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次说声‘你好，贾维克。’”

盖拉斯抱臂靠在墙上，配上他现在这套突锐式休闲服，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样气质。

“我以前没见过你穿护甲以外的衣服。”

对于这种评论，盖拉斯抽了抽两腮，回答：“塔莉不喜欢”

“你的信息素告诉我，你现在正迫不及待地想回莱诺奇去和老婆亲热。”

这下，这个突锐人脸上的纹身都变形了：“贾维克，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啊……你在嫉妒吗？”

“只是给个提醒——就算是原来的家主奎利人，要完全适应莱诺奇的生态环境，恐怕也得经过几代人的进步才行。你作为一个外来种，别太放纵。”

“这一点我在离开‘诺曼底’号之前就想过。”

“你想回来吗？和塔莉•佐拉一起？”

贾维克等了好一会，让盖拉斯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

“呃……不……”

盖拉斯最终耸耸肩——

“……我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比以前制定突袭佣兵的计划还要麻烦……既然我没有按照约定和谢泼德一起在天堂喝酒，我就得选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了。”

有那么几秒里，贾维克犹豫着要不要把谢泼德的近况透露给盖拉斯，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连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展现出来。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去？”

“我还欠着他一个人情，虽然现在似乎是还不上了……”

盖拉斯踱步到玻璃幕墙旁边，眺望着底特律市区颓唐与新生并存的景象——

“……但我想我离开前，还能为继续留在这艘船上的人做点什么。”

“那是什么呢？”

“星联的官员找过我，”盖拉斯换了一种得意的语气，“他们告诉了我有关你‘调职’的事情。”

“是吗……”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发你新制圞服？说实话，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永远穿着一套衣服。在图岑卡上，我还换了一套荒漠环境迷彩装呢。”

“这个我暂时不予考虑。我还没正式答应他们。”

“但总之，你下一站是要去神堡对吧？……”

盖拉斯点出了贾维克所考虑之事的关键一步——

“……你确定不需要向导什么的？”

“你想跟来？”

“我在这座城市里找不到我想买的东西，反正还要是去神堡上的。我们算是同路。”

说罢，盖拉斯主动向贾维克伸出手来。后者虽然面无表情，却立即回握了过去。

“诺曼底”号上的事务现在可以交给莉亚拉。不论如何，她在这艘船上当了几个月的实际指挥官，如果是处理右旋基因生物的伙食问题，应该不在话下。

“你确定不找别的帮手？”

“我宁可不带上你，以免莱诺奇上的女人守寡。”

“普洛仙的大将，”盖拉斯尴尬地笑了笑，“你在看不起我的手腕吗？”

“几年前你在神堡对抗的只是个收割者的傀儡，但现在你看看，神堡附近游荡着书数计百计的大型收割者单位。”

“但它们现在全都改行当建筑工了……”

盖拉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我敢说，谢泼德在神堡上一定是用了他习惯的那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得收割者自己把枪一收，然后决定和我们和平共处。”

“这真是理想主义的说法……”

“你还能想出更好的解释吗？难不成他现在还在神堡上，用‘掠食者’指着收割者的头头说‘敢轻举妄动就一枪崩了你’？”

尽管这种形式的对话旁人听来好像充满了带火圞药味的恶意，但同为军人的盖拉斯和贾维克却能以此解闷。

放在以前，从地球搭一艘小穿梭机去往神堡简直是发疯，但现在那座超级空间站就飘浮在英伦三岛上空的高轨道位置。盖拉斯知道这个微妙的位置让重组的神堡议会内，除人类以外的种族都感到不快，毕竟太阳系是人类星联而不是银河联盟的地盘，但短期内谁也找不出把这座空间站从地球轨道上移走的方法，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了。

星联已经建立了几条通往神堡的稳固航线，其中有一半都是为地球人服务的。贾维克没忘了找底特律的星联官员索要相关证明，所以他和盖拉斯在寻找可用航班和登机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星联所使用的民航穿梭机外表看上去就像以前被去掉了双翼的喷气式客机。它被设计得舒适，简约。客舱内分有两组，一共20排座位。最多可容纳60名乘客。这种短程旅行里让乘务员的存在成为多余，但鉴于战后的复杂情况，星联方面还是给每机客舱内安排了两个人类外加一台“火神”保安机甲。

和贾维克、盖拉斯一起的乘客有一半都是爱莎丽人，而贾维克通过掌握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发觉，爱莎丽人对地球人的看法相较之前，好像变得有些微妙。

“你这么半天不说话……”

盖拉斯注意到了贾维克的思虑——

“……是在想什么？”

“未来。”

“啊哈，你不是说你只是个‘从坟墓里爬出的复仇者’吗？”

“问题是现在我只能挖坑，没办法把自己埋起来。”

盖拉斯注意到，这是贾维克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自然说出的笑话，尽管两人谁也没有笑。

“你刚才指的‘未来’，指的是什么？”

“……”

贾维克四下望望，觉得现在不是个开口讨论这种问题的好时机，但他也愿意把自己所想告诉盖拉斯，所以伸出一根手指顶在了盖拉斯的脑门上。

“有爱莎丽人怨恨星联不援救瑟西亚。”

“？”

对于这种直接被传输到自己意识中的话，盖拉斯还不太习惯，但他很快就在脑海中拼出几个字词——

“为什么？明明是她们对地球见死不救，还拒绝出席有关克洛根问题的峰会。”

“促使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就是我曾说的——这个循环内的交流方式远远落后于普洛仙文明。那些爱莎丽人被错乱的信息蒙蔽了，不过她们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意见。有些爱莎丽人对人类还抱有兴趣，也许也和莉亚拉•T•苏尼的成就有关系。”

“是吗……”

盖拉斯猜到了这是为什么。莉亚拉在爱莎丽人中虽然算不上年长，却拥有了超越众多同辈的知名度与被尊敬度。众所周知，她选择的恋人，很有可能是唯一的恋人，是一个地球人类，也就是约翰•谢泼德。在爱莎丽人的眼中，如果说一个人类能让一个才华横溢的爱莎丽科学家如此倾心，那么其他人类又会是什么样子？

盖拉斯慢慢地将头后靠，贾维克也并不坚持着要他接受自己的想法。普洛仙人赖以生存的交流方式在目前的银河文明中并不被接受，而他在初次的遗憾与震惊之后则变得坦然。毕竟在谢泼德的追问下，贾维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种族颇具局限性的交流方式使得帝国只能靠武力和恐惧来控制附庸，也就间接导致了对抗收割者战争的失败。

“我们快到了……”

现在，神堡巨大到恐怖的结构已经能透过舷窗被看到。过去它在巨蛇星云，被梦幻般的光芒包围之时，任何进港或路过的船只都会对其产生一种神秘的亲近感。这种感觉就算是现在也丝毫不减。

即便有几只“毁灭者”级的收割者近在咫尺，在穿梭机靠港的时候，那些乘客，尤其是爱莎丽人，纷纷带着兴奋的表情穿过了对接走廊，似乎美好的未来已经在她们那储存了百十年经验的头脑中规划完毕了。

“请各位排好队，接受检查。”

C-SEC的官员的声音通过广播放出来，贾维克觉得那口音有点熟悉，而等轮到他和盖拉斯的时候，一名警官立即叫来一辆车，搭上这个突锐人和普洛仙人直接去更高层官员的办公室报到，然后，他们发现那个负责人确实是个老面孔。

“我虽然接到了通知说有熟人要来，但没想到是你们。”

贝利队长依然板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但谁都看得出来，就算经历了塞伯鲁斯和收割者的袭圞击，他还是对自己的工作相当专注。

“星联通知你了？”

“是的，而且还是一名上校直接告诉我的……”

贝利队长坐在桌子后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说实话，如果他不提这事，也许我真不会注意到‘诺曼底’号上的人又来了……恐怕随之而来的也有麻烦吧。”

“……”

盖拉斯扭过脸朝贾维克苦笑，但后者没有回应——贾维克四下瞧瞧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说：“看上去收割者来的时候当了个好房客。”

