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洒在脖间的灼热气息让辗迟身体一僵，脚步都出现了踉跄的情况，不过随即快速的收敛了心情，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辗迟觉得也没有那么的尴尬了，侧脸回应，“嗯，明白了。”
在回廊的尽头，是另一处的台阶，拾阶而下，声音就像完全被隔绝了，眼前的建筑被这小桥流水代替，还有几块怪石像是无意间错落，在这幽静的环境中，增添了另一番意境。
走过木桥，在转过假山之后，一座竹屋完全的显露，连同着让人舒服的花草的清新香气迎面而来，自是比那外面的胭脂水粉味要清淡怡人的多。
“我呢，就不带你过去了，去吧。”姚妈妈的脚步停在屋前花丛的小径入口，笑着和辗迟说了一句，也没等他回答，直接照着来路回去了。
“这里面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千钧眯了眯眼，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安静的气氛之下就是最原始的宁静。
辗迟看着紧闭的门扉一眼，“对，看样子是还没有睡醒，我们换个方法叫醒他。”说完就松开了他的手，双手结印，一朵朵巴掌大的元炁结成的火焰花朵凭空出现。
结印的双手突兀的停了下来，辗迟冲着千钧笑了一下，有点得意和讨赏的意思，毕竟这种控制能力可不是一般两仪侠岚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还是压缩过后的。
“快点办事。”千钧挑眉，也是有些意外，随即释然，如果连这点都没有成长，他真的该怀疑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种程度就开始洋洋得意了，棒槌不愧是棒槌。”撇嘴，扭开了视线。
“你——”辗迟气极，周身悬浮的元炁差点散了去，使得他赶紧收敛心神，愤愤的指着那扇门扉，控制着元炁直接撞上了那扇门。
没有应该出现的灼烧，反倒是在接触到门扉的时候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仔细看时，那扇门前有什么透明的限制挡住了辗迟的攻击。
千钧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冒失的辗迟没有直接冲上去敲门，而是用这种方式试探，原来，着屋中住下的主人，背景也是没有那般简单。
“爆！”
就在千钧沉思和猜测的时间，辗迟唇角上扬，低喝出口。
伴随着辗迟的命令，原本炸开的元炁开始收拢，收缩，一再的收缩，最后因为承受不住而轰然炸开，一片烟尘和四处飞扬的竹屑。
“咳咳，看这样他还能不能继续睡下去。”辗迟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一个肇事者该有的自责，反倒淡定的拍拍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挑衅的看着已经没有门的竹屋。
“辗——迟——！！！”
千钧抽抽嘴角还没有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已经有人怒不可遏的吼出了辗迟的名字，那样的语气，让人明白，他是真的很想对这个没有自责心的肇事者做些什么暴力事件，以解心头之恨。
“谁叫你每次都得睡觉睡到午时？这次的麻烦事情根本就不给我时间等你！”辗迟不甘的吼回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扁样子。
“你没有时间与我有什么关系？！”脚步声从房间里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懒懒的斜靠在已经不是门框的门框上，身上除了白色的里衣之外就是一件随意披着的外衣。
披散的黑色长发还有些乱糟糟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是刚刚从睡醒，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最让人在意的是那双眼睛，银白色的眼睛本应该是奇怪的存在，可放在这人身上就有了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睡觉的话，谁帮我？”辗迟缓步上前，走到他的面前站定，直直的看着打着呵欠一脸懒散的对方。
男子打呵欠的动作一顿，将辗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随后走来的千钧，敛了目考虑了一会，才开口询问。
“该不会是，黄泉之城的事情吧？”

第十章 情报——矛盾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竹屋内的各种用具皆是竹子制成的，还有难得一见的紫竹，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之气。
“黄泉之城的——”
“绝境之地。“
已经收拾妥当，整理好着装的晨曦从容的坐在桌子的一边，吃着点心，听到辗迟的问题时，直接打断并给予没有商量余地的答复。
“我想...我们想进去。”辗迟愣了愣，没有想到他这一次会这么直接就回答，脱口而出的话顿了一下才改口看向正在为自己倒茶的晨曦。
晨曦倒茶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地抬头看着辗迟，又将仔细打量的视线转移到了一直不知因为什么而冷着一张脸的千钧，沉默半晌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把茶杯中续满茶，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啜着。
“晨——”
“你留下，他出去，我帮你。”
放下杯子，晨曦单手撑着下颚，再次选择打断辗迟不耐的催促，即使语气是没有缓和可能的感觉，但不排除他是故意打断辗迟说话的嫌疑。
辗迟一怔，抿紧的唇线显示了内心的挣扎，眼神在看向千钧时都在躲闪着，他明白，晨曦既然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就表明，只能照他说的做，不然，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轰出去。
【可是，千钧又该怎么办呢？】
辗迟的沉默带起了三人之间的沉静，没有人试图打破这种异样并且压抑的气氛，或者说，是在等着辗迟做出选择。
“动作快点。”
最终，沉默被人打断，千钧站起身直接往屋外走，丢下四个字，硬邦邦的，像在控诉着什么，或者仅仅只是一种不满的代表。
“知道了。”辗迟本来是想点头作为回应，恍然间想起对方看不到才补上两个肯定回答，随即扭头看着摆弄着瓷杯的晨曦，“现在你可以说了。”
辗迟不知道的是，他的语气已经明显变得冷森了，没有感情的那种冷冰冰的语调。
晨曦把玩着瓷杯的动作一停，杯子因失去支撑倒在桌上，滚动几下，倾洒了的水泽无意义的濡湿了桌面，蕴出深色的图案。
“你和他，必定有一个人要去承担‘擅闯’的责任，黄泉之城并不是你想进便能进去的地方。”扶正杯子，晨曦慵懒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其中夹杂的劝解倒也是很明显的，但是，他也明白，这些劝解都是——
“不管如何，都必须去。”
【——都是，无用的。】
“啧，”轻啐一声，晨曦显得有点焦躁了些，“那么，接下来的话你只能听，然后去做，但绝对不可以说。”
晨曦撑着下颚的手改为撑着桌子，支起上半身，拉近他和辗迟的距离，在其耳边低语着。
千钧的心情很糟，但他也只是保持在知道的份上，却没有办法追究原因，那样会让他一不小心走入出不来的死胡同里。
很危险，那样做的话，真的非常危险。
可是，他能明白，追根揭底的最原始原因，不过是因为辗迟，最终还是绕回了他的身上。
时隔两年之后的突然相见，接着是矛盾得到缓解，然后是现在暧昧不清的关系。
暧昧不清，是他们二人之间最贴切的形容词，即便是千钧现下已经明白了辗迟的心意，但他，依旧还没有来得及向辗迟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般坚定不移的心意。
原本初见时朦胧的悸动陪你过，在后来的熟稔中一点一滴加深，成为了萌芽般的存在，在心底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牢牢地扎了根，虽幼小却无法让它泯灭。
而那段分开的时间，在如酒般醇厚的思念之中，那小小的幼芽如醉如痴的成长，疯狂的成长，然后紧紧的攀附在了心房之上，每时每刻，伴随着呼吸去想念他。
他明白，对辗迟，已经不是简单的好感或是喜欢，而是另一种不亚于辗迟对他的，深沉的，名为‘爱’的情感。
千钧以为，只要再次见到辗迟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了，包括他们的关系，可是到现在才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所以就错了。
两年后的辗迟，是他，又不是他了，而他自己，也亦然。
明明是记忆中最熟悉的音容相貌，却往往在独处的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想法中瞬间变得陌生，千钧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辗迟他的想法。

