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漫长的岁月里，偶尔会有一些脑子进水。
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某种猫科动物的胆，总想挑衅洪水猛兽般的德古拉。
现在想来大概是太闲了。
“Prof.Spencer？”
“是的。”
“你知道吸血鬼吗？”
“是的。”
“教授您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德古拉那样的物种吗？”
“没有。”
“不，我觉得有。像您这样帅气逼人又高冷又气场强大的物种不多了。”
“你很闲吗？”德古拉忽然扭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我去忙了…
“Libby.”
“是的先生…”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你的课程进度都完成了吗。”
“还有最后两科。”
“如安教授后天会来，希望你能在他结束访问之前完成这个学期的任务，可以和他一起回去。”
“啊嘞嘞？如安教授要来吗？我可以提前回国吗？”
“是的，他说你不想留级，所以没有停掉国内的课程。”
“对啊先生您看我多可怜。”
“希望你在这里的GPA可以达到下学期入学的要求，也希望你回去的时间里能努力赶上那边进度。那将是无比艰难的一个月，希望你做好了准备。”
“知道了…”瞬间崩溃，不敢想之后的一个月要发生什么，每次想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本专业15科，辅修专业14科，一个半月考完。”德古拉咄咄逼人，咬住不放。
“是的先生…”你知道的太多了。
“祝你好运。”德古拉露出同情的微笑，和嘴角忘记藏起来的獠牙。
“谢谢…先生…”是的没错这一定是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

……
“还习惯吗？”
“上课很有意思，自由讨论的时间很多哟！不像某些老师，总嫌弃我在课堂上说话。”
“……”难道是我吗？！上课说话你还有理了？！
“图书馆是通宵开放的哟！”
“是吗，通宵对身体不好。”
楚小黎说起学校来，掩不住的兴奋。
“还有还有…那个德古拉伯爵啊……”
教授自顾自的切着自己的牛排，抬眼看一下楚小黎。
对面那只黎也低着头切牛排，睫毛下一片阴影。
“嗯？”
“还有…”
“你们的实验课有意思吗？”
“嗯。”
“购进新设备以后我们在学校也可以那样玩了，是不是很期待？”
“……”
“牛排都要让你切成饺子馅了。”
“……”
对面的那颗黎抬头看看教授，又垂下头去。
教授也抬眼对上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还是爱逞强的一只黎啊。
明明强忍眼泪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玩着刀叉。
别装了，眼睛都红了。
“……”
“诶？”
“……”
“来，过来坐。”
教授放下刀叉，拍拍身旁的位置。
楚小黎坐过来，眼眶湿润，看着教授的脸，酝酿了三分钟的情绪。
然后像是颗子弹般的，撞进胸膛。
嚎啕大哭。
“教授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孩子还长发及腰，这几个月过去，没像教授预料的那样染回金刚大鹦鹉以吸收天地灵气，反而…剪成了规规矩矩的短发。
真让人不可思议。
教授揉了揉大鹦鹉毛茸茸的短发，勾起嘴角，语气也变得温软起来。“是啊。”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教授把视线移到远方，微不可闻的叹息。
“是啊…”
……

Prof.Spencer的性格教授懂得，想必自己的梨受了不少的委屈。
从雨萌那里听来的事情把教授吓得不轻，连夜撰了邮件一封跟Spencer讨公道。
可是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自己这么做，也不算是帮了她，说不定Spencer阳奉阴违的更变本加厉。
毕竟他是个太严苛的人，又不留一点情面。自己出面说情，反而会导致他对楚黎更加反感。
可是又不能干看着那颗梨被他打击得一塌糊涂。
怎么办呢。教授很苦恼。
思索了三天的教授实在忍不了了，再次撰写一篇洋洋洒洒言辞委婉的邮件。
可是Spencer的邮件抢先来了。
“你送来的那个孩子在图书馆不眠不休的坐了一个星期，我觉得你应该和她谈谈。”
“听说你在全班面前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让我怎么谈。”
“让她休息一下，你知道我不会哄孩子的。”
“你自己惹的祸又要我来帮忙。”
“你先跟她讲，我第二个。”
“我联系不到她，爱莫能助哦。”
“你怎么当老师的，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明明是自己准备去谴责他的，莫名反被谴责了。
懵逼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也许Spencer还没有认可她，但起码并不讨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教授反而安了心做自己的事情，因为每天都有雨萌和Spencer教授发来动态。
知道崽子过得不错就放心了，毕竟走的时候不情不愿，还有点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寻了个机会，来看看这群交换生。
初见楚黎的时候，往日灵动的姑娘竟多了一丝淡漠，让教授心下一惊，用了屡试不爽的开场白。
“去哪吃？”
以前只要稍一提及'吃'，楚小黎就会内心陷入一场世界大战，关于吃这个还是吃那个，最好都吃之类。
这次的回答很干脆。
“Sandwich.”
教授抬眼一看，在整条街区中找到一家Subway，而后在Subway 旁边找到了一家Pret A manger，放眼望去全是让人绝望的三明治。