贝利听到这个，表情立即变得和盖拉斯刚刚的差不多。

他说：“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死定了……所有人都死定了。我就知道收割者至始至终都没有攻击神堡是有预谋的，结果他们果然来了。”

“你当时在场？”

盖拉斯问道。他其实还不知道那场袭圞击的细节。

“怎么会不在场？”贝利一摊手，“似乎在第一只‘霸主’出现在能通往神堡的中继器之前我们就收到了警告信号。接着整个空间站都乱作了一团。我有两个得利的部下死于混乱，而那还单纯只是试图抢夺飞船离开的平民引起的。”

“太可悲了——我们尽心想要保护的人反过来对付我们。”

“还有更讽刺的呢，收割者只冲锋一次就击溃了护卫舰队，但它们攻占神堡的过程却显得温文尔雅……

贝利挠着后脑，似乎那里存在着什么伤口——

“……我们当时是真的没办法了，大家面对那种情况，反而变得冷静了一些。C-SEC开始向所有人分发武器，因为我们知道收割者不会留任何活口，但结果呢？它们专杀拿武器的人，却把包括议员在内的低武装和无武装人员放了过去。一个收割者把我打晕了，抵抗很快就被压制，它们接管了神堡，但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我们还活着，至少一部分还活着……”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怪物……把我们赶到一起，赶到了下层的所谓‘贫民窟’。我听过在地球上发生过的事，在那里它们一天就能杀掉上百万人，可在神堡，我不明白是怎么了，他们拉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做成肉干的人和地球上的比起来只算个零头……我算是走运的，没有尸傀来拖我出去……我就像个傻圞瓜一样和其他人坐在地下室里，吃着那些没调料的酱，直到战争结束。”

“我听说过了，”盖拉斯转向贾维克，“神堡上的伤亡达三分之一，不过我不确定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被列入死亡名单。”

“那个上校说你们要找艾丽娅•T•洛克？……”

一向严肃古板的贝利，少有地挑了挑眉毛——

“……不是我好奇，但她又惹了什么麻烦？”

盖拉斯回答：“和她本人其实无关，我们只是来收集情报的。”

“那么请小心一点，前瓦卡利安警官，”贝利敲了几下键盘，“那个爱莎丽人的脾气最近有点古怪。”

贾维克和盖拉斯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让贝利去联络手下，确认艾丽娅目前的行踪。在他们近乎开始怀疑那个“欧米伽”空间站的统圞治者又陷入了什么麻烦之时，贝利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呃，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你们恐怕弄错了……”

他左右打量着面前突锐人和普洛仙人异常一致的严肃表情——

“……艾丽娅•T•洛克现在正在‘炼狱’酒吧里。这则情报已经被证实了，但那里没其他人。你们要是遇到危险的话，最好事先找几个证人。”

“这就是我的证人。”

盖拉斯将背后的“螳螂”式狙击步圞枪提到胸前，惹得贝利一阵惊惶——

“嘿嘿，虽然上头要我给你们许可，但这里不许使用武器！”

盖拉斯耸耸肩说：“只是炫耀一下。”

等贝利的办公室门在两人身后关上，贾维克对盖拉斯说：“我记得谢泼德说你在‘欧米伽’上没找过那个爱莎丽人的麻烦？”

“我是个义务警员，不是记者。”

听到这个，贾维克抽抽鼻子，说：“你散发的信息素告诉我——你怕了？”

“胡说……还有别读我的心，不然当心‘大天使’在你背后来上一枪。”

“那我会在死前用‘黑暗通道’送你一程的。”

“那该死的普洛仙异能……”

神堡的内部功能还未全部恢复，但至少找一辆空的出租车并不难，然而等盖拉斯和贾维克离开使馆区不远，一辆C-SEC的警务车辆就闪着灯跟了上来。

“告诉我那玩意儿不是冲我们来的？”

盖拉斯无可奈何地说。

贾维克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抛出了个不太负责任的回答：“别问我，我没办法隔这么远探知别人的思想！”

“抱歉，伙计们。紧急状况……”

开出租车的塞拉睿司机亮起了黄指示灯——

“……麻烦。不可避免。我的错……也许吧。”

“超速了？”

“呃……是的。理论上讲是如此。”

在他把车下降到应急平台上并离开后，贾维克向盖拉斯发问：“这个循环里，是不是所有的塞拉睿人都用科学家的腔调说话？”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你应该知道啊，他们寿命不长，所以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

“奎利人以前就很喜欢钻研科技，结果他们却被自己的仆役赶出了家门。”

“嘿，这评论可有点过分了。”

“我没说你家里的那位——到了她那一代，奎利人已经得乘着飞船到处乞讨了。”

“虽然是事实……但怎么听都不对劲儿……”

车厢外面，塞拉睿司机正在和C-SEC的交通警官交涉。那又是个人类男性，而且还显得十分年轻，也许不到20岁都说不定。

“听着，我知道你的车有点问题了，但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就帮不了你。”

显然塞拉睿人极快的语速让他有点不耐烦，可冲突就是这样加剧起来的——塞拉睿人竭尽全力地想要解释自己违规的原因，却因为反复、高速的语言节奏而引起了那位年轻警官的愤怒，最后他记录了罚单数据，然后用脚踢了一下出租车的车门。

“也许这样一下能让缓解你的问题。治治你的舌头去吧，外星怪胎。”

敢怒不敢言的塞拉睿司机愤懑地在空旷地站了一会，然后回到驾驶座里，对贾维克和盖拉斯说：“抱歉……耽误了时间。错误在我，我会扣除一部分里程费用。”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盖拉斯用谨慎的语调问道。

“当然。很明显的。神堡到了太阳系里，人类接管了神堡。合乎逻辑，但是难以接受。很高兴今天我载上的是一位突锐乘客和……呃……请问您来自……？”

贾维克瓮声瓮气地回答：“伊甸主星。”

“是吗，但那里是人类殖民地啊……罢了……我见识短浅……总之，我会尽快把二位送到的。”

后座上，盖拉斯悄声问贾维克：“你干嘛不直接说‘我是普洛仙人’？”

“反正说了他也不知道。”

“你忘了你去神堡使馆区的时候那么多围观你圞的圞人了？”

“那种情景更像是‘人类面临灭亡危机，于是大家都跑到动物园里找大猩猩祈求庇佑’。”

“大猩猩？”

“那是先祖的替代品……我读过了人类的古代史，知道他们过去都很崇拜祖先。人类的祖先是进化的灵长类。大猩猩是近亲之一，所以，‘找先祖祈祷 = 找大猩猩祈祷’。”

“你这种跳跃式思维真是难得啊……”

“另外按照这个推理，如果是想祈求战胜敌人的强大力量的话，纯种银背大猩猩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哈哈……！”

这下盖拉斯的笑声彻底把车厢内填满。弄得塞拉睿司机手一抖，差一点再次违反交通规则招来C-SEC的人。

“炼狱”酒吧的入口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其内部陈设却极富立体感，给人一种拥有足够的空间宣泄自己欲圞望的暗示，但是贾维克和盖拉斯并不能立即亲身感受大厅中五光十色的彩灯，因为两名爱莎丽族的“天蚀”佣兵正守在酒吧的入口处。

“喂，突锐人……还有……呃……普洛仙人？！”

发觉一个爱莎丽人这么开窍，盖拉斯对贾维克笑道：“哈哈，终于有人认识你了。”

“我们是来找艾丽娅的，”贾维克直愣愣地说，“有事情和她谈。”

“要是你在她面前用这种口气，你现在已经死了……”

另一个脸上有纹身的爱莎丽人满不在乎地抱臂站着——

“……别自找麻烦，去和神堡里的其他派系谈谈。”

盖拉斯耸耸肩：“我怎么没听说……才过了这么久，黑圞帮就在神堡里卷土重来了？”

“随便你怎么说，”爱莎丽人的嘴角得意地一挑，“那句老话叫什么？‘邪不胜正’？你们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有人会说这种话吗？……行啦，二位请回。”

