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摆放在附近不远处，正散发着无与伦比光泽的漂亮晶体。

之前我还没认出来，直到刚刚……

迟钝了半天的思绪，终于像是开闸的洪水般倾泻出来。

稍稍整理下脑海中的些许线索，我便明白了……

从最初的那一幕场景，到此时此刻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很久很久以前，迪恩·卡朋机体中携带的记忆。

那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漂亮晶体，而是路易斯给我展示过的那颗无尽能源。

现在的我，应该还处在以“迪恩”为第一视角的记忆里，所以才会觉得像是被困在了某件躯壳中动弹不得，只能跟随这具身体的念头行动。

而目前的时间线，恰好就是七十多年前，迪恩带萨格罗斯……现在应该叫萨罗德，重回双子阿尔法星时所发生的事情。

我无法改变过去，只能附在原身迪恩的体内，默默充当一名旁观者。

所以……迪恩真的会杀掉萨罗德吗？

即使是知晓未来结局的我，也忍不住开始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思乱想起来。

不知为何，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这具机体内的脉冲波。

或许换个词来形容会更加贴切——我能体会到迪恩的内心想法。

他在犹豫。

为什么会犹豫？是在取舍些什么吗？

因为第一视角的缘故，我无法观察到原身迪恩的面部表情，但从他的态度和情绪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迪恩·卡朋这家伙，难不成早就知道萨罗德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还是说他打从一开始，就对萨罗德有所图谋，只是节外生枝徒生变故，现在便开始思考要不要丢弃掉无用的棋子？

只是不等我细细往下推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他便脱口而出道：“糟糕……”

话语里流露出的是一股浓浓的懊恼之意。

短短的两个字不足以让我获取足够的信息，我只是看着那占地足有两立方米的巨型黑茧，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

这家伙的变化，不会和无尽能源有关吧？


状况非常紧急。

包裹着萨罗德的黑茧还在持续不断地变大，那茧的表面并非纯碎的固体，而是具有流动性的溶液一般的物质，更神奇的是，这像是黑色液态水似的东西会在接触外界时又挥发成气体般的黑色雾气，之前我在外面看到的黑雾，便是这玩意儿从里向外飘过去的。

迪恩将飞船上所有的防御系统全部打开了。

看着眼前一双宛如弹琴一般优雅正操纵着键盘的机械手指，我在羡慕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气愤。

魂淡你在干什么！赶紧去帮萨罗德脱困啊！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操纵飞船？

前脚还说好要让人家当你的精灵，后脚这就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男人都是不靠谱的大猪蹄子！

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还在胡思乱想，一次堪比十二级地震的猛烈震荡把我狠狠地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

没事儿，反正是在虚拟影像中，不怕小命不保。

……个屁啊！

就像是一瞬间从百米开外乘坐着汽车直直撞向一只巨兽的大嘴里。

双子阿尔法星，这颗隐隐透出点灰色的海盗行星，它的身影从刚才的一丁点儿大小，到吞噬掉舷窗的整扇玻璃，只用了不到五秒。

“紧急迫降。”机器人的语气依旧冰冷，仿佛这场即将发生的大事故早已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只是迪恩却不知道，暗地里的某个幽灵，早就将他的内心看得清清楚楚。

恐惧，占据了全部。

巨大的飞船冲破双子阿尔法星的大气层，打散了灰白的云，极快的速度甚至让它周围隐隐包裹了一团亮色的火焰——那是气体与船身摩擦的产物。

防御系统早在一分钟前就被迪恩打开，飞船剩下的燃料本就所剩无几，能支撑他们从遥远的另一星系返回阿尔法星已是极限，至多再有三十秒，船身外那层淡蓝色的半透明防护罩就会立即失效。

一向严谨办事的迪恩本是绝对不会出现将燃料加少这种低级错误的，然而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出现如此致命的问题。

萨罗德的力量失控了。

具体原因他暂且无法得知，但八九不离十肯定与无尽能源脱不了干系。

原本以为这些年过去，萨罗德体内残存的能量可以被他本体自行吸收，转化为他自身力量的一部分。奈何迪恩低估了暗影之月那些狂热信徒的变态程度，以及活体实验遗留下的一系列问题。