在吃这件事情上，没有哪一个国家像中国那么讲究，追求色香味俱全。可能是因为中国人把吃饭当做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交活动，所以必须要下足了功夫以示诚意。老外大部分把这事就当做吃饭而已，即便是米其林三星，在丹麦神奇的NOMA，也不过是在仪式感上做的很好，一顿饭吃掉你四五个小时实属正常，但吃起来的口味嘛....见仁见智吧。
“这一个月你就吃了三明治？”
“炸鱼和薯条…”
摸摸头，看来是时候拿出杀手锏了。
中国城。
那油腻感，那酸爽味，就对中国美食的这份执念，一出国就会对中国充满了热爱。
看着对面被辣得嘶吼嘶吼又不愿意放下筷子的楚小黎，教授十分得意。
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好吃的，就枉费我在英国待了这么多年。
不过好吃的确实不多，还有一个杀手锏也该是时候亮出来了。
Low tea。
Low tea是下午茶，顾名思义就是坐的比较低，面前摆上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糕点，这才感受到英国人的精致。
楚小黎伸出的爪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太特么好看了我居然舍不得吃。”
“……”听到那熟悉的'语气词'，教授竟没有下意识抓起手边的棍状物就抽过去，反而一脸得意。
哼哼哼，两顿饭就消灭掉你的矜持。
“反正也是要吃的，喜欢的话下次再来。”
楚小黎这才放心的伸手去抓。
卧槽…好次…
……
教授的到来终于解放了楚小黎在图书馆宅了整个月的生活。
除了每天不重复带花样的美食，还有琳琅满目的博物馆。
“英国有很多我喜欢的哲学家，培根，洛克，贝克莱，边沁，休谟。”
“……”那都是谁。
培根和安培是一个人吗。
休谟好熟悉…哪里熟悉来着。
楚小黎Get到了从一句话里传来的深深的无力感。
“也有很多我喜欢的作家，比如狄更斯，毛姆，阿兰德伯顿。”
“Alain de Botton，写旅行的艺术的作家。”好不容易从为数不多的理科生的知识储备中找到一点点文学素养。
“哦？你看过？”
“旅行能摧人思索。很少地方比在行进中的飞机、轮船和火车上更容易让人倾听到内心的声音。我们眼前的景观同我们脑子里可能产生的想法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宏阔的思考常常需要有壮阔的景观，而新的观点往往也产生于陌生的所在。在流动景观的刺激下，那些原本容易停顿的内心求索可以不断深进。”
“不错哦。”看来也不是颗无所事事的傻梨。
一个博物馆遍地的城市，人的素养就不会差，因为这些博物馆不断潜移默化的熏陶着这座城市。
铅灰色的天空下，有鸽子飞过。
“去博物馆要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旅行的一个危险是，我们还没有积累和具备所需要的接受能力就迫不及待地去观光，而造成时机错误。我们所接纳的新讯息会变得毫无价值，并且散乱无章。博物馆尤其如此。”
走过每个展馆就如同在时光里浏览每个历史阶段，而走过每位大师的作品就如同在他们创作的背后轻轻路过。
看到了中国的瓷器，看到了埃及的木乃伊，也看到了正在创作的梵高，也看到了雅典城的兴衰。

中国人非常强调现世的感受，所以在享受方面精雕细刻，各种瓶瓶罐罐。
埃及人很重视死亡的仪式，所以在殉葬这件事上研究的登峰造极，各种技术的木乃伊。
印度人重视来世的彼岸，所以在宗教气质上略胜一筹，各种佛像祭物。
希腊人则活得非常抽象，所以在雕刻艺术上想象力丰富。
英国人说你们别想那么多，抢过来都是老子的…
……

……
当然，教授也专程拜会了老朋友。
Spencer.
木塞离开酒瓶，“啵”的一声，清脆的酒香迸发出来，浓郁热烈。
浓艳的石榴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打着旋儿落下，窗外不晴不雨。
壁炉里还燃着火焰，房间里一切光滑的物品都跳动着金红色的光芒。
像是Spencer的深邃又明亮的眼睛。
“我不喜欢那样的女孩。”
“嗯？”
“尤其是她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时扬起头颅不可一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我教出来的学生吗？应该是什么样的。”
“Jude.她很像你。”
教授轻晃酒杯，嘴角勾起微笑，赞同了老朋友的话。
“原来你们东方人也不都是深沉又内敛的样子，还有Libby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你想来个下马威吧，然后失败了。”
“她那天黑色修身的背带裤，白T恤，穿着扎眼的亮晶晶的白色鞋子，头发编得很精致。在队伍的最后，走得懒懒散散，皱着眉头打量着周围。意气风发，很容易让人注意。像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她的疆土。”
“这倒是她的风格。”
“明明随便低头一瞟就可以交流，可是我莫名的被她的眼神强迫着颔首直视她。这是个很奇怪的女孩，无所畏惧、目空一切，却坚定笃定。如安公子你也是一样的坚定笃定，但是更谦逊一些。”
如大安觉得这句话很受用，低了低头，勾起一个幅度略大的微笑。
“单从性格上来讲，Libby不像是东方温柔内敛的样子，自由奔放毫无牵挂，我迄今为止，再没见过类似的孩子。”
“她…确实很特别，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给接触过的每个人都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你对她的印象呢？”
“说不上印象，她很难用少数的几个词来描述。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在意的感觉，越跟她接触就越是好奇，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好像不同的人对她的评价都相差甚远，每多了解一些，就感觉更看不懂她。”
“你还真是没变，以前就喜欢做难题。”
“你也没变，嘴硬心软。”
“好像真的是不得不在意她，本来是想要让她反省一下对待学术的态度，过几天给个台阶下。没想到她真的听进去，一下子换了个人，很极端的那种变化。”
“还好她听进去，你当着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她，她要是没听进去，可能又要鸡飞狗跳了。”教授一耸肩。“她也不是没干过，去年和德国留学生们交流的时候砸了实验室。”
“如果她真的敢去做却没去做，那我很欣赏她。Libby…希望可以一直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吧。”
“Jude呢？她是用了学校的名额过来的。”
“比起那个孩子，Jude明显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必须干什么。对自己也很苛刻，自律性很好，也很有趣。”
“有趣？”
“跟她交谈会感觉到她非常睿智，思维很敏捷，而且有逻辑性。”
“这算不上有趣吧。”
“可是她会很照顾Libby，帮她记笔记，整理资料，拖她去上课。像照顾小孩子，很有耐心。这是她唯一不像你的地方。”
“我有那么无趣的吗。”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爆破声，窗台上不知不觉地落下了圣诞节的第一朵雪花。
“没想到你今年会来。”
“毕竟是…我的母校啊。”
……