第十一章 独谈——小巷中的告知
“晨曦是尚晨的弟弟。”
正将手中所需**单递过去的辗迟看了一眼靠在一旁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千钧一眼，平淡的陈述了一句，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的惊天答案。
千钧听到辗迟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猛地抬起头看着没有什么异样表情的辗迟，语气难得夹杂了少许的不可置信，反问，“那个变态男人？！”
语气很糟糕，脸色也同样好看不到什么地方去，看来，千钧对于那个男人着实的不感冒。
“变态...男人？！”辗迟清点药物的动作停了下来，僵硬的嘴角接连抽搐了两下，“真是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完全赞同的态度，竟还在认真检讨自己为什么被烦了那么久就没有想到。
“那你为什么会认识他？”千钧抿了抿唇，最后选择了直接询问的方式。
又向店员说了几样药材的辗迟点了点额角，看着他有些许皱在一起的眉头，应该是在努力思考着，“顺手救了他一命，”不在乎的肯定回应，补充，“等他恢复的时候才知道，不过也晚了。”
收好找零的钱，辗迟将药包递给千钧拿着，自己则将那堆瓶瓶罐罐的药抱在怀中，“除了偶尔的恶趣味，晨曦不像他哥哥那样的...”认真想了想措词的辗迟道出两个比较中肯的字眼，“...随意。”
确实，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是一副想做什么就是什么，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随意之至，可是，也正是那种随意的姿态，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
千钧看了看身侧的辗迟，没有说什么见解，只是带些异样的沉默，然后转移话题，“这些药，是要做什么用的？”不是不想问，而是害怕问出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进入黄泉之城需要穿过森林，那里面的虫蛇众多，总是该做些准备的好，还要带上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辗迟虽然后知后觉的奇怪千钧为什么会转移话题，但最后也是顺势回答，没有多问。
“......”千钧点头，开始犹豫，他想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也是很重要的问题，但他现在，不知是为何，再一次无法问出口。
无法坦诚的问出口，即使辗迟正与他并肩而行。
“我不能说，至少在没有从黄泉之城回来前告知你。”辗迟明白，千钧想问却堵在口中没有问出的问题，可是，他真的无法说出口，“如果无法信任的话，可以选择离开。”
本质上无法确认的态度，辗迟宁可现在让千钧生气离去，也总好过到时因为这一点受到不必要的伤害，那样的情况他不想遇见。
辗迟总是见不得千钧受伤，这是深刻到骨子中的想法和坚持。
脚步突然消失一个人的，辗迟转过身去看着停下的千钧，过长的刘海遮掩着他那双一直清冷色的浅色眼睛，看不出面无表情下的真实情绪，这样的千钧，即使这升在头顶上的也没有丝毫的办法溶解冰冷的线条，太冷，太过于坚硬，就连动用武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安静的巷子中，千钧迎着阳光而战，却是怎么都无法看清表情，而辗迟，逆光而站，那背后灿烂的光芒更将他衬托的单纯和清澈，很干净的气质。
两人的沉默一时间竟没有人想去打破，穿堂而过的风，携着盛夏的燥热温度，徐徐吹过两人间，不能带走一丝一毫的诡异沉默。
“......为什么，一直希望我离开？既然难以接受，从一开始就可以拒绝破阵统领的决定。”良久之后，是千钧没有起伏的轻声反问，淡淡的，没有前奏，突然之间的响起。
千钧能够猜到一些辗迟的想法，可他不解也不满的是，辗迟从未问过他，能不能一直陪着他走下去，他没有开口问过，也没有要他坚持过什么，难道那一日的崖顶上，那个失声痛哭，终于肯放下面具的辗迟终究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如果真是如此，会不会太过残忍？
就那般生生的撕裂了他的幻想，他最希望出现的梦境，彻底打翻了他的认知和建立好的坚持和努力，那之前的苦闷和痛心，欣喜和快乐，是不是都一并的被剥夺了呢？
【辗迟，你到底，要我如何待你才好？】
千钧真的不能够释怀，辗迟可以去了解和看透一个纠缠着他，暧昧不清的敌人，可以去看透一个事不关己的路人，更可以看懂那个救他一命的女孩的心思，为何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想要表述清楚的自己呢？莫不是自己真是那般不能够信任和交付？

他到底是要怎样才能走进现在的辗迟的心里？让他把分出大片的位置给他？让他在他的面前回到那时天真烂漫的性格，还有那脸上时常带着的，由心底发出的，温暖阳光一样的笑容。
【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一次，千钧是真的不懂了，或者说，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决这第一个，或者可以使是最后一个难以解决，更难以明白的复杂问题。
辗迟身体在听到千钧的问题后僵硬的彻底，木讷的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三个字作为回答，“......或许吧...”
低下头，辗迟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勇气去直视千钧那双明明平淡，可他能感觉到咄咄逼人和那种灼热的气势，有些事情，终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一直都明白，就算是自己先开口去表明对千钧他的感情，并不能要求对方能够给予一样的肯定回应，或者是否定答案，不，否定答案就是直接转身走掉，因为辗迟很难想象千钧鄙视或者是嘲讽自己的表情，他觉得，如果真的可以看到，心会彻底冷掉，彻底碎裂到再也修复不回来。
所以，对于现在这种暧昧的关系，已经是一种最大的安慰，辗迟不敢深究，不敢直接揪着千钧的领口冲他反问出自己的问题，应该说，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有些事情，或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得不到真正的结果，既然没有真正完整的结果，就不应该非要得到答案和结果，那样做的话，只会徒添烦恼。
可是，辗迟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于千钧的感情，在相处中，他开始变得不满足，他希望千钧会看着他，一直一直都看着他，眼眸中会倒映出他的影子，他希望的——
就是可以明确的明白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理智和情感终于是脱出两者间的束缚，由一开始的互不相干缓缓靠拢，然后开始相争，那种过程，难受和纠缠的，终只会是辗迟自己。
理智上的坚持克制，而情感上，更是不满理智的克制，努力萌芽着想要的答案的那种蠢蠢欲动，开始盘根错枝，紧紧地勒住仅剩的理智，一点点压榨呼吸的存留。
原本可以坚持维护到黄泉之城的事情完结的理智和情感的最后一次冲击，还是在千钧口中那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下，相互不让。
分崩离析，摧枯拉朽的，只剩下那细小的最后一丝存在了。
“什么是或许呢？”千钧似乎有点不太满意辗迟话中的模棱两可，直直的逼问，一步步拉近距离，“棒槌，我是在认真的问着你。”那模样，就像是辗迟委屈了他一般的无辜。
“我当然知道，”辗迟一撇嘴，愤愤的瞪了一眼千钧，“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你这个家伙搭档。”那副不情愿的样子，没有一点说服力。
“当真如此？”千钧站定在辗迟面前，一字一句的回应，“辗迟，我不知道你是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只想你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位置，在心里，一直都是属于你的，别人代替不了。”
是的，那些位置，那些感情，没有人能够代替的了，因为从一开始，那些地方，都是为他留着，从明白开始，下定决心开始，从分开一直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就一直留着，没有动摇过。
不管辗迟需要多久的时间去接受去明白，千钧都会一直保留，这是他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的信念，简单，却是最真挚的那一份。
“我——”
“总算是找到你了呢~”
辗迟的话，却在此时被人打断，毫不留情的。

第十二章 进入——居然还会通风报信
浓密的枝叶叠加交复，丛丛叠叠的掩盖了道路，展示出了一片绿色的森林，阳光倾洒而下，在不算道路的道路上印下了一个个斑驳的阴影。
脚步声，急促但不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过分的森林中响起，然后是茂密的草丛一阵悉悉索索的躁动，紧跟着，两道身影急速越过，动作快得只能看清是两道模糊的人影。
“不怕这是个圈套？”稍稍在后一些的千钧没有喘息，气息更没有出现紊乱，注视着前方的狭小道路问板着一张脸的辗迟，不大放心就这么直接进入黄泉之城的决定。
辗迟疾奔的脚步一撮，猛然间停了下来，沉吟，“实话说，我也没有把握，但是，黄泉之城有支柱这件事情不是到达过最深处的人是无法得知的。”这一次的语气中，没有了之前的满不在乎，有些许焦躁，“支柱被拿走的话，黄泉之城就会坍塌，产生的吸附力可以让这方圆千里成为齑粉然后吞噬殆尽。”
这些事情，反倒不是别人告诉辗迟的，而是那一次误闯之后在那房间的画中得到的，只是，那上面的字，不是辗迟以前见过的，但他莫名其妙的看懂了，虽然终究是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能毁掉吗？”千钧没有抓住辗迟话中的语病，想到了另一种保险的方法，“这种东西即使被我们带回玖宫岭也不会安全，毁掉比较直接。”
“毁掉...？”辗迟很努力的想了一会，皱紧眉头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那个房间应该还有记载，我们可以先溜到那里找到方法再行动也不迟，”不满意自己脑海中的空白，辗迟想到另一个折中的想法，“如果那家伙说的是假的话，我们两个——”
辗迟抬头看着千钧，忽然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缓缓伸出手，朝着千钧，然后字字明确的说出完整的话，“——会死的很惨也说不定的，还敢跟着吗？”
时间一时间停顿，明亮的光芒晃晃悠悠的洒了下来，沐浴在阳光中的辗迟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和了，连同着他脸上的笑容，千钧觉得都已经柔到了自己的心底。
“连你这个棒槌都敢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千钧往前一步，握住了辗迟的手，交叉，瞬间十指紧扣，那抹浅浅的笑容挂在嘴角，认真而笃定的语气轻易回答了辗迟的些些不安，顿时沉着而下。
很久很久以后，真的是非常久的以后，每当千钧想起这时的情景，都会不由自主的扬起笑容，而被辗迟当场抓包之后，死也没有承认过。
毕竟，他还是很闷骚的——这是辗迟逗弄过千钧之后真切的感想，不过，能看到脸红的千钧又能把他堵到一句话不说才是辗迟真正高兴的原因。
而这一刻，这不算誓言的誓言，不算约定的约定，始终都是那空白记忆中最过于灿烂的一笔，最难以忘怀和抹消掉的一划。
千钧之前虽听说过黄泉之城的各种传言和描述，但只有当他真正站在这庞大的城市前，才能明白，这座城市震撼的气势。
深褐色的城墙上还有着不规则的深色块状图案，看上去更像是历经过沉重战争洗礼的痕迹，那城门之上悬挂的‘黄泉之城’四字牌匾更是庄严的让人不禁投以肃穆的注目礼。
暗红色的城门上已经剥落掉下很多的表皮，只剩深白色的各种湿了的木质颜色；城门口的两边伫立着两只守门的狮子，身体的表面分散的长着青苔，没有多少，青翠色的青苔，看上去就像是刚长出来的一般，绿油油的很是讨喜。
“还是来迟了一点。”
辗迟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瞥见那狮子上青苔时，脸色一变，咬了咬牙，垮下肩膀，有些颓败的深色，缓步走到了右手边的狮子面前。
千钧看着辗迟的脸色，随后跟上，同样站在了狮子的面前，仔细的看着这本该是最普通不过的装饰物和雕像，渐渐地，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心中升腾诡异的违和感。
按理说，那确实是最普通的狮子，威武的凝视着前方，怒张的大口，锐利的牙齿，还有半蹲的姿势以及半抬的爪子下按着石刻的圆球。
而千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狮子的牙齿上，更确切一点的是，那只狮子的上面两颗牙齿，明明是石刻而成，却让人觉得锋利的如同真实的一般，不寒而栗。

