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没心没肺》

【74】


严冬的寒风呼啸起来,风里微微的夹着零星的雪。
清晨七点,天仍半阴,到处都灰蒙蒙。
两层小别墅里,因为开着暖气,屋里暖烘烘的没有外头的酷冷。
坂田银时在睡梦里翻个身,耳朵里恍惚听见开衣橱的声音,手下意识往旁边捞,然而手伸出去什么也捞着。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他这几天过得知足自满,然而随之膨胀的还有一股不安。他虽然信任土方十四郎,却仍忧惧对方哪一天不告而别。
半灰蒙的房间里,土方十四郎关了衣橱的门,套上一件黑色高领毛线衣。听见床上的动静,转过身,“你最近很浅眠。”
他看着坂田银时,并不意外,下了个结论。睡觉时,他但凡有一点动静,男人一定要惊醒。


坂田银时下了床朝土方十四郎走过来,房间里暖气很足,他只穿了条睡裤,伸手握住了黑发男人的腰,整个人面对面贴近过去。
他们原本就身形相仿,做这种亲昵的举动时,五官几乎对着五官。他用鼻子碰了碰土方十四郎的鼻尖,呼吸融合缠绵。
“穿得这么帅,要去哪?”他说着,一大早刚睡醒,声音带着一种十分懒倦的微哑。下巴抬起来,偏头将嘴凑过去亲了亲黑发男人的唇。
“要不要给你列个行程报告?”土方十四郎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彼此的唇肉还互相贴着。眼皮撩起来,用一种带有挑衅意味的语气说道。
坂田银时闷闷笑起来,很享受这种爱情上的咄咄逼人。他的手在男人的腰上用劲的捏了捏。男人皱眉闪了一下,他立刻一个用力将对方的腰贴紧他。“这倒不用,记得回家就好。”
他沉沉说着,手随即就松开了,退离一步,垂着双臂。凛凛的望着黑发男人,猩红的瞳孔里仿佛有一盏照明的灯曳曳的摇着。
土方十四郎抓了抓那头卷乱的白发,表情淡淡的,弯腰扯过床尾的薄毯子罩头罩脸的兜在坂田银时头上,“不冷吗?别着凉了。我晚上回来吃饭。”
他知道坂田银时在担心什么,所以他说他晚上会回来,尽量不动声色的去安抚他。
他说完抬脚要出房间,坂田银时拉下罩头的毛毯几步追上去,从后面拦住他的腰。他感觉对方温热的身体挨上他的脊背,然后后脖子上的毛衣领子被往下扯,后颈随即一疼。
坂田银时张嘴咬住土方十四郎后脖子上的肉,整个人都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情绪。咬了一口后,松开再咬,直到脖子上留下一个清晰深刻的牙印为止,他都一直反复做着这个动作。
土方十四郎抿着唇静静任由他折腾,感觉后脖子上一冷一热的揪着心,疼痛返倒成了次要的。等坂田银时的咬终于成了舔吻之后,他才张着嘴问,“放心了?”
坂田银时把脸埋进男人的后颈,重新被拉高的领子上连着男人的发色,一路尽是深不见底的黑。他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我送你去。”
“好。”土方十四郎没有拒绝。


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着,阳台上紧闭的透明落地窗拉着窗帘,从房间里往外望去,薄薄的夹雪的风像从地面扬起了一层昏雾的灰尘。屋内的暖气温着他们,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这阵仿佛与世隔绝的温暖带着足够叫他们承受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渐渐的有一种异样且酸涩的无奈感。
他们因为彼此深爱,又牵绊太多,反而有些本能的忸怩,有许多慰藉的话都不便出口似的。在这种时候,反倒无缘无故生出一丝焦心的羞涩。想说又无从说,十分叫人难受。
于是,半灰暗的房间里,彼此沉默。坂田银时从后面抱着土方十四郎,将下巴搁在男人肩上,圈着双臂很长时间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土方十四郎渐渐的生出了些烦意,反手抬高推了推坂田银时的头,“撒了这么长时间的娇也该够了。”
坂田银时的脑袋在他的右肩上颠了颠,这一次凑过来挨蹭他的脸,“再多安慰我一会儿。”边说着边张嘴就要往他脸颊上咬。
土方十四郎一掌寡淡的推开白发男人的脸,歪过头,冷冷的说,“我得走了。”
坂田银时死皮赖脸的顿在那,伸着舌头舔男人掌心,“说好了我送你的。”
“用不着,我自己打车。”土方十四郎是真的烦了,冷着脸用劲挣脱了坂田银时后,抬脚就走。
坂田银时赶上前扯住男人的手臂,脸上的柔情一旦褪去,就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对外界的浑然不在意。他的脸色往下沉,好像有起床气似的,跟外头的天一样阴郁。“着急什么,等我换衣服洗漱后,吃完早餐咱们再走。”
他说着,暂时的放开了拉住男人的那只手,在男人跟前脱了睡裤,只穿了条内裤反过身去开衣橱的门,埋进半个身子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衣架上翻了翻,又去拉抽屉,整间房间里一阵紧着一阵全是不高兴的大动静。
土方十四郎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坂田银时也捞了一件毛线衣套上,只是V字领子很低,不像他裹得那样禁欲,随后男人又套了条裤子。
落地窗外的风雪呼呼的越刮越急,他到底看他穿得那样少,虽然等下出去还要裹件外套,还是觉得不放心。
土方十四郎抬脚走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件加厚的立领衬衣来,硬着声道,“把这件套在毛衣里面。”
坂田银时垂着眼看了看他手上的衬衣,眼睛露出了点喜气,但他故意扯了扯嘴,很漠然的道,“凭什么?”
土方十四郎绷着个脸,他以为他的难得的关怀送出去,坂田银时一定是欢喜的双手去捧的,结果对方这样冷淡。他像胸有成竹却冷不防吃了闭门羹一样,眉目里僵僵的,全是猝不及防。


黑发男人这样定定的摆着个骄傲的五官掩饰小无措的模样,在半昏暗的房间里现出来,瞧着十分的可爱可怜。偏偏那两片薄薄的寡淡的唇紧紧抿着,又加深了这种视觉和心理上的施虐感。
坂田银时的心脏,被难耐的挠了挠,特别的痒。而这种心痒不消多久就变成了身体上最直白的生理反应。
“操!”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似地,仓促的低骂一句后,丢下还钝在那一动不动的黑发男人往房间一侧的浴室里去。
土方十四郎还在状况之外,僵直的站在昏暗里,整个人也昏暗。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坂田银时接二连三的咒骂声,他冷冷的沉着五官,不晓得坂田银时这样生气的原由。
不一会儿那声咒骂变成了压抑的低喘,他心里一惊,因为那声音听着痛苦万分。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担心,他抬脚往浴室走去。
房间里暗昏昏的,浴室只有一小方寸大的通风窗,视觉更昏暗。
“银时?”他走进去,视网膜上还是暗,灰朦朦里只大体瞧得清白发男人背靠在浴室的墙上。他唤他的时候,男人刚好偏过头来看他。
半黑暗里,那双猩红的眼睛,沉沉的十分浓稠,带着强烈的欲望和凶狠。
“啪”的一声,土方十四郎抬手开了浴室的照明灯。白昼似的灯光下,什么都没法遮掩了。
他不适应的眯了眼,看见同样不适应的眯着眼的坂田银时靠在墙边,裤子往下拉,手里抓着样东西。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难以置信的震在那里。
一个人的自.慰,被陌生人撞见的话,大体上只有尴尬。可如果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就不由多了一味难以言说的撩拨和暧昧。
坂田银时的表情特别狭促和狡猾,一点不自在的尴尬也没有。浴室里局促得很,他手一伸就够到了土方十四郎的手臂,并稍稍用力将黑发男人拉进浴室里。
土方十四郎还在震惊里,呆呆的被带着往前迈了两步就进了浴室。
坂田银时低低笑着,“瞧,你他妈让我硬了。”半个上身挨到男人身上,一手抬起来握着男人的后颈,另一手自.慰的动作也没停。
小小局限的浴室里,坂田银时喘息低低沉沉的在这一方小世界里回响。那嗓子里满含xing欲的沙哑,一丝一丝的抠出来,听着格外的惊人。赤luo裸的高了又低,长了又短,荡到空空的瓷砖墙壁上又被震回来,直震到心里。
土方十四郎定了定神,在这阵渴求的喘息里,微微前倾了上身,咬住了坂田银时的下嘴唇。
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不做,就只是吻,慈悲又有些残忍。纯粹的单只借由唇肉的厮磨,来缓解男人强烈到不可控的欲求。
终于,一阵难捱的摩擦过后,坂田银时一把推开了他,重新靠回墙上,右手上下撸动的动作加快 ,不久就射了。
土方十四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这个男人的这个动作到整个射jing的画面都耻到不行。他不自在的挪开眼,抬手抽了架子上纸巾递给男人。
坂田银时从快感里缓过神来,接过纸巾擦手的时候,自嘲的叹了声,“真稠。”
土方十四郎的手指头在这句感叹里痉挛的抽搐了一下,他猛地扭转过头,惶惶的逃出浴室。
坂田银时抬眼盯住浴室顶上白晃晃的照明灯,赖坏的勾了勾嘴角。
好像刚刚享受了一阵艳福似的,心想,他的小男人实在过分纯情了,一点点都经不住撩拨。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3-24 18:25:00 +0800 CST  
【75】


上午九点半,坂田银时开车载着土方十四郎停在了一处有点年头的小区外。他转着方向盘往路边靠,熄了火。车外寒风呼啸,路上没什么行人,十分冷清。
坂田银时今天要拍的戏份不多,他索性请了一天假,当个专职司机,一天到晚都要陪着他的小男人。
土方十四郎即便不明说,他也知道男人今天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区里来的目的。他只是意外,德川定定竟然也来了江户,并且住的还是这种地方。
该说什么?念旧?还是纯粹只是觉得他的老房子比星级酒店要安全一点?
不论如何,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对付起来比起一般人更容易伤神。
土方十四郎在副驾驶位上抬手开车门正要出去,坂田银时拉住他。寒风嗖嗖的从开出的一小道空隙里往车内灌,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实在冷,江户这几日的气温降了又降,用寒凉制造一场皮肉上的磨难。
坂田银时扯下脖子上的针织围巾,侧着身一圈一圈的盘到土方十四郎的脖子上。而那条米白的围巾太长,绕满了整个脖子还留有一大截。他抬手又绕了几圈,这一回把男人冷淡的下巴也兜进去了。
这条围巾他出门就戴着了,戴了一路已经吃尽了他的体温,初戴到男人身上时就不会觉得冷。
土方十四郎还按在车门把上的手一收,把门重新关上。车子里的暖气渐渐的在这个小小的半封闭的世界里回温。他坠眼瞧着自己脖子上的毛线围巾,事实上,坂田银时的体贴并不是面面俱到的。他的脖子被勒得有点紧,可他什么也没说。只觉得心里热,被捂得暖烘烘的。
等坂田银时弄完了,左右看看。表情一改平时的松散,变得十分庄重肃穆。
今天这种日子,不适合喜庆的颜色。所以他谨慎的选了一条白的。
虽然现下流行西式的葬礼,不实兴披麻戴孝了,这条白围巾尽管只是种象征性的道具,但它是必要的。
土方十四郎全身上下都着黑,只有这一条奔丧的白。白得扎眼,白得那样沉痛伤惨。
他心里酸软,拉住土方十四郎的手,拇指在男人掌心里安抚的按了按。
土方十四郎的眼珠子颤了一下,脸上有着一种极力控制着的表情。他十分不忍,挨近了身,亲了亲男人紧绷的唇。
然后他说,“去吧,带她回家。”