迪恩拼尽全力操控飞船的同时，暗自咒骂了一声。

那些死疯子！还有那该死的暗裔！

没有时间留给他懊恼了。

猛烈摇晃的飞船和屏幕上急速下降的能量条昭示这艘银蝎号已经坚持不了多久的事实，迪恩的中央电脑疯狂运转起来，试图在飞船距离落地只剩不到短短十公里的时间内，找到最快捷的降落方法。

好在防御系统应该还足以应付这种情况，外圈那一层防护罩能有效缓解飞船落地时的冲击力，避免他和萨罗德两人被巨大的惯性摔成肉饼。而在这个前提下，舱内的一系列防护措施，则能使得两人的身体受到最小程度的伤害。

他可不想和刚认了自己当主人的精灵这么快就死于一场飞行事故。

想要他命的人有很多，但如果墓碑上刻着这种死法，到时候传出去，不得被别的仇家笑掉大牙？

平日里罩在屏幕下极为冷淡的面孔，此刻却愈发鲜活了起来，仿佛是暗夜里被刻意点亮的烛光，只有在这特殊的时刻，才能显现出不一样的光景。那双银蓝色的漂亮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控制台的正前方，里面疯狂涌现出一闪而过的，是只有他自己才能解读出的数据流。

离地面很近了。

迪恩的掌心牢牢把控着整个飞船的命脉，他早早便将自己的系统和银蝎号的中央电脑同步，用上了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处理器内存进行模拟运算，来应对此次特殊的着陆。

十年前的老式船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外层银蓝色的防护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只能坚持个大概十秒钟了。

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迪恩做出的事，从来就没有后悔一说。

一千米。

五百米。

一百米。

落地前的0.5秒内，机器人的手臂用一种微不可查的方式，轻轻动了动。

便看见这艘银蝎号突然略微调转一个位置，船头调整成接近地面45度的姿势，轰然落地！

一直苦苦支撑着的防护罩在猛然接触到地面时，终于再也无力维持半秒钟，完成了缓冲任务的它，在与地面相撞溅起的巨大气浪和轰鸣声中，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飞船能源条彻底变为红色。

船身受损程度接近百分之四十，发动机部分损毁严重，即便是幸运地没有引发爆炸，也无法继续使用下去。

迪恩奄奄一息地靠在控制室强制打开的安全气囊内，机体的能量停留在百分之十五的危险线内，他负责维持机体运转的能源即将告竭。

同步系统进行模拟运算的代价实在有点大，迪恩安静地躺在松软的气囊上，默默地想，几乎消耗掉了他机体百分之六十的能量。

不过他并不后悔。

要知道，就算让手下们将他的碎片回收进行身体重塑，也是要花费极大代价的，除了要构建新的机体模型外，核心代码的重组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更何况他的机体部件有好几处都不是这个宇宙的技术，如果贸然被人拿去解析，那他的身份也一定会被欧比组织高层内部怀疑。

所以综上所述，只用了这么点代价就能捡回一条命，避免被炸成碎片的命运，简直赚翻了好吗？

只可惜在西格玛星上，迪恩的身体就有部分的零件遭到了不小的损坏，其中最关键的，便是自动补充能量的那一部分。

也就是说，他不能利用周围的天然能源来补充能量了。

现在的这身能量，还是他提前喝了从暗影之月废墟里扒出来的能量溶液得来的。

大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就是他这回事了吧。

虽然迫降成功了，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能源危机中。

迪恩苦笑，自己的运气还真够背的。

他缓缓爬起来，踢掉脚下碍事的玻璃渣子，在一片狼藉的船舱内清理出一条路，慢慢悠悠地来到了之前萨罗德呆的位置。

但愿那家伙没事。

在产生这一个念头的下一秒，一片浓烈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黑雾毫无预兆地包裹住了他。

瞪着一双暗红色血瞳，一脸杀气腾腾的黑暗螳螂，出现在迪恩的面前。

萨罗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新认的主人，歪了歪头，问道：“你是谁？”