一股恶臭中夹杂着腥气的味道直冲而来，迎面扑上了千钧，浓烈的气息让他不得不后退了一步，隐隐间，张牙舞爪的向着千钧挑衅。
“感觉到了？”辗迟抬手，洒出了白色的粉末，一瞬间就驱散了那团形成的诡异东西，消散的无影无形，就像从没有存在过，类似幻觉。
“这...到底是什么？”皱皱鼻子，千钧在鼻子前拂了拂，去除最后一些难以忍受的气味，反问完全没有惊起的辗迟，“刚才那种东西该不会是...？”脑中闪过一些想法，千钧的问题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不言而喻。
辗迟点头，将刚刚放在一旁的麻布袋拖了过来，“黄泉之城的城门在七月十五前七天将会紧闭不开，要想进城，必须要奉上贡品。”指了指两边的狮子，辗迟解释一下，“而这只狮子上的气味，是活人的血腥味，所以说，假叶他们已经进去了。”揉揉额角，辗迟有些苦恼接下来的计划要进行大幅度的改变。
“那么，你在路上抓的这只野猪就是为了做贡品？”虽是疑问语气，但千钧用了肯定语气，他一开始就有着好奇，为什么辗迟会在赶时间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去抓上一只野猪。
辗迟动作麻利的打晕乱动弹的野猪，打开麻袋口处的绳子，直接将野猪头塞进了狮子的口中，然后拉着千钧转身，“别回头，看了会吐。”相当肯定的陈述语气。
想当初，他可是将胃中所有东西都吐光了，连同着胃酸，直到最后吐到无力虚脱在地，平复了好久，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好吧。”点头，千钧感受到拉着自己手的辗迟身体僵硬了一下才恢复，没有取笑的顺从转身，回握的手心是暖暖的温度，烫熨着辗迟除了冷汗的手，蔓延到了整个一时间冰冷的身体。
就在两人说话和等待的时间内，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血腥气味飘出，甚至能够看到那种气息所属的血红色，那般壮丽，那般浓艳，那般，凄凉。
再转身回看时，辗迟和千钧看到的就只是与之前无异的狮子，除了那已经变成血红色的两颗牙齿外，其他的一切平常的很。
“我们走吧，现在开门不会有...”辗迟有些不大舒服的皱了皱眉头，或许是因为那股围绕着不散的气味，或许又是为了其他一些事情，“...不会有东西阻拦。”纠结了一下词汇，辗迟最后还是放弃所谓的修饰词，单调的叙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里面，真的是一座死城？”如果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千钧只有找着比较空闲的机会多做一些了解，不然也套不出现在的辗迟的真实答案。
已经上前站定在门前的辗迟点了点头，随即有摇了摇头，双手放在门的一边使劲，“七月十四、十五和十六的这三天，城里会很热闹，”言尽，门也已经推开了一条足够两人进出的缝隙。
“热闹？！”千钧来到门前仰头看着这扇不知道已经经历多久了的城门，苍凉的气息弥漫到了周围，声音不由地放轻了很多，“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所谓的闹鬼？”
黄泉之城，又称‘鬼之城’，传闻中，在这三天中，整座城中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集市还有吆喝声都一并与尘世间的任何一处相同，但是，这些景象还有另一种称呼。
百鬼夜行。
是的，在夜中繁华的集市和城市，熙攘的人群和喧闹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真实的景象，却又是虚假的呈现，这是一种异样的矛盾，却诡异的和谐在了一起。
“不是闹鬼，是另一种形式存在的东西，被束缚在这座城市中，无法出去。”辗迟失笑，否认，有种感慨的语调，“那是一种真正黑暗的东西，本质上就是黑暗的代名词，没有解救，只有同化。”话锋一转，辗迟认真的叮嘱。
“千钧，遇到那些东西，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触碰到的东西，因为那些都是假的，是幻觉。”直视的视线没有偏移，没有逃避，辗迟就那么直白的说出了口。
“我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受伤，或者是倒下去，更不允许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求精~

第十三章 初进——倒霉的开始
阴暗的天气，阴冷的空气，连同着阴森的光芒，安静的过分的街道弥漫着一种诡异氛围。
“呼...他们走了，暂时可以停在这里休息一下。”关上窗户的一条缝隙，辗迟看着正坐在一边处理伤口的千钧，“我来吧。”
三并两步的走到千钧的身边，辗迟动作熟练的掏出先前准备的药物和绷带，直接拨开千钧的手，用匕首撕开伤口处的衣物，开始动手清理着伤势，“现在的情况不乐观，按照尚晨所说的，恐怕接下来通往城主府的路要比现在还要难。”皱着眉头分析着当下的情势，涂抹均匀药膏之后绑好绷带。
“你说的那个地方，就在那个城主府？”千钧动了动包扎好的手臂，抬眼看着不停地来回走动的辗迟，“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往目的地？”抿抿唇，想到另一个方法。
辗迟闻言顿了顿脚步，脑中闪过被遗忘的一角，“对了，还有一个地方。”转而惊喜的看着千钧，“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处的商铺后院有个地下道，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是直接可以通到郊外峭壁上的竹屋。”他怎么就忘了这么个地方？
“就走那里。”千钧收拾好一切的东西，站起身体试了试右脚的伤口，倒没有刻意别扭，“现在离开？”没有时间在这里待下去，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悄悄的蔓延。
辗迟看着千钧浑身上下的伤势和自己身上简单处理的伤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出去恐怕难以逃脱那些重零的围追堵截，而且，晨曦说过，进城之后，最好是夜间行动。”不大明白为什么非得夜间行动，他记得，夜间是那群东西的活动时间，这样，难道不会更加增加危险性吗？
千钧想了想，点头，“既然他要你这么做，总不会没有理由，如果你相信他不会害你，就等到晚上。”第一次，千钧开口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倒没有特意的情绪，只是平静的陈述。
辗迟看着千钧，冷静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就那么看着，看着，半晌之后，无声的叹口气，苦涩的笑笑，“...我相信他，但我也相信你，一直都相信。”然后转身往里屋去。
愣了一段时间，千钧才明白辗迟说的是真的，不是那种被逼上的回答，而是他一直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只是，突如其来的事情终于还是让他失神了很长时间。
良久，千钧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很小，很淡，却很真实，温暖的感觉。
辗迟和千钧现在被困的情形是因为两个时辰前的入城，没想到中了圈套。
城中的街道两边摆设、情形和景色都和一般的城镇没有分差，只是比外面的城镇多了一分阴气，少了一分生气，让人觉得冷飕飕的感觉。
“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千钧淡然的看了看周围的空旷街道，侧了侧脸看着辗迟，“你在想什么？”却看到了正在仔细想着什么东西。
“嗯？”辗迟猛地回神，表情明显有着迷惑，“你刚刚问了我什么？”
千钧无声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样子看上去倒是习惯了辗迟的走神，“我说，该往哪里走？”明显的没有办法重复着刚才问过的问题。
“走哪边都可以。”辗迟有点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了看道路然后回答，“几条路都可以到达城主府。”
“那就直走吧。”千钧点头，率先走在前方，步伐平稳的往前。
“等等——千钧，小心！”
辗迟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跟上，就感觉到一瞬间涌出的大量零力，手上迅速聚集的元炁直接往自己身后拍去，然后身体后空翻躲过旁边的攻击，还不忘提醒前方的千钧。
“你自己小心就好！”千钧右手虚握，水属性的元炁迅速凝结成剑状，横挥而出，劈开身边冲上来的重零，一分为二，化为灰烬，不留一丝一毫。
重零的数量不停地在增加着，然后自动自发的包围了千钧和辗迟，渐渐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两人困在其中背靠着背，喘息着。
“你怎么样？”千钧抽空问着身后喘息的辗迟，担心的语气这次完全没有遮掩住，环顾周围越来越多的重零，不由地烦躁了起来。
这种被围攻的情况可不是他们想遇到的，更不是他们一开始要准备直接面对的，即使这些重零只是最低级的，但是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下来，两人的元炁和体力都是坚持不住的。