局限的只有两个人的车里。土方十四郎没有动,直板板的盯住白发男人,一阵沉默之后,突然问说。“德川定定承诺,他将来的一切都是我的。坂田银时,你能给我什么?”
土方十四郎特有的低哑声线凉讽的,像是一种严酷的挑战。然而,坂田银时比他还要出其不意。
“那算什么?我能给你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宝贝,我把我的命给你。”他郑重且认真的望住土方十四郎的眼睛,神情十分庄重的将这样震心的话说给男人听。
土方十四郎抿紧了唇,他极大的被触动了,整一个肉造的心每颤动一下就胀大一分,一会儿他的胸腔就被胀满了。坂田银时的眼睛焰焰的,是两把烘人的火,在这样的严冬体贴且受用的,把他温得陶醉又暖和。
他们的手指互相嵌契着,外头寒凛凛的风声使了劲的往耳朵里钻,可他仅仅只是手被牵着,就已经使他觉得,就是现在天塌了,于他也是平安的。
尽管心里感动颇多,但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土方十四郎松了松唇,晙了白发男人一眼,口气凉凉的。
“大话谁都会说。”
坂田银时拉着他的手,照旧亲亲热热的,把声音低了低,哼笑了一下,“那你还让我说。”
“我爱听。”土方十四郎傲然的微挑高一边眉毛,再多的理由,也比不过“我爱听”这一个最理直气壮的。
坂田银时随即瞪了他一眼,爱情是相对的,不要说什么无私奉献。心和心不等价的话,谁敢轻易去交换呢。他半垂着眼,凑上前,叼着黑发男人的耳朵,刁难的低沉道,“宝贝,你呢?你打算把什么给我?”
对方的口气温热热的喷进耳朵里,痒似的挠心。土方十四郎不自然的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侧过脸,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顺势咬住坂田银时的耳朵。只是他这一咬,是重的,不像白发男人那般温柔。
坂田银时被痛得嘴里“呲”的一声,随即送开了叼吮在舌尖上的耳肉。他恼着,刚要报复回去,突然听见土方十四郎贴着他的耳朵,气息温温的,低低哑哑的推心置腹的对他说。
“老子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贪的?”
他猛然愣怔在那,又猛然放声低笑出来,这话听着霸道又骄矜,还有点唯我独尊的小任性,被宠坏了似的。但是于他来说却仿佛是意外之喜。
“真不得了,你的肉麻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他奇异的闷闷笑着,半个身子全都赖到男人身上去。
土方十四郎面不改色,心里觉得不过就是句真话,有什么可肉麻不肉麻的。可他只要说了句好话,坂田银时就总是一惊一乍,好像他先前对他有多刻薄似的。动手扒掉赖在身上的白发男人,他松了松脖子上勒着人的围巾,重新开了车门出去。


车外的冷风呼啸着,冷得刺人。土方十四郎甩手关上车门,风将他的头发打得稀乱。坂田银时摇下车窗,五官都沉着。
“宝贝,别让我在这等太久。”他说。
土方十四郎回头看了他一眼,冷风将他的神情也一并刮寒了。脖子上的围巾在风中被托扬起来,哀艳的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像随手的一笔空白。
“你还是别等,保不准我突然觉得你的命其实没那么值当,干脆就留在德川定定那不回来了。”他半开玩笑的扯了扯嘴,声音在大风里特别的飘忽。
“你他妈敢!”坂田银时攥紧方向盘,一双红眼腥得瘆人。土方十四郎站在车外,侧着半个身子,风肆意的冷冷刮拍着他的小男人。男人的衣角,围巾和头发全在狂风里瑟瑟的剧烈的抖动起来。
他的小男人,让他错觉,他正摇摇欲坠。
“要不要试试?”土方十四郎把脸别过去,神情严冷而强硬。风里他的话即便锐如刀子,也不成调,一出口就被风打稀乱了。
他不再多做逗留,转身往前面的小区里走。
那头,坂田银时下了车冲追上去,一把拽住飞扬起来的毛线围巾,手上施了劲,毫不留情的将土方十四郎扯拽回来。
男人身子被拽得往后仰,脚上颠了几步,他上前一把将对方抱住。
“警告你,老子输不起,你他妈最好试都别试!”他粗暴的动手扯住土方十四郎脑后的黑发,迫他的脸往上仰。
土方十四郎感到头皮一阵揪心的疼,但他咬着牙,高高的被迫向后仰着头。阴蒙蒙的天上,稀稀落落的飘起雪来。他瞪胀着眼睛,一眨不眨,直等到一片雪落到他的眼珠子上。视线上一阵刺寒的空茫后,那片雪在那浓蓝的眼眸上化成一滩水。
土方十四郎闭上眼睛,含住那些液体,声音滞涩道,“你这样,怎么讨我母亲喜欢?”
“她见到我不晓得要有多喜欢,她儿子喜欢的,她更没有理由不喜欢。”坂田银时松开纠缠他头发的手,暴戾来得快去得也快。手转而摸上他的脸,拇指隔着眼皮柔情的抚上他的眼珠子。
土方十四郎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拉下坂田银时的手,脸板板的,没有说话。
坂田银时的手重新抬起来,在他脸上温柔小心的抚了一阵,这一回才彻底离开了他。
他们隔了几步,风狂乱的刮。
土方十四郎背对着,坂田银时望着男人的后背,突然若无其事的开口问,“晚上要吃什么?”
土方十四郎呆了呆,随后同样云淡风轻的笑起来,抬脚往前走,“烛光晚餐吧。”
他一边走一边说,始终没有回头。风扬起他脖子上的米白毛线围巾,仿佛一个永生永世的牵绊似的。
坂田银时握了握掌心,他的手里和土方十四郎的手里头,都有彼此紧缚且无形的牵扯。
他在寒风里目送着黑发男人走进小区里后,返身回到车上。
等待尽管很难捱,但因为等的是他的小男人,再久,也是心甘情愿的。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3-25 18:01:00 +0800 CST  
【76】


寒冬的冷风扬着土方十四郎的脖子上的白围巾,他抬手将它收了收。从坂田银时身上带来的体热暖着他的脖,
他面上微微的柔和起来,虽然看着依旧冷漠。决然抬脚往小区的旧公寓楼走去,尽管土方十四郎知道,前方等着他的,必定不是称心如意的,甚至容不得你一脚踏错。但是因为有个人在等着,心里就不免踏实稳妥了许多。
这个地方他第一次来,德川定定从这里白手起家,一步一步的得到如今的权位。和二十几年前的一无所有相比,今昔犹如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土方十四郎心里漠然,这一切,再怎么峰回路转惊心动魄都跟他没关系。
他进了小区,德川定定并没有给他更详细的地址,但他不担心,总有来接他的人。他在公寓楼与公寓楼之间的水泥空地上站着。冷风穿堂而过,他埋着脖子,将围巾往上提了提。围巾上还留有坂田银时身上的气味,尽管味道淡了些。但他很快又否定的,不端正的想,这气味或许是他自己身上的。毕竟他们这几天吃住一起,用的是同一瓶洗发水和沐浴液。
土方十四郎闭了闭眼睛,这条围巾仅仅只是护了他的脖子,却离奇的叫他暖了全身。他有点不可思议,同时也不大适应。讶然于爱情的奇妙,竟然那么轻易就能软一个人的心。
他站了一会儿,右手一侧楼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张十分寻常的面孔略有些紧张的向着他。他淡着神情,由着对方打量一阵,终于才走上前来,问他,“年轻人,来这找人?”
他点了点头,这个女人没有恶意,仅只是个带路的。果然,对方接着道,“跟我走吧。”
女人说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担心他不跟上,不时的回头看几眼。他在她身后跟着,瞧着女人单薄的背影,想起他母亲。他母亲总是静静的,带有几分柔情的羞涩。这样的意象一直在他记忆里,尤为深刻。
而他,一定舍不得,想起来就勾出心底深埋的难过。
土方十四郎将视线从女人的后背上挪开,抬手紧了紧松掉的针织围巾。女人带着他从昏暗狭窄的水泥楼梯往上爬了四层,沿着走道一直走到尽头,再带着他从公寓楼的另一处楼梯下去,又重新回到一楼。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防着有人跟。德川定定尤其多心,然而,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没有必要的。
土方十四郎倒不反感德川定定这一点,他喜欢他的多心,因为这是值得利用的并且总有空隙叫他可钻。
他们回到楼下,不过又绕到了另一栋公寓楼里。从铁门的入口进去,因为天气和采光的关系,视线更为昏暗。女人脚步没有停,又带着他拐进一道铁栅栏的门,往前左右拐了两次后,停在一间杂物间前。她抬手指了指,稍作示意后,匆匆抬脚离开了。
周围不是没有把守的,土方十四郎早注意到,一路走来,有好几个便服乔装的保镖在外头候着。
他冷冷看着这一间杂物间生锈的铁门,突然能明白,德川定定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野心。一个只住得起杂物间的一无所有的却心有不甘的人,一旦得了点东西,尝过了甜头,就永远也不晓得要知足了。他因此并不可怜他,因为这个人可憎。