贾维克没说什么，立即转身，弄得盖拉斯一头雾水。

“喂，”他几步追上普洛仙人，“这就算完了？”

“当然没有……”

贾维克和那两个护卫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才回答——

“……艾丽娅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们得另找捷径进去。”

“好吧，我还记得这附近有几条隐秘通道。当年……”

盖拉斯还没说完，就见贾维克猛然一转身，举起右手掌，对准“炼狱”酒吧的门口一挥——

“喂，你……？！”

两个爱莎丽人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一道绿色的力场高高托起，仿佛重力降低到零，可两秒之后，她们就被加速摔到了地上，像是被送到了艾柯人所适应的星球上似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另一条路’？！”

盖拉斯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我说的是‘捷径’。”

“你和谢泼德能和睦相处真是个奇迹！”

撇下在酒吧门口不省人事的两个“天蚀”佣兵，贾维克和盖拉斯快步冲进了“炼狱”酒吧的前门。盖拉斯已经将自己的狙击步圞枪展开了，但贾维克对此表示怀疑。

“你觉得这种远程兵器在酒吧里能派上用场？”

“我其他的家伙都留在自己的船上了……说实话，贾维克，你刚刚打圞倒了艾丽娅的人，你不怕她用异能把你也摔个七荤八素？”

“她不是那种部下被打翻就闹个不停的佣兵头子。”

“我听谢泼德在欧米伽上帮她夺回‘女王宝座’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也听过，但那不过是立场问题……”

贾维克小心翼翼地向里走着——

“……在我的循环里，我也曾对付过一个在收割者全面入侵时也不忘发战争财的贪心鬼。他手下的私兵全被我和我的人解决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没在和我面对面的时候冲过来掐我的脖子。”

“那是吓的吧……？”

“应该不是。我没有在他面前用狙击步圞枪一发穿死两个人。”

奇怪的是，直到两人走进“炼狱”酒吧真正的服务区域，视野之内也看不见任何人——别说顾客，连平时在舞台上展露身姿的那些爱莎丽人也不在岗。

“艾丽娅把这里都包场了？”

盖拉斯的猜想不无道理，事实上，仅仅几秒钟后，头顶响起的另一个威严的声音便证实了这个猜想——

“来者不善？还是根本不知道这地方是在被谁使用？”

那毫无疑问是艾丽娅•T•洛克的口音，但贾维克和盖拉斯都看不见她本人。

“嘿，门口的那俩家伙可不关我的事……”

盖拉斯高声辩解道，结果引来艾丽娅的怒吼：“我没问你，爱管闲事的‘大天使’！”

“我有事情要问你，”贾维克抬头喊着，“艾丽娅•T•洛克，很重要的事！”

“重要到可以阻止我把你们撕碎？贾维克，盖拉斯，我知道你们是谢泼德一起战斗的英雄，但这些个身份不能给你肆意非为的特圞权。”

“艾丽娅，”贾维克又补充道，“告诉我你还控制着‘青阳’佣兵团？”

“那就怎样？他们最近妨碍了你？现在整个银河系都还处于混乱之中，我不能保证手下为了赚圞钱，不去妨碍一些不能妨碍的人。”

长期接触社会圞阴暗面的盖拉斯知道，这是个托词。艾丽娅的隐含意思是“我不会帮你”，但她可以说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大能力一样。

<贾维克，这下你打算怎么说服她呢？>

盖拉斯这么想着，同时观察着周遭环境——可被用作伏击点的地方共有7处。此处缺乏良好的掩体，凭一把“螳螂”狙击步圞枪顶多反制一半的敌人。如果冲突爆发，己方将落入很不利的地位。

“艾丽娅，一个人总有不得不做些什么的时候……”

贾维克的语气平缓下来——

“……尤其是在有利可图的时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丽娅在扬声器里的声音丝毫不减轻蔑之情。

“‘高能量流体’、‘厄诺萨斯’号、卓雅……我就说这么多。如果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我和这个突锐人现在就走。”

说罢，贾维克以放松的姿态靠在了吧台上，给艾丽娅回忆并考虑的时间。

他数了数没有音乐陪衬的那些彩灯旋转的轮回，在数到第5番的时候，扬声器里传出了音色相同，语气却不太一样的女性口音。

“我在第24号包间里，门开着……”

艾丽娅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

“……‘大天使’，给我把‘螳螂’扔在这里。”

盖拉斯摇摇头，轻笑着说：“我不能丢掉我的武器。”

“那么随你便，反正凭那东西在几步之内是战胜不了我的。”

这时贾维克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怎么说的来着？”

24号包厢并不远。事实上在“炼狱”酒吧里，此处的宽畅程度是其他包厢难以相比的。包厢的门口并没有护卫，贾维克和盖拉斯径直走进去，发现里面灯光幽暗，只有迎面墙上内嵌着的鱼缸显得闪烁动人。

“别靠太近。”

艾丽娅就背着那尊鱼缸，倚沙发而坐。这个时候盖拉斯突然歪了一下头，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欧米伽’的女王”至始至终，都显得神秘而震慑。她平时所着的服装看上去并不华贵，不认识她的人甚至会觉得那套皮衣与短衫的设计有些平民化，但她凌厉无情的气质足以像她所使用的危险异能一样在人的脑海中划出深刻的印象。

然而，今天她却破天荒地换了身衣服。

一袭黑色，开口处全带绒边的连衣裙包裹着那高挑且玲珑有致的身躯，绣着明显纹路的长袜和鞋也不是盖拉斯见过的款式。这幅打扮让他一时弄不清，这是否是艾丽娅找来的替身——光线太暗了，就算是盖拉斯用狙击手的眼睛来观察，也难以确认那张脸是否留有整形的痕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艾丽娅在鱼缸透出的幽幽蓝光前说——

“……在你面前的可是整个‘欧米伽’，这张脸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复制的。”

“艾丽娅，”贾维克问，“你在打什么算盘？”

“这和你们无关，我等会与他人另有要约。只不过是你们的事情可以先来。”

贾维克和盖拉斯刚想在艾丽娅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却见她的眉头一紧。

“‘大天使’，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请坐’。”

“是么？”盖拉斯的动作没有僵太久，“我对‘欧米伽’来说也许是只害虫……呃……也许说杀虫剂更合适……但为什么我的这一位普洛仙朋友……”

“我从谢泼德那里听说他的事情，你不用解释……”

艾丽娅说——

“……而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允许他靠近我。”

“……”

贾维克转头看着盖拉斯，正好发现后者用一种抱歉的眼神望过来。

“不好意思，看起来没瞒过她。”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这么说道。

贾维克立即传达了略带挖苦意味的的信息：“你以为有几个和谢泼德混过的人不知道我的？”

“在你们提问以前，我要先问清楚……”

艾丽娅说话的时候，直盯着贾维克——

“……有关‘青阳’的那一段，请给我具体说说。”

“一艘归‘青阳’控制的货船闯入了太阳系，还被装了炸圞弹。我们从上面获得了少量情报，发现无法阻止爆炸，接着便撤离了。”

贾维克故意略去了很多内容，一方面是不想被艾丽娅抓圞住把柄，另一方面则是那些内容本身也并不重要。

“你们获知了什么？”

“‘青阳’运载了一些价值高到可以令他们拿一整艘中型货轮外加所有船员生命冒险的货物，机密程度也很高——单子上只写了‘高能量流体’这一条提示。”

“……”

思考之中，艾丽娅偏紫的面庞歪斜了一下。

显然，她是想到了什么或者通过这些情报确认了什么的样子，但由于距离过远，加上艾丽娅本身也是个异能专家，贾维克无法通过室内的信息素获知她的想法。

“就这些吗？你们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

“只有一人，突锐人，”贾维克决定说实话，“他和‘青阳’有过节，于是渗透进船只，想要破坏一切。他杀掉了所有的佣兵，但无法阻止船只自毁。”

“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这得问盖拉斯。”

贾维克朝那突锐人一点头，但是艾丽娅不感兴趣地一挥手，说：“我猜到了，应该又是跟着‘大天使’混的一群热血青年中的一个。”

