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为何而来？”
彼时我们都在少年，倾谈的都是建功立业的伟事，却从为未想过比伟业更难征伐得到的是人心。多年以后的我常在相，若是那个时候在想想，在往深处想想，在相信她一些，又怎会留下那些覆尽天下都难补救的遗憾。
“为这天下而来。”
隐晦却又真实的答案脱口而出，心知肚明的坐放于心，不言自明。枕戈待旦，同席五年，又有什么是他们，是我们不知道的。
“这天下只怕是要乱了。”
川唅在叹息，眼里却迸发着熊炙的烈火。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我们从不知道，少年侠气轻纵生死，只明晓弱肉强食是世道，随意置人命如草芥却不愧疚。后世史官诉诸的逐鹿天下的功绩何曾不是昔年竖子的狂妄决断。
“生意来了，我们该走了。”
翌日，我们三人，两匹快马，一辆马车扬尘前往辽北。那里胡人正在肆虐，黎耀戍边抗拒。边境那样的地方，粮草就是决胜的关键。辽王想要一战平定，彻底要胡族臣服，如果赢了，那就意味着辽国没有了束缚的锁链，可以随时出兵与六国争雄天下了。
“咱们直接入胡，还是北走边塞。”
辟疆扬着马鞭，问着掀起帘幕看着壮丽风光得我。我笑笑，“哪儿也不去，咱们歇歇再说。”
辟疆昂头大笑，跟过来的川唅听到我们的谈话也朗然而笑。那时候的他们也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早已拥有许多人无法企及的雄图壮志。
“那咱们就边喝边歇。”
川唅挥手一遍扬长而去，溅起一溜烟的尘土。
“呸呸。这匹厮。”

我们落座在一家茶馆，不大的招牌，却网罗了来往的英雄豪杰，官将商侠都要在此处落脚歇息。
我们偏居一隅，衣着随意。我不像他们，自离开辽都后我便不再喜欢用冠束发，披散着头发只稍微用发带拢起，垂下些发丝将脸上的疤痕遮挡。
“这才是天下。”
执伐挥斥，是我从未见过的辟疆。
仿佛有万千星辉汇于眼底，星海般浩瀚无际，能容纳草原的尽头，永无消止。又如晦暗月色，华白涓涓流淌，倾斜而下，涌动着清霜，弥漫不散。
那一刹那，我竟然有些伤怀。本能的覆上他的手，他大梦初醒似的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止于我反应后的撤离。
“终有一日，我会让这天下是真的天下。”
他看了我好久，目光忽然的就定了下来，坚毅的眺望着关隘外的那一片片广沃天地，塞北的刺勒歌所讲的笼罩四野，如临目前。
我知道，这是他许下的诺，许给我的，许给他自己的，更许给那些生存在王土上的百姓的。
他不是王，那时的我以为。
但这是王才会有的信仰，不是么？
其实他一直是王，只是我知晓的太晚。
晚到，错过了才觉得心如刀绞。
晚到，无可挽回，只能兵戎相见。
晚到，我们都是王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
“我们该走了。平定我们疆土的叛乱去。”
川唅平淡的声音入耳不息，如深秋风扫落叶带着席卷长空的豪壮，一掷千金，举重若轻。他还未曾拥禀千军万马，甚至未曾在战场上走过一遭，心间却已经有了如此辽阔的激荡。裂弓如扬琴，那一世的威名，起于此。日后金戈铁马的、是这个正与我高谈论阔的昂扬公子。
“嘭，凭你也想平定匈奴么？”
不知道何处走来的胡服公子，紫鬓碧眼，发冠上指，随意的将酒坛贯在我们面前，崩裂的酒浆溅得四起。川唅斗篷翻腾，挡下残液后，拧眉道：“是你？”
“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