土方十四郎抬手推开了生锈的铁门,杂物间里暗昏昏的,只有一小扇方形的通风窗。从地势上而言,这间杂物间已经算是地下室了。因为有斜坡的关系,公寓楼后面是一条马路。通风窗的位置正好和马路一样高。所以从窗口内望出去,能够看到几丛杂草和偶尔路过的行人的脚。鼻翼间有一股浓厚的霉味,杂物间仿佛可见二十几年前的模样。一副桌椅一张自搭的木板床,一切都十分酸惨简单。
德川定定背着手站在通风窗底下,抬了抬眼皮,“有什么感想?”
“上天是公平的。”土方十四郎漠然的回答道。他事实上没有过多的感想,像这种白手起家最后鸡犬升天的故事是十分司空见惯的。德川定定的经历并不是多特别,而唯一能叫他瞩目些的,大概也只有这个人有多不择手段了。
身后的铁门被关上,杂物间里除了他们外,还有另外的四个保镖在。通风窗外不断有风往里吹灌,这个狭窄阴暗的地方,像一间脏污的监狱,空气腻窒且叫人压抑。
德川定定转过身来,他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因为他这一生里,最美好的年岁都用来挣取权势了。他为此奋斗了大半生,现在终于即将到收获的关键时候,谁都不能阻挡,即便是他的亲骨肉。“没错,所以爸爸将来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扯了扯嘴皮,五官缓下来,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奢侈的父爱。
他在对他怀柔。
土方十四郎微笑了,嘲讽的又带着点鄙弃。
杂物间的光线实在晦暗,他们的表情都罩了一层灰,像一截半枯朽的木桩似的,十分古旧,而当德川定定将“爸爸”这两个字若无其事的说出口的时候,就当真可笑的谁都不认识谁了。
实在讽刺,土方十四郎眉目冷淡,感到自己被侮辱了。就像他每次把“父亲”这个称谓说出去时,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摆脱不了血亲这个事实,他因此痛恨他。
德川定定仿佛并不知道他的冷和憎,继续用那伪造的不熟悉的温情对他说,“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们父子更应该同心。”
昏暗吃尽了半间杂物间,土方十四郎像黑暗的附属,笔直的站着。嘴角仍是那讽笑的忍耐,他看了眼德川定定身后的那口通风窗。联想到他儿时呆了一年精神病院的自己的小房间。
简直一模一样。
而这一短暂的回忆,使他错觉,自己其实一直在那里,望着窗口,还是疯子,一次都没有出去。但是,当一点稀薄的阳光照到他脸上来时,他面上一震,又重新清醒。
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自由了,彻底的摆脱。窗外有他向往的一切,从孩提开始,他就一直揣着这一颗痴呆的野心。以前为他母亲,现在为一个男人。
土方十四郎把视线从窗口上挪开,寡淡的移到德川定定半灰暗的脸上去。他的心,被自己刚才顷刻的柔情的愿望抓了抓。但现在,还不是允许他松懈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声音里有种酸硬的阴玲,“我来拿我母亲的骨灰。”他开门见山的说。
德川定定弯弯绕绕的那一套伪善的招安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厌烦。他知道定定在试探他,尤其在这种攸关的时刻。他对他的疑心,实在可以毫无理由。
况且大选将近的这几个月里,茂茂私底下的动作藏的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的密不透风。定定一定是听了一点风声。
而德川定定以前用他母亲来威逼他,然而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这个砝码。剩下的,唯有利诱了。
他用权位和血缘来诱惑他。
可是,土方十四郎无动于衷。
德川定定一向只看结果,对他来说,不能物尽其用的,只有舍弃了。儿子和血缘,他随时可以再制造一个。再者,这个迫切的时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允许他去证实土方十四郎是否真如风声里说的,对他存有异心了。德川定定唯一清楚的,是土方十四郎的手里,还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有点恼怒自己太过自信和刚愎,又因为他的多疑,错失了拿回那样东西的最好时机。
德川定定冷哼了一声,走到杂物间那张蒙着尘埃的桌子后面,并伸着食指沾了沾桌上的灰。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失望后的残酷。“要那女人的骨灰可以,把我让你找的东西给我。”
土方十四郎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面上更为冷漠了。德川定定最叫人痛恨的是,他永远知道,倾城铃兰无论活着或者死去,都同样有利用的价值。
杂物间里没有开灯,外头的天色又很阴沉。像是故意的,要在被黑暗淹没的半密闭空间里,给予有效的压迫似的。
“东西不在我这里。”土方十四郎的声音没什么热度,他跟德川定定说话,始终带着种嘲讽的口气。他朝定定讥诮的扯了扯嘴,防对方不信,又道,“还记得你让人绑架晴太,就为了看一场我羞辱坂田银时的好戏的那一次吗?就那一次,坂田银时拿走了那样东西。”
他冷漠的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坂田银时,然而他知道,这样口说无凭的事,没办法叫德川定定相信。
所以,德川定定哼笑了一下,擦着食指和拇指,道,“泥水次郎长的那个私生子?呵,得了那样东西就不着急去他老子面前领赏吗?孩子,在我面前撒谎,可不能不用脑子。”他十分笃定,土方十四郎这种不成气候的谎言,一句话就可以拆穿。
然而,土方十四郎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挑着嘴,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以为。
“父亲,你错估了坂田银时对我的迷恋程度。那个东西,给了泥水次郎长于他也得不到好处。但是那个东西如果用在我在这里,他就可以威胁我。他之所以没有把东西给泥水次郎长,是因为他对我......或者说,对我的身体仍然痴迷。”土方十四郎冷冷且自讽的笑了一下,“坂田银时对我的执着,相信那天在视频里,你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他的一番自我讽刺和暗含着自辱的话,以他那骄傲到有些自负的性子,从自己口中亲自说出去,已经仿佛是用了十成的气力。他的言语和神情都表现得那样恰如其分,不由得人不信。而又因为坂田银时对他的痴迷,增加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德川定定紧绷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他的多心使他不得不谨慎考量起来,然后他微微厌恶的蹙起眉,因为想到两个男人相恋的荒唐,又想到些别的。食指屈起来,一下一下探究的敲打桌面。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德川定定停了手,抬起眼皮,眼神里带着残酷的恶意,看住对面的土方十四郎。动着嘴,声音像杂物间一样阴沉。
“那就陪爸爸好好演一场苦肉计。”德川定定说着,抬手示意屋子里的硬直站在桌前的两个保镖后,又接着戏弄般的说,“既然那么宝贝你的话,用你的命来换那东西肯定可以吧?”
半昏暗的房间里,土方十四郎瞧见那两名保镖动作的同时耳朵里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枪械声,然后他的太阳穴,被冷硬的枪口抵着了。而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身后那堵生了锈的铁皮门哐的一声响,门从外面被打开。他下意识回过身,紧缩起来的烟蓝瞳孔里,不甚清晰的映着站在门外的坂田银时。


他心里一惊,疑心正在做一场波折的梦。
坂田银时走进杂物间里,屋外的保镖伸手关上了铁门。
于是,耳朵里,脑子里都是轰然的哐的叫人惶然的一声巨响。
他们面对面,离了三步远。可是却仿佛隔了一道深渊。
“我原本想按约定在车上等你回来,可我的‘老丈人’似乎等不及要亲自看一看他的‘女婿’。”坂田银时望着他,朝他安抚性的笑了笑,用哄人的轻低声音哄着他道,“宝贝,别乱动,有枪。”
土方十四郎张了张嘴,心里因为这句话揪心起来。而这种反高潮的情况,叫他身上感到一阵紧着一阵的冰冷。他握了握拳头,牙根酸寒。
身后,德川定定用看着一场好戏的神情好整以暇的看着。这种对人的绝对掌控权,他喜欢并且享受。他掸掉手指关节上的灰,不容商量的对白发男人道,“来吧,把东西给我。”
坂田银时笔直的站着,他的身上没有威胁,但他仍旧顾忌着不敢妄动,因为土方十四郎的脑袋上,有更大的威胁。他把眼睛一夹,沉冷的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看,他说他不明白。”坂田银时的这句话,似乎引人发笑,德川定定戏谑的嘲笑了一阵,又板起脸来,盯着土方十四郎的后脑勺,即便看不见脸,这话却是对黑发青年说的。然后,他转过身去,背着手,看着头顶上方那一口窄小的通风窗。做了个手势,道,“那就帮他明白。”
德川定定的话音刚落,装了消音器的枪被扣了扳机,就听噗的一声,沉闷的枪响。保镖开了枪,有人的腿部中了子弹。
土方十四郎浑身震了震,仿佛刚才踉跄了一下,叫他站不稳。然而,被开了枪的,不是他,是对面的坂田银时。
德川定定畅快的大笑了两声,眼睛还牢牢盯住通风窗上的一株风里飘摇的野草。玩弄人心,是一种十分费脑力的游戏,但他乐此不疲。装着相信土方十四郎那一大串谎言,就为了享受这一刻的快意。
“现在明白了吗?我的孩子。”他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语气,借此来羞辱土方十四郎。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年轻人,病态的,对他们之间的,“父子”这两个字这一层关系有多恶心和排斥。
他不是完全浑然不在意的,毕竟这个人是他的儿子。就是被一个陌生人厌憎,心里也会所有失落。德川定定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他的心底和情感多少是有点怨恨的。
他还没有对他这个意外的儿子感到厌烦,却已经先被对方痛恨了。所以他总有不甘,要报复回去。
人心没有什么十分的绝对,人情也是婉妙复杂的。而感情更是相对的,善意和恶意一直都是互相等价来等价去。
也许最初,他也是渴一点父慈子孝的。然而土方十四郎对他的一开始的憎意,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更深了,只能是表面又不可择的血缘上的父与子。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8:36:00 +0800 CST  
【77】


坂田银时左腿上的血沮沮的往外渗出,他那一件做旧的淡色牛仔裤很快就有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红。但他站得很直,只在子弹最初扎进皮肉里的那一刻的钝疼中,稍稍的瑟缩了一下。他仍然用他那带着安抚性质的眼光,柔情的望着他对面不远的黑发小男人,默默的一往情深。
因为相对的,他是土方十四郎的安身立命的归所。所以他实在担心,他如果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他的小男人的强撑的意志会跟着崩落。
暗昏昏的杂物间里,满屋子的霉臭里渐渐的参杂进一丝新鲜的血腥气。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像厨房墙壁上那层积年累月的黑厚的油烟污迹,有一种悚人的异感。
土方十四郎抿住了唇,十指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坂田银时的表情,让他多看一秒,都难忍。对方的完全信任和纵容于他是种煎熬。可他面不改色,五官始终是一贯的木然冷漠。他微微的偏过头,对身后的德川定定说,“你知道,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性,你找错了人。” 他用一种浑然不在意的语气,强调坂田银时的无足轻重。
然而土方十四郎越是这样,在多疑的德川定定眼里,反倒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你知道我不留没用处的人,你这一句说出去,就等于给他判了死刑。”德川定定森寒的口气里,带着一点乐祸的怜悯,他的手撑在桌上,用力的顺时针一抹,积尘的桌面现出它原有的模样来。他眯着眼仔细去看,那上面刻划了细细密密的线,一道紧挨着一道,那是他在这间杂物间里住过的时日。
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了些东西,但不够,还远远不够。
“那又怎样?”阴暗的腻滞空间里,土方十四郎的声音也阴暗。他的头上仍然顶着把黑洞洞的枪,他在来这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是个鸿门宴,可他仍然要来。他向往的绝对自由,值得他放手一搏。
德川定定摸着那些刻痕,他私生儿子的这个回答引他发笑。毕竟还太年轻,以为无情,可终归斗不过人性。所以他折磨人的说道,“也是,知道你心里有恨,爸爸替你出气,下一枪一定对准胸口。”他说着,轻描淡写的朝举枪的保镖瞥了一眼。
那保镖授意,又朝门口站着的另外两名保镖使了眼色。那两个保镖上前,强制将坂田银时的手反剪到身后,钳住了他。他们留了一个保镖看着土方十四郎,那名手里拿枪的好像觉得近距离开枪不够稳妥似的,走上前直接将枪口抵在了坂田银时的胸口上。
土方十四郎听见拉安全栓的声音,在这样寂寂的狭窄房间里,带着一股阴森之气,叫他仓惶中惊了心。
“等等!”他随即出声制止住了那人继续扣动扳机的动作,禁不住拔高的声音中带着点嘶哑和颤抖。他朝身后的德川定定侧转过身,偏头去看站在书桌后面的狡诈老人。
“我需要时间考虑,给我三天。”
他的神情复杂,像在犹豫和煎熬。坂田银时的命和那样东西仿佛没办法端平,难以取舍。
德川定定的多疑叫他探究的打量起对面的青年,他的眼睛锐寒的探查他的整个表情,不放过任何细节。他在辨别他的神情上的真伪。
毕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呆过精神病院,并且他在那一段时间里的表现,好得超乎他的想象。他有时候真要怀疑,他的这个儿子,是真的,精神上有点问题。
暗昏昏的视线中,他们对峙了很久,各自怀着心思,打一场心理上的攻防。屋子里的保镖甚至迫于那两人的压力,大气都不敢喘。而失血让坂田银时觉得晕眩,尽管身后被钳制着,但他还是有一瞬间的支撑不住,微微的往一侧倾了倾。
土方十四郎的眼角注意到,他分着心,坂田银时微倾身的那一刻,大半的心思全跟着男人去了。
而随着他的分神,德川定定也结束了探查。他把视线挪开,嘲讽的呵的一声,从桌子后面绕到前面来,“考虑好了,明天的这个时间,过时不候。”他最后望了杂物间那口方寸大的通风窗,迈着脚走到门边。
土方十四郎握了握拳,在德川定定即将离开杂物间的时候,沉哑的开口道,“我母亲的骨灰。”
德川定定停在门口,生锈的铁门铿一声被打开,他扬了扬手,门外候着的其中一个保镖将一个十寸大小的精致木盒递过来。
“另一半明天再来取。”他森森说着,抬手抓过那个木盒,往后扔出去。
土方十四郎立刻奔上前,唯恐那盒子落地,爱惜的将它接进怀里。他捧着那个装着他母亲粉末的骨灰盒,在冷冷的沉默中,垂下眼睑,咬着牙根。自控的将那股骤然而起的杀意咬在嘴里。
杂物间里,随着德川定定的离开,屋里的四个保镖也跟了出去。生锈的铁门合上,那一声震耳的声响有一种惶然之感。


