上涌,逐渐淹没至头顶,张起灵从来没有觉得两腿如此虚弱,几乎支持不住自己的重量。他茫然看着头顶上的红色的灯,反应不过来上面写着什么:
手术中。
————
张起灵把脸埋在手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累过。最近怎么了?他印象中自己以前似乎并没有为类似的事情困扰过。耳边叮叮咚咚的乐曲声,像是扬琴,本来安宁的曲子却被他听的金戈铁马,张起灵不知道自己最近哪里不对劲。
杭州又下雾了,白茫茫的笼罩整个城市,西湖的垂柳和桃花在水汽中氤氲开来,非常淡雅的颜色。张起灵凝神细听,远远的街道上传来些许汽车声,衬得周围更加宁静。有脚步声从后传来,非常的熟悉,他的全身都很放松、很自在,没有任何防备。
悉悉簌簌的穿衣声,模糊的人影披上了墨绿色的长风衣,被初春的风吹得微微鼓起。
“小哥,我去买青团,你在这里等我。”
他点点头,手托着腮照旧看着窗外的景色,清明时节,正是踏青的时候,一片鹅黄柳绿。这是西湖边上的一栋二层茶楼,装饰颇有几分古意,所以很令人喜欢。他安逸、放松的在窗边,能模糊看到那个墨绿色的人影远去,到马路对面,他说要去买青团来给自己尝尝,于是张起灵不慌不忙的在这里等他回来。
世界安静的仿佛就要睡去,就连他都觉得头有些发沉,半梦半醒之间他下意识的看着窗外,却忽然发现找不见那个墨绿色的影子。张起灵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9 15:39:00 +0800 CST  
人呢?
雾气轻柔而粘滞,扬琴曲子懒懒散散,关节有些酸痛,像是抱怨着他以前的过度使用。张起灵觉得自己的动作不知为何如此迟钝,但那个影子确实不见了,在他的视野之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猛地挣脱了雾气和琴声的束缚,单手撑住窗台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落到了人行横道上。应该来得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道霹雳,瞬间扫清所有的昏昏沉沉。张起灵在落地的瞬间已经做好缓冲,弹跳起身就向前冲去,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来不及了,没有时间。
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扣住他的手腕,张起灵心底莫名升起怒火,他毫不犹豫回身一击,出手就是杀招。在这个时候,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东西——不管那是人还是怪物——都只有死路一条。
“哑巴!你魔障了啊!”
琴声忽然停止,人行横道上人群散成一圈,远远避开中心的两个人。张起灵已经单手扣住黑眼镜喉咙,只要发力就能直接捏碎他的喉结,但他停下了;黑眼镜发力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打中关节,瞬间卸下他的力道。张起灵略带着点困惑,他抬头看了看,一家二层的咖啡馆,街道熙熙攘攘,对面看不见西湖。
黑眼镜咳了几下表示没事,疏散了周围的人群。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从咖啡馆二楼窗户飞身而下,简直像是武侠片,怪不得他们好奇。张起灵收回手,站在路边有点疑虑,街道指示牌上写着南锣鼓巷。这是北京?他模糊的想,对,他几天前坐火车到了北京,应该是胖子叫他过来的,并见到了黑眼镜和解雨臣。
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抬手就是往他胳膊上一拍:“算胖爷我求你,小哥咱低调点儿行吗?”张起灵出乎预料的没有躲,于是胖子的大手就那样直接拍了上去,挺响的一声——但他毫不理会。他只顾着左右看来看去,有些茫然。人群很多,北京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现在哪里还找得到人穿着墨绿色的风衣。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9 15:39:00 +0800 CST  

————
“你打算怎么办?”
解雨臣的口气说不上愉快,他长腿往沙发扶手上一搭,按着手机键盘都有些发狠的架势;胖子坐在房间的另外半边,在餐桌旁看着小哥吃东西;黑眼镜叼着一根烟靠着墙站着,没往左右两边看。
“什么怎么办!”胖子也没好气,他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死人妖你能不能别按了?吵吵!”