对于这种评论，盖拉斯本人的心情是复杂的——贾维克声称席多尼斯攻击“青阳”是为了赎罪，但毕竟那叛徒背负了太多同伴的血圞债，也许他得战胜死亡很多才能偿清。

“对此你又有什么可说的？”

贾维克向艾丽娅问道。

“……”

她看上去是想说什么，结果却制止了自己。

这换了一般人，就算是盖拉斯，也许也看不出来，但贾维克发现普洛仙人的DNA似乎赋予了自己除直接读取思想外的其他天赋。他能注意到智慧生命更多不可控的形体语言特征，哪怕对方是城府极深的“欧米伽女王”。

“你知道什么吗？”

贾维克试图再做一次努力。

“不，”艾丽娅摇摇头，“‘青阳’最近确实有些问题，不过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瞒不过我。我也要求达纳那家伙规矩办事。”

达纳•沃斯科是“青阳”目前的头领。盖拉斯记得，谢泼德还在这一情况后面推波助澜了一把。

“就这些？”

“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会进行自己的调查，但我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青阳’的人试图在伊甸主星上杀我。”

“是‘前青阳’的人吧？我听说过那件事了。”

“那么有关‘塞伯鲁斯’在伊里姆上的活动呢？你也没有任何情报可供参考吗？”

“我可不是‘影子经纪人’，”艾丽娅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就算我是，也不会免费出卖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另外就是……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要等的人就要到了……”

“那么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贾维克轻描淡写地总结道——

“……再见，艾丽娅。”

“等等……就这样么？”

两人离开包厢的时候，盖拉斯追问道。

“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了。”

“但那家伙什么也没说……”

“她什么都说了，”贾维克带着傲气指出，“‘青阳’现在有问题。这问题可能大到让艾丽娅……”

这时候贾维克突然闭上了嘴，而盖拉斯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在“炼狱”罕见的空旷景象中，突然又多了一个人。

<那家伙……？>

迎面而来却又站住的智慧生命，是个沃查人。他的皮肤呈现出植物般的绿色，而这在他的种群中是较为少见的。

“……”

他盯着迎面而来的贾维克和盖拉斯看了一会，发觉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后，便也自顾自地重新走了起来。两方擦肩而过的瞬间，贾维克突然往他那边歪了一下。

“喂，你脚扭了啊，怪胎？！”

“不好意思……”

贾维克破天荒地道了歉，但是盖拉斯看出来了，这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那沃查人走远之后，盖拉斯小声发问：“怎么样？知道了些什么？”

“他是格里尔，‘血囊’的首领，是来见艾丽娅的。”

“事先有约的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是他没错。”

盖拉斯没再问，但看那眼神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吗？”

其实盖拉斯是认识这个沃查人的。在当初谢泼德帮艾丽娅夺回“欧米伽”空间站之前，“青阳”、“天蚀”和“血囊”都是一盘散沙。事实上据盖拉斯自己的调查，目前这三个佣兵军团内的相当一部分人也处于某种梦幻且实际的状态——大战刚了，银河仍乱，谁都想趁着新秩序被建立起来之前好好捞一把。

格里尔也许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又也许不是。谢泼德当初和艾丽娅交易的结果使他成为了“血囊”的头领，但他毕竟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获取这个地位的。说的不好听一点，他不过是个傀儡，而这也反倒成为了令盖拉斯怀疑的地方。

“堂堂‘欧米伽的黑暗女王’，为什么要包下整座‘炼狱’，来见一个只在‘血囊’挂名头的沃查人？你刚刚打探到什么没有？”

“别以为我的能力真如你想象得那么方便……”

贾维克察觉到了盖拉斯语气中的嫉妒意味——

“……我只能有限地探知一个生命的想法，只是那家伙自己知道的东西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

“他只知道是艾丽娅请他来的，不过……”

贾维克略加思考，又想到了什么——

“……当时好像还有别人在场……”

“谁？”

“似乎是……达纳，达纳•沃斯科。”

“没别的了吗？”

“没别的了。”

“说白了，咱俩是白来了一趟……”

正说着，两人已经沿主入口原路返回了。两名爱莎丽族的“天蚀”佣兵还在原地，但她们现在只能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紧盯着匆匆离场的两人。盖拉斯暗想，如果她们是“风之夜魔”，那么此时抛几个媚眼，以求日后报仇，说不定还更有用，

“你刚刚在想什么？”

“别误会，”盖拉斯尴尬地笑笑，“还是防备万一。”

“这条线索又断了，”贾维克把话题拉回正轨，“艾丽娅不合作……”

“如果她有闲心合作，那反倒说明她最近过得不错。我可不愿看到一个能污染‘神堡’的‘欧米伽’出现。”

贾维克对此不置可否，但他明白，这种事并非子虚乌有的。

“塞伯鲁斯”侵占了“欧米伽”空间站，后由谢泼德帮忙夺回，结果艾丽娅事后依然在“神堡”坐着，只给了一句解释——

“我在这边也能管理好自己的生意。”

对于这句话，谢泼德听懂没有，贾维克不知道……不，应该说他相信谢泼德一定听懂了——艾丽娅曾经自称“欧米伽”，夺回它之后依然是，甚至，她的胃口变得比以前更大了。收割者袭圞击“神堡”后她还不愿离开，这就是证明。

<‘神堡’啊，你何时又变得如此颓唐了？>

贾维克找了一处能仰望蓝色天幕的位置，坐在长椅之上。

“喂，你已经放弃了吗，普洛仙的大将？”

盖拉斯在他身边坐下，两臂随意地搭在椅子背上，与后者正正规规如雕像般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遇到谢泼德之前，我这一生，其实一直在打败仗……”

贾维克面无表情地说——

“……那个男人让我终于赢了一回，但他离开后，我似乎又变成了老样子。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就算有人想取我性命，也没有什么情报可供搜集。”

“啊哈……”

“我等啊等，总希望自己不是最后一个，但结果呢？被挖出来的休眠舱里居然装着一个帝国的囚犯。”

“虽然不清楚那个雌性生物的历史背景……你说她是囚犯——？”

“我都懒得说了……反正是一笔烂帐……”

贾维克叹息一声，上下扫视着神堡内依旧宽广无垠却又明显颓唐的景色——

“……‘神堡’啊，你从前是多么宏伟……帝国的精英们充实你的内在，帝国的舰队为你保驾护航……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惹来那群恶魔的血圞洗……它们一点抵抗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那是在你出生之前的事情了吧？”

“是的……在收割者的第一波部队袭圞击‘神堡’之后，我们立即调动大批舰队前往收复，可不说途中与敌人遭遇而受到的损失，‘神堡’本身已经变得毫无价值了。收割者夺走了一切——人员、财产、数据……当援兵费劲千辛万苦抵达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这种话我从维吉尔那里听过。”

“‘守夜人’是吗？”贾维克低下头来，“谢泼德和我说过。埃洛斯上的幸存者们……如果普洛仙帝国还在，那么那些为了封闭‘神堡’而牺牲的科学家将会获得无上的荣耀……”

“也许在伊里姆上的情况也是如此，”盖拉斯猜想道，“他们察觉了收割者的进攻但收割者却没发觉，于是他们就像埃洛斯上的普洛仙人一样……”

“那不可能……”

贾维克否定了——

“……你们现在所称的‘伊里姆’的行星，是最初被收割者攻击的几个帝国殖民地之一，我不相信上面有我的同胞会比其他人先察觉收割者的进攻并想出对策。”

“真是悲惨啊……”

盖拉斯敲了敲自己的前额——

“……嗯，不管怎么说，现在收割者已经不再与我们为敌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那个爱莎丽丫头还是不停地缠着我，要为我和我的种族写一本书。我则告诉她这事最好等到查明我真正同胞的下落之后。”

“这是你应得的，贾维克，”盖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看星联为谢泼德做了什么？他们用他的名字为新的星联总部命名。别说人类，就是今后出生的克洛根人，都肯定有不少会被父母取名为‘谢泼德’。”