“我没事，只是有些无力，你呢？”辗迟摇头，仔细的寻找着周围的出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排除自己心中的杂念，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不宜躁动。
【果然还是...把你拖累进来了...】
没有反悔，更多的则是觉得无奈的很，如果一开始就不同意破阵统领的命令的话，现在就不会出现这种非常焦躁的情绪。
只是现在，反悔是肯定不行的了，不过，没有到最后，辗迟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毕竟，这一次的任务，所牵连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有他背后的千钧。
“重零越来越多，再不突破的话，就有可能被留下了，你有什么办法？”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辗迟双手交叉，手指微动，拉出了两条火线，绕动着环住了他自己和身后的千钧，一时间暴涨四五米，灼伤了扑上来的重零。
“他们替换的时间会有间隔，趁那个时间可以有机会突破，不过要快。”千钧将手中凝聚的冰团紧紧地捏碎，大片的冰刃凭空出现，缓缓的以两人为中心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割伤周围的重零，消灭了一圈的敌人，暂时缓解了情势。
“就现在！”千钧皱眉盯着左手方向的街道，在出现空隙的一时间，收敛了自己的元炁，拉着辗迟直接的往那个方向冲，没有迟疑。
辗迟连担心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只有连忙撤了自己的火圈，跟上千钧的脚步，踉跄了几步才跟上，以免自己丢脸的摔倒。
“不好！”辗迟无意间回头，余光却瞥到了已经重新围上来的一批重零，单手捏诀幻出长剑，刺穿第一个冲上来的重零，脚步不得不慢了下来。
“你先走。”千钧手腕用力拉过辗迟，然后将他推离战场几步远，沉声嘱咐一句，却没有回头看他，直接冻结着前赴后继不停扑上来的重零。
硬生生停住脚步的辗迟回身看着奋力抵抗千钧，忍了又忍才没有大骂出声，反而是怒极反笑，双手合拢，开始结印，然后不断地变换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印诀。
猛然间停住，辗迟手中的手印缓缓释放开来，一簇小小的火苗出现在他的双手掌心，随风摇曳，看上去很快就会熄灭的那一种，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风过，不仅没有熄灭，更加涨了上来，约有拳头大小。
“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辗迟笑容灿烂的冲着千钧喊了出声，右手攥住火苗按往地面，直接拍在了地上，火苗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找不到踪影。
“快退！”
千钧动作一顿，听到辗迟有些声嘶力竭的叫喊之后毫不犹豫的收势后退，拉着脱力的辗迟就跑，完全不去看身后的情景，背后不停蔓延追逐着的灼热气息让他不看也知道有多么的‘精彩’。
在两人的身后，所有追上来的重零一瞬间被从地下冲上来的火势完整的包围，旋转着向上，吞噬殆尽，连灰烬都没有机会留下。
火焰有原本的线条形状开始壮大，不停地壮大，颜色由明黄色转为了深橙色，一条活灵活现的龙形开始出现，雏形之后便是真正的火龙之姿。
橙红色的龙眼睁开，凛烈霸道的王者之气立刻向四周弥漫开来，席卷一切的敌人而不留任何的活口，就这么不停地燃烧，燃烧，毁天灭地般的不停歇。
而另一边，总算逃离的千钧和辗迟兜转之间找到了现在的暂居之地，更由辗迟亲手用零力抹消掉了他们两个的气息，才得以有了现在的休息时间。
是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十四章 谜问——丛丛叠叠的问题迷宫
夜，如同沉淀了最深色的墨；干冷的空气在森白的月色照耀下，隐约可以见到漂浮不定的微小尘埃在不停地悬浮，游动着，不肯落地，但更像是找不到真正的落脚之地。
夜色拉长的墙壁阴影遮掩住了所有可以看到的景色，模糊之间，一对对的重零漫步而过，左右察看着四周的情况，却不靠近两侧的墙壁。
“这下怎么走？”千钧看着第二批的重零走过，缩下身体轻声问着在调配着什么东西辗迟，皱皱眉头有点不解的坐在了一旁。
“把你左手边第三瓶拿过来。”辗迟头也不抬地将一瓶中的药粉抖落一些在手中的石碗中，拿着一根玉柱研磨着，“我们只要躲过那些重零就可以了，按照时间来看，假叶他们现在没有时间直接对付我们。”接过千钧递过来的药瓶继续加着。
“你拿这些干什么用？”看着辗迟熟练的手法和动作，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停顿，很容易猜的出来，这些事情不是他第一次做了，必定是做了多次的结果。
辗迟抬头神秘的笑笑，调匀手中的药粉，“这个可是我们躲过鬼曜的重要东西，”将药碗凑到千钧的鼻子下，不出意外的看到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裂缝，恶作剧得逞的笑得开心，“虽然这个味道真的不好闻，主要是真的很有用。”
千钧抽抽嘴角，还是没有将脑中的暴力想法变成行动，“你对这里很熟悉。”熟悉到如同行走在自己的家里，他这两年的时间里，学会的、和经历过的，不单单只是他当初说的那些。
那些太平淡，太过于不真实，真正的，被他巧妙的带过，转移，最后还是保留了不能说的那部分，说出来的，也只是他认定可以说的，能够说的，为的，只是不让自己和其他人担心。
如果没有跟着辗迟来到这里，千钧也不可能在那一次的简单述说中找出辗迟的端倪，只有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辗迟真的想去保留，也只能被此刻的形势逼迫的全部展示出来。
【这一次，看你要怎么告诉我，我没有参与的那段空白的两年时间。】
辗迟倾倒绿色液体的动作顿了顿，几滴液体散落在地，一时间润湿了地面，留下斑斑点点的深褐色印记，过了良久之后，辗迟才抬起头，“千钧，我们能够出去，对吧？”答非所问，甚至没有遮掩的答非所问，认真的表情，让千钧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将药膏涂在手腕和脖颈两侧，还有脚踝，这样就不会成为目标。”重新低下头，辗迟将药膏分成了两份，正将自己的那份涂在手腕上，“我们能够出去，所以你想知道的，就可以知道全部。”
【但在此之前，我无法说些什么，就连一点点的辩解和解释都没有办法，在出去之前，一切，都没有办法，丝毫的方法也是没有。】
选择，往往都是有选择的时候比没有选择更难，当下的情况，不仅仅给了辗迟选择的难题，还包括千钧他自己，此时此地不可能是最好的做出答案的时间，但是，这个问题已经明显的烙下了刻印。
“......嗯。”千钧还是没有逼迫辗迟先说出答案和选择，带有逃避似的躲开了辗迟的视线，低头挖了一块药膏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蔓延开来。
【就像是，失了你存在的那两年的时间里，那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也是这般的冰冷，没有活力和期待，只是，为什么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此刻，我的心...还是...那样的冷呢？】
不再是那时候的绝望和哀伤，而是一种新的冷，是得不到真实答案的冷，握不住辗迟存在的证据和温度，也抓不住他的踪影。
明明他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只要伸手就可以，但是，他在犹豫，千钧承认他犹豫了，不知道原因，就那么明白的知道了，然后，狠狠的犹豫了。
“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已经涂抹好药膏的辗迟整理一下皱褶，站起身抬头看着夜幕上的明月，阴森森的有些吓人，“时间快到了，重零也要大批量的减少很多，我们正好离开。”
再看向千钧时，辗迟眼中的光芒明亮的就像现在的月光，但不是那种阴森的光芒，而是像天际的朝阳，正是那种徐徐升起的朝阳，带着希望的色彩。