“这里是解家,胖爷,您不乐意呆着就爱哪儿哪儿去,走好了不送!”
照例的争执又开始了,毫无营养但乐此不疲,仿佛这样转移了注意力就能让人遗忘某些真相,引鸩止渴的方式。黑眼镜没有点烟——解当家爱护自己的嗓子,严令禁止——只是把香烟咬得上下抖动,眼神一撇,看到哑巴张仍然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吃着他的面条。如果说以前张起灵是一尊神,吹一口气就能飞升羽化;那现在他就是个中空的神像,晃一晃还能听到里面稀里哗啦的碎渣子在响。
“那是我兄弟!胖爷我有一口气在,也不能让小哥受那个委屈!”
“行啊,那你就自己担着,爱怎么担就怎么担去。别像上次那样摆不平了又抬出解家!”
“死人妖你有没有良心?就是看着吴邪的份儿上你也不……”
“你当我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哑巴张下次动手你去挡一个试试?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叫你一声爷!”
哐当一声谁砸中了桌子:“横竖不能就这么给张家!那帮老不死的妖怪吃人连骨头渣都不吐,小哥回头血都榨干了我怎么跟小吴交代?”
“啧,一个族长当到了这份儿上……”
“你个死人妖欠揍!我把你给格盘了扔回解家,你去试试看谁掏心掏肺对你?”
胖子已经冲到了解雨臣沙发旁边,捏着拳头斗志昂扬,非常投入旁若无人。解雨臣眼角一挑神情凌厉,嘴角的笑意愈冷愈深。远看像是默片,黑眼镜自动过滤了声音。他坐在餐桌旁边,托腮看着那个和他并称的风云人物,突然开口:“哑巴你怎么想?在北京跟我们仨一块,还是回张家?”
张起灵慢条斯理的咽下面条,顿了顿,转过来的眼神清冷:“吴邪呢?”
黑眼镜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我说你是真忘了还是逗我玩儿呢?”
张起灵平静的转回去,端起碗喝汤。
“啧……你失忆的毛病怎么这种时候就不能起点儿作用……”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9 15:42:00 +0800 CST  
————
又失忆了吗?张起灵想,在脑海中把计划重新理了一遍,没有忘记细节,于是他继续仔细的戴上黑色皮手套。他试着张开又合拢,和指头的贴合度很好,便继续准备别的东西。枪,不需要,在这个计划中只要有一把刀就好。衣服随身,方便他运动,却也不会兜风。他戴好帽子,仔细的绑紧鞋带,跺地两下,质量不错。他拉起黑色的衣领,对着镜子确认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然后轻巧的翻出房间。
他的动作像是夜风一样流畅,居民楼的防卫措施在他看来等同于无物。他安静的贴在墙边,用玻璃刀灵巧的划一个圆,用指头取下,然后拉开了窗户栓。凌晨四点,所有人都在沉睡,没有人注意到他,正如没有人防备夜风。轻而薄的刀刃抵在食指上,他绕到床头后面,以避免触碰飞溅的血液。这种时候他总是非常冷静,心跳稳定呼吸平稳,动作快速利落,目前还无人可敌。
瞬间割断的气管,血液疯狂内涌,瞬间填充肺部。他收手,仔细观察着对方临死前的挣扎,把刀片随手扔掉,然后从容的离开。
结束了,张起灵跟自己说。法律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没有概念也没有必要,他从生下来起接触到的就是另一套价值观。什么重大事故,什么最高三年有期徒刑,什么刑法什么交通肇事罪,他一点也不感兴趣。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来做,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追查是追查不到的,反正对于世界,他一直都是一个隐藏在幕后的人。
在地底,张起灵身手矫捷犹如鬼魅;在地上,他一样轻车熟路。
————
“小哥,我去买青团,你在这里等我。”
张起灵点点头,漫无目的的托腮看着窗外。清明时节,杨柳依依,和煦的春风拂过西湖,皱起粼粼细波。二楼茶座阳光正好,叮叮咚咚的扬琴,他用手拢着茶杯,深蓝的釉,边口一圈白色,非常暖和。从这边望去,墨绿色的长风衣在被春风吹的微微鼓起,那人脚步轻快,心情很好的模样。