贾维克未回答，他的心再次挣扎着——他想要告诉身边这个突锐人有关星联正秘密对谢泼德实施的“雅典娜”救援……或者说复生计划，但是仔细想想，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再次封住了自己的嘴。

“话说回来，你刚才那番感慨仅仅是针对收割者的暴行的吗？”

“不完全是，其实……我是对‘神堡’的现状不满。”

“现状？”

“谢泼德在的时候还好一点，但现在这里变得和银河系里的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了。议会的权力被削弱，人类也许能填补这个空缺，但不稳的因素依然存在……看看这里，艾丽娅有权力把整个‘炼狱’包下供她自己使用，人类族的C-SEC成员侮辱塞拉睿族的司机……还有一个曾经扫荡‘欧米伽’的前候选‘幽灵’坐在我身边无所事事。”

“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幽默感了？”

“自从我被谢泼德绑架到‘诺曼底’号上兜圈子之后。”

（注：这里是双关语，“上船兜一圈”义同“绑架”）

“那么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神堡’空间站不能离任何一个高等种族的母星太近，它已经被放在它原来所在的巨蛇星云。就算是在我的帝国统圞治银河的时期，我们的领袖和科学家也没打算移动‘神堡’的位置，因为那样会造成势力和决策的不平衡。”

“我以为普洛仙帝国一向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们是战士，不是疯子……”

贾维克对其他种族就普洛仙文明了解的程度根本不抱指望——

“……突锐人恐怕是目前最接近过去的我们的智慧种族了。帕勒文怎么样了？”

“一片狼藉，但比地球好一点……”

盖拉斯谨慎地斟酌着回答的语气——

“……毕竟我们的军队撑到了克洛根援兵抵达的时候，讽刺的是，收割者能造成最大破坏的时段是维克托斯族长下令所有舰队撤防转移之后。”

“为了太阳系内的最终决战……”

“总之，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的家人还平安无事，塔莉已经在莱诺奇安顿下来了。”

“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你开玩笑么？”

“是的。”

“……”

盖拉斯撇撇两颊，正想着怎么回敬身边这长着一张臭嘴的普洛仙人，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爆炸声。

“轰！”

不只有一声而已，而是连续的刺耳振鸣，如同金属被有秩序地敲裂破开。

“怎么……？！”

盖拉斯发觉那声音正朝这边接近。没过几秒，一艘装饰华丽的运输飞车就出现在了视野里。他认出来那是一艘被塞拉睿人使用的高等公务飞车，只是现在它的左侧已经被火焰包裹，看上去完全溃烂了。

“它不会是冲我们过来了吧……？”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问问题……快躲啊！”

贾维克这么喊着，但盖拉斯不觉得这是个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两人选择的这个休息处被夹在两座贩卖日用品的商铺之间，而这两座商铺的主人要么是被收割者杀了，要么便是吓破了胆决定把生意移到他处——大门紧紧封闭着。

“往哪里躲？！”

“这边……！”

贾维克找到的可能的躲藏点是个让盖拉斯难以接受的地方——一处通往神堡甲板内层的维修通道。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在里面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掉进废弃物处理区内

“嗡……！”

贾维克使用的“黑暗通道”异能轻易破开了挡板。他不等盖拉斯找到更好的躲藏点，便拉住这个突锐人的肩膀把他拖了过去。

“你量过了尺寸没有？！”

“担心这个做什么？”

“哎哟……我的胳膊！我的头！……”

“你们突锐人的脑袋真是太大了！”

“你还敢说我啊，长得像蘑菇一样的家伙？！”

在几乎能感觉到受损运送车散发出的热度的时候，两人终于蜷缩着，完全将身体藏进了管道中。

下一刻，失控的飞车从两人头顶掠过，在另一侧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轰——！”

等了几秒钟，盖拉斯先顺着管道重新爬回地面，而等贾维克爬出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景象。

大型飞车几乎全毁，没有烧起来的一侧撞进了内侧没有设置走廊的墙壁里，朝向贾维克和盖拉斯的这一面则被火焰吞噬了。在没有适当防护设备的情况下，很难说会有幸存者逃出。
。

“好惨……”

C-SEC下属的几辆飞车闪烁着警灯抵达，贾维克发觉它们里面坐着的无一例外都是人类，但还没等这些人把盖拉斯和贾维克疏散离场，又有新的车辆直闯过来，像是也失控了一样。

“嘿，”领头的人类警官对那辆进入现场的飞车喊着，“这里很危险，你们不能……”

很快，停稳的飞车打开了门，而这次下来的是一个塞拉睿人。盖拉斯猛然看见他握在手里的枪是上了膛的，而面对好几名C-SEC警员怀疑的枪口，这个身着便服的塞拉睿人举起另一只手里攥着的PDA。

“我是特勤组的人，有议员的直接命令，这个现场全面由我接管！”

“……？”

人类相互望望，对这种违反C-SEC章程的做法有所怀疑，但毕竟对方自称是塞拉睿官方指派的特工，和他发生冲突既可能引发外交危机也不会有好下场。

“原地待命！”

C-SEC的人放松了警惕，一半人的枪口也不再直指那个塞拉睿人，但后者却在这个微妙的时间差里，做出了骇人听闻的举动。

“呯！呯！呯！……”

那是快速且精准到恐怖的射击——塞拉睿人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完成了抬手、瞄准、射击这套程序还将后两步又重复了4次。C-SEC的人马根本弄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圞在，也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该死……！”

那个塞拉睿人又瞄准了作为旁观者的盖拉斯和贾维克，但是这两人是有所准备的——没有穿护甲的盖拉斯飞身一跃躲到了花坛后面，贾维克则靠一个后滚翻避过了前两发子弹，然后展开自己的粒子步圞枪。

“去死吧……！”

塞拉睿人装备了护盾，但那几乎不能抵挡普洛仙科技创造的万能分解光束，但是那个塞拉睿人的预判能力就算在贾维克看来也达到了恐怖的程度——他避开了第一波光束攻击并用假动作迷惑了贾维克，对准他又发射了4颗子弹后藏到了一台饮料贩卖机后面。

“贾维克！”

盖拉斯提醒他，让他从自己的瞄准镜里让开——他的“螳螂”式狙击步圞枪已经在握，一扣扳机，靠更强质量效应场加速的弹丸立即击穿了那台贩卖机。

<打中了吗？>

贾维克希望那怀有恶意的塞拉睿人会带着被穿了一个洞的脑袋倒在地上，而他却是神气十足地翻了出来。盖拉斯又补了一枪，这一次破坏了那家伙的护盾，但他还是没死。

<他在做什么？>

与其交火的过程中，贾维克没忘了分析对方的目的。那塞拉睿人的行动路线是有规律的——他一边反制己方二人的攻击，一边朝那辆损毁的大型飞车移动。

“盖拉斯，地雷！”

贾维克在己方通讯线路内这么说道，音量不大，却足以令盖拉斯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没问题！”

一颗感应地雷就这样被投出。塞拉睿人没听见两名对手的对话，受到飞车燃烧散出的烟尘的影响，也没有注意到落到自己后面不远的地雷。贾维克和盖拉斯同时停火，等了两秒钟，结果那边传来了一记沉闷的响声。

“轰！”

敌人总算察觉了那威胁的存在，不过有点晚。塞拉睿人的身姿被炸得朝左倾斜，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摔倒了离飞车残骸只有几尺的地方。他身上有些东西掉了出来，滑到冲突区域正中间。

“你完了，投降吧！”

盖拉斯特意打开了“螳螂”的瞄准光束，让那个塞拉睿人知道他已经没有胜算了。他趴在地上好一会，然后挣扎着想要站起。

“嗡——”

就算是贾维克也没通过空气中的信息素察觉到另一威胁的存在——那根本不是有机体生命。

只是一瞬间，大型飞车车身一侧散出的火焰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显现出来。受创的塞拉睿人刚刚站起，便又被一只金属制成的大脚踩了下去，当场气绝。