土方十四郎像半梦半醒之间被惊了一下,颤着眼珠子。耳朵里听到一阵抽气声,他回过神来。单手将怀里的骨灰盒揽到腰侧,另一手赶忙扶住坂田银时。
“你怎么样?”他问,因为愧疚而放软声音。
坂田银时顺势将他抱个满怀,亲了亲他的脸侧,佯装抱怨,“除了疼还能怎么样?”
土方十四郎揪着心,就算男人是装的,被骗一骗没什么可抱怨。他抬手绕到坂田银时的背上,抓着男人的外套,想安抚却又只是嗫嚅着上下唇,什么软话也说不出。
他为他再次利用坂田银时而感到自厌和不安,他其实希望男人指责他,说一点重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柔包容的,反倒更叫他觉得亏欠了他。
德川茂茂和伊东鸭太郎正在全力的为最终的大选做准备,而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缺,唯一迫切的只有时间。在德川定定完全怀疑并动手阻止之前,他们最需要的就剩时间了。需要时间将准备做得再足一点,需要时间拖延德川定定。
而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唯有这个。
今天早上要来的时候,坂田银时明明是察觉了的。明知道跟着他来,就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只等在车里置之度外。却还是像平常一样,粘着他坚持跟着一块来。
“对不起,银时。”许久,土方十四郎埋在坂田银时肩上的嘴动了动,他凑过去沿着白发男人的下颚轮廓亲了亲,最终沙哑的从半开的齿缝里说出这几个字。
他本不是会轻易认错和示弱的人,但他现在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低头。为自己毫不犹豫的狠心和自私。
“傻瓜,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坂田银时将他抱紧,在他歉疚的一通乱亲的时候,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贴着他的唇吻住他。
晦暗湿冷的小杂物间里,因这个吻而有了热力的传导,感情像浪潮似的一波波高涨起来。尤其在这种攸关的时刻,爱恋经受住了考验,变得更为执迷和深艳。他们像两块紧挨的岩石一样,淹没在炽烈的爱情浪潮里。
亲吻已经不再需要暗示,情之所至下的一种爱的行为,对现在的土方十四郎来说,充满了救赎和理解。
坂田银时珍惜的吻着,这张唇这颗心。他用他的全心全意的痴迷,完完全全的占有了土方十四郎一整个人。他竭力控制着,唯恐流露出过分欢欣的神情,叫他的小男人察觉出,他也在被利用中反利用,借由这一次机会,孤注一掷赌他的爱情。
结果当然是让他狂喜的,因为他赢了。
而那头,土方十四郎仍然在觉得亏欠的柔情中,将这个吻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坂田银时不动声色的享受着他的小男人所给予的,唇舌上的愉悦感。半眯着眼沉迷进去,将身处的危机和腿上的疼痛全数抛诸到脑后去,整个人快乐到极致。
尽管脑子里仍有许多疑问,关于土方十四郎最终将那样东西给了谁?又在为谁争取时间?诸多的不明了,可坂田银时没有问。爱一个人,无论对错,他始终是信任的。况且当下,他的脑子也装不下那么多,他满脑子只有他的小男人了。


土方十四郎出于愧疚,甘愿的吻了一阵。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别处去了。他在坂田银时挑舔着他牙床的当口,猛然想起扎在男人腿上的子弹。
他推了推坂田银时,往后仰过头,脱离了这个越来越难缠的吻。因为已经有点沉浸进去,所以分开的时候,烟蓝眼睛来不及完全清醒,还有点失神,恍惚里带起一种含情脉脉的迷离。
那一刹那里,坂田银时心动不已,很难相信一个男人也能不带任何女性之气的,矜贵得那样美丽。
他忍不住又凑上前,碰了碰男人的唇尖。
土方十四郎等完全回神之后,就又恢复一贯的冷情了。这是他最常态的表情,连睡着的时候,眉眼都带着清冷。
他后退开来,把手中的骨灰盒递给坂田银时。自己则走到杂物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边,抬手将上面的灰尘抹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等擦过手后,返身走回去。
坂田银时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捧在脸前吻了吻,才把木盒递还回去,并眨着眼睛跟他说,“你母亲喜欢我。”
土方十四郎接过木盒,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道,“留着点气力吧,别尽说些不着调的话。”他把骨灰盒放在擦干净的桌子上,半坠着眼,盯住盒子上繁复的花纹。说得好像没什么感情。
只是一颗心,到现在仍然受怕并且担惊。
现在想来,才渐渐的后怕起来。如果中途出了变故的话,那颗子弹就不仅仅只是打在坂田银时的腿上了。
也许那个保镖手上一个不稳,朝着坂田银时的腹部,或者心脏,甚至脑袋去的话。
他就真的,永远失去了他。
土方十四郎不敢想象,一想象就浑身森寒。
他转过身,装出一副冷漠而认真的态度,走回去,扶着坂田银时坐到那张积尘的木板床去。他脱了大衣和围巾,全都严实的套到男人身上。很是担心坂田银时失血多了,体温下降,防着他发烧。
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一把小型的折叠军刀后,土方十四郎弯腰,动手割开坂田银时左腿上的牛仔裤,又扯了床单割了几条碎布。
坂田银时一言不发的看着男人小心的扶起他受伤的那条腿,将床单的碎布条紧紧的在他的大腿根部扎了几圈。他默默的抬手,轻轻的捏揉男人的耳垂肉,仿佛借此打发一点无聊的时间。
土方十四郎撩起眼皮,朝他看了看。他抬着单边眉道,“不让摸?”说着,耷拉下嘴角,似乎怕他的委屈不被知道。土方十四郎重又垂下眼去,妥协的由他去了,只专注手上的活。
他深吸了口气,条件十分有限,能使用的东西不多,伤口的处理也只能是最简单的。他动手擦亮打火机,将折叠军刀的刀面放在火上烧。
坂田银时揉着他耳垂肉的力道十分舒服轻柔,莫名有一种安抚的意味在里面。但他不知道此时的坂田银时的酸心。因为见他随时随身都带着把小刀子,想到他一定是时常感到危险感到不安全,才会时刻带一样东西防身。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8:42:00 +0800 CST  
【78】


昏暗的小杂物间里,捏着指腹下,黑发男人柔软的耳垂肉,坂田银时满心的怜爱在设想了那把袖珍折叠军刀背后的,小男人的伤惨时汹涌起来。他俯下身,低头吻住男人的发顶,决心的想,往后一直到晚年,他都要给这个人以平安。把所有的清福都给这个人享,以抵补他酸惨的童年。尽管这个人是个有担当的男性,独立并且悍然,可他仍然控制不住的,无论如何都想要用他这一辈子把他的小男人捧得娇滴滴。
坂田银时的感情太过深艳浓烈了,屋子里霉腻的空气全都沾染了他的情热。有些情话即便不说,光是凭感受,就已经足以被这股浓情淹没。
土方十四郎手头上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坂田银时总是能轻易的不大合时宜的对他痴恋起来,他感到不可理解的同时也觉得十分无奈。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离开搬了把椅子坐到男人对面。
坂田银时那道猩红的视线始终追着他,他应付不来这样的恋慕,心里担心着男人的伤,因此有些发烦,“你认真点。”
坂田银时低低的轻笑了一下,重新抬手捏揉他的耳垂肉,说,“老子的命差点就丢了,还不够认真吗?”
他本意是想避重就轻,然而出口后才发现,这话往重的去了。坂田银时有点恼自己,这个当口,说话居然不经脑子。果然,土方十四郎抿紧了唇,微微偏过头,避着他手指间的亲热。
他立刻强硬捧住男人的脸,迫他看着他,认真的说,“宝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
土方十四郎睁着那双沉蓝的眼睛,定定的,勉强扯了扯嘴角,有些难堪的道,“银时,不要什么都不问,就一个傻劲的对我好。”虽说爱情里没有对错,但对方爱得那样无条件,他会计较。
他的这句话,叫坂田银时心疼,他认真的说道,“我不是白对你好,我对你的一点好,都要你往后涌泉相报。”
阴暗的杂物间里,他们出口的话不晓得为什么,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推心置腹。
土方十四郎愣了愣,随后垂下眼睛,嘴角还扯着,只是这一次仿佛千帆过尽,是真的意味上的一点微微的笑,唇角的弧度扬得矜持而骄傲。他放下手上的打火机和折叠军刀,抬手将松掉的白围巾重新仔细的在坂田银时的脖子上绕了绕。他随后把眼皮抬起来,而爱情压着他,他的嗓子因此有些哑,但低哑中有一种坚定且谨慎的大方。他说,“我一定尽力,不叫你吃一点亏。”
土方十四郎最后,很是动情的在坂田银时的额头上轻而浅的印了一个吻,以巩固这个柔情的承诺。
“那就拜托你了。”坂田银时托赖般的抓住他的手腕,咧着嘴,将这个承诺兜进心里,满眼尽是知足和快乐。


通风窗外有人走过,扣扣扣的声音远了又近,近了再走远。是女人踩着高跟鞋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出那人身段上的婀娜。
土方十四郎直起身,抬头望了一眼通风窗。坂田银时仿佛因为他被分了神而有些吃味,扯了扯他的手。他又重新坐回去,面上淡淡的晙坂田银时一眼,拿起打火机和折叠军刀,再一次的将凉掉的军刀放在火舌上烤。
子弹必须挖出来,但他同时也忧心,挖子弹的时候,对方能不能忍。
坂田银时看着那团舔着刀面的橙黄色火苗,一句话也不说,想到自己腿上的伤口,难免觉得这火太过触目惊心了。他第三次把手抬起来,揉着土方十四郎的耳肉。
“紧张了?”土方十四郎目光下视,将刀面反过来,手上的动作专注的左右来回移动。
“我没那么脆弱。”坂田银时漫不经心道,那只捏揉土方十四郎耳朵的手突然往下,一把抓握住男人拿打火机的手,“倒是宝贝你,一直在抖。”
橙黄色的小火焰摇曳着,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小男人的手在细微的颤抖。
“不用担心我,这点疼,不算什么。”坂田银时继续说着,在男人的手腕上轻柔的捏了捏,只等到那手稳当了,才放开。
土方十四郎依旧垂着眸,静静的,将唇抿成一线密不透风的缝。他的心一刻都不敢放松,始终揪紧着。既忧惧那颗打进坂田银时大腿里的是颗碎弹,又害怕自己握刀的手有片刻犹疑或是失误而因此多增加男人一份痛苦。
就算坂田银时的那些说辞,不是逞强的安慰话。可他心里依旧又怜又恼,极尽复杂。开始有点想念起,那个眼睁睁看着坂田银时在毒瘾的惨痛里煎熬却硬着心肠的自己。但他现在不能了,再没有办法冷情。他是想要做点什么的,不能一味的被安慰,他也想出言安慰,这种付出的需要焦急而迫切。但他的言语,不明白为什么,始终压在舌头底下,就是有千言万语也没法迸出口去。
土方十四郎紧皱着眉头,心底一片焦虑。他最终将脸抬起来,全心全意的看住白发男人,俊冷的面目上,带着两分惶然八分冷静。他动了动唇,决心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坂田银时却眯嬉着一双沉沉的红眼,屈起食指刮擦了一下他的脸颊,赖坏的抢在他前头,低声要求他说,“别废话,只要吻我一下。”
土方十四郎愣怔了一会儿,忍不住夹眯了眼睛,突然想发笑。坂田银时总有办法,将严峻的现实,用不正经的态度糊弄过去。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因此如释重负的感觉轻松了一些。
而那边,坂田银时最终没能如愿得到一个“手术”前安抚性的吻。
土方十四郎面无表情的将打火机递到他手里,要他一边当手术台上的伤患,一边又要做助手给他点火照明。因为杂物间里的采光实在不够满足视觉上的需要。
他举着打火机,耷拉着眼角,失望的砸了砸嘴。
土方十四郎深吸口气,收了心神,十分谨慎专注。坂田银时腿上的伤口算不上狰狞,血已经半止了。他伸手触了触伤口,眯细了眸,以便能看得清楚些。而当他碰到伤处的那一刻,坂田银时条件反射的轻微抽搐了一下。他半折着身,硬着心,动着手指扒开伤口上的肉,子弹扎得不算深,但也不浅。右手上的刀口随即扎进肉里,割开一道口子,他必须往里挖才能看到弹头。
昏暗的杂物间那一盏照明的橙黄色小火焰剧烈的晃动几下。坂田银时抽了口气,竭力隐忍着,牙根酸疼。土方十四郎防他疼得乱动,已经事先将他的腿捆绑在椅子上,并且夹压住。冷汗扑簌簌的往外冒,额头上和两鬓的白卷发已经被汗湿了。
那边土方十四郎一旦下定决心,手上的动作就一刻也不犹豫了。冷冰冰的,利落且无情。
都是煎熬,短痛总好过长痛。
他的掌心里全是汗,可他持着折叠军刀的手十分稳,脸上因为照不到多少光,所以神情上有一种视觉上的森冷。刀口划着坂田银时的大腿肉,他已经碰到子弹坚硬的金属外壳了。
土方十四郎半舒了口气,庆幸不是一颗碎弹。
坂田银时似乎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受伤的那条腿抽搐的幅度比之前大了些。土方十四郎狠心压制住,分着心用他那比平日里还要暗哑的嗓子问,“怎么不说话了?”
坂田银时已经疼得半迷糊了,耳朵里冷不防听到土方十四郎的声音,他惊了惊,努力的聚拢起意识。挣扎了一阵子,才找回点自己的声音。只是因为忍疼而始终咬着牙根,因此听起来带着点切齿的狠。“宝贝,你给我扎刀的当口要我说话?”
“痛叫又没什么,不丢人。”土方十四郎软下声音,心揪起来,也跟着疼。
“想听?那我就叫两声。”坂田银时深吸了口气,稍有半点松懈,痛楚就疾风骤雨似的趁虚而入。可他口舌上还是不晓得要正经。
子弹头已经完全现出来了,土方十四郎只需要将刀尖准确的扎进去再挑起来。坂田银时的那一处伤口,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了,看起来格外的触目。他知道,被剐肉的那种痛楚,疼痛尖锐并汹涌起来时是十分难言的。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要想撑过去,真的需要十足的意志力和忍耐力。他因此尽量找话说,希望借此分散一些坂田银时的注意力。
土方十四郎攥紧了手中的折叠刀,橙黄色小火苗的光线下,男人大腿上的那处伤口由狰狞到可怕,而他,满手的血腥。他比划了一下位置后,猛然抬起脸来,猝不及防又轻柔的在忍难着的坂田银时的嘴巴上飞快的亲了一口。紧接着手上重重的用力,那把小刀准确的扎进伤口里,往上一挑。