远远的汽车往来衬得现下更为宁静,张起灵很放松、很安逸,他完全没有设防。
信号灯由红变绿,墨绿色的人影依旧习惯性左右看了看,沿着斑马线走过来。张起灵心底有种隐约的期待,距离不是很远,吴邪很快就会回来了。
一个眨眼和另一个眨眼的瞬间,就算他的直觉再怎么敏锐,也挡不住疾驶而来的尖锐车声。人的动作能有多快呢?从二楼窗口凌空跳下,触地弹跳起身,冲刺一百五十米,闪过惊慌的人群和紧急刹车的一众汽车。世界那样安静,心跳平稳有力,张家漫长的培养把这些变成了他的本能。
他单手拨出急救电话,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迅速检查伤势。出血点过多,颅骨受到重创,伤者失去意识,无法有效应答。那个司机战战兢兢蹭到了边上,一叠声一叠声的道歉,闻得到酒精的气味。他听着突然就不耐烦,抬腿一扫并劈手撞击后脑,对方瞬间就没了声音。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9 15:42:00 +0800 CST  
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不值得尖叫。
救护车一路鸣笛,白色、红色,金属的色泽。有人推着车在走廊里面脚步急切,乒令乓啷是世界唯一的声响。他一路追着,手里面什么都抓不住,他想试着发音,却被人严厉的打断。推车猛地进了一扇门,接着轰然紧闭,红色的光闪烁一下亮起,铺洒的他一身狰狞。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或许也没有那么久——手上有什么东西?张起灵疑惑的低头,褐色的液体在指缝间已经干的差不多,衬得十指更为苍白。就算你能驱散毒虫、斩断血尸,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护得他周全,似乎还是不够。他把脸埋在手里,闭上眼回想每一个细节。脚步声从后传来,悉悉簌簌的穿衣声,模糊的人影披上墨绿色的长风衣,被春天的风吹的微微鼓起。
“小哥,我去买青团,你在这里等我。”
他是否把能做的都做了,急救措施是否有遗漏,动作是否仍然不够迅速——如果都不是,为什么你还是走了?
————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这是你做的吧?”解雨臣挂断电话,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胖子靠着窗口,发狠的嚼着口香糖,间或愤恨的瞪一眼解当家。黑眼镜照旧叼着一根烟,咬上咬下,笑容莫测。
北京城的黄昏,空气里有着飞尘,他毫不在意的往前走,仿佛并没有人向他问话。斑马线有些模糊不清,剩下一半在视野前蔓延,拐弯车照旧鸣笛,绿色的提示闪烁两下,突然跳转成红色的小人在原地站立。
清浅的雾气从脚底缓缓缠绕上升,将他包笼,安宁,带着微凉的触感。杭州又下起雾,朦胧了春日的桃花柳叶,和煦的风吹动起墨绿色的长风衣。
“小哥,我去买青团,你在这里等我。”
张起灵很安心的点点头,他在原地站立,他知道吴邪很快就会回来了。
——END——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19 15:42:00 +0800 CST  

【急性前髓细胞性白血病】
白血病是一类造血干细胞异常的克隆性恶性疾病。其克隆中的白血病细胞失去进一步分化成熟的能力而停滞在细胞发育的不同阶段。在骨髓和其他造血组织中白血病细胞大量增生积聚并浸润其他器官和组织,同时使正常造血受抑制,临床表现为贫血、出血、感染及各器官浸润症状。
————
“哎呦我的祖宗,小天真你又干啥了?”胖子一边呼天喊地一边给张起灵递纸巾。斗下闷王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客气的抓过来猛地擦鼻血。
“你TND给老子滚远。”吴邪特别郁闷,“老子在前头警戒的好好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干啥了?”