“那是什么……？！”

盖拉斯其实认得这一种身高数米的“巨人”式重型机甲，但现在它所展现出的姿态却有些异常——机体上的所有零件似乎都在颤抖，光学传感器也像找不到目标一样四处乱瞄，只有武器系统运转得相当稳定，弹已上膛。在发觉一名倒在地上的C-SEC指挥官还活着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用一发40mm弹解决了他。

“我们得打圞倒它！”

不论是盖拉斯还是贾维克，都不认为这台机甲的程序是被设计着用来保护“神堡”居民的……也许以前是，但现在它明显已经失控了。

“嗡——”

贾维克用步圞枪瞄准机甲的手臂发射分解光束，但令他始料未及的现象再次发生——机甲的外壳上闪烁出蓝色的，火苗般的荧光。攻击的威力被削弱了。

“护盾起作用了？！”

盖拉斯也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但贾维克发觉那不是真正的原因。

“那不是动能护盾……是异能屏障！”

“怎么可能？！这可是台机器！”

“不管怎么说，弄死它才是最重要的……盖拉斯，你有燃圞烧圞弹吗？”

“正在换！”

盖拉斯将“螳螂”枪膛内的穿甲弹源取出，换上了高温杀伤弹源。其实在跟着贾维克来“神堡”之前，他本以为自己是打仗打了太久，已经改不了随身携带武器装备的习惯，可现在看来，这种习惯还是有保持下去的必要。

“呯！”

异能屏障被成功破除后，贾维克轻易切断了“巨人”装备着40mm火炮的一条胳膊。它的机圞枪还没停，但普洛仙人和突锐人对压制合成体的战斗流程已经轻车熟路。没过10秒，机甲的另一条手臂便被卸下。

“它的炮都废了，了结它！”

最后，绿色的分解光束和穿甲弹一起击穿了“巨人”控制核心。胡乱开火的重型机甲没有再挣扎多久，双膝跪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除了和收割者打的时候，我从没见过这种事……”

盖拉斯小心翼翼地朝那台瘫痪的“巨人”接近，贾维克则直接朝那塞拉睿人跑去。

“他还活着吗？”

贾维克摸了一下那人的后脖子，然后还给盖拉斯一个晦涩的眼神——如果说这个银河里有谁最适合来鉴定生命是死是活，那么肯定是一个普洛仙人。

“那台机甲呢？”

“完全没有反应了……等等！”

盖拉斯注意到，在已经一动不动的机甲下面，一滩淡蓝色的液体正缓缓蔓延开来。他俯下圞身，用手蘸起少量，放到眼前端详。

“这不是燃料……也不是润圞滑油……”

与此同时，贾维克也在地上摸索着，寻找能证明那塞拉睿人身份的东西，直到他发觉在离机甲倒下位置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戒指样的饰品静静地躺着。

“？”

也许说是戒指，那也大了些，但它确实有着环状的结构……可能是新加上去的，总之，这个饰品上的花纹，贾维克从未见过也未听说。

“你发现了什么？”

“一个徽章……”

贾维克还想从那具还热着的尸体上获取更多的情报，但两人已经能听见C-SEC的车辆像苍蝇一样密集接近。

“我们得走了……”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两人毕竟卷入了一场冲突，而且这场冲突还有至少三个派系参与。抱着“绝不给贝利添麻烦”的觉悟，贾维克和盖拉斯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现场。

贾维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怀疑刚刚的灾圞祸并不是一件偶然事故，而是一连串灾圞祸的开头或者中间一节，然而接下来，他所看到的神堡内的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贝利的办公室也乱成了一团。

“你们先等着，我这边有急事。”

于是贾维克和盖拉斯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安静静地等在门外，直到20多分钟后，贝利暂时处理完善后的初期步骤。

“发生了什么？”

盖拉斯“好奇”地问。

“一辆塞拉睿专车撞毁了。我们死了好几个弟兄……都是好人……”

“连环车祸？”

“不……现场有发生枪战，除了专车里的尸体，有个身份不明的塞拉睿人也死了。不过塞拉睿议会方面似乎介入了，我恐怕也插手不了。”

“……”

盖拉斯心说“塞拉睿人在做什么？”同时望向贾维克——从后者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也许这种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反应。

“那么你们呢？”贝利问道，“从艾丽娅那边打听到什么没有？”

“没啥有价值的，我们得回地球了……”

贾维克说着，问盖拉斯——

“……你想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还没有，”盖拉斯摇摇头，“你可以先走，普洛仙的大将。我会再四处逛逛。”

“那么我走了。”

眼见贝利没对两人产生任何怀疑，贾维克只想快点离开这已变得和记忆中的神堡完全不同的地方。他没必要担心盖拉斯会卷入是非，毕竟他本来就是夹在黑白两道之间的人。

星联方面已经联络好了给贾维克预备的班机，不过当然还是为普通大众服务的交通工具。他这一次坐在一群巴塔瑞人当中。在确认附近没有跟踪者或任何可能注意到自己的塞拉睿人之后，贾维克从护甲的储物匣内取出了那枚徽章.

<这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不认识这上面的图案，也就无从得知那名塞拉睿人的背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枚被做成戒指模样的徽章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且一定不是大众化的产品。

回到底特律航空港之后，星联的官员过来询问了贾维克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而后者通过信息素得知，这是星联对自己仍不完全放心的表现，但讽刺的是，同样是凭借信息素，贾维克了解到自己的答复令对方满意，以至于很快，他就会接到一项任命。

离开了星联的办公室，贾维克回到了“诺曼底”号上。不出所料的，阿奎娜的心态已经稳定下来了，玛塔莎则似乎要一直上她的音乐课。

贾维克想要见一下莉亚拉，将星联的决定告诉她。他想都没想地来到3号甲板，径直走入那间办公室，结果却看到莉亚拉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显示着难以启齿的画面。

这是一段录像，背景显然是一处装饰华丽却又光线昏暗的包厢。一个颀长纤细，肤色蓝中偏紫的爱莎丽人，脚边散落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黑色礼服，正用双手撑着沙发。她丰圞满的前胸、紧致的腰身和圆圞润的后臀顺应着某种节奏不停摇晃，显出一种动态的极致美圞感，但在这具身躯之后造成这种震荡的家伙所带有的反差却太过强烈了——就算看不到脸，任何人对现今宇宙有点概念的家伙也知道，那是一个沃查人。

这种在某种程度上不被承认为智慧生命的智慧生命保留了某些低等动物才具备的特征，使他们显得像昆虫、蜥蜴乃至植物的聚合体。不管怎么说，不论在哪里，沃查人都被认为是社会底层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连糊口的工作都难找，更别提混入上流阶层了。然而，当沃那查人粗糙的手掌从凝脂般光滑的肌肤上抚过，顺着小腹直达膝盖时，爱莎丽人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

<谢泼德教我的东西全是错的吗？>

“T•苏尼博士？”

莉亚拉的浮游助手提醒道，这个时候，莉亚拉才意识到自己身侧的大门打开了——她戴了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老式耳麦，只听得见电脑里所发出的声音。

“啊……贾维克——？！”

莉亚拉先是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慌乱之中又想关掉正在播放的视频文件又想起身去问候一直被她视为“活体珍稀文物”的普洛仙人，结果她什么都没做成——莉亚拉被老式耳麦的缆线绊到，面朝下摔在地板上，同时耳麦与电脑的连接也被切断了，原本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一下子被扬声器放了出来。

“啊……嗯……继续……再多下点工夫……你是累了还是怎么着？……嗯？……”

“抱歉……阁下……”

“罢了……随你怎么做都好……呃……呃……就是这样……”

贾维克记得那皮肤发绿的沃查人的口音，也知道被这家伙压在身下喘息不断的爱莎丽人的口音——就算他记忆力再怎么差劲也不可能忘记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种难堪的场景没过几秒就结束了——莉亚拉手忙脚乱地将该视频关闭，然后转过身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笑容看了贾维克一会。

“在我们的帝国里……”