“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开心。”和雨萌一起坐在咖啡馆里，才刚刚提及楚小黎。
“诶？”
“应该很委屈吧，德古拉一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德古拉是什么梗…”教授有点蒙。
“啊…跟楚黎一起说顺嘴了，她觉得Spencer教授很像德古拉伯爵啊。”雨萌笑起来，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温暖的女孩子。
“德古拉吗…”啊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很像我要回去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Prof.Spencer好像不是很喜欢她。有一次在实验室，Libby不小心被烧到了头发。你知道的，楚黎有多爱惜她的羽毛。”
“嗯。”如大安想像得到大鹦鹉内心受到的一万点暴击。
“可是Spencer过来，只是很在意实验室里烧焦的空气，并质问她为什么不把头发扎好。”雨萌喝了一口咖啡，轻叹一声。“应该很难过吧，眼圈红红的。平时在教授您的实验室里，逗鱼玩被啄一口都要大呼小叫的大鹦鹉那天只是低着头等Spencer发完脾气，然后偷偷跑到洗手间去抹眼泪而已。”
“是吗…”
“晚上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剪成现在这个长度了。”
“也蛮可爱的…”
“大概德古拉太凶了吧…大鹦鹉除了一开始有点逆反，其他时间不管他做什么都很乖的样子。”
“乖？！”
“嗯…教授记得楚黎喜欢带着耳机进实验室吧，她那个头戴式的扎眼必备款。”
“记得。”说了一百遍也还是当耳边风的大耳机。
“德古拉只是淡淡不满的看了一眼。”
“就摘掉了吗？！”
“是的。”
“……”教授扶额，传说中软硬不吃的大鹦鹉呢？！
“我还是喜欢会和您在实验室顶嘴的学妹呢…”雨萌小姐姐看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这么乖，不是很好吗。”
“蛮孤独的，明明离得她很近，却觉得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心里隔得很远。我们认识很长时间，她陪我吃饭陪我玩陪我做实验，帮我怼实验室里那些讨厌的学姐，我们一起讨论教授们的脾气，也会在dead line来临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通宵复习。”如大安惊讶于大鹦鹉和雨萌的点滴，印象中大鹦鹉和雨萌的关系没有这么好，啧，这个表里不一的鹦鹉。
“可是啊，大鹦鹉她…在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在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在需要人陪在身边的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咬牙顶着，也不愿意稍微向我寻求一点点帮助。”浓浓的沮丧仿佛要溢出杯子，雨萌激动起来。“猫一样逞强的人，大概都会被生活拔光爪牙。而我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教授您知道的，大鹦鹉总是精确的控制着和每一个人相处的距离，不会太远，也从来没人能接近。”
“是啊…我也…从没能靠近她身边的真空地带。”教授沉默良久，也吐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答案来。
苍天饶过谁。
“就像我看不透她一样，她也…从来没把心交给过谁呢。”雨萌停顿一下，又开口。“哦，她交给过一个人。”
“谁？”
“您知道她谈恋爱吧，隔壁环资院的小哥哥。”
“是，上个学期像疯了一样秀恩爱。”
“嗯。她说，一段感情有多不顾一切就有多刻骨铭心。她可以为一个人抛弃所有，离开的时候就宛如凌迟。”
教授不想听后面的故事了。
“你呢？最近还好吗？”
“……”雨萌洞悉一切的看着教授，干巴巴的回答。
“还好吧。”
……