迪恩沉默不语，不疾不徐避开那恼人的黑雾，忽的拔出手臂上的光刃，朝他砍去。

纯粹的由能量化为的亮蓝色锋利刀刃，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直逼黑暗螳螂的面颊，凶手似乎早已盘算好了进攻的位置，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狂暴的气息携带着无与伦比的精湛技巧，如果命中，毫无疑问，那人的脑袋会被直接劈个对穿。

然后他停了下来——在尖端距离对方的眼睛只有不到五厘米的时候。

跟随迪恩停下来的，还有对方刚刚漫出的一丝微弱的杀气。

仿佛半分钟前他踏进这里所感受到的那股浓烈的敌意是一个幻觉。

而从始至终，萨罗德只是站在原地，那双诡异而美丽，毫无来由的血色瞳孔，则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对迪恩称得上是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动作无动于衷，仿佛只是个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孩童。

迪恩问他：“为什么不躲？”

萨罗德想了想，随即摇摇头，肯定地答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答案，对方明显愣了下。

一反常态的幼年精灵没有露出丝毫敌意，反而锲而不舍地追问他：“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一阵沉默。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萨罗德至今都无法成功进化，依然保留着最为原始的形态，它的身高只堪堪到迪恩的肩部下方，一对纤细的爪子长在瘦弱的躯干两侧，水汪汪的大眼睛差不多占据了头部的三分之一，几乎让所有第一眼看到萨罗德的对手，都下意识给它打上了“弱小”的标签。

黑暗螳螂没有听到理想中的回应，以为迪恩没有听明白它的问题，便又解释了一番：“记忆空缺总归无法用其他方式解决，询问当事人无疑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与它相生相伴的黑雾，则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些许漂浮在空气中，其它的，竟瞬间不见了踪影。

迪恩的光刃依旧毫不留情地摆在那儿，他将机体内剩余一点能量调集到面部的显示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脆弱不堪。

他没有回答萨罗德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放到一旁。

璀璨夺目的晶体被搁置于其中一角，流光溢彩的模样显然没有因为这起意外的事故受到任何影响。

迪恩下意识松了口气。

随即，他才将视线转回，对着面前性情大变的萨罗德微微眯起眼睛，反问道：“先别问我，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迪恩的CPU悄悄运转着，他想，这一切肯定与之前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眼下最要紧，无疑就是要搞清楚，萨罗德到底中了什么邪。

记忆消失，力量暴走，无尽能源只是个导火索，单凭它那点能量，还不足以让这家伙失控。

“当然！”

提到这个问题，幼年精灵突然变得崇敬起来，它骄傲地抬起头，仿佛是一名正在等待长官授衔的士兵：“我可是瑟博塔鲁大人最完美的——杰作！”

听到这话，迪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就连一直举着，时时刻刻对准对方的光刃也“刺啦”一声熄灭了。他无声地冷笑，显示屏上只映出一双冰冷的眼眸。

“呵呵，杰作？恶心的暗裔也配？”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呢，瑟博塔鲁。”

被一个死掉的手下败将在十年前留的后手摆了这么一道，此时的迪恩可以说是相当愤怒了。

他不想将这股怒火发泄在无辜的萨罗德身上，只是看着眼前的黑暗螳螂狂热至极，将所谓的“瑟博塔鲁大人”奉若神明的模样，迪恩的脸色就跟阿尔法星上空喜怒无常的天气一样，直接从多云转成了雷暴雨。

不过也仅有区区一秒而已。

重新调整过表情后，迪恩点点头道：“很好。”

也不知道在肯定些什么，只是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

他一改开场前的画风，盯着面前矮了他一大截的萨罗德，在对方略带疑惑的目光中蹲下身直接凑了过去，随即抚上了黑暗螳螂的脸颊，迪恩丝毫不在意顺着他手臂爬上机体的黑雾，冷冰冰的手指一路向上滑去，直到接近那对宛如血液干涸的暗红色眼睛时才堪堪停了下来。

察觉到掌心温热的躯体微微僵硬，迪恩方才靠近对方的耳边，恶趣味地说道：“其实，我更喜欢你之前眼睛的模样。”