这个普洛仙人面无表情地说——

“……私录并观看这种东西是要被罚款的。”

“啊……是吗？……这还真是像我读过的人类历史里中的某一段……”

“不过我很好奇，”贾维克走进房内，“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是‘影子经纪人’，忘了吗？”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好吧，我承认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刚刚那是为什么？”

“我也是在半小时前才收到这个……”

莉亚拉犹豫了一会，突然像泄圞了气一样耸拉下双肩——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只要别泄露出去。”

“啊。”

“这是我的一桩生意。一周前，我通过部下接到了一项委托，要求拍摄在这地方发生的事情。然后就在你回来之前收到了这个。我正准备把它发送回委托人，并收取报酬。”

“你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吧？”

“我当然知道，”莉亚拉复杂地笑了，“艾丽娅•T•洛克和格里尔。说实话，收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也大吃一惊……以前从没有类似的情报指出过这一点——‘欧米伽的女王’居然和‘血囊’佣兵团的挂牌首领上床……当然也许是收割者对我情报来源的大量破坏造成的……”

“能透露一下谁是委托人吗？”

“是‘青阳’的一个成员，似乎是个高层人士，不过仍是个不值一提的家伙。”

“‘青阳’……？”

当莉亚拉提到这个的时候，贾维克的脑海里突然像是冒出了一大幅拼贴画——它的绝大部分已经完成了，只剩下小小的一块还是空白，而那一块空白所需的贴片还不知所踪。

“我有点明白了……”

“什么？”

“啊……没什么……”

贾维克还不愿下定论——

“……莉亚拉，我希望你召集船员到2号甲板，我有话要讲。注意，是所有人，包括囚犯。”

“好的，我知道了……”

爱莎丽的科学家就像早料到会有这种事一样，露出了可爱如少女般的笑容——

“……哦，还有，刚刚星联又有通知过来，说你救回来的那个突锐人，已经恢复意识了。他想找你。”

“让他等会……”

就是这个时候，星联发回了一封正式的命令。

——————

当贾维克来到2号甲板的时候，由于“诺曼底”号并不处于航行状态，整艘船上，从上次太阳系大战以来幸存下来而且没有离开的人，都列队站在“诺曼底”号的状态显示图前了。

<你完全认识这些人吗？完全了解这些人吗？>

贾维克扪心自问，而他对并没有自信给出一个有安慰意义的答案。

“你们也许比我更清楚，现在银河系所面临的状况……”

他用一个沉重的话题当了开场白。

所有的高等文明都在战争中幸存了下来，但所有的高等文明也被收割者重创，有些夺回了故乡，有些则失去了故乡。

人类的家园满目疮痍，不论是星联还是银河联盟的势力都被大幅削减，今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

“诺曼底”号作为一艘隶属星联的船，在硬件和成员编制基本完整的情况下，本应继续执行任务，尽人类的一份力，维护银河系的稳定和繁荣，但偏偏在战争中的牺牲者是这艘船的指挥官。基于这一点，贾维克自己成为了那个男人的接替者——这是星联经过考量的决定。

这并非是因为名誉，亦非他在星联的记录中有过什么功勋，只是因为他曾经接过一份相同的工作，同时是被星联所信任的，没有牵挂和偏激立场的人。

“但是既然他们让我别无选择地当这个指挥官，那么我就会做好我的工作，将这艘船还有你们当成我的下属兼朋友，让所有东西都以最佳的效率运转……”

贾维克不知道谢泼德当初接替安德森成为“诺曼底”号的指挥官时是怎么对这些人说的，但他这次想用自己的方式进行——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不喜欢我，甚至怀疑我比不比得上谢泼德，同时，我也谈不上喜欢这里的每个人，但如果你认为我会像个催命鬼一样逼你们服从命令，你们错了。在这个循环里，我除了这艘船，再也没有别的立足之地，而你们有，如果有任何人不愿服从我的指挥，现在就可以站出来，请求星联进行人事调动——这一点在他们给我的命令上也写得很清楚。”

他停了一会，等待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出来请求离开“诺曼底”号，但是1分钟过去了，2号甲板上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提出要走。

“这么说……我可以当作你们愿意接受我的指挥？”

“是的。”

所有人零零散散地说道——虽然是零零散散，但每个人都这么回答着。

<你们真是大傻圞瓜……>

贾维克早已通过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察觉到，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确实在犹豫，担心他们自己会不会因为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星人的错误判断而丧命，但没有人怀疑贾维克会故意害死大家。

贾维克曾觉得爱莎丽人睿智，突锐人勇敢，塞拉睿人聪慧，而人类每样都沾光，品格却又相对堕落，难以成大事。

可现在他发现，其实人类给其他种族的各种负面印象，都只是他们不成熟和好奇的表现——这个种族还没有完全脱离“童年”，而是被普洛仙留下的科技催化了其发展速度，导致了某些方面的不平衡发展，而正是由于这种不平衡，以及幼稚，才会让他们的内在组成如此多变。

他们渴望学习，渴望了解。对于贾维克这个活着的“先贤”，他们一开始恐惧，然后充满了敬畏，就算发现他和想象中形象完美的普洛仙人不一样，多半也会产生“啊，原来银河系里的生物都是彼此彼此啊”这类释然的想法。

洞悉了这一点后，贾维克放心了——至少这第一步，已经走好了。

“那么，在解散之前，我最后说一句……”

贾维克深吸了一口气——

“……在我的船上，我对一些严重事项的处罚规定要有所改变——触犯者所要接受的惩罚不是枪毙，而是被我亲手扔出气闸。”

此话一出，包括莉亚拉在内，差不多一半的船员大笑了起来。

“解散！”



序幕《延续的职责》，结束。




下一幕/第一幕《死亡的逻辑》，预告：


“这是一艘塞拉睿人的飞船，为什么要派人类‘幽灵’上去调查？”

“这不是你的任务范畴，只管执行命令就好。”

——————

“我已经抵达了安保检查站……有重伤一名……需要手术……‘诺曼底’号，听得到吗？！喂！……”

“先是导航链坏了……现在又是信号有干扰，长官，这艘船有蹊跷……”

——————

“啊——！……啊——！……放我出去！……指挥官……！救救我……！”

“发送命令让它打开！把他弄出来！”

“做不到，长官！它不接受指令！”

“那就让开！别挡着我！”

——————

“贾维克？情况怎么样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没有遇到敌人……或者说……到处都是敌人……”

“伤亡呢？”

“减员2名……”

——————

“告诉我！这艘船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给我振作一点……”

“获取……获取……获取更多……学习……掌握……我会……拯救你们……”

第一幕《死亡的逻辑》

讲述贾维克在接管“诺曼底”号一段时间后执行的一次任务——搜救一艘瘫痪的塞拉睿飞船。



0，局外与局内


太阳系星团 火星高轨道 距“谢泼德”空间站1000公里 “诺曼底”号

【……一年过去了，我还数的清这段时间里星联交付给了我多少任务，我又圆满地完成了多少件，但我记不清的是，当年我为什么会答应星联做这些事？他们付给我薪水，但我不需要额外花钱；他们发了我勋章，但比起普洛仙帝国曾经给我的不值一提；他们甚至给了我和人类相同甚至更超越的公民圞权利，我却从未觉得这些改变了我什么。也许影响我的只是那个男人离开前留下的话语，又也许，我只是一个无聊到除了给别人打工外什么都不想再做的局外人。

不管怎么说，我做了我承诺过会做的，也做了我该做的。我的部下比起一年前刚转入我手下的时候并没有改变多少，但也许这就足够了。不论他们是老是新，对我来说，只要服从指挥便是给了我大面子，同时也能保证他们自己的存亡。没错，就像我的上一位前任一样，我也喜欢在战斗中亲自出马，而一支队伍在这种情况下是必需的。