“好。”快速的收拾好一切，千钧拍拍衣角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灰尘，重新看向辗迟的时候，是完全的信任，平静而冷静，单纯的信任。
互相默契的点了点头，眼神相对之后，纵身跃上了墙头，身形一闪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巷子中，左右张望之后，诡异的安静，弥散在整个巷子，无声的寂静。
“走！”辗迟裹缠好手腕上的绳子，勒紧系好之后冲着千钧说了一句，放轻脚步之后往前走，一步一步缓了呼吸，压抑在了最低点。
千钧半眯了眯眼之后才跟上辗迟的脚步，同时也按照之前的交代放轻了所有的生命特征，凝息间，坚定而不迟疑走着。
“等等。”千钧停下脚步，不停地看着周围，他嗅到了危险的感觉，是一种不安，深深的掩埋在心底，然后在这个时间点上，爆发出来。
不间歇的爆发，刹那间带动着窒息感一拥而上，让千钧措手不及，只有停顿在原地，连带着叫住了没有反应的辗迟。
黑色，纯粹的黑色，最深沉的黑色，没有一丝的瑕疵，黑的可以似乎可以吸收一切的光芒，黝黑的，看不着边际的，透露出了哀伤和绝望。
沉溺，沉溺，不停地沉溺到了最深处，就这般闭上双眼吧，这世上，已无任何可以留恋的事物，就这般的沉睡吧，这凡间已无任何可以期待的际遇。
“千钧，回神——！”
辗迟回到千钧的身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并没有得到千钧的一丝回应，仔细对上他的眼眸时，才发现，那双一直是让人避之不及的清冷浅色的眸子，此刻却透出了深深的黑色，缓缓的退去了本来的色彩，犹如被剔除出去的瑕疵。
影子，大片的影子，这寂静的巷子中的大片影子猛然间震动了一下，然后开始渐渐地蠕动了起来，叠加，交织，融合，挤压，站起的时候，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状东西，没有一切的生命气息，阴森森的恐怖。
在人形面部的位置，挂着一副面具，苍白色的面具和其本身的黑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掏空的眼睛位置也只是一片的黑色，滑稽的笑容嘴型让得其在阴森的气势上更加多了一种未知的空洞，了无生气。
“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醒不过来的...挨一拳总比被同化要好得多。”
看着越来越多的成了形的鬼曜，倒抽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握拳砸在了千钧的后脑勺，力气大得他自己也不由地立刻收回手甩了甩，想借此散去疼痛。
“嘶——！！！”
所幸的是，千钧也从那片诱惑他的黑色世界中拉回了思绪，抬手捂住了已经微微肿了起来的后脑，抽了抽嘴角瞪着辗迟，“你是想直接把我敲晕过去吗？！”咬牙切齿可到最后也没有下手敲回去。
“至少比你掉进黑渊要好得多，你看，”辗迟把手背在身后揉了揉，缓解了些许疼痛，然后才提醒千钧看看周围的情形，“这座城市开始热闹了起来，我们走吧。”
正如他所言，大批的鬼曜成形，然后与他们两个擦肩而过的同时皆是做了一样的举动，围着两人转了转，还嗅了嗅，好像是在借助这样的动作可以找出什么不同。
最因为鬼曜的靠近，千钧也借此看清了这些鬼曜的那种黑色，么偶有办法反射任何的光芒，只是不住的吸收，吸收着一切的光源和温暖，释放出深深的空洞和阴冷。
“我们走吧。”辗迟镇定的拉住千钧没有让他后退避开这些迎上来的鬼曜，轻声回复，“他们既然出现了，就说明重零也要全部退去，除了各个重要地点的出入口。”
“嗯，看来，你的药膏很有用。”千钧放松了一些，舒缓了紧绷的神经，回握住辗迟的手，“最好只有这么一次就好。”
那种味道，有了第一次，恐怕很不想再闻到第二次，苦涩的似乎连嗅进去的空气都是苦涩的，干呕的想吐，可无法如愿。
“噗嗤——”走在稍前的辗迟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肩膀还在一颤一颤的可疑抖动着，“其实，洗过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味道了，虽然真的不怎么让人喜欢，但是很管用不是吗？”
上扬的尾音语调，还有没有遮掩住的小小得意，辗迟的侧脸看上去生动了很多。
“...你...”千钧单音回答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狠狠的深呼吸了一次，才平复下自己想敲对方的冲动。
或许，是自己宠他过度了？！

好吧，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不过现在这种被牵扯着所有注意力的情况倒是真的出乎了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想看看辗迟的不知所措和难得的脸红，但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跟着舍不得移开所有的视线了。
“真的，以及绝对没有！”咬牙，辗迟挪动着身体小弧度的往一边退，想着拉开自己和千钧的距离，离开这种尴尬没有底气的情形。
虽不愿意承认，但是，离得太近，辗迟觉得全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反应才是对的，两年中训练出来的基本冷静也随之消失，如同一个犯了错等着责罚的孩子一般处于被动的立场和位置，有种未知的害怕和…期待。
【期待？！不不不，我想多了，对，是我想多了！】
被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辗迟抽了抽嘴角，皱眉不解的同时在心里默默的将这个想法挖了坑埋掉，顺便还踩了两脚解气。
“哦~~~？！”拉长的语调和不信的语气同时间响起，千钧歪着脑袋和辗迟面对面，这一次的距离，更加近了几分。
近到那种鼻尖可以碰在一起的程度，一刹那间，时间有种就此定格的感觉。
“…别靠那么近！”辗迟的声音一瞬间拔高，抬手推着面前的千钧。
千钧不知道走神到哪里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重心有点不稳的晃了晃，才找回平衡点，稳住身体收敛了因对方差点失控了的悸动，转而靠回了自己位置的墙壁，“脸上都红了一大片了。”想了想，忽而又开口好意的提醒了一番。
说是提醒，不过是因为他想看看辗迟会不会再有什么乐于见到和只因他而出现的表情，似乎有点恶趣味的感觉。
【呵，管他呢。】
不易出现的小性子，在此刻，溢满了千钧的心头，也正因为身边的人是辗迟，才会放松下来，好好深究着属于他的所有事情。
这是除了占有之外的专属，很霸道的专属，但是，喜欢的，不仅仅只是千钧一人吧…
“还不都是因为你——”听闻千钧善意的提醒，辗迟立刻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瞪了千钧一眼，等思维跟上的时候才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差点没有咬到舌头。
【变了什么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恶劣！】
撇嘴，辗迟有点委屈的鼓了鼓脸颊，轻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温度稍低的手掌带走一些脸上的温度，一边在心底腹诽自己刚才怎么就想到这家伙会改变这种蠢到死的结论呢？
“喂，辗迟。”千钧面无表情，也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突然喊了一旁纠结着自己想法的辗迟，语气中带有的平淡和认真不可忽视。
“嗯？又干嘛？”听见千钧叫他的声音，辗迟身体一紧绷了一下又恢复，不情不愿地挪着视线转头看着千钧，大有一副‘有事说事，没有少吭声’的态度。
“喜欢你，一直都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没有在意辗迟的表情，千钧认真的说出口，没有迟疑和犹豫，直白而简单的诉说。
“哈？”没有跟上节奏的思维出现了空白停顿的情况，辗迟傻傻的看着千钧。
“就是这种喜欢。”
言罢，倾身吻上了辗迟微启的唇，辗转着缠绵深入。