机器人不需要呼吸，萨罗德只能感觉到耳旁萦绕着丝丝凉意，迪恩寒凉的手指还附在他脸上，黑暗螳螂的心脏却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一下接一下，乱七八糟的，搅得他脑袋里所有思考好的东西在一瞬间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身体快过了大脑的思考，萨罗德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将对方手掌狠狠拍开：“请不要这样。”

语气里带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无措。

然而说这句话的同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刚刚自己的力道有点大，会不会把他拍疼了？

黑暗螳螂又小心翼翼地瞅了机器人一眼，见他只是站在原地，低垂着的银蓝色眸子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地板，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又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没来由担心一个不认识的机器人的安危？

明明瑟博塔鲁大人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萨罗德：“……”

冷静，要冷静！虽然他的确没感受到眼前这人的恶意，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亲近他，但也不代表他就能被这机器人牵着鼻子走。

刚才自己的一番问话似乎被机器人无视掉了，萨罗德有点苦恼。

看来失忆的短时间内是不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遗失的记忆中，有许许多多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像是一面完整的镜子被迫打碎，只能从仅存的一块碎片中窥得其中的冰山一角，而这唯一的碎片，记录的正是最为关键的一页信息——瑟博塔鲁大人急需他的帮助，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他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神色又归于平静，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环顾四周，破碎的玻璃茬子随处可见，墙壁面上露出的裂缝像是蛛网般，一直从这头的门沿延伸到了房间的天花板部分，屋内的许多设施都呈现一副歪七扭八的姿态，唯一能让萨罗德眼前一亮的，恐怕只有那面还没有损坏的茶几上，摆放着的一颗亮闪闪的晶体了。

看到晶体的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令他窒息的错觉，却又带着一丝想要亲近的欲望，比起之前对于机器人的亲近，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久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有过这样的体验。

萨罗德想了想，最终得出了他的结论：这颗晶体和他，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并且这颗晶体对瑟博塔鲁大人也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要得到它。

“盯了那么久，你很想要它吗？”冷淡的声音却夹杂着主人隐约的怒火，“看来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啊，萨罗德。”

不知何时，迪恩已经走到茶几边，机器人的动作异常迅速，几乎在对方看到他走神的那一刹那，发光的能量块便落进他的掌心，一闪而过的光芒后，晶体就被收入腰部的储藏空间内，再也不见踪影。

愣了不到半秒，黑暗螳螂回过神来，一改之前的态度，血色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迪恩，他伸出爪子，一字一句：“把它给我。”

黑雾在其主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悄然破出，又消散在空气里，带出点奇怪的味道来。

“如果我说不呢？”迪恩被这家伙像是威胁的语句一瞬间气到，竟是笑出了声，“看来爪子是变利了，连我都敢挠了。”

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迎着黑暗螳螂突然变凶的目光，他倒是显得不慌不忙。

百年来人情世故的磨砺下，到底没有将迪恩塑造成一个只会使用武力的莽夫，相反的是，如今的他很清楚，自己机体能源有限，如果在这里和萨罗德硬碰硬，那么败下阵来的，很有可能会是他自己。

瑟博塔鲁是西格玛星上最残暴的统治者，同时也是暗影之月教派的主人。

他自称为所谓的天神战士，来自另一个法则更为强盛的宇宙，在那里，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使”。

而他之所以某天来到这个世界，则是神派给他的一个任务。

——神要他前来拯救这个快要“堕落进无序”的弱小宇宙。

也不知道多少人信了他的鬼话，反正从瑟博塔鲁降临的那一刻起，和平这个词语，便从西格玛星的字典中消失了。

当然，这么多信息都是迪恩很久之前从废墟的某些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资料中才得到的。

瑟博塔鲁的外型是一匹身高接近十米的巨狼模样，古籍上描述的“张开巨口，上接天空，下顶黄泉，众神一见都惊怕失色”估计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然而瑟博塔鲁之前在统治西格玛星时究竟干了些什么，事到如今迪恩其实也只能连蒙带猜地想个七八分。