坂田银时只感到,在已经麻木的疼痛里,蓦地一阵锐痛汹涌而至。紧接着便是金属掉落在水泥地板上的声响。他迷迷糊糊的疼得什么也顾不了了。打火机早就脱了手,他伸手捞住一样温暖的东西,知道是他的小男人,于是整个人脱力但用劲的挨靠过去。
弹头虽然挖出来了,但土方十四郎仍然不敢松懈,他迅速将掉落在床板上的打火机捡起来,一边扶着坂田银时,一边擦出打火机上的火,烤着那处伤口。
“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他低声说着,声音控制不住哑了又哑,像吃了满嘴的风沙。
坂田银时瑟缩着,趴在他身上,呼吸沉重。他知道他在忍着疼,强撑着又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怕丢人。土方十四郎于是侧过头,抿紧了唇,亲碰了几下坂田银时汗湿的后颈。
枪伤上的烂肉已经被火烤得干焦了,血暂且止住。土方十四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动手要扶着坂田银时躺倒床上去。可男人变得比平时还要腻人,一刻也不能忍受离开他似的,攀着他十分不愿意。
“你这样我没办法给你包扎伤口。”他沉着脸,有点无奈又烦男人无理取闹。
坂田银时渐渐从疼痛的折磨里缓过神来,他像个生病中耍赖的孩子一样,将额头抵在男人的肩窝上,动着嘴极尽委屈,“我离不开你。”
“只是暂时的。”土方十四郎叹了口气,冷着声出言安慰。
他容易不耐烦,坂田银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男人很快识相的趴到床上去。
土方十四郎这才扯了一些备用的床单,仔细的在伤口上绕了几圈包扎好。
可在他收拾残局的当口,坂田银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又倒回他身上去。
“给点奖励,补偿我。”坂田银时沉沉的开口要求说。他适当且体贴的提出一点报酬,以减轻小男人内心里的愧疚。
土方十四郎抬手,抹掉男人鼻子上的冷汗,定定的看着对方,眼睛里有片刻的失神。然而他很快的重振旗鼓,勾了勾唇角,慷慨的傲然道,“行啊,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包括身体接触上的。”他十分含蓄的表明,xing爱也可以纳入在内。
坂田银时忍不住闷笑起来,这已经不是他的小男人第一次拿“zuo爱”来作为回报了。而他上一次“做个屁,爱我就行”的回答如今已经不适用了。时过境迁,他已经求得他的小男人的爱了,他贪心的想要点别的。因此他说,“如果可以,我只想cao你。”
他的黑发小男人微微的顿了顿,显然并不惊讶于这样的回答。男人扫了一眼他扎着床单碎布条的那只腿,面无表情的仓促的朝他扯了扯嘴角,淡淡的用劲夹住眼睛里的笑意,挑衅道,“做得到的话。”
土方十四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语里已经是默认了。尽管心里十分清楚,在这种攸关的时刻,最不应该儿女情长,但他管不住自己,最后总是脉脉的情深一往。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8:52:00 +0800 CST  
【79】


土方十四郎独自一人回了小别墅。坂田银时被扣留在那间阴冷的杂物间里,等着他拿一个筹码去换他。
他拿着他母亲的骨灰盒进去,并将那个木盒子放在他母亲的房间里。那里有个梳妆台,老式却精致。跟房间里的其他家具是一整套的。
土方十四郎将骨灰盒轻放在梳妆台上后,垂着手臂站在房间里,周围的空气中有一种沉郁的沉香木的香味。他闻着这阵记忆中熟悉的气味,始终惶然并不能感到安心。梳妆台上嵌着的那面椭圆形的镜子里映着他自己,他睁着烟蓝色的眼,定定看着,觉得镜中的那个人,叫他感觉熟悉的同时,却又很陌生。
房间里因为外头天色的关系,有些阴蒙,所以镜中的那个影子也很模糊且十分不明晰,像一团鬼影,阴玲得叫人越看越心惊。就像他的残忍,反复对着同一个人。
把坂田银时留在那里,是一步死棋。他其实什么也不能做,唯有等待,等待一场完结一切的暴风雨到来。而纵使他明天时间一到,拿着东西去交换了,德川定定也不见得会信守承诺。
他知道,坂田银时更不可能不知道。他有时候是真的恨,痛恨坂田银时的这种自我牺牲般的柔情。大无畏的,却不晓得这样反而暗讽了他的自私和残忍。
男人让他时刻加倍的感到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煎熬且痛楚。
别墅里空荡荡的,这种空荡往心肺中扩散,土方十四郎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突然疯狂的寂寞和难过起来。他想回去,大风大浪或生或死都想同那人在一起。可他不能,不能心软不能慌神,不能叫他十几年来的隐忍到最后功亏一篑。
一件事情,一旦做了,就不允许再回头。
土方十四郎始终是清醒的,因为过分清醒,所以此时只能极尽伤心又极尽残忍。
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可供选择的退路了。即使现在他们断然的罢手这一切,不管不顾不负责的离开这,他心里的晦暗也不能因此而摆脱。他唯有破坏这一切,看着禁锢着他的“过去的一切”土崩瓦解才能最终使他摆脱阴影,重新变得人情和光明。
外头的寒风,呼啸着将一切席卷。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变得温暖?
快了,他想,就快了。
土方十四郎将粘附在镜子中的视线扯离,转身走出房间,镜面里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迷迷镑镑映着他神情上的癫狂。
他离开了房间,到二楼的阳台里抽烟。因为风太大,他偏头抬手挡风,擦了几次打火机才总算把嘴里的烟点燃,又抬脚攀坐到阳台大理石板砌铺的栏杆上。
风里,烟支燃烧得飞快,十分旺盛的一点胭脂红,远远看过去,并不美,反倒像拍在那张冷沉脸上的一滴蚊子血。黑直的碎发全扬在风里,散成浓墨重彩似的一笔。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实,风全从领口和袖口灌进去,一丝丝冰棱似的扎刺进皮肉里。
土方十四郎漠着脸,两条腿直直的从阳台上垂下去。冷或者疼,对他来说,早就是一种熟悉到可以被钝化掉的感官了。他有的是一套办法来麻醉自己的身体。他因此有时候会惊疑,甚至离奇的觉得,“宅十四”这一个人格,是半真半假存在着的。
他软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所有定下的决心总带着一点犹疑和歉意,再没有法子像从前那样完全利落的去冷漠。
土方十四郎神情复杂的吐了一口烟,望着眼前这一个喧闹中的浅灰色的世界,突然的意会过来。也许不是他软弱,而是他自己因为心中填进去了一点爱而使他整个人人情了起来。可是这份人情,却同时的让他在坂田银时面前失去了他曾经面对他时的那种果断的悍然。
而这一个认知,越发的叫他急于摆脱这一切。
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了,每一秒都像往他身上剐一刀,他变得烦躁,这种凌迟一样的煎熬体现在了他抽烟的动作上。烟雾的吞吐次数越发的频繁,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厌弃自己。挺直着脊背,坐在栏杆上,竭力的放空自己。可是脑子里不受他控制,自发的搅成一团乱麻。
他想着楼下房间梳妆台上搁放着的那个装着他母亲的骨灰盒,继而又想到他离开杂物间时,坂田银时那双安抚且信任着他的猩红眸子,都太过触目了。于他,有一种被挨了一掌耳光的感觉,难堪中又把他的狼狈过分的刻画出来。
这份爱是不等价的,总有一天当坂田银时重新想起来,后悔了,要恨他。
土方十四郎木然的将烟头摁灭在掌心里,手撑着栏杆站起来。别墅前的那株樱花树因为还不到缤纷的季节,所以枝桠间光秃秃的,有一点萧条的阴惨。在这样被狂风刮脏的世界里,仿佛坟茔中破土而出的一只枯手。他站在阳台护栏上,往下坠着烟蓝色的眸子。小时候站上来时,总有些惊怕,觉得一层楼的距离实在太高了。然而现在看来,却是记忆下的失误。
别墅里的一切,仿佛随着他的长大而变小了。儿时觉得无限新奇的事物,如今看来亦失去了从前吸引他的那种美。
什么都在变,视觉在变,感情也在变。人就像荒野中的一块石头,在风吹雨打里一点点被腐蚀,你非说它没有变,也不过就是肉眼看不见而已。
因此,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过几年想象中的安定生活之后。等坂田银时突然想起来要恨他的时候,他就能从如今哀弱的状态里重新冷漠。并在男人的恨意里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的。
“坂田氏,你会恨我吗?”
寒风的刮擦里,土方十四郎蓦地低眉顺眼的讽笑了一下,往外跨一步从阳台上跳下。
在感情波动最为剧烈的时候,他是病态的。


江户市如今已是薄雪纷飞的季节,大选下的暗涌真的只差一波大浪。而这一波蓄势待发的浪潮也在等待时机。
从目前的票选和支持率来看,德川定定和泥水次郎长仍然旗鼓相当。但是从所有参选人里来看的话,目前的局势显然对德川定定略微有利些。因为在这些参选的人里,德川定定的侄子,德川茂茂也在其中。并且在全部新晋参选新人里势头是最好的。
尽管票数看来仍然遥遥落后于定次两人。而同样是培植的得力干将,泥水次郎长参选助阵的门生中,却没有一个能和德川茂茂相提并论的。因此在大多选民的眼里,最终的赢家是定定的可能性最大。
只是这底下的猜忌,风云暗涌又有谁能真正瞧明白。