……
我对这个城市一点好感都没有，天气压抑，人又烦。
临近归期，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教授说可以在迪拜转机，停留一天。
坏消息是…德古拉适时的在清早打来电话，通过话筒又再次把我撕得粉碎。
是的，不是‘想要把我撕碎’，而是他已经做到了。
我的报告再一次犯了贼低级的错误，这已经是他一周以来第五次给我打电话。
“你的数据处理都学到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正交表！这样出来的数据一塌糊涂你校对的时候在做什么！”
emmmmmmm…不得不说我已经习惯了。
数据分析而已嘛，换个表再算一次。
我挂掉电话，打开电脑来重新整理报告。
讲真我特别好奇以前没有电脑的时候那些人的论文被打回来是不是都要重新写一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好惨。
科技使人进步。
“我要去趟巴黎，一起吗。”教授发来邀请，我当然欣然起行。
“好。”
教授穿着蓝色高领毛杉，配了黑色风衣，以及不管穿什么都贼细的大长腿。走在学校里，不知是因为他的亚洲面孔，还是他笑起来时大眼睛旁温柔的鱼尾纹，备受瞩目，一如既往。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帅吧，因为并没有人多看一眼也是亚洲面孔的同样走在学校里的我。
“今天没有事情要做嘛？答应的这么爽快。”见到我，教授勾起倾倒众生的微笑，迎上来伸手摸头杀。
Oh…My…GOD…
“没事。”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就算世界现在就要毁灭需要我去拯救，我也不会拒绝你的邀请的啊哈哈哈哈哈。
“帮你订了票，年轻真好啊。”
“学生票？”
“差不多吧，25岁以下有优惠。”
“WOW请问是哪家航空公司。”
“Eurostar.”
“……”
世界真是小。
从来没想过坐个两小时的火车就能到另外一个国家，也没想到教授真的是去玩的。
“教授…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
“带你玩，别动，往左边站一站，好，保持微笑。”
我莫名其妙的和铁塔合影，莫名其妙在塞纳河边，在凯旋门旁。
然后教授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经过三小时的长途跋涉，我踏上了葡萄园的土地，见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橡木桶。
我早就该知道教授是为了葡萄酒而不是口口声声的带我玩(ｰ ｰ;)
回去的火车上教授轻手轻脚的打开盒子看他的葡萄酒，我看到了自己当时看到五香卷时热切的眼神。
“你确定不需要带回去一些吗？”
“我不会品这种东西，暴殄天物。”
“每人可以带两瓶。”
“那您怎么拿了七瓶回来…”
“因为你长期逗留可以带四瓶。”
“那剩下的这一瓶？”
“喝掉。”
行吧…我理解你这种迫切的感觉。
回到学校已经夜幕低垂，教授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德古拉。
德古拉在实验室里，第一眼看到的居然不是教授。
而是我。
就那一眼，我就知道这大事不好了。
“Libby，希望你是因为有正当的理由关机的。”
“…抱歉先生…手机没电了。”
“出去玩了吗？”
“是的先生…”
“哪里。”
“…法…兰西…”
“Jude.”他周围的气场越来越凝重，我疯狂的思考着是哪件事情又被他抓住了骂人的理由。
“是的先生。”雨萌学姐满脸同情的应声。
“告诉她，我们为了等她早晨的报告等了多长时间。”
“…12。”
行了…我知道了，大概是活不过今晚了。
“抱歉先生我立刻马上回去改半个小时后发到您邮箱里！”
“不用了。”
呼…果然是看在如大安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你不适合这里，回去吧。”
“？！”
“我说，我的实验室不适合你，你可以在交换期间联系其他教授。”
“教授！教授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再也跟不上节奏。
“我给过你机会。”
“求您别…我可以早一些回来，我过完年就回来…不，我不回去了可不可以，我不回家了，求您让我留下…”
“我不喜欢惩罚人，你只有一次机会，从现在起整个学校你出入自由，唯独这里。”
“教授，我…”
他忽然站起身来逼近我。“晚十二点前休息室东西收拾掉，明白了吗。”
“先生…”
“明白了吗？”耳边是他轻声的逼问，我却如雷贯耳。
“是…的，先生。”
看着他的背影，我耸耸肩。
不是说不惩罚的吗。
……

……
如大安看着耸着肩吞进一切委屈的孩子，百感交集。
明明自己就在她身边，整个过程却被排除在外。
哪怕是一个求助的眼神，哪怕只是一句辩解。
为你挡刀我于情于理都义不容辞。
可是没有。
雨萌说得对，明明就在身边，心却隔得很远。
“Spencer.”
“嗯。”
“我后悔送她来这里了。”
“嗯。”
“她刚刚…居然没有像我求助。”
“嗯。”
“以前不会这样的，连被圆珠笔画了一下都要躺在我办公室赖着不想去上课还跟我扯什么会不会中毒之类的瞎话。”
“嗯。”
“她对我特别失望吧，还是压根就没指望我会救她。”
“嗯。”
“从我把她送上飞机的那一刻吗。”教授抑制不住的深深叹息。
Spencer忽然转头直视如大安的眼睛。“不好意思，你刚刚在说什么？我在想测序结果和…”
“……”
“哦，你担心Libby啊。她很好，只是长大了。这是她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就没有理由要求你去替她说情。”
“可是这是我的责任，是我叫她一起去法兰西。”
“你威胁她了吗？绑着她了吗？你知道她手里有事情吗？”
“…没有。”
“所以你还要继续含沙射影的在这里兴师问罪吗？”
“…我只是…对不起。”
“放心吧，她好得很，半个小时后还会回来的。”
“真的吗？”
“赌你带回来的一瓶酒。”
如大安半信半疑，按照印象里的那个鹦鹉，是断然不会抹下这张面子。
让那兔崽子服软？真是天方夜谭。
如大安心中偷笑。
况且就算楚小黎回来，也不过是输给Spencer一瓶本来就准备送给他的酒。
却稍稍安下心来。
……