所谓福利~至于肉肉的话，只能说会有的~

番外一
尚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想到和这些…嗯，按他那个非常喜欢炸毛的弟弟的话来说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重零搅合在一起的了，等熟悉了这些阴冷单调又没有新意的生活之后，他明白了，这真是让人厌倦的生活，怎么都是喜欢不起来的生活。
但是，已经放弃不了了。
不过，因为身在七魄之中，所以，尚晨所拥有的自由度比谁都要高，不然也不会被冠上‘最自由最神秘’这个别致的称呼前缀。
认识那个名叫辗迟的诀探倒是出乎尚晨的原定计划，本不想参与的事情，看着那些重零围住这个明显一看就知道是刚出茅庐的侠岚，不管是下手的狠戾以及气息中的稚嫩，都在同一时间无声的诉说着他的天真，以及实力不济。
让他改变主意的，是辗迟那时的一个眼神，就是那个眼神，让尚晨出了手，间接地救下了辗迟，在那个荒凉阴冷的黄泉之城中。
始终记得，那双眼睛的颜色很普通，尚晨几乎每次见到，只是，那双眼睛的平静之下，是藏得并不严实的复杂情绪，交织着心痛、绝望、悲戚，过于浓重和多层，看的让人心惊。
明明是这样清澈透亮的眼眸，居然染上了这般难以开解的色彩，朦朦胧胧的，看不到最原本的颜色，太过于，浓妆艳抹般的深谙。
这种复杂，尚晨见过，深刻的记忆一直刻在骨子里，而且那人还是他最熟悉的人。
他自己。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当他无意之间看到的自己，就是这般的难以相信，因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的那个弟弟，晨曦，永远只懂得和自己对着干，喜欢炸毛又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说出口，宁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也不去和他诉说。
这种情况是从父母因大火丧生的那一日起，他的那个任性爱撒娇又活泼开朗的弟弟，再也不回来了，即便是他再怎么努力变强也找不回原本那个天真的晨曦。
“晨曦晨曦，是希望的代表，尚晨可要照顾好你的弟弟…”
尚晨清楚的记得，他的母亲在晨曦出世时，就这般给他介绍那个皱巴巴一团的弟弟，简单的介绍，可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记得这样的清楚。
或许真是一时心软，尚晨知道这断崖之下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深谷，但是，这深谷的主人到底是救他，还是不救他，那真得听天由命，不，应该说，看他的造化了才对。
再一次见到辗迟的时候，尚晨没有多大的惊讶，倒是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他觉得，这个少年和他眼中的情绪变得成熟和内敛了起来，很难像第一次那样容易看穿。
本是接到消息，自家那个桀骜不驯的弟弟惹到了一些不足为患的小人，却没想到，遭到了对方的暗算，生死难测。
心跳，一瞬间快了起来，然后不顾一切的搁下手中的任务，直接赶往出事之地。
也就是在到达的那时，尚晨见到了一身长袍，褪去青涩，增添了淡然不惊的辗迟，也是那时，辗迟站在浑身是血的晨曦身边考虑了一下，才背起他，回谷。
松了一口气，尚晨的的确确松了好大一口气，放下了心才跑回去收拾那次任务失败的烂摊子，虽然惩罚着实严重了些，让得他足足有一个多月无法动用自己的零力。
但也因为这样，他倒是有了一个充足的理由死赖在晨曦那里，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弟弟的照顾和别扭的关心，也是那一次，将他和晨曦之间的关系更加的拉近了。
不喜欢欠人情，尚晨的处世原则就是，宁愿让别人欠自己的人情，也不要欠下别人的人情，可每当看着自家弟弟活蹦乱跳，在自己面前又回到那副耍赖捣蛋惹麻烦的性子时，尚晨觉得头大了。
这下不仅是欠下了辗迟的人情，还欠得大了。
既然已经欠下了，总不可能赖掉吧？或者更干脆点，直接将辗迟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不得不承认，尚晨真的在心底寻思过这些个想法，但在晨曦若有所思和强硬的逼迫态度下，最终胎死腹中…呃…是扼杀在了萌芽中。
晨曦懂得推演之法和预言之力的事情是个秘密，是个天知地知，尚晨知道，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哦，对了，现在还要加上辗迟。

所以，尚晨只有答应晨曦不会再对辗迟打些有的没的，不好的心思，他想郑重声明的是，他真的没有被自己弟弟威胁利诱。
绝对没有！
但是，事关自己和弟弟的私事就不是威逼利诱的范围之内的事情，这是私事，不能算！
偶尔跟在假叶身边的尚晨觉得这样的生活至少会好过很多，最重要的不会无聊到死，只是，他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任务，还是牵扯到了辗迟这个讨债鬼身上。
只是，在那一夜的巷子中，尚晨好以整暇的看着那两人之间上演的不了解的戏，几次都想说些什么的，最终还是哽在喉咙，不情不愿的咽下。
因为，有些事情，必须是当事人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点，尚晨比谁都要明白的多。
特意送出的忠告，随同着假叶再一次进入黄泉之城，看着还是之前模样的城市，尚晨的心底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危机感和不安，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但是，足以让他重视。
夜间，唤来饲养很久的灵鸽，绑好信条放飞，收到回信时，尚晨第一次皱紧了眉头，深思熟虑不会用在尚晨一向的胸有成竹上，只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动身，直接绕过大批量的鬼曜，轻松的出了黄泉之城，驱使灵鸽找寻着辗迟，然后告诉他假叶的打算，以及他自己将会做些什么。
他能看得出辗迟身边的千钧对他敌意很大，可那又如何？他连假叶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背叛，又怎会怕一个少年的眼光，至于对方信与不信，他还是有着自己打算的。
果真，辗迟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就点了头，同意和他合作，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刻意解释，那双眼睛中，是更深一层的光芒，就像是，希望装满了一样。
时间的紧迫没办法让尚晨去责怪一番自己那个冒失的弟弟，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可以随便乱用，代价也不是随意就可以敷衍了事的，可他还是没有任何收敛的为了辗迟用了。
而这代价，若是辗迟走不出这黄泉之城，他这让他爱的没有收敛办法的弟弟也就会死。
不可以，这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要帮助辗迟，让他度过这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的一劫，只能成功，无法允许失败的情况发生，他的决定，只是拼尽一切。
哪怕是逆天之行，也决不后退半步。
【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汝，皆难逃吾之心。】
“喂，哥，如果哪天我真的用了‘乾语’，你可不要骂我，因为，那个人一定值得我这么做~”
灿烂阳光的午后，尚晨搂着晨曦坐在长廊的尽头，懒洋洋的看着明亮的一片天地，半阖着眼睛打盹的晨曦突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尚晨，认真的说。
可是，他说了什么？他的回答是什么？为什么，记不清了呢？
拨开挡在眼前的细碎发丝，尚晨歪头看着面前阳光透过枯萎树枝映照在地上的斑驳光影，忽然笑出了声，抬头望向这城中明晃晃的阳光，没有常识中的刺眼和不可直视。
有的只是寒冷和不可名状的冰凉，从视野中开始蔓延，然后传递到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差点连心脏的脉搏都一起冻结了起来。
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撇去身上不断流窜的寒意，看向身后的来者，唇角边勾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甚至带着点点的，难以看出的讽刺，开口。
“呦，这么快啊~”
惶惶然间，尚晨想起了那时的回答，也是直白到单调的一句。
“你也值得我这么做。”

第十六章转动——所谓命运一词
挑眉，假叶从内屋缓步走出，掸去衣袖口上的灰尘，唇畔有着不深不浅，但不能忽视掉的笑容，看着回身看他的尚晨，“很惊讶么？”
能一步步从当初不入眼的重零渐渐成长，站在尸骨堆砌的道路而站在现在七魄之首的位置，很容易说明假叶不是表面上的调笑不算计，恰恰相反，阴冷狠毒，未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这些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狠戾，也不是简单的性格养成，而是天性，既然天性如此，又怎可要求和希望他会有任何跟仁慈可以搭上边的想法？
【…你到底，在打算着什么？！】
尚晨耸了耸肩，往门框上一靠，双手交叉环在自己胸口前，漆黑如墨的眼瞳轻易的掩去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猜测，徒留一片看似最单纯的平静，还有点点忠心闪烁。
语调不急不缓，顺带着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答，“呦，假叶大人怎么这么问呢？我倒是只有期待，没有惊讶。”字正圆腔的清晰措辞，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是最认真不过的。
“呵，”假叶轻笑，对于尚晨的反问不置可否，来到他的身边，“如果期待的话，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才好，不然到时，有的，只是措手不及和不知所措，这样的话，可就非常可惜了。”
不是不知道，而是真的不想知道，如果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步步算好，让对方一步步去走，那么，就没有惊喜可言，这样的计划不是计划，而是按部就班，他不喜欢。
假叶不喜欢这种单调的事情发生，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算计好，打算好，但是，这就像是一场未知却又可以预测的戏，他是拉开帷幕那一个，宣布着开始，也是放下帷幕的那一个，宣告着结束。
无可抗拒，这才是最完美，最值得一看的戏。
【而你们，不，或者说，全部的成员，包括我，都在这黄泉之城上演着这场不得不说，不得不去赞叹的戏码，所以，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半垂了眼睑，尚晨保持着笑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浓密的睫毛遮盖了眼底闪过的，杀气，忽而抬头，平淡如水，“假叶大人说笑了，我只不是一个小小的配角而已，入不了您的眼。”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暗示啊，假叶大人，您可真是给了个难题啊…】
有些事情，尚晨始终弄不明白，如果说假叶真的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他可不认为假叶有那么的好骗，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就是，假叶一直在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就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所有的事情一再的前推，进行，没有什么意愿，命令或者是行动去干扰，不论是明着，还是暗地里。
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正因为这样的平静，才真的让人害怕，是一种对于对手完全琢磨不透的，未知的不安。
想去思考，想去推敲，可是只是一片空白，没有线索和什么头绪提供，就像是一个最完整没有缝隙的圆，根本无从下手的感觉。
尚晨讨厌死了这种下不去手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让自己给遗漏了过去，应该是很细微的小小动作，或者是表情，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处于被动的情势。
即便是还没有真正的处于完全的被动的情势，但也差不多了。
这可不是一个让尚晨高兴的认知，也同时给他的计划带来了不可确定的选择情况，需要去赌，而这代价，自然是不菲的。
他赌得起，可是晨曦赌不起。
右手敲打着手臂的动作一瞬间停顿了下来，尚晨微微抿了抿唇线，想起了不久前灵鸽带回的消息，不是晨曦所回，而是一直照顾着他的姚梅婉回复。
素白的纸张之上，不似女子的委婉优柔，而是刚劲有力的笔记，只余四字：情况不妙。
也就只是这么四个字，让得尚晨的心一时间提在了嗓门上，他明白姚梅婉的意思，自己那个本来体质就差的弟弟在这次帮助辗迟时用了‘乾语’。
而现在，代价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索取，而他们的事情还没有真正进入到正轨，种种干扰和意外，拉迟拖拽着名为命运齿轮的转动。