志村新八这几日来都在帮着坂田银时查泥水次郎长的底。说是底,以他自己那半吊子的资质也不过就是通过某些他最擅长的途径去找找泥水次郎长的陈年往事。
他不明白,坂田银时为什么会把这样要求精确度高并且细致的活让他来做。按理应该找私家侦探之类的,毕竟他并不专业,甚至交给他也是叫他白忙活。可是,当他看似偶然却又必然的从一个泥水次郎长的拥护者里找到一小块报纸剪下来的报道的时候,突然明白坂田银时把这件事交付给他的理由了。
他当了好几年经纪人和助理,最擅长的就是和媒体以及相关一类的领域里的人打交道。混论坛逛圈子本就是基本功,而从一些报社里查某些积年已久的陈年旧事也不是多困难的事。虽然他一开始确实一无所获,因为泥水次郎长似乎“身家”十分清白,基本找不到可供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走访了好几个当年和他们打过交道的旧人,对方也大多正面评价或者含糊其辞。
志村新八最终换了查找的方向,他混进了拥护泥水次郎长的一个民间团体论坛。日夜努力,终于被信任了之后,又从这个论坛的坛主那里牵线上了几个信徒。最终才从一片“清白”里找到了一点“污迹”。
而这一点“污迹”所包含的最片面的信息,叫他一个半道上的知情人也不得不震惊。
二十几年前在江户自己的地区小报里,有一篇不算多起眼的新闻。内容大致说的是,警察在红灯区一家名为“歌舞伎”的夜店里,抓获了几个试图向里头的客人兜售毒品的嫌疑人。尽管后来证实是误抓,嫌疑人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当时的报道上只给出了姓氏没有给出名字。然而这些嫌疑人的姓氏当中,就有两个如今听起来如雷贯耳的姓氏,“泥水”和“德川”。
他后来托人去查当年的这家报社,然而这家报社早就不经营了,并且当年这个年月份的报纸也跟着销声匿迹。
这个泥水次郎长的信徒当初将这则小新闻裁减下来也不过就是对瞻仰对象的一种盲目崇拜,并没有联系到什么。但在志村新八眼里,这一则状似乌龙的新闻则像是一块落水的巨石,往真相的深渊里沉下去。
这其中暗含了什么?如果这则新闻不是乌龙的话......他大胆而惊慌的细想之后,觉得浑身发冷。
同样他也急于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告知坂田银时,可是男人的手机关机了。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打车直接去了坂田银时参演电影的拍摄片场。到了那边才知道男人请了假。这几天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在一起的事他知道。所以他去找黑发男人。虽然坂田银时没有把他们的具体情况跟他说,可他大致知道他们就住在离片场不远的别墅里。因为离得近,找起来不算多费力。
志村新八的运气很好,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阳台栏杆上抽烟的土方十四郎。
风很大,刮擦着脸颊,他有些迷眼。然而下一秒,他就惊诧的将眼睛胀大了。
黑发男人突然笑着,从二楼的阳台跳了下来。
他提着一颗心快跑过去,到别墅前的时候,黑发男人刚好拍完裤脚直起身来。看见他,脸上空空的,没事人一样的漠然。
志村新八跑上前,视线检查着男人是否受伤,嘴里惊叫道,“你疯了?”
土方十四郎面无表情,神情上有片刻的迟钝。然而他很快重新冷漠起来,随即哼笑一下,想着这句话并不陌生,很多人对他说过一样的。小时候听着,像是一种恐怖的暗示,现在听起来觉得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讽刺。
坂田银时就说过他是个疯子,而既然男人这么说了,兴许他就真的是。
而事实上,他从阳台跳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的,并没有多少实感。他只觉得自己在下坠,这种下坠失重的惶然感跟踏空一节阶梯时的感觉不一样。这里面带着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自我解脱的刺激。有一点心悸,同时心里又感到一阵荡漾。
可他才想在这股离奇的感觉里多逗留一会儿,双脚却已经着地了。而那一刹那的失落感,巨大得仿佛生生将他从一个世界扯回另一个世界。
土方十四郎因此都觉得自己滑稽,那样劳师动众,一点伤也没有的从四米多高的地方跳回世界的冷酷现实里。
“你来干什么?”他看了一眼眼镜青年,态度十分冷淡,转身进了别墅。
志村新八愣了愣,想起来这的目的,跟进去,“我找阿银有点事。”他往屋子里张望,然而并没有看到坂田银时。
但他很快注意到黑发男人的脸色有些冷僵,然后男人很不耐的说,“他不在。”
“去哪了?”他下意识的问。结果男人反应出乎意料。土方十四郎脾气仿佛很坏,口气暴躁起来,“谁他妈知道。”
志村新八愣怔住,他有点不知所措。他微微的奇怪的感到,土方十四郎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太一样。
以前这个人总是一味的冷漠,拒人于千里让人觉得隔阂。但性子是沉敛的,好像是压着自控着的。可是现在,他觉得男人变得浮躁了,从前压制的情绪仿佛冲撞着,不可控了。
他有点被惊住,男人阴鸷的脸色有一丝狂躁。然后,男人走进楼梯边的一间房间里,把自己关在里面,再没出来。
志村新八心中担心起来,他一个人呆站了一阵,又走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一会儿。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开暖气。外头的天越发的阴沉起来,似乎即将有一场暴风雪要来。
他坐在沙发里,冷得有些打哆嗦。忍不住搓着手,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忽地瞥见沙发另一头坂田银时的手机。
原来是落在这里,上哪去了?手机也没带。他心里纳闷,在房门外礼貌的跟黑发男人打过招呼之后离开了别墅。


灰黑的房间里,土方十四郎拿起他母亲的骨灰盒,感觉身体里面似乎有点什么东西破碎了。他想,碎掉的或许是他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也或许是点别的。
他期望借由他母亲来使他重新安稳下来。他把他母亲的骨灰盒抱在怀里,闭着眼,全身的姿势都像在祷告。
如果他母亲能够听得到。
他希冀未来的岁月,都静好。
这是他的贪心,他很少霸道的去贪点东西,就是贪,也不过分不逾矩。


而志村新八走后,天上的雪猛然间纷扬起来。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8:54:00 +0800 CST  
【80】


冷风从杂物间的方形通风窗吹进来,夹着雪花。
坂田银时背靠着墙,伸着那条受伤的腿坐在木板床上。通风窗离他不算远,就在他背靠着的这面墙壁的右上方。
杂物间里的灯盏早不能用了,整间屋子黑得像倒进了一瓶浓墨。但是从窗口那里晕染了一点点微弱的路灯进来,看着像黑屋子里开着一台无声的电视。光照出的距离十分局限。
湿寒的杂物间飘着一股不算温和的霉臭,外头的冷风灌进来将这股气味稍稍打散了些。坂田银时抬手将身上的外套拢了拢,黑发男人临走前执意要披在他身上,他很珍惜,往上拉一点,防它滑下去。
等待比想象中的漫长,但他等待的,不是土方十四郎,而是上午通风窗外制造了那阵高跟鞋声的主人。
他不是没准备的,为了情爱,并不是一味的横冲直撞。他在送土方十四郎来这之前,已经想好了退路。
他有预感,并且因为这个预感,渐渐在等待中癫狂的兴奋起来。
他预感到过了今晚,将会有滔天的巨变。
低头吻了吻脖子上的围巾,他只是担心,担心这一阵翻天的浪打散他和他的土方十四郎。
空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沉重而湿寒,而刮在鼻尖上的冷意像要冻结一切似的,僵而硬。
青黑冰冷的窄小杂物间里,只有坂田银时的心是热的,煮在胸臆间,慢火咕噜咕噜的熬着。他的一腔爱意都快烂熟了。
他想着土方十四郎离开时的脸,寡淡的眉眼有一抹阴蒙且倔强的寂寞。他那时候揪起心当真舍不得,脱手的那一刻恨不能重新捞住。私心的想永远拉着,不管不顾,即便坠着他的小男人也要在这间青黑的杂物间里一块沉下去。
一起生一起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异常生疏的刺激。
他知道,土方十四郎和他是一样的,有一样的决心和觉悟。
但是他们谁都不说破,他最终也没有去挽留那只割过腕的手。而土方十四郎也不做任何惜别的表示,完全断然的离开,没有回头。
可他坚信,这样迫于无奈的煎熬是短暂的,总有一天,再不用在情爱中患得患失了。


时间缓慢的一分一秒的挪移着,从通风窗口吹灌进来的风所夹杂的雪花渐渐的大起来。整个杂物间里全是阴冷的寒风,一股脑灌进来之后,找不到另一个出口,吹进死胡同的风一样碰壁后又折返回去,在四面墙壁间横冲直撞。
坂田银时屈起那只没受伤的腿,坐在冷风打转的半密闭屋子里,头上的发歇了几片雪花。
通风窗外泄进来的昏黄路灯半明半昧中寂寂的,仿佛杀机。
蓦地,远远近近的,恍惚有一阵高跟鞋的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响荡在耳边。因为屋里屋外都有风,所以坂田银时一时分辨不出,这一阵脚步声是从通风窗外还是杂物间的门外来。
他定了定神,全身戒备起来。没多久,外头突地一阵噪杂,通风窗外的风也跟着猛然汹涌。坂田银时没有动,他头顶上的那口四方通风窗像一台鼓风机似的,呼呼沙沙的夹着白色的冰晶片。屋里屋外都在下雪,暴风肆虐。
没多久外头的声音突然小下去,静下来,出奇的静,除了风声。
而等到屋子里落了一层薄雪的时候,杂物间那扇生锈的铁门哐砰的一声,被从外头踹开了。
坂田银时眯细了眼,视觉上的昏暗使他不得不把眼睛夹住以便于更快的分辨来人。青黑中,他轻呵了一声,惊讶于自己的视力。竟然能在一片乌黑里瞧出来人那一头紫色的长发。
“太慢了,猿飞。”他说。
猿飞菖蒲收起脚,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将手中的枪别回腰上,抬着脚走过去,并以蛇一样的姿态婉妙的爬上了木板床。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你这人怎么能这么凉薄。”她伤情似的抱怨着,跨跪在男人身上,紫长的直发散垂下来,刮擦着白发男人的脸颊。
坂田银时懒懒的,抬手扯住她的头发,偏头嗅了嗅,道,“你几天没有打理了?”
猿飞菖蒲脸色一顿,扫兴起来,刚才的爱伤随着这句话出口,匿了大半。她反手往他那条受伤的腿上拍了一掌,随即正经道,“上头召我回去了。”
当年高杉晋助接受任务混进春雨当卧底的时候,猿飞菖蒲也一起进去了。但是她的进入是隐秘的,她的最主要职责是作为上头的眼线去监督高杉晋助。所以高杉和桂小太郎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坂田银时和她在半道上做了三年时间的搭档。
她从坂田银时身上下来,抬高手将耳边的长发别到耳后去,是少见的温婉的动作。随后她翻身背靠着墙壁和男人并排坐在一起。“蛰伏了这些年,胆战心惊步步为营,就快抓住点把柄了,结果一个召回令让一切功亏一篑。上面却一个解释也没有!”她咬着下唇,语气里带着不甘和困惑。
她一介女流,凭着自己的能力当上刑警,又把大把的青春都倾注在一个案子里。潜进春雨,一步步的攀爬到中高层干部的地位,眼看着就能探查到这个庞大的贩毒组织一点秘密的时候,上头竟然罢手了。
这份不甘心是带着恨和无法理解的嗜咬性的。
坂田银时没有说话,只抬手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这个女人,超出了她原该的职责,在春雨内部做到了令人佩服的程度。但他安慰不了她什么,春雨的错综复杂注定了这次任务继续进行下去的艰难。
与猿飞不同,坂田银时能够理解上头的谨慎和难处。一个棘手的大案子,这些年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到最后说收手就收手不是谁都愿见的。可以想象,这里头势必有许多更为复杂的牵扯。
猿飞菖蒲在自己的不甘和恼恨里沉浸了一会儿后振作起来。她抬眼扫了一圈杂物间里的状况,突然笑了起来,咯咯咯咯的,在之前的情绪里又多加进去了一味落寞。
“想不到一个小杂物间和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大汉就困住你了?”她有点嘲笑意味的说着,望了一眼男人受伤的右腿,声音里的嘲意就更明显了。“阿银,你他妈傻了吗?”
为了个男人,就什么都不顾了,简直愚蠢到令人咂舌。
猿飞菖蒲是嫉妒的,嫉妒着那个黑发男人。她对坂田银时的爱意,并不完全是为了配合而演出来的戏。她爱他,爱得绝望而无果。因为爱着坂田银时,所以她怨着土方十四郎。
而最叫她难过和难堪的是,坂田银时从不对任何人隐瞒他对他的小男人的爱意。
就像现在,面对她的责问,坂田银时也只是无奈的扯着嘴角,完全没有理由的宠溺道,“没办法,我得配合他。”
猿飞菖蒲咬牙,收了笑,白发男人的神情叫她多看一眼都不可忍难。
坂田银时自然是温柔的,他可以对任何都温柔。但如果在这份温柔面前,多摆上一个“土方十四郎”的时候,男人的温柔就极度的变得私心且不公平了。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女人的妒意也同样毫无道理,时常叫她自己都惊讶。所以她总是在这份妒意咬杀她之前,让自己认清现状并且及时远离祸端。所以她从木板床上下来,整了整鬓边的乱发和衣服。在阴蒙蒙的视线里,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白发男人。“为了自身安全,上头让我这几天就回总部去,你呢?”
她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坂田银时会回答什么。所以她下一秒不等男人说话,又问,“能自己动吗?”
猿飞菖蒲的失落坂田银时不是看不见,但他必须断她的一切幻想,因此他只能残酷的对女人隐隐袒露的爱意视而不见。从始至终都装着没发现。
他动了动,拖着那条伤腿从床板上挪着下了地。猿飞问到了重点,他能动,但自己一个人行走有点困难。
“送我出去打车再走?”他懒赖的朝她笑了一下。
猿飞菖蒲长长的叹口气后,爽快的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往她肩膀上架,另一只手从身后绕过去扶住他的腰,突然的眉开眼笑起来。
猿飞菖蒲天性里有一种叫人艳羡的乐观。她也不是那种常识意义中的“正常”女人,在失恋中自怨自艾她一向做不来。反正我行我素惯了,爱而不得于她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爱与不爱,她自得其乐或是自得其苦都是她自己的事。得不到也没关系,眼下摸得到就可以。
反正机会难得,豆腐不吃白不吃。不吃,就亏了。
她那边上下其手,坂田银时忍着,由她去了。