……
是的，朕补药脸的拿着刚刚改好又火速打印出来的温热的一沓纸奔向德古拉的实验室。
我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历尽坎坷一路摸爬滚打才将要修成正果打道回府，怎么能让他如此轻易的就赶走呢。
话说回来，被教授看到挨骂还真是丢脸。
让我再看一下还有没有问题。
……
天色渐晚，如大安和德古拉抱着一瓶红酒等着的人却一直没来。
气氛有些焦灼。
“你要不要问她一下。”
“不是说会回来的吗。”如大安按亮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
“理论上说应该是会的，但是难免路上出什么事对吧。”
如大安有些坐不住了，遂编微信一条。
“在哪里。”
“门口。”
“不进来吗？”
“教授您失望吗。”
“什么。”
“我拿着您手里的名额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混得却一点都不好，还弄丢了自己。”
如大安刚欲开口安慰，德古拉凑上前来。
“怎么样？”
“她说受打击了，要回家。”
“真的吗？”
如大安玩心大起，指着屏幕上‘门口’两个字。
“真的，你看，这两个字，回，家。”
“后面呢？后面说什么？”
“我问她，什么时候。她问我一起走吗。我让她过来。她说教授不喜欢她，去了也是一样被轰出来，还是回国吧。”如大安指着屏幕，一字一句装得很认真。
“是吗…”德古拉坐回原位。“或许我应该对她态度好一点。”
“只是她抗压能力差罢了。”
“不是的。马上要回去了，我想让她警醒一下，不要再变回原来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吗。”
“她之后会走什么样的路，谁也说不清。我希望能在她冗长的生命中起到作用，是**之过急了，明明是可以好好说的事情。那孩子…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样子。”
“……”
“如安，回去之后替我把该说的话说完吧。顺便告诉她我很抱歉，磨掉本该棱角分明的她。”
“……”如大安沉默着打开桌上的红酒，猩红的液体经过空气的短暂氧化进入醒酒器，开始新的蜕变。
“希望她能一直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下去。”德古拉站起身来，走向窗前。
“还不进来吗？”
如大安打开门，灰溜溜的大鹦鹉捧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着的报告冲着德古拉深鞠一躬。“谢谢您，先生。”
大鹦鹉突如其来的出现着实把德古拉吓了一跳。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吗？！”
“谢谢您肯对我如此费心，学生不才，何德何能。”
……

……
这边刚整好德古拉，那边就惹了如大安。
我这每天真真是麻烦体。
当然，惹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作死。
期末考试周，收到了亚裔学姐的邀请，参加聚会。盛情难却，到了会场觉得很新鲜，体验不错。
学姐并愉快的问我。
可不可以替她考一科。
大概不是很重要的考试，只是选课而已，化工类学科。学姐作为一个文科生有些吃不消，又不想拉低GPA。
这不是个大事。
但当时巡考的老师是德古拉。
鬼知道他怎么会来巡考，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学校会让一位非本专业的教授来巡考。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并存在即合理。
我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并无卵用，大概在德古拉眼中亚洲面孔都自带光环。
“为什么你在这里。”他站在我旁边屈指敲我的桌子。
我心下已经生无可恋，就要站起身来。
他不动声色的按住我的肩膀，掌心传来灼热滚烫的温度，仿佛将我置于木柴上炙烤。
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感激，我大概抖得厉害。
身上的每一颗细胞都在颤栗着大量吞噬肾上腺素，心脏也疯狂的舒张收缩，心室心房不断吞吐。
他拍拍我的肩膀，不知是安慰还是警告。
终于挨到考试结束，我走出考场，抬眼就看到教授站在不远处，挺拔危险。
像是被灵魂钉在原地，看着他迷倒万千众生的盛世美颜，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人潮汹涌，不安静不喧嚣。
他站在远处问我。
“不过来吗。”
我如蒙大赦，靠近他冷峻的气场，以及他扬起的手臂。
我知道这巴掌迟早要来。
所以至于是不是大庭广众，也不是很有关系。
我也知道这事没完。
我做好了活够了去死一死的准备，迎着他的视线，以及他的巴掌。
“如安。”德古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教授行云流水的动作。“有时间和我去一趟办公室吗？”
教授放下手来，看看我，又看看已经走来的德古拉。
“Libby，请你帮我去实验室拿桌子上的一份资料来。”
我也没敢回应，看看德古拉，又看看教授。
德古拉横插进我们之间，带走了如大安。
嗨，德古拉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

……
我在实验室待了很久。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每每想到教授那不辨喜怒样子，还是两腿发软。
我捧着德古拉让我来拿的那一份无关紧要的资料，靠着桌沿跌坐在地上。
他会怎么样呢。
费了那么大的劲把我送过来，给人家替考。
今天换一个人来揭穿我是什么下场，我考试前竟然一点没想过，以为英国人都是脸盲。
遣返，限制入境，取消学位，一辈子背负我的失信记录。我是害怕的，但又不只是因为这个害怕。
德古拉认识他那么多年，在他情绪的制高点把我支开，大概是也预料到他将要做的事情了吧。
打死我吗？那倒不至于。
法治社会打死人是犯法的，教授犯不着为了我那样。
我倒宁愿他打死我。
比起这个，我知道我更害怕什么。
有时候一句话比一把刀更锋利，我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纵使知道这是自己自作自受，还是不可抑制的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可怕的真相。
“Libby。”
可能过了一个世纪，德古拉推门进来，看到我蜷缩着狼狈的样子。
“是的先生。”我站起来，腿还是软的。
“跟我走。”
他高贵挺拔，走在前面，用气场在人群中打开一条通道。
我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至于腿软到摔倒。
再次面对如大安的时候，似乎心脏已经支撑不了我的供血，猛一抬头，眼前一片晕眩。
“我去开会，你们聊。”
德古拉关上了门，这不甚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了我和教授，呼吸可鉴。
德古拉的办公室雍容华贵，深色的实木地板，深棕色的书桌书架，复古的印花台灯，镶了金边的窗帘，和默默伫立着的衣架。
窗外的伦敦已经暮色四合，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黑暗中远处哥特式建筑的黑色的轮廓清晰可见，圣诞节要到了，街道上满是红绿相间的彩灯。
室内的灯光不甚明亮，两盏昏黄的桌灯点缀着，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教授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壁炉中跳动着的火焰，灼灼其华。
我张开嘴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心跳。
“楚黎。”教授缓缓开口，像是审判。
“教授。”我没有勇气听他的下半句话，只好抢在他下个音节出口之前打断他。
我强迫自己迎着他或失望或愤怒的眼神，屈膝跪地。
我此生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辈子没跪过天地，没跪过神佛，没跪过父母，此刻我身处异国他乡，向教授乞求原谅。
“您打死我，别不要我。”
我赌，赌他打不死我。
“起来。”
“您说过…叫师父也可以的。您说不让我叫您Boss，但是叫师父也可以，是不是。”
我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浑身发抖，抖到几乎跪不住，抖到连声音都在抖。
我还是在赌，赌他他受不了这个。
他果然受不住，上前两步要把我拽起来。
“天地君亲师，我不跪天地，不跪君亲…求您留下我，好不好。”
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视线里他的表情并不甚清晰，但我还是执意要仰头看他。
企图用尊严换一次原谅。
不得不说大学让我成长，认识两年多了，如大安的脾气和底线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要挟他心软的工具。