【原来…如此啊…不愧是，假叶呢，好一个七魄之首！】
脑中刹那间的恍然大悟让他脸上的笑容有了一时间的无法维持，差点僵硬在了嘴角之上，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即使这样，也没有抬头看着假叶。
假叶笑，由一开始的低笑成了最终的大笑，“尚晨，你很聪明，所以从来都不曾是配角，从来不是。”酣畅淋漓的笑声宣扬着只属于他的桀骜和嚣张。
但是，他有着这种权利，他的能力，他的心思，他的处世，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这个男子的缜密，如此这般，又怎能不叹？
“你可知，为何我一直让你跟在身后？”沐浴在阴冷的阳光下，假叶双手背于身后，将后背暴露在尚晨的面前，头也没有回的开口问出问题。
一怔，无声的深吸口气，压抑了所有翻涌的杀气，尚晨抬眼看着不远处假叶的背影，“假叶大人觉得有趣吧？”
其实，只要现在出手，就算不可以置对方于死地，但也可以让其重伤，可是不能，他不能，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若是他在试探，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他不许，不允，更不会出手。
等，尚晨明白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耐心去等，等到那可以一击必杀的最好时机，那个不可错过的时机。
而现在，不妨陪他唱一出问答戏。
摇头，假叶轻摇了摇头，“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么多的眼神里，独数你的眼神是最不屑的。”笑意夹杂的语调中倒是认真的很，没有征求尚晨意思的不留余地。
“那还要多亏假叶大人的惦记了。”不置可否，尚晨模棱两可的回应，既没有解释，也没有掩饰，不清不楚的回答，“没想到，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的理由啊。”
似感慨，似叹息，尚晨的平板语调中没有故意的假装，也没有想辩解的欲望，更没有什么修饰的词句，看样子，更是不愿意去敷衍的情形。
侧回身，假叶看着眼前的尚晨，轻轻敛了些笑容，“可是，你的不屑不是针对我的，我便更加好奇，到底是何人？何人让你露出了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呢？”
转回身，直直的对上尚晨的眼睛，寻找着，寻找着那一层清冷疏离下，真实的色彩。
枉然，一切枉然，只因，看不透矣。
尚晨松开交叉的双手，握于身前冲着假叶行了一个大礼，可是，没有那种下属的崇敬，有的，就是那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是没有什么情绪和意思的行礼，干巴巴的渗人。
“对于谁，都是一样的，假叶大人既然无事，我便告辞了。”
直起身，背影挺得直直的转身，不等假叶有何回答，直接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间，笑容中的漫不经心立即消失，换上的，是深沉的杀机，毫不保留的出现在了嘴角，有种狰狞感积压。
“明日，前往城主府。”
没有追究，假叶大方的继续望着屋外看上去甚为灿烂的阳光明媚，轻飘飘的回了尚晨一句话，那唇角的笑容，也在那一刻，变得冷森。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看上去，不管怎么去努力，都将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代价相等的话，就可以交换，如果真是如此——
以吾之灵，换汝之生，以吾之魂，换汝之命，永世不悔。
这，便是为所爱之人做出的决定，不曾动摇的决心。

没人啊……（望天）

“那家伙还在坚持，你要比他先放弃么？”
熟悉的声调在身边响起，千钧瞬间睁开了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迎风鼓动出飒飒声响的白色长袍，然后是漆黑色的长发，身上的慵懒气息还是一如之前见过的一般。
下坠的动作被突然出现在脚下的发出阵阵光芒的法阵阻止，奇特，却不是不能接受的范围。
“晨曦？！你是何时来到这城中的 ？”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千钧没有想到在这么危机的关头，竟然会是前些日子才认识的晨曦，看他轻易的化解了敌人的攻击，能够肯定之前对他的评价还是低了。
晨曦回头，揉了揉额角，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你想给辗迟收尸的话，可以等在这里，等到我解决这个异化的鬼曜再给你解释。”最终是不想进行解释的懒惰想法占了上风，直接硬邦邦的丢了句回答。
一怔，瞳孔微微收缩了些，千钧直接从暂时落脚的法阵上落了下去，笔直的身形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不忘回应给对方一句，“晨曦，这里麻烦你了，小心点。”
话音未落，人已如弹丸般跃动离开了很远。
“这可不用你说。”晨曦拢了拢自己的外衣，脸色显得有些不健康，就连原本还是玫红的唇色，也在渐渐的失去血色，青紫一点一滴出现，开始吞噬，“唉，速战速决吧，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拖下去…”
言罢，身影消失原地——
空荡的竹屋里，只有在房中间摆设的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个花盆，花盆中，插着一截斜斜砍下的竹子，枯败的模样，枯黄的颜色。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置信，这个不起眼的断竹，居然就是整个黄泉之城的支柱，供给所需的一切一切，难以置信的存在。
【这么安静…假叶他们不可能比我慢才对…】辗迟紧锁眉头思考，努力了一段时间仍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头绪，“不管了，先拿了再说。”
说罢，上前几步站定，伸出右手触碰那花盆中的断竹，眼中闪烁着坚毅，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半咬着下唇，随着接近，呼吸也放缓了。
“嗡——！”
“什么——东西——！”
刚刚触碰上，清清凉凉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平静了紧张和不安的心思，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了下来，没有理由的放松，模糊了周围的一切，包括感官的探知力。
恍然回神，愕然，顿在原地。
悬崖，万丈高的悬崖，浓浓的白雾盘旋缭绕在深渊上空，遮挡了视野的清晰，徒留一阵阵穿崖而过的冷风，呼啸着，张扬着，永不停歇地嘶吼着。
而之前还站在竹屋中的辗迟，此刻就站在了这悬崖边缘处，往前一小步，便可坠落，不复万劫之地。
“怎么会？！”
喃喃的四顾周围之后，辗迟张了张嘴，半天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苍白的三个字，仓惶地后退，离开那让人不停冒着冷汗，连带着脚软的边缘地带。
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辗迟紧绷着神经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他记得晨曦告诉过他，这应该就是支柱的幻境，只不过，他也同样说不出这个幻境的范围有多大，会有什么样的景色，唯一得知的，就是这个地方一定不是那么容易走过的。
【臭小子，你可要记清楚了，如果哪天你真的倒血霉的碰到了黄泉之城支柱的幻境，能做的，就是站稳你脚下的方寸之地，千万不可以交给别人，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犹记得，自己那位为老不尊的老不死师傅是这么评价这个幻境的，不过，不知道是自己倒霉还是——
【——根本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诅咒我吧？！你跟晨曦有什么血缘关系么？说什么就来什么？！】
抽搐嘴角，已经恢复敏锐感知的辗迟察觉到了其他气息的靠近，熟悉又陌生，好像在什么时候遇见，如同擦身而过的那种遇见，却有种痛苦难当的感觉。
波动的空气，渐渐显现的身影，点点成形汇聚——
到底，是谁呢？