“那是,咱们家天真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冠人。小哥你想看回家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别现在看着个背影就急火攻心的,啊?”似是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们这些个小年轻。”
虽然胖子这样调侃,吴邪却还是放不下心。这个斗也没什么凶险的,本来他和胖子两人松松搞定,就闷油瓶不放心非得跟来——高射炮打蚊子嘛这不是——结果斗里面最大问题反倒成了闷油瓶,这家伙一会儿一会儿的流鼻血。斗里连个尸蹩都没有,白浪费这么多麒麟血啊,吴邪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
靠,别真是胖子不着调的说准了——小老板愤然过去给闷油瓶递纸巾——小哥你今天出哪门子的事故,被门夹了吗?
张起灵接过,极为迅速的捂住鼻子,吴邪突然发现他手腕内侧颜色有点深,示意一下就抓了过来——“小哥你撞了什么东西?”
“天真你昏头了吧?这话要问也该是小哥问你。”这样说着却过来,看到闷油瓶手腕内侧深色的淤血,有点困惑的皱眉:“你们小俩口真激烈。”
“胖子你TMD给我滚远!”
————
“小哥,早。”
张起灵点点头,游魂一样飘到座位上,手撑着额头闷闷不乐。吴邪吃着早餐觉得不对,闷油瓶虽然本来就不怎么黑,但今天也太白了点吧:“小哥你不舒服?”
闷油瓶反射弧极其缓慢的听到这句,慢吞吞抬起头,然后又垂下去把脑袋埋在胳膊里面,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吴邪吃东西——小老板被这么看着,能吃的下去才见鬼了。他过去伸手探了探,小哥额头和脸颊略烫,像是在发低烧。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原来闷油瓶也是会发烧的。吴邪的第一反应不是照顾病人,反倒是先大大惊讶了一番。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25 21:48:00 +0800 CST  
大概是平常不怎么生病的人,病起来会比较凶险?反正小哥一直蔫蔫的,测过温度也不过是37度多,低烧而已;偶尔咳几下,鼻子有点堵,说话声音也就闷闷的;耍脾气不肯吃东西,十八般功夫用尽才逼着他吃下去碗白粥,吴邪觉得自己实在是功不可没。
也不过是碗粥,闷油瓶一边吃就一边起了层薄汗,脸色苍白的跟粥有的一比。吴小三爷终究不放心,翻箱倒柜找感冒药,有用没用先吃了再说。所谓感冒,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周也能好——大老爷们干啥那么讲究。不成想闷油瓶真的一病如山倒,低烧几天不见退。第四天早上吴邪偶然闯进洗手间,看见小哥对着洗脸池狂咳,一抬头满手满脸的血,他终于觉得严重了,开车一路直奔医院。
————
“他的白细胞数量明显低于正常值,可能是免疫力不足,但也可能是化验错误……”
“靠!你能不能说点老子能听懂的话!”
医生坐在桌子后面,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冷静:“……还要再检测排除,不过他需要转一个科室。”
吴邪愣愣的看着那三个字,半天反应不过来:肿瘤科?
————
“吴先生和王先生?”
吴邪颇为不耐烦的点头。那名医生推了推眼镜:“你们好,我是罗永。”罗医生低头看一眼提示板,“你们……不是病人的直系血亲吧?”
“怎么了?”