刚才还说我卡拍
你看看你看看
现在还没拍你们就开始心疼了

“你先起来。”感受到他的手覆上我的头，带着安慰的温度。
我依旧抖得厉害，却稍稍放下心来，大着胆子一把抱住他的一条腿，把终于滚下来的眼泪悉数抹到他只能干洗的裤子上。
教授的腿真细啊，我这样想。
“好个天地君亲师…现在你师父要打死你，你还要这样抱着吗？”
我一时不懂他话里轻笑的语气，迟疑的松开手，抹了最后一把眼泪。
“起来吧，慢慢谈。”
我暗中挣扎了一下，发现以现在这个抖，我大概是站不起来了，情急之下又挤出两滴鳄鱼泪。
“就…这样谈吧。您打死我也方便，您如果不要我，我一头撞死也方便。”
他蹲下身，直视我的眼睛，一把掐住我脸颊的嫩肉。
“不许再说死。我打不死你，也不会看着你一头撞死。”
他大概开红酒开多了，手劲十分可观，我吃痛说不出来话，一个劲的点头。
看到他消气的样子，我悲从中来内牛成河。
你终于还是心软了，我终于还是没有失去你。我对你放下了所有倔强和骄傲，也请您无论怎样，余生请多指教。
……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他终于还是没放弃我，再次看到他拎了根皮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狠狠地抖了一下。
跪得更加笔直。
笑话，就算我腿抖起不来不得不保持这个姿势，也不会作出那个卑躬俯首的卑贱的姿态。
“不想说点什么吗。”
“是我的错，谢谢您没有丢下我，其余的…任凭处置。”
“嗖-啪”就这一下，斜着贯穿整个背部，差点振荡出我的五脏六腑。
“嗖-啪”又一下，成功把刚刚想挺直腰板做人的我打趴下。
“嗖-啪”我撑着地，心如死灰。行了，今天这小命八成是交待在这里了。
他没再出手，等着我慢慢调整姿势。
后背一片爆裂的疼痛，油煎火烙。
“这个标准，该打多少下。”
他曾让我着迷的重低音现在如惊雷一般炸响在我面前。
什么？！几下？
你确定真的打不死我吗。
“一百。”
有的时候这个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我琢磨着吧，数目多点他会累啊是不是。而且万一他心软呢，又能少挨一些。
“嗖-啪”
一口老血飞出来，他力道完全没减少。
而且并没有主动提出是不是需要数目减少一些。
五下过去，我已经瘫在地上不成人形。
他停了手。“地上脏，起来。”
地上一点都不脏，深红实木的地板光可鉴人，照出我狼狈的模样。
我艰难的撑起自己，仿佛被抽尽了力气，再也直不起身来。
“一百？”
“一…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现在还有力气，赶紧打完算了。
“起来。”他停了手，等我。
事已至此，我再跪着也没什么意义。借助着身旁的沙发，勉强站起来。
嘶～腿麻，站会儿。
估计是看我艰难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把皮带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下。
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坐。”
恭敬不如从命，我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
“想听听你的解释。”
“我替学姐考试，被抓住了。”如大安没说话，给我一个眼神让我继续。
“学姐平时对我挺好，我考试前还会给我发往届的备考资料，在图书馆的时候也会来看我，我心情不好她带我去夜店玩。在异国他乡，好像第一次感觉有点依靠。”
“所以她只是提了一句这门课好难，我就主动说要帮她考试了。我觉得不能让她白待我好，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所以…这算是力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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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的沉默让我心虚，摸不准他的态度。
“德古拉待我也好，今天抓到我，却没处理我。是我自己的原因，辜负了他们。您也对我很失望吧，我看着您都要说出不要我了，真的对不起，教授，给您丢人了。”
我看他没什么想说话的迹象，索性自说自话起来。
“我特别害怕有人对我好，因为怕自己还不起，怕生出无用的依赖，怕忽然有一天他再也不对我好。”
“您刚刚的样子吓到我了，我不怕您一巴掌打过来，我怕您忽然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或许是您对我太好了，我已经生出那没有用的依赖。”
“我知道您学生很多，您待人也都是和善的。要是都对您有依赖，您也会很苦恼吧。再遇上我这般放荡不羁爱作死的人，怕是愁都要愁死了。”
“可是对不起，教授。我真的忍不住，即使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忍不住对您生出期望。”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我是恨不得一巴掌把你拍死在大厅里的，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高压线下好乘凉是吗？”
“…？？？”
“可是那个被你叫成德古拉的人把我拦住了，他说打人不好。即使他一点都不看好你，即使他黑白分明，即使他死板专横，还是为了你背弃了自己一直坚持的原则，还是心疼起了那个远道而来的你，还是在关键时候拦住了想一掌拍****。”
“有句话你说的对，你何德何能！”
“你为了报答你的学姐去作弊去替考，真是长本事啊。且不说你将要背着污点的整个留学生涯，就你刚刚要叫我师父的那一跪，我就是这样教书育人的！我就是这样教出一个好学生的吗！”
“你完美的正中我的雷区。但是楚黎，我要你听清楚。我确实打死你的心都有，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丢下你。”
“也希望你，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要挟我。我真的很希望那些话你是真心想说给我的，而不是情急之下为了明哲保身。”
“楚黎，我对你太失望了。”
……