第二十章 再见——不是安慰的安慰
“试验品…是什么，意思？！”
僵硬，似乎连同着呼吸也一并僵硬了，辗迟不知道，也不明白，假叶这句话的意义，无从得知他的认真和不虚假又是凭借了什么？
自己怎么就，成了，试验品？
明明自己是辗迟，是辣妈的孩子，自己有家人，有来历——等等，来历？！
【我的来历是什么？五岁之前的记忆里完全空白，就连现在所拥有的亲人，都是在那之后才存在的，我之前，又是什么？！】
怔住，沾满血色的手附上了额头，辗迟的脸色变得青紫，开始急促的喘息，心中不停蔓延翻搅的疑问得不到答案，于是，所有的假想开始吞噬原本的坚定不移，黑暗一片。
“怎么，事到如今，以你的性子，也学会去逃避？”
假叶将手中的断竹随手抛给身边的手下，一步步向辗迟靠近，“也是啊，对于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总是会有着很深的感情，只是，你终究不是他们那一方的，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处。”
上扬的余音，是不加掩饰的诱惑，最明白的蛊惑，却是此刻最致命的饵食，勾引，鼓动着辗迟本就开始动摇不定的心。抬头，失了色彩的棕色眸子没有了一开始的明亮和温暖，冰冷冷的冻伤了所有的暖和，冰封了所有的希望，留下了不可相信，不愿回忆和，深深的感伤。
“是不是，跟你走，就能得到答案？不是骗人的那种…答案？”
【回答是，只要你给我的是肯定答复，不论是哪里，都会跟上你的脚步，所以，我要肯定不犹豫的答复。】
【不要再欺骗，原本的一切，所有可以触碰到的一切，皆是虚幻，该，何去何从？】
假叶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大，眼中得意很明显，“当然，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的话，跟我走么？”
【看吧看吧，就算你们再怎么努力，被欺骗所伤的那颗心，最后都会反叛，这种预料之中的事实，谁都无法改变，这次，又是我赢了啊…】
（辗迟醒醒——！快点醒来啊！）
白色渲染的一切，看不到边际，或者说，已经因为满目的白色，所有出现了混沌的视野，只是，这里又是哪里？难不成又是幻境搞的鬼？！
沉溺于黑暗包裹世界的辗迟，突然觉得意识被一点光芒不由自主的牵引，然后追随，不愿停下，不愿舍弃，就那么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只因为，好温暖。能够暖和冰冷冷的，开始绝望的心。
所以，即便是前方荆棘满布，也绝不后退！
“明明有着觉悟，为什么，这么容易受到蛊惑？”
纯洁无垢的白色世界中，一个声音缓缓回荡，然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从透明的轮廓开始显像，直到最后的半透明状。
她，挂着笑容看着同样半透明的辗迟，或者该称呼为，辗迟的意识，叹息，询问。
“你是真的尘儿…？”
靠近，那种温暖的感觉是那个虚假的幻境中所表达不出来的气质，让得辗迟下意识的靠近。“说是也不是，我只是一道残魂，一直活在阴阳玉里，这一次，不得不出现，”墨染尘点头，伸手递到辗迟的面前，“这次之后，就真的会消散了，不过还好，有帮到你。”
沉睡的记忆，残缺的灵魂，依靠着阴阳玉力量一直苟活着，但，即便是沉睡的很深，她也感受着属于辗迟的喜怒哀乐，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是他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般，足矣。
太多的奢求，终究都只是奢求，她要的，不外乎只是看到，感受到辗迟的温度，哪怕剩下的时间不多，对她来说，够了就好。
她，很知足。
“呐，辗迟，跟我回去？”
白皙到苍白没有血色的半透明手，比那时更加修长，白嫩，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就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长大了，更加美丽了，倾国倾城的美丽。
“回去？回哪里去呢？”
只是自己，没有办法再去接近她了，即便只是一抹残魂，他也没有资格靠近。
“我不是辗迟，不是一个人类，不是一个重零，不是一个鬼魂…我什么都不是啊！”
咆哮，一向自诩可以控制好自己想法和情绪的辗迟终于是吼了出来，棕色的眼睛里，红了一片，流下的，晶莹光芒让人看着都是悲伤。
“我一直可以坚持自己的觉悟，可是，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了虚假之上，没有谁和我说过有关我的一切，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抬手一挥，辗迟狠狠的拍开了墨染尘的手，白皙的手上，刹那间，通红一片。
“你告诉我，我是谁？我该往哪走？不是我不回去，我的未来已经没有道路了，就连回到过去，都已经失去了道路，与其再次被骗，不如选择这般消失！”
冷笑着后退几步，辗迟躲开墨染尘想拉住自己的手，凄惨一笑。
“我的觉悟，我的坚持，我的希望，终究被埋葬的不剩一点一滴，没有人在乎的时候，干脆消失就好啊，这样，对谁都好…”
“我不想伤害谁，也不想被假叶利用，这样的消失，不是正合所有人的意？”
“不用承受那些目光，不信任，排斥，讨厌，我受够了，既然出生和存在是个彻底的错误，那么，这次由我自己选择消失，比起自己不能选择出现要好得多得多！”
疲倦的笑了笑，辗迟无力的瘫软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自己，半合上的眼睛中，竟然有了释然的神色，看得墨染尘心惊。
“尘儿，我累了，好累好累…”
一直一直的坚持，在欺骗的现实面前，终究成了不堪一击的假假象，轻轻地碰触，砰然碎裂，割伤了所有的希望，血流满地。
绝望如斯，无以复加。
“那我呢？辗迟，那我呢？喜欢着你的我，是不是，比你更加的累？”
相较于辗迟的激动，墨染尘脸上依然是那般的平平淡淡，至始自终，还是那种笑容，来到辗迟的面前，蹲下身体与他对视。
“我所认识的辗迟，那双眼睛里，虽然一开始被很浓郁的悲伤遮掩了本该有的温暖，但是，那种让人安心，永远不放弃的气质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
“我啊，非常喜欢这样的辗迟，就像你喜欢那个人一样的喜欢，有种得到宝物，最珍贵的宝物，不想撒手，想独自一人拥有，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辗迟，不喜欢我。”
浅笑，明眸含笑，甚至是眉眼都带上了笑容，墨染尘定定的看着眼前接受时间打磨了轮廓线的辗迟，伸出手指一点点的描绘。
“辗迟，就算之前的一切都是欺骗，但是那些住在你心中的人，很重要的人们，他们给你的感动，生气，悲伤，那些刻骨铭心的感触，也是虚假的么？”
伸手盖住辗迟的眼睛，墨染尘放低了声音，犹如低声自言自语。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吧，哭过之后——”指缝间，蜿蜒了冰凉凉的水感，一直不停地滴落，滴落。
“——哭过之后，跟我回去哦。”

第二十二章 进展——谁也不肯后退的局面
两种截然相反的招式，假叶零力的冰冷，不容抗拒的前进，辗迟元炁的灼热，焚烧着一切的黑暗，最终，接触在了一起。
“嘭——！”
互不相让的结局，就是惊天爆炸的声响，席卷着碎石烟尘，轰然毁坏着所有攻击范围内的物体，纠缠着不愿意率先后退和认输，龟裂的纹路从立脚点开始扭曲着往四周攀爬。
光滑的峭壁面上，也没有免去殃及之灾，深深的裂痕发出的声响是清脆动听的，紧接着，坍塌，无力再支撑着什么重力的立脚点伴随着剥落的岩石一同砸向了地方。
沉闷的落地声和不断响个不停的莫名声响，震惊的不单单是这边再次加快了速度的千钧，还有其他一直暗中等待着的人们。
“咳咳…这身体还真是一样的弱啊…希望不会被哥哥念叨才好，辗迟你个死小子，死了的话，我可就要陪着你一起走了，不想我找你麻烦的话，给我无论如何都要顶住…”
手刃抽回，不去看面前震惊万分的脸孔，抽出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擦拭着手掌上的血液，轻轻的咳嗽了几下，低声喃喃的自言自语，遥遥看着那远处再一次出现的暴动。
“死在我的手中，也是你的莫大荣幸了，乖乖散去吧，切勿挂念，这世间，不是汝等该存在的地方。”
叹息着摇头，晨曦看着面前挣扎着始终不肯轻易散去的鬼曜，被擦拭干净重新变回白皙修长的手懒懒的抬起之后点在了他的额头，语句的尾音，渐变成了郑重的肃穆。
“哗——”
如同水流洗刷过一般，面前的空气泛起一阵涟漪之后，鬼曜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这里只有晨曦一人，寻不出其他存在过的痕迹。
抬头看着愈加阴霾了的天空，晨曦有点调皮的笑了。
“这种本来就不该再存在的地方，也就一起毁掉吧，比较省事的很~”
撇嘴，悠闲的决定了这个遗留了很久很久，久到人们都记不清的时间的城池命运，但，这种变幻莫测又难以掌控的地方，毁掉，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好的做法。
缓缓的闭上眼睛，晨曦双手合十，手指相互接触的一刹那又选择了迅速分离，相对的手指隔空同等节奏的变换着，结出一个个玄异特殊，又很难猜透的印结。
“风从歌，从言，从运；雨从谣，从语，从时；雷从声，从话，从命；电从音，从词，从格，四方守之柱，听闻吾之呼唤，幻化雷霆之击，毁虚假万象，立此！”
空灵而低沉的腔调，字正圆腔的词调，闭着双眼的晨曦蓦地睁开了双眼，原本白色的双眼中，似乎有着什么液体在蠕动，颜色也在转变，到得最后，竟成了一白一黑的双色异色瞳孔。
手印停下，晨曦原本还是轻松的脸色此刻开始变得凝重，抿紧了的唇线正昭示着他双手往下按去的动作有多么的费力。
光洁的额头之上开始冒出点点的汗渍，汇聚成了汗珠，顺着形状姣好的面庞轮廓下滑，在下巴处停留了几秒，然后——
下坠，下坠——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