等他们出了杂物间,走到外面去的时候。天上酝酿着的暴风雪终于大到一发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土方十四郎所期待着的“暴风雪”也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来。


像是所有舞台剧或是小说的高chao一样,暴风雪仿佛为了助阵和烘托故事的轰动性。
以整个江户为中心,风暴渐渐的扩大开来,所有人都惊动了。
等不及这场暴风雪过去,当天晚上八点,黄金时段,所有电视台都在轮番滚动一则新闻。
五年前歌舞伎町那起刺杀案被旧事重提,紧接着翻出了更为惊天动地的一个消息。
当年那个被杀害者的身上带着一样东西,而这个东西足以撼动整个国家。德川定定被指出是国际最大的贩毒组织春雨的头目之一。报道里有视频和录音等一些交易记录作为铁证。而在这个爆炸性新闻播出后不到半小时,又爆出了泥水次郎长也参与其中。一个又一个惊天秘密带着义正言辞的愤慨被逐个捅出去。
整个江户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新闻的人们,都惊慌了。所有人都在求证,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这条报道,并不是毫无逻辑随意抹黑的。整个报道有理有据,严谨且条路清晰。


土方十四郎是在伊东鸭太郎匆匆的一通电话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们为此筹谋已久的一次反击。
对方只说了三个字。
“开始了。”
听在他耳朵里,却是一个惊雷。直直的迅疾的炸下来,破天破地似的叫他浑身震了震。他突然脱力般的耷拉下整个僵硬紧绷的肩膀,神情也同样复杂难言。心中既有对即将解脱的刺激,也有一种喜极而悲的忧惧。
他随即想到坂田银时,整个人又重新紧绷且冷硬起来。然后,他突然惊怖了一样,拔腿冲出别墅。
冒着暴风雪,目的地只有一个。
不想再瞻前顾后,理智了那么久,再也不能忍难了,他决心放任自己,什么都不去顾及,就只冲动这一次。
土方十四郎不管不顾的投身进暴风雪里,于疯狂里感到一阵轻微的迫不及待的颤栗。
有什么感觉,出于爱情又甚于爱情,叫嚣着冲撞着,即将破胸而出。他疯了似的跑起来,感觉胸臆有一阵窒痛的难受。
他知道别无他法了,他的全部喜怒哀乐,只有坂田银时能够解救。


----续----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8:56:00 +0800 CST  
【82】


土方十四郎出了会客厅,从二楼下到一楼来,进了他母亲的房间。
梳妆台上那个精致的木盒还原封不动的在那搁着。
这三天来,他和坂田银时几乎对外界完全不闻不问,电视不看,手机关机,与世隔绝的这三天里除了炽烈的痴缠外,就剩细水长流的知足心安了。
可他们都清楚明白的知道,不可能就这样说罢手就罢手的。他们不是局外人,在这起事件里,仍有诸多切身的牵扯。
就他自己来说,当前最没办法叫他全身而退的理由,就剩眼前这个木盒了,里面的他母亲的骨灰不是完整的。
而坂田银时那里,还有个登势。
楼上会客厅里,志村新八将他前阵子的调查都跟坂田银时说了,可男人态度淡淡的,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着急的表示。
反倒是志村新八自己慌了手脚,“怎么办?泥水先生那边......”虽然帮助他时别有用心,但毕竟泥水次郎长对他有恩,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他不免要担心。
“他自己挖的坑,跳死在里面,不可怜。”坂田银时扯过一个抱枕搁到身后去,伸了个懒腰后舒服的往后靠。说实话,他自己在说这句话时,也立刻觉出了自己的没心没肺。
当初是泥水次郎长提出要他以被侵扰为由报案并且答应协助G市回见警局调查毒枭案的。他当初顺水推舟也没有细想那么多。现在想来,佐佐木异三郎既然是老爷子的得力干将,那么整个G市警视厅估计实际上都是他父亲的人。泥水次郎长主动出击,不管是不是真心要借由此次机会拿下春雨,走的都是一步险棋。想必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那样东西,老爷子也是孤注一掷了想要毁尸灭迹。况且他当年的黑历史全都在江户市,G市回见警局想要破获毒枭案又不得不与真选局合作。难怪老爷子这么迫切的要拉拢松平片栗虎。
只要能成功拉拢松平,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案子破了,证据到时候都在他们这,想怎么掩盖事实就是简简单单关起门来的事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泥水次郎长这一次摔的跟头,着实措手。
但是就目前志村新八调查出的信息量来看,他家老爷子大致也就是前期白手起家时糊涂了一把,就他的为人底线而言,做不出德川定定那样的贪婪。所以坂田银时其实不担心,身陷囫囵就慌了阵脚而不能自救的,那就不是泥水次郎长了。
只是恐怕这一次,一遭覆舟就再也翻身不得了。
“重创是一定的,但死不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爷子爪牙那么多,求个脱身自保不是办不到。“新八,这次变故对你对我都算因祸得福。往后的人生你自己决定,老爷子那边一倒台,你也不用再受制监视我了。你姐姐治疗所要的医药费你可以从我这里拿,你还做我的经纪人,有钱一起挣行不行?”坂田银时的语气中尽管带着商量,但是他同样给出了一个人情的暗示,未尝不是一种道德上的绑架。
开着暖气的别墅里,呆得久了便想象不出外头的寒冷。志村新八虽然看着没什么主见,但其实自己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标准。以前出于无奈,为了还一份恩情,只能硬着心做违心的事。现在,在这样的起落不定的心情下,坂田银时给出的退路是他所必须且唯一可行的。他没有理由拒绝,况且这一次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好,挣来的钱我们五五分。”他于是推了推眼镜,望着坂田银时,眼睛里全是精明。
“新八,了不得了啊,五五就五五,老子还差你那点钱吗?”坂田银时哼笑了一下,钱财关乎生计不是无所谓的,出了血有点肉疼,只是逞能。
而那边有了退路可走,志村新八也是缺心眼,外面的动荡瞬间也跟他无关了。他安了心,在温暖的小会客厅里遥想着他往后的舒心日子。


又过了半个多月,外面混乱的局势终于渐渐明朗起来。
社会舆论的压力下,这一次的大选意料之中的往后推延。德川定定和泥水次郎长被软禁在自己的居所中接受调查。
而这一次,消息爆发时,两人又都巧合的出现在江户,于是有些事实多少有点不言而明了。而在这一次事件中,德川茂茂积极配合并在推进整个事态进程中所表现出的公正和凛然的态度,获得了一些人的好感。
六年前的歌舞伎町案被翻出来重新调查,真相逐渐水落石出,被误判的登势当即出狱,政府也给出了补偿,虽然弥补不了什么但这已经是他们自己乐见的结局了。
登势从女子监狱出来的那天,歌舞伎的姑娘们和坂田银时都在场。
那样叫人欢喜中不免夹带着点惆怅的日子,阳光也没有因此多媚亮。天上飘着雪,薄薄的一片一片落在所有人的身上。尽管如此,大家脸上和眼里都带着明媚的笑意。
土方十四郎在高墙下的折角里远远的目睹着这一切,这样充满人情味的团聚他应付不来也参与不进去。他只遥遥的看着,隔了一段距离,视线逐一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有一些面孔是他没见过的,有一些不算熟悉,但却是他所不能轻易忘记的。
日轮、晴太、月咏......登势,然后是坂田银时。
他静静看着,远离他们,远离人群。
脸上还是淡淡的没有多少明显的表情,可依然可以从那俊冷的五官中瞧出来一丝丝的羡慕和简单的快乐。
因为那些人快乐,所以他无条件的跟着快乐。
雪渐渐的大了些,视线上有些模糊。土方十四郎看见坂田银时撑开了一把伞遮住身前的登势。然后男人的脸朝他这边望过来,随后登势也望了过来。
所有人像是被感染接二连三的往他这边看,坂田银时最后扬起手对他招了招。
那时候,雪已经大到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了。土方十四郎突然的紧张起来,心下生出异样的忧郁和无措。这样团圆的场合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参与进去,何况他一个外人并不适合。
远远的那些人,像一个个堆叠在一起的顽艳的剪影,仿佛在等着他,等着他溶进他们人情的温暖里。可他拒绝,他怕他的僵硬和狼狈糟蹋了这一切。
土方十四郎为自己的不合群感到无奈和刺心。
他望了一眼坂田银时,抿直了唇,纷扬的茫白大雪里,仓皇的侧步,转身,逃离。