“我刚才看了张先生的全血球计数,他的白细胞数量很低,而且有12%前髓细胞和5%的原幼细胞……”
“TND你说这有个鸟用,直接说重点。”
罗医生隔着镜片打量了一下胖子,然后冲着吴邪说:“……白血病确实有这个症状。”
“……白血病?”吴邪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是癌症。我还需要骨髓化验,但张先生很有可能患上了急性前髓细胞白血病。”
————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25 21:48:00 +0800 CST  
吴邪进入病房的时候,床上那人正和往常一样看着窗外的天空。听到声音,他回头,尽管一身病号服看着异常违和,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开什么玩笑,吴邪心想,阎王老子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开口向倒斗一哥要命,是阎罗王自己不要命了吧。他心里有点闷,下意识去掏烟,突然想起来病房里禁止吸烟,在那里尴尬的不上不下一阵,最后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胖子和黑眼镜搬凳子在床边坐好,闷油瓶打量他们一眼,看了一会窗外,移到吴邪身上。
道上吴小佛爷突然有点撑不住,他含混地说:“小、小哥,我烟瘾犯了,出去一会……你们聊。”言罢头也不回的冲出去。张起灵一路追着他的背影,而后开口:“胖子。”并向门口偏了偏头。胖子心领神会,叹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放心。”
病房里只剩下黑眼镜和张起灵两人,似乎都没打算说话。良久,张起灵终于将视线从天花板上挪下来:“说吧。”
“白血病。”黑眼镜等了一阵,咧嘴笑:“你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张起灵转了个头,继续看天去了。
“啧,你倒是不急,有人替你着急。”黑眼镜继续笑着,顺便翘起二郎腿:“你症状很久了吧,没给小三爷说?”
张起灵出乎意料的开了口:“你跟解雨臣说了眼睛的事情吗?”
一句话抹掉黑眼镜的所有笑容。
————
“小哥你觉得怎么样?”
张起灵轻轻摇了摇头,颌着眼睛像是舒了一口气。护士在旁边一边记录一边说:“他很累,透析让他非常疲惫。”
吴邪听着,用手指轻轻摩挲闷油瓶的手背,小哥睁开眼,向他这边微微侧过来,只是看着他。吴邪根本没办法想象这些冷冰冰的仪器和手术会让人多难受,但张起灵一贯这样,他的眼神有一种极致的安宁,在苍白的肤色衬托下那双眼睛漆黑如同深潭。
吴邪安静的回望他,然后试着勾了勾嘴角。护士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病房在四楼,阳光很好,他把窗帘拉起来然后坐回病床边。闷油瓶安静的看着外面的天空,像是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然后转回头看着吴邪。
“小哥,你害怕吗?”
闷油瓶似乎是想了一想,然后轻轻用手指勾住吴邪的手指:“……吴邪,不要怕。”
————
张家真是个神奇的家族,长寿、身手好,基因也不错——吴邪站在外面嚼着烟丝,隔着几道隔离门,张起灵正在麻药的作用下沉睡,任凭医护人员抽取他的骨髓——包括对疼痛的忍耐。万千痛苦穿身过,这挨千刀的连眉头都不皱一皱,吴邪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把他的那一份给皱干净了?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25 21:48:00 +0800 CST  
骨髓穿刺、血常规、化疗……破坏癌细胞的同时更加剧烈的破坏着正常细胞。如果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无所不能,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个因为药物和放射性物质而面色苍白、血管发青、虚弱、无力、时常昏迷的人,和原先是同一个人?
机关和怪兽奈何不了他,于是阎王卑鄙的用了这种方法,一定是这样。
“吴邪,他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罗医生示意他到门外说话,“他处于系统衰竭中,身体免疫力等于零。他的发烧是因为透析时候的感染,不是感染了一部分,而是感染了血液……”
“你,TND,给我,直接说话!”
罗医生疲惫的取下眼镜擦了擦:“……不会太久了,我们尽力了。”
吴邪深吸一口气,一个没注意,捏断了手里的眼镜。解雨臣起身,用手势示意他冷静一点。医生还在那里继续:“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血型非常特殊,极易发生溶血反应,我们没办法对他进行大量输血,骨髓移植也都难以匹配……”
“……麒麟血。”
罗永没有明白,他礼貌的停下来等吴邪继续说话。吴小佛爷在走廊里面来回走动,“……是因为麒麟血。”
“靠!TND就该早点找张家!”