……
我早就该想起来如大安也是那个可以用气场开天辟地的人，太久没在他的威慑下生活，倒是忘了他生气起来的样子。
我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却说不出话来。这算是误会，又不算。
我是真心说的那些话，但也确实是为了达成目的。
我不知是该有什么样情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感觉应该说点什么，又没什么好说的。
人们总喜欢妄自揣测别人的意图，却没能坦诚。
教授您离得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我企图叫你，却无能为力。
气氛又沉默得可怕。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空气中凝成实质的无措快要让我放弃呼吸。教授冷静下来，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长大了。
“换做是以前早就跟我急眼了吧，那小暴脾气。”
“教授我…没有恶意。我很抱歉，教授。”
我咬咬牙站起来，抓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皮带。
妈耶分量这么重的吗怪不得疼到吐血。
刚刚的喘息平复了我颤抖不已的身体，我走到教授身旁，再次轰然跪地。
所以说这种事情有挣挣扎扎的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就会很行云流水，我甚至没给自己做太多心理准备，仿佛自然而然的，我习惯了在这个男人面前放下所有尊严。
“教授，您刚刚说过无论如何不会不要我。那我现在跪在您面前，希望能证明那声师父是我发自肺腑。”
他显然又有些受不住，但还是稳住了阵脚。
“证明就证明，拿着它做什么。”
他用视线指指我手里的皮带。
啧…我意图如此明显，您还这么腹黑真的好吗。
“今天犯了错误…您…”我该怎么说，希望你打死我？
“嗯？”察觉到我明显停顿，教授坏心眼的用鼻音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把老脸搁好。
“还没打完…”
“还剩多少？”他嘴角带了笑意，冰山气场立马柔和下来。
“95？”我看着他重新温柔起来的眼神，心情复杂。
“今天被你气到只有力气打你三十下，剩下的攒着。”
他俯身拿过我手里的皮带，龙涎香的味道温润的洒下来。我泄了力任由他拿走凶器，反倒安下心来。
“老规矩，自己找地方。”
他挥挥手里的凶器，示意我起来。
然而我…腿麻。
并想卖个萌。
“起不来了…”
教授十分受用的样子，笑起来，并把我一把揪起。
“以后不许跪，都什么年代了，知道半月板吗。”
“刚刚被你吓得腿软了，没想跪来着。”
“是吗？我又有力气了。”

……
我胡乱洗了脸，打开办公室的门。
差点一头撞在德古拉身上。
“妈耶！”
“？”
“emmmm…我说…Oh…my…？”我抬头端详德古拉不辨喜怒的脸，一瞬间语塞。“谢谢先生。”
“我这样做不算是帮了你，不要说谢谢。”
“…对不起先生。”
“也不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选择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完了，把天聊死了。
“Spencer，皮带给你放回去了，质量不错。”
德古拉绕过我进了办公室，拉开放皮带的抽屉。
我下意识身后一紧，这德古拉不会也不解气想抽我吧…别这样啊我知道我错了你们明天再找我算账行吗。
“你用这个吗？这个会打死人的。”
“我没打几下，你看她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我听到了，你最好祈祷她今晚还能活蹦乱跳。”德古拉转头朝我走来。
其实我并不懂德古拉的深意，感觉伤处是火烧火燎的肿胀刺痛，但也还不至于跳不起来。
重点在于…他听到了。
老天爷哦。
我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忽然伸手递过来的瓶子，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拿着。像个小孩子，怪不得如安要打你。”
“…谢谢先生…”
他真的听到了…听到了…到了…了…
……
我吃饭的时候不是很愿意讲话。
因为这样会减慢我吃东西的速度。
所以我也可以心不在焉的吃饭，我在想人生中的两个重大命题。
To be or not to be.
面前的男人们精致得不成样子，熟练地操作着银质的刀叉，面前的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味道，和氤氲着的红酒的芬芳。
我拿起贝壳做的小勺子，舀起一勺鱼子酱，在面包上一顿涂抹。
“Hey！你这样吃不咸吗。”教授颇为嫌弃，拿走我手上的面包，刮掉一些鱼籽，又抹一些黄油上去。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正要将牛排放进嘴里的德古拉。
“面包是蒜味的。”
“嗯。”德古拉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你可以吃的吗？”
“嗯…？”德古拉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敏史。“可以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教授狐疑地盯着德古拉仔细端详，然后把面包递还给我。
“不是每一只吸血鬼都害怕大蒜喔，像德古拉这种很强大的吸血鬼，其实也可以在阳光下飞行呢！”大鹦鹉小课堂开课。
“是的，他们还可以控制人类的思想，并且长生不老。”德古拉补充到。
看着如安教授的坏笑，我忽然有点心疼慢半拍的德古拉。
“Prof.Spencer…？”
“嗯？”
“教授说你是吸血鬼耶。”
“…？”OvO？
“Blood！Blood！Blood！”