而当土方十四郎消失在高墙拐角的那一刻,坂田银时立即就意识到,他有些对他的小男人强人所难了。
他朝面前的老妇人没奈何的笑了笑,心里记挂着土方十四郎。那么大的雪,也不晓得懂不懂找个避雪的地方。
登势将脸转回来,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由他去吧,总要给他点适应的时间。”她看着消失在雪中的身影,那是她的故人的孩子,心中怅然。抬手拿过坂田银时手中的伞,自己撑着,淡淡的撩了撩眼皮,苍苍的又说道,“去吧,对那孩子好点。”
她难得有这种温柔的托赖,平时刻薄惯了的人一反常态的做起来,反倒比那些慈眉善目的还要诚恳庄重些。
坂田银时心里十分震动,一阵一阵感到单纯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幸福。他眨了眨眼,漾着满脸的赖坏的笑突然倾身在登势的老脸上亲了一口,随即转身跑了。
高墙外,所有人都在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吧唧声里受惊般的愣怔住。倒是登势自己先反应过来,僵着个脸,该惊还是该怒都不好表现。
女子监狱建在郊区,周围本就没什么遮挡物。坂田银时拐过高墙,土方十四郎在什么地方几乎一目了然。
男人站在他们停车的地方,肩上都落了一层雪。他快步跑过去,男人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他抬手弹掉男人肩上的积雪,爱惜道,“怎么傻站着不进车里等?”
土方十四郎看了他一眼,“车钥匙在你那里。”
坂田银时“啊”的张了张嘴,自己倒忘了,反而委屈了男人在风雪里受寒。他握了握男人的手,掏钥匙打开车门,等对方坐进去了,他绕过车头也坐进驾驶位里。伸手开暖气并探身给男人系安全带的同时,忍不住啄了男人的唇。
土方十四郎没什么表示,寡淡的态度,仿佛极力做出坦然的样子来。只管板着脸眼睁睁的,神情中有着别扭时候的可爱。
他在坂田银时贪心的啄到第三口的时候,震着喉咙,略带着些沙音的问说,“要回去了?”
“嗯,回家。”坂田银时停下来,柔情的望着他,复又往他的唇尖上舔了一舔,低着嗓子说,“你这样真他妈叫人心痒!”
他的小男人像个不谙世事的稚儿一样,全身心都依傍着他,什么都需要他去带。人情世故,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好像不熟悉,要他耐着心一样一样的教,一样一样的来。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自己乐在其中。
“她们呢?”土方十四郎将头转向窗外,外面的雪花茫白的一片,洋洋洒洒恍如隔世。
“往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坂田银时发动车子,转了方向盘将车驶离女子监狱。
他刚出停车场没多久,有一辆车子与他们插身而过。
土方十四郎的视线追着那辆车,唇上渐渐的不明显的泛起一丝微笑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松平片栗虎的车子。
他突然想,这些人二十几年前的牵扯,也许冥冥之中,已经暗示着他和坂田银时早就缘分已定了。
该爱的还会爱,该合的总会合,逃不掉的,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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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9:01:00 +0800 CST  
【83】


二十几年前,德川定定、泥水次郎长和松平片栗虎都还十分年轻,同样也有些年轻的雄心。又凭着年轻而有轻狂且不计后果的资本。
他们三个人过去是红灯区一家名为歌舞伎的夜店的常客。因为经常去,长相又都英俊,在那里十分受欢迎,久而久之与那里的姑娘们都相熟。
当年倾城铃兰和登势是店里最漂亮的,她们两个十分要好,情同姐妹。然而就性格而言,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铃兰温婉,登势强悍。点她们的客人也多少不同些,相比之下,铃兰更受欢迎。
松平片栗虎那时候刚当上警察没多久,在两个朋友面前不免志得意满。去歌舞伎时,他大多都主动请客。他们三个人中,德川定定常常只点铃兰,松平这种痞子警察也只有登势不嫌弃,所以他每回来都点她。泥水次郎长这种人的好恶很难叫人看出来,只是每次松平都拉着,他也就只好跟着松平往登势那去了。
只是当时的松平并不知道,在这样兄友弟恭又灯红酒绿的惬意日子下所悄然进行的黑暗。
德川定定在歌舞伎町内,偶然认识了来此消遣的当时的毒贩星海坊主,对于身无分文的定定来说,来钱最快的谋生方法除了贩毒再没别的了。在几次接触中,他成功说服星海坊主让他加入。而一旦有了货源,客源就成了当前最紧要的问题。定定很快想到,借由倾城铃兰来扩展他的客源。他知道,这个女人着迷于他,在他逢场作戏的情爱里爱得一心一意。他有点可怜她的同时又觉得可笑。然后他没有一点恻隐的,将这个温婉的女人作为成功路上的一块踏板。
他利用她来向点她的客人暗中兜售毒品。
后来唯一及时发现了这件事的,是泥水次郎长。然而他没有戳破定定,也许碍于兄弟情面,也许出于想掺一脚进去而需要抛掷的筹码。他最终参与进这场罪恶里,虽然当时对于定定利用女人这点感到不耻,但他却没有援手倾城铃兰。
直到德川定定赚够了起家的本钱离开江户之前,直到倾城铃兰怀上了土方十四郎,这一切才渐渐被松平和登势所知晓。
他们为此闹过,大打出手过。兄弟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可也已经挽救不了什么了。
德川定定和泥水次郎长先后离开江户,只是最终次郎长收手。二十几年来,定定却暗中将毒品交易越做越大。他一步步登上高位,并利用权势给贩毒头子星海坊主的继承人夜兔神威所联手创建的“春雨”开了诸多不为人知的便利。
德川定定一路顺风顺水,甚至将他白手起家的贩毒事业做到了别国的领导人那去。毒品交易所带来的金钱上的暴力,对每个需要充盈国库的首领来说,都是一种极端的诱惑。
因为有着这样复杂的背景,因此“春雨”才能成为如今国际上最大的贩毒组织。这也是后来桂小太郎和猿飞菖蒲的顶头上司为什么突然收手的原因,全因牵扯太多,这趟水已经深到没人能趟得起了。
而同样一步步坐上高位的泥水次郎长,也并非多光明磊落,只是相对于定定的不折手段,已经算是人情的了。作为定定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泥水次郎长暗中做足了手脚。
这其中,就有那一位后来引发了这一切的双面间谍。
德川定定这人做事很讲究记录,当初在江户时,就一笔一笔帐的记过所有交易,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泥水次郎长的。后来权高位重时,也一样沿袭这种谨慎然而却同样危险的习惯。这一些记录,不仅有纯文字的纸质合同的文档,还有当初交易时的视频和一些录音。
而这些机密的文件,都在一张内存卡内。后来这张卡让泥水次郎长派去的人千方百计的偷到了手。再后来,这样东西藏在了晴太脖子上的长命锁里。
只是泥水次郎长没想到,他派去的那个人做了双面间谍,并且身份一经暴露,德川定定就先派人刺杀了他。然而,这一来,谁都捞不到好处,因为那样重要的东西下落不明了。
地点还在江户,还是歌舞伎町,只是到底物是人非了。二十几年后,倾城铃兰成了植物人命悬一线,登势坐牢当了替罪羊,松平片栗虎成了最有可能藏匿起那样东西的人。
正因为这些,才有了土方十四郎和坂田银时仿佛注定下的牵扯。
而当土方十四郎从晴太的长命锁内拿到那张指甲片大小的内存卡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的。因为这张卡内的内容被层层加了密,特别繁复且难解。
就是到后来将这张卡交给德川茂茂后,请了专业的解码人来解,花了很多时日也才解码了一半。
可是这张卡最终还是被解开了,在登势从女子监狱里放出来后的一个礼拜。了解了一切的坂田银时主动提出了帮忙。在他当国刑期间,所结识的小玉是这一方面的顶尖高手。她和凯瑟琳都曾经因为自身的特长犯了法而坐过几年牢房。只是出来后都隐匿了,颇有点金盆洗手的决心在里头。那样东西到她手里后,只花了三天,便全都解出来了。
不久,顾及到影响范围太广,这些视频,录音被有选择的公之于众。又经过长久的调查和审判,德川定定一派倒台,他本人下狱,判无期。他一倒,于“春雨”而言,只不过是失了左膀,损失是必然的,但造成不了多大的重创,还有神威这个右臂在,他们总有能耐伺机寻找下一个后台。
对于泥水次郎长的命运,相对好上许多。出了这样的事,却在民间还有许多拥护者,他到最后,沦落个“净身出户”,一介凡人,什么都不是了。老来壮志未酬,对他,无异于一种徒刑。
事件落幕后,他定居在江户,坂田银时偶尔来看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着实恼人。有一次来,坐不到几分钟就要走了,说是有人在楼下等着。他也不说破,都晓得这个“有人”是谁。松平也不计前嫌的渐渐往他这走动起来,虽然算不上心无芥蒂,但已经没有比这再好的了。


德川定定入狱不久,土方十四郎去看过一次,最后的一次。
他说,“我这一生擦不掉的污点,就是当了你的儿子。”
“可惜,你母亲没有经你同意,就让你做了我的儿子。”德川定定颠颠的笑了一下,“你到底没有我半点样子,和你母亲一个样,被爱情迷了眼。等着吧孩子,总有一天你也会被抛弃再落个抱憾终身的下场。”
“你错了,我不会学我母亲,坂田银时也不是你。”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的对话,短短的三句,却仿佛已经够多了。


倾城铃兰的另一半骨灰,由德川茂茂亲自交由土方十四郎。
他郑重而伤感的接过手,将两个木盒并排放在一起。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江户从寒冬里迎来春暖花开,等他母亲留给他的小别墅前的那株樱花树落英缤纷的时候。
土方十四郎才从他母亲房间的梳妆台上将那两个装着骨灰的木盒拿出来。
坂田银时伸手接过另一个,他们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将倾城铃兰的骨灰撒进漾着花香的风里。
“我十岁那年,第一次听到她的死讯的时候,就自己造了些粉末,爬到阳台上这样撒过。”土方十四郎扯了扯嘴角,仿佛毫无意义的说道,神情上有些心伤和惶然。好像回到小时候,他捧着一些假造的白色粉末,站在阳台的栏杆上孤零零的。
那一声声暗哑的话语,砸下来,在坂田银时听来,简直锥心。说不出的舍不得和难受。
他侧身吻了吻男人的额头,低声但坚定的呢喃着。
“宝贝,我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土方十四郎闭上眼,这个人真的是,太阳一样刺心刺眼。他都不敢作的承诺,这个人怎么敢?
他感到无限惆怅的同时,又感到无限的温暖。
他最终拥住坂田银时,冷淡而强硬的咬住男人的耳朵,说,“银时,甜言蜜语我是不信的,这些大话,等做到了再说。”
坂田银时笑起来,在男人的咬耳下浑身传过一阵触电般的癫狂的颤栗。他的小男人真的是,害人兼害己。但无论如何他愿意。
很庆幸,年少无知的时候就遇到了你。也庆幸,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你。更庆幸的是,能在樱花绽放的最美季节里,彼此约定了,不轻易说分离。


----完----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9:03:00 +0800 CST  
收尾照旧尿性仓促,不过总算解了一块心病。尽管舍不得,还是必须得说。
宝贝们,没心没肺完结了。
13年5月开的坑,拖拖拉拉到16年5月。
每次隔了太久重新衔接的时候,文风和笔触因为已经和前期不一样了,所以一度担心衔接别扭,好在你们都能包容。整个故事也有诸多错漏,自相矛盾、不成熟且不严谨的地方,同样也要感谢你们至今体谅。
这一发撸了三年,停更了数次,这期间另外挖了又填了一些坑。以往完结掉一篇文的时候也没有十分想涕泪的感受,大概因为这一篇陪了我最久。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婉妙复杂了。一路走来,小喜小悲起起落落喜怒哀乐。
千言万语,但不赘述了。
最后想,也唯想说。
宝贝们,感谢有你们,遵守承诺,陪我到最后。

楼主 朽凉jenny  发布于 2016-05-25 19:05:00 +0800 CST  

楼主:朽凉jenny

字数:296584

发表时间:2013-05-24 03: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08 00:00: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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