吴邪无视胖子的抱怨,他冲上前猛地撕下右边袖子,“用我的血。”
罗永非常怀疑的看着他,示意护士取血进行检测。半个小时,他们四个人在医生办公室等着结果,什么都做不了。解雨臣见那两人完全没有心情说话,自己拉着医生在一个角落询问病情。吴邪新开了一包烟,抽出烟丝放在嘴里嚼。
护士推门而入,递给罗医生检测结果:“ABO血型不符。”
吴邪眼神锋利的看着,罗永一瞬间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在崩溃的边缘:“吴邪,你不行,血型不符。”
“靠!”吴邪一口吐在地上,冲上前攥着白大褂的领子就把医生卡到墙,速度那么快,连解雨臣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老子说把老子的血给他!就算全给他老子也给得起!”
“你们血型不符!你想让他死的更快吗?”
解雨臣和王胖子上前掰开吴邪的手,吴小佛爷深吸几口气,退后三步,缓缓抱着头蹲下来。他的手挣在脑袋上,骨节分明,青筋暴起,他像是嘶吼一样大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25 21:48:00 +0800 CST  
液体缓缓滑过他的脸颊,落进嘴里或是滴在地上。
————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和道上张家有血缘关系的给我统统找过来。我要活的。”
————
“各位,探视时间到了。”护士在门口探出一个头。胖子和黑眼镜照例抱怨几句,起身拿着衣服离开,走之前和张起灵道别,并按了按吴邪的肩。解雨臣最后离开,他给了吴邪一个鼓励的笑容。
病房安静下来,仪器有规律的一响一响。
“……吴邪……”
闷油瓶的声音飘飘的浮在房间里,轻、安静、平稳。病床上的人消瘦而苍白,每说几个字就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下,唯有一双眼睛透着生气,看过来的时候淡然如水。吴邪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人,他像是困兽一样疯狂的折断自己的尖牙利爪,鲜血淋漓,破碎不堪。他本身坐着床边的椅子,忽然往前坐在地上,把头小心翼翼的枕在闷油瓶手边。
“……胖子以前跟我说过几次……但我总是觉得别扭……”
吴邪勾了勾嘴角。
“……吴邪……我不想和你道别……想来想去……我欠你的好像是一个问好……”闷油瓶微侧过点头,让自己能够与吴邪对视,“……你好……我是张起灵……”
道上吴小佛爷忽然笑起来,他牵扯嘴角努力笑得天真:“你好,我是吴邪。很高兴认识你。”
闷油瓶动了动手指,轻轻贴着吴邪额头:“……我也是……”
————
杭州的清明节今年下着雨,丝丝缕缕朦胧成一片,氤氲开堤岸上的桃花柳叶。吴邪随便披着一件外衣,他坐在那边,透过帽檐看着浅灰色的天空。
身边悉悉簌簌的响动,一双黑色的鞋,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
“你来的有些晚,”吴邪递给他一杯酒,“不过也不算太晚。”
张海客接过,把酒洒在墓碑前。
“张家患有癌症的几率比一般人高,我们推测可能是因为寿命偏长,细胞分裂次数多所以属于易感体制。他的父亲那一支有白血病史,剩下来的人不太多。”
吴邪仍然看着天,没有回话的念头。
张海客也再没有说话,他陪着他一会儿,大概一个多小时,然后像来时一样默无声息的离开了。吴邪继续呆着,一直到天色渐暗,风渐冷,他起身拍拍衣服,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在墓碑前蹲下来。他试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碰了碰墓碑上的照片,然后离开。
小哥的照片很少,他以前的生活没什么机会照相,那个性格也不像是会照相的人。就这张照片还是和吴邪的合影,是在生病之前照的。照片上他仍然穿着那身几乎算是标志性的衣服,两手插兜,微微侧过些头,像是在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END——

楼主 玫瑰の十字  发布于 2012-12-25 21:48:00 +0800 CST  

楼主:玫瑰の十字

字数:17507

发表时间:2012-12-14 04: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27 11:06:40 +0800 CST

评论数:1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