我留下了阿奎娜作为陆战部队的前锋，她是过去帝国外族兵团的精英。和我一样，她也无别事可做。那个让我在伊甸主星上遇到的奎利女孩玛塔莎则在“诺曼底”号上当了技工助理与硬件、武器专家，她对各种机械的了解确实超乎常人。一个突锐人在半年前向星联申请加入我的队伍，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他，但这个人，席多尼斯•拉克雷卡莱，毕竟是盖拉斯的旧识，虽然与其有些恩怨还未了结，但看在他有些本事的份上，我还是在严格考核后同意了他跟随我……】

贾维克写到这里，突然停了笔。

“阿奎娜……”

他的声音并非向着面前窗外浩瀚无垠的的宇宙，而是飘至后方——

“……我可没有允许你进来。”

“因为这里并不是1号甲板，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休息室。”

那身着短褂，有着修长双翼双圞腿的伊鲁卡斯人，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向吧台，并没有看之前一直坐在沙发上俯首写字的贾维克。

见她没在意自己，直奔一处“坏了”的柜子，贾维克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纸质笔记本收起，从沙发上站起身。他没走，而是侧身盯着阿奎娜伸出左手，用异能将几根羽毛扭曲成特殊的形状，再送进曾被认为坏掉的锁孔里。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病？”

听见他这么问，此时手握蓝色饮料瓶的阿奎娜转过身，凭着身高优势一扭身坐到了吧台上，两腿一摆，俨然是一副强势女人的姿态。

“你以前见过我喝酒的，”她反问，“为什么现在见不惯了？”

“我不是说你喝酒的毛病……”

贾维克用老式的液态钢笔指了指阿奎娜刚刚拿饮料瓶出来的柜子——

“……是你为了藏酒而故意弄坏柜子的毛病。”

“这柜子本来就没人用啊，”阿奎娜又灌了一口，“而且我还奇怪呢……过去和收割者打仗的时候，你公务之外就总把自己锁在舰长室里，现在是怎么啦？总跑到这种开放地点来写书？”

“我正试着改变……”

贾维克一边回答一边走向密封门——

“……但别抱太大期望。”

“说实话，我还是喜欢5万年前的那个你。”

带着略醉的语气，阿奎娜朝他举杯。

“我们马上就要降落了，别让星联的人抓到你在工作时间里喝酒。”

留下这句公事公办的提醒，贾维克离开了休息室。

“嘿，普洛仙指挥官……”

小丑的声音被扬声器送入谢泼德耳中——

“……星联推迟了我们的进场次序。”

“为什么？”

“他们没有说，不过我看恐怕是港口的控制阀出了点毛病。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就目前位置待命。我们的燃料不多了，让各系统尽可能保持低消耗。”

“了解了……”

“还有，”贾维克换了一种严厉的语气，“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和伊蒂在驾驶舱里做有违《卡伦法案》的事情，我会考虑请星联方面吊销你的飞行执照。”

“嘿，你这无血无泪的老兵……别忘了，这艘船上只有你一个人有私人房间！”

“我可以借给你们用。”

“啊哈……？”

“谢谢，贾维克”伊蒂的声音随即传来，“我们每次大概只会有10分钟。”

“伊蒂，不要每次都把这些说出来好不好——？！”

贾维克对这种话题始终兴趣不大，提到它纯粹是为了这艘船的安全着想。他穿过了通往电梯的走廊，走向莉亚拉的办公室，在外面进行了呼叫并得到入内许可后，见到了她。

“请坐。”

莉亚拉正喝着她自己泡的饮料，那飘散出来的芬芳气味和阿奎娜在休息室里喝的特殊酒精饮料完全不一样。

“星联方面推迟了我们的进场，可能得等一会。”

“我知道，”莉亚拉带着不易察觉的狡猾表情，微微地一笑，“关于原因，他们怎么说的？”

“小丑猜测那是因为硬件故障。”

“我十几分钟前收获的情报可不完全同意这个说话——有一艘受损的塞拉睿飞船撞进了‘谢泼德’空间站的港区里，弄坏了一些设施，这才是主因。”

“塞拉睿人？”

“好像是一艘在人类殖民星系内遇圞难的飞船。可能也引起了外交事件。”

“你的消息真灵通。”

“我是‘影子经纪人’嘛……”

“那么趁着星联的码头工人还没忙完，告诉我一些银河系的近况……上一次是一周前了。”

“没什么大的变化……先说说正面典型吧……银河联盟议会的实际控制范围已经扩张到了鼎盛时期的五分之三，而且有向断面星系延伸的倾向……《卡伦法案》，也就是一个奎利姑娘被桀斯不小心弄死而促成的法案通过后，确实对奎利人中的桀斯倾向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好歹有了法律上的约束，在一定程度上抹除了空白区，当然和桀斯谈恋爱的奎利人要更小心才行……”

莉亚拉一边说，一边从电脑里调出几份低等级的档案——

“……再说说黑色消息……界神星系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安分。佣兵、海盗和奴圞隶贩子由于没有固定的基地，被收割者盯上的几率更小，战后更是如此。恢复最快且势力发展最大的佣兵团是‘青阳’，不过他们的头领达纳对自从一年前就对艾丽娅言听计从的。倒是‘血囊’，在格里尔死后就和艾丽娅势力决裂。‘天蚀’似乎在寻找一个中立点，毕竟他们的头目变成了曾经在组织里占据第二地位的塞拉睿人……”

“那么现在你相信我当初的分析了吗？”

“是，”莉亚拉点点头，“我不得不相信了。艾丽娅确实做出了点牺牲，不过这样，她就利用达纳的个人欲圞望和嫉妒心，反而操控了他。”

这个猜想是贾维克在当上“诺曼底”号指挥官半个月后提出的，同时也是通过盖拉斯了解到当年谢泼德拉拢三大佣兵团的过程细节后。

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提过——达纳对艾丽娅•T•洛克一直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来源于达纳性格中特有的狂妄自大。就算在谢泼德拉拢他后，达纳也不是时时刻刻听从命令，以至于战后甚至想要以旁人难以接受的幅度做大自己的生意。

这种情况下，艾丽娅，“欧米伽”空间的实际掌控者，想出了一条旁人根本想不到的计策——她包下了“神堡”上的整个“炼狱”酒吧，邀请了对她言听计从的“血囊”头目格里尔去那里，在一座包厢里并和他发圞生圞关圞系。另一方面，“影子经纪人”的情报网络则向“青阳”方面出卖了这份情报，还带上了难以伪造的现场录影。

不管是谁在当初或出于什么目的向莉亚拉提出了这份委托，最后这份情报一定到了达纳的手里。就算人类群体是被相当一部分外族看作是“‘神堡’的毒瘤”，沃查人所获得的评价也肯定不如人类，但达纳看到的是，一个对艾丽娅绝对恭顺的沃查人，却能获得和她上床的殊荣。这种反差是他的自尊心所不能容忍的。

当然，达纳不可能疯狂到想动用手中那点资源，对艾丽娅或“血囊”进行报复。他也会采取同样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梦想——重回艾丽娅的控制，服从她，服侍她，以便哪天能赢得她的芳心，最后弄到进她卧室的钥匙。

“那句人类的古话怎么说来着？……”

莉亚拉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哦对了，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跟着谢泼德学了很多东西。”

“你也一样，贾维克……”

这个时候，莉亚拉注意到了贾维克手中的笔记本——

“……还在写吗？”

“是的。”

“事实上你完全可以用PDA的，如果不习惯的，我甚至愿意花点钱，复制一个普洛仙式的存储器。”

“这和那些无关，”贾维克摇摇头，“我只是想体验这种已经被遗忘的记录方式。”

“遗忘？”

“我是个‘活化石’，而普洛仙帝国的信息交流方式已经被收割者埋葬了。说实话，我不习惯这个循环里的沟通方式，但另一种被你们遗忘的方式，我却对其感兴趣。”

“你是说‘手写的文字’吗？”

“翻阅这用植物碎屑聚合而成的记录器，有种直触历史的感觉……没错，我正在书写我自己的历史。你应该知道，没人能通过病毒或木马程序夺走这上面的字，因为这些字不是被计算机的二进制码转译而成的数据，也不是帝国信标里保存的生物信号。这种感觉很奇妙——这真正是我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