还得加上他亲眼目睹的那一部分。

毫无疑问，萨罗德是瑟博塔鲁治下的受害者之一。

不能说是最惨的，却也丝毫没有什么人性可言。

萨罗德的种族原名叫做达尔，无论按照这个宇宙还是迪恩那个宇宙的生物学分类，都可以被归为精灵的一个分支。

达尔一族在西格玛星上本就是出了名的稀有物种，低下的繁殖率，漫长的成长期，让这一本就为数不多的族群更是雪上加霜。

而以此为代价换来的益处便是——达尔一族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适应力。

说是适应力，也不过是笼统的一个概念，如果真要细细分析达尔整个族群的数据，那么就算用迪恩远甩量产机的超级CPU去做细致研究，也得花上个至少一年半载。

对此迪恩这个原精灵学者，倒是有点自己独特的见解。

达尔们的构造有点类似于他故乡某些超能系精灵，而超能系精灵顾名思义，则是跟“变幻”二字扯得上关系的。

达尔的身体就像一个空桶，在出生时什么也不会携带，干净无瑕，只等待外界的能量倾倒进他们这个桶中。

可如果达尔主观地想要变成某个模样——换句话来说，假如他认为木属性的能量对他十分友好，以至于他产生了想要更进一步吸收这些温和能量的想法——那么，他的身体便会随着他的意志改变而改变，他会从无属性的状态，彻头彻尾变成一只名副其实的木属性精灵。

只是这个过程不可逆转。

当然如果仅仅只有这样，萨罗德这个个体乃至整个达尔族群，是根本入不了瑟博塔鲁视线的。

变态的地方就在于——达尔族群的这项天赋技能，是没有所谓的限制！

无论何种属性何种形式的力量，只要以能量的方式输送进达尔的体内，那么在一瞬间，就会被他们的身体吸收进去，其融合程度堪称完美。

并且像是水与火，光与暗这类典型的对立元素，在达尔谜一样的体质下，也丝毫不会出现任何融合失败的情况。

大概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个体能够承载能量多少的问题了。

假如迪恩不是如今欧比组织叱咤风云的将军，而是原先咸鱼养老的精灵学者，假如西格玛星没有瑟博塔鲁降临于此，还是那颗和平安稳其乐融融的星球，想必他路过此处时，一定会非常乐意拐带几只达尔回去，用上十年八年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划时代的新课题，再为他数据库的充实程度以及墙上的荣誉奖杯作进一步的贡献。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

瑟博塔鲁几乎将萨罗德的族群杀了个干净。

可不是么？抓了整个族群的达尔回去，强行让他们融入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再挑出存活最久的几人分开关押培育，而剩下的断了气的，就连尸体也没放过，解剖做成标本，偶尔将器官移植到其它种群的精灵身上，妄图做出一具完美的身体。

简直比一刀杀了他们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这就是迪恩到达西格玛星上的所见所闻。

他坐在还算牢固的茶几，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玻璃，目光穿过渐渐弥漫开的黑雾，迎上那血色的美丽眼睛，突然开口道：“有没有兴趣和我玩一个游戏？”

萨罗德的神色有些微妙，他不明白迪恩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游戏？”

“没错，就是游戏。”迪恩点点头，手里便多了个东西出来，亮闪闪的，扎眼的很。

“赢的人，才有资格得到它。”

机器人动了下脑袋，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调整着眼部的焦距，机体所剩不多的能源支撑不起高分辨率眼球机能的消耗，迪恩只好作罢，把分辨率一调再调，直至降到他认为合适的地步。

萨罗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着迪恩的提议。

“不同意的话，我宁可毁掉它，你也别想拿到。”迪恩凉凉地补上一句。

萨罗德：“……”他现在过去抢还来得及吗？

“好吧，我答应你。”黑暗螳螂郁闷地收回爪子，随即又警惕地望向迪恩，“不过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招，要是被我抓到……”

“放心吧。”迪恩轻快地堵住他未说完的话，“我不会那么做的。”

即使他想那么做，以如今萨罗德的这点本事，想找到他的破绽还是太嫩了。

想到这，迪恩难得露出点笑意，双手撑在桌上，将晶体放在一旁，这才问他：“你听说过抓鬼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