……

……
是夜。
如大安站在窗前，喝着一杯睡前酒。
打过楚小黎之后德古拉的话还是让教授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叫最好祈祷晚上也还能跳。
于是教授在德古拉和楚小黎都离开之后，掂量着力道差不多，在自己的手臂上甩了一道。
猩红的伤痕瞬间从虬结的肌肉上冒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以及疼痛。
这感觉来得猛烈去得猛烈，教授整理好袖口，也只有微微的不适感。
归期临近，事务繁杂的如大安并未把这条伤痕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窗外月朗星稀，手臂上的伤痕开始蠢蠢欲动。
它很快成长为持续的钝痛，肿胀着跳跃着，带着心跳的节奏，比初时尤甚。
德古拉说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那个小朋友今晚怕是不好熬了，遂编一条信息。
“上药了吗。”
“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楚小黎一如既往的对挨过打上药的行为十分不齿。
“上药去。”
“疼痛有助于我反省，真的。”
“我明天会让你反省的更深刻一些，现在去上药。”
“明天…您真的要一百下吗……”
“对啊，所以现在去上药吧。”
“…那算了，反正也是反省，更不用上药了。”
如大安扶额，大概是没用了。
我都把冰凉的手伸进被子里了，也没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

……
次日，德古拉看着眼前的熊猫精，一点也不意外。
“每天两次，会好的快一点。”
“…谢谢…先生……”
“过两天要回去，长途颠簸会比较难熬，这两天多擦几次。”
“是的…先生…”
楚小黎颤颤巍巍转身离去，一如往常，只是速度稍慢。
啧，让你死要面子。
然而此时的如大安正专心的研究手臂上的淤血，快一天过去了，还是微烫微肿，颜色由红转暗，细致处有了斑驳的青紫斑点。
用食指带了点力度戳下去，教授暗暗皱眉。
那条皮带一定是真皮。
楚小黎一如既往的自虐成性，看到石台阶就坐，看到大柱子就靠。
不上药大概是知道没什么卵用，横竖都是一死，何必呢。
人生来就是为了体会苦难，而且这苦难还是自找的。
楚小黎正在大义凛然的时候，碰到了如大安。
被如大安‘不经意间’一掌拍在背上，瞬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在原地僵硬了五分钟。
人潮很凶，楚小黎这样想。
这是那五分钟里大脑唯一冒出的念头。
如大安看着黎这个反应，心下了然。
“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了吧。”
“哦，那走吧。”
“？？？”什么？去哪？
“还有七十多下吧。”
“！！！”你是说真的吗…
“帮人作弊，真的很不乖哦。”
“……”行吧，你说什么都对。
可是可不可以过两天再打我感觉我要死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遂试图卖萌，无用。
教授冷着脸的样子真的还是很恐怖。
楚小黎一顿腹诽，还是老实跟在了如大安身后。
如大安的背影好帅啊。
没有虎背熊腰也没有弱不禁风，清瘦，却挺拔。像是一直以来的他。
教授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就像如大安一直想探究大鹦鹉那样，终于，慢半拍的鹦鹉也开始好奇起如大安来了。
一看就是人海里浮沉惯了，不卑不亢无悲无喜。可以精妙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以笑容可掬，和善可亲。可以冰山冷面，生人勿近。也可以深远圆滑，雷霆万钧。
楚小黎甩甩头，人性是最难理解的东西，现在可不是为了这个伤脑筋的时候。
诶…？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教授出了学校。
不是要去挨揍吗…
如大安扭头看看慢半拍的黎，好笑的勾起嘴角，伸手摸头杀。
别紧张，一会你会更紧张。
……
我看着教授掏出房卡来开门。
天呐要在这里打我吗…打死了比较好毁尸灭迹吗…
化学实验室不是更好毁吗…
“去洗澡，衣服给你准备好了。”
？？？？？
啊嘞嘞？这十分像是实践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天呐。
热水浇在后背和臀腿的伤痕上，仿佛油煎火烙，我咬紧牙关忍着身体的颤抖，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
看了教授放在台子上的衣服，啧。
深得我心。
长衬衫，梅川酷子，标配。
吹了头发，沙发上坐着在看书的教授。
茶几和床头柜上都是他的书，想必睡前也是没像我一样玩手机了。
看到我出来，如大安很自然的抬头看我，眼角带笑，放下书，站起身来，用眼神示意我…示意我什么…呢…
他解开袖口的扣子，颇有耐心的仔细挽起。
然后转身去拿什么东西，随口说。
“脱了，趴下。”
脱…脱脱脱脱脱了？
这么多年了，他没少打我。
但是…也从来没要我脱过。
他扭头看我没动弹，又重复了一遍。
“脱。”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大脑持续Down机。
“裤子…？”
“上衣脱了趴下，裤子一会再说。”
上衣？！
不不不不是我不脱…是我没穿…bra…
眼神交锋数个回合，我最终败下阵来。
解开衬衫扣子，一颗一颗一颗。
他一直没看我，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