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有佩晴霖
“师父…”林清妤想得出了神，天色逐渐半黑，身旁的小丫头只轻轻糯糯唤她一声，乖巧伏在膝上，并未像从前那般一刻都闲不住地欢闹。
“怎么了？”见那目光望向自己，林霈拉拉师父的袖口，“师父，霈儿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师父给你做江米团子去。”
林清妤下意识的往屋外走，步子急了些，却不料身后坠了个小尾巴，颠颠跟在后面，不知怎得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小笨丫头，以后师父如何教本事给你，离了师父要怎么办？”
“只要师父教的，霈儿都能学会！”
心神太不安宁，林清妤蹙眉扶她起来，无意出口埋怨。那小家伙本还愁眉苦脸地要哭呢，听着这话，却跳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
“就那么想离开师父呀？”，林清妤反而不乐意道。
“不想啊…”
“算了，吃饭吧。”
那晚的江米团子依旧好吃，林霈却觉得，师父不如平日那般好伺候了。
“怎么了？”见那目光望向自己，林霈拉拉师父的袖口，“师父，霈儿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师父给你做江米团子去。”
林清妤下意识的往屋外走，步子急了些，却不料身后坠了个小尾巴，颠颠跟在后面，不知怎得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小笨丫头，以后师父如何教本事给你，离了师父要怎么办？”
“只要师父教的，霈儿都能学会！”
心神太不安宁，林清妤蹙眉扶她起来，无意出口埋怨。那小家伙本还愁眉苦脸地要哭呢，听着这话，却跳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
“就那么想离开师父呀？”，林清妤反而不乐意道。
“不想啊…”
“算了，吃饭吧。”
那晚的江米团子依旧好吃，林霈却觉得，师父不如平日那般好伺候了。
第七章
这年冬暖，灿阳高挂的好时节，林霈不知如何转了性，愈发勤勉地习练起武艺，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与她娘当年神似七分，令林清妤不由欣慰。
不知不觉间距那场与凛倾教间的惨烈一战已然过了近八年，山中休养生息之策初见成效，逐渐重现欣欣向荣之景，只是这些年管涔淡于武林诸事，于各派的威望却是大不如前。如今癸亥已过、甲子初至，正是万物兹萌万象更新之时，管涔即广发布令开山收徒，凡年八至十二岁者，均可与试。
“师父，今年会有男孩子进山吗？”
林霈下了早学，从千机场一路跟去清云居，扯着林清妤的袖子来来去去问这一句，浑不在意经过的师叔师姐们掩着袖子偷笑。“有没有男孩子与你何干？”林清妤被问得烦了，停下步子拽拽袖口收回背至身后，弯腰瞪着那小脸上团了两团红晕的孩子，“早学刚下先生就来找我，说你神思不宁、心绪不知飘到哪去了，《千家诗》头几篇都背不过。我问你，是不是安生太久，想要吃教训了？”
“没有，才不呢…”林霈挠挠小脑袋，脸蛋更红了，左右瞅着看有无人经过看了她笑话，又一个箭步挂在林清妤颈上，“师父，我回家就背，明日定能背出来，不要生气。”
“最好如此。”林清妤甩开她继续向前，见那小东西灰溜溜跟在后面，却也着实好奇她怎得这般期待此次新入山的孩子，清清嗓子道，“霈儿，近来无人同你玩了吗？”
“不是，可是有男孩子一起玩就好了…”林霈眼睛亮了亮，忙蹭过去，用小脑袋顶着林清妤的腰，“那些小丫头们凑在一起不是绣花就是玩家家酒，太没意思。如果有男孩子的话就可以去骑马，去…去射箭，去…哎呦！”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林霈连忙抬头，果见师父正立住蹙着眉眼看她，纤手揉捏她的脸，“什么去骑马射箭，是不是想说就有人陪你爬高踩低，上房揭瓦了？”
“才没有才没有！”林霈的小心思一点藏不住，那巴掌虽不痛，半张脸却被人家攥在手里，避之不及。“妤儿？”不知是谁远远唤了一声，林清妤一分神的功夫，这小东西连忙就逃，还不忘边跑边喊，“师父忙吧，我要回去背《千家诗》了！”
“……”
林清妤无奈地叹口气，又忍不住笑笑，目送那小家伙拐个弯上山去。“怎么？霈儿这是躲着我呢？”李毓玢远远过来，捧着几卷竹简，却是奇怪地看着那颇有几分仓皇的小影子。
“怎么会？越大越没规矩。”林清妤摇摇头不欲计较她，见那竹简颇厚忙接过来，“师叔，这些东西您让小弟子跑腿就好，怎么还劳动您亲自拿来。”
“就这几步路还能累着呀？”李毓玢笑呵呵展开一卷竹简，“这是下月即将参选武试的与试者名册，达数百人之多，你瞧，较大的州县均有人报名。此次开山盛事为我管涔韬光养晦多年厚积薄发之举，该当载入史册，竹简虽笨重了些，却经久耐用，我亲自扎好了，想着你这会当回了清云居，正好拿来。”
两人说说走走，进了清云居的书斋，林清妤将竹简放下一一看过，“关内五十九人，河南、河东、河北各二十人，淮南、江南也都有数十人，加之陇右、山南、剑南，共计一百九十八人与试，的确比之从前要多出不少。”
“是啊，这几年天下不甚太平，我们管涔做善事、行义举，声名日增，此次盛会，你便当做是对自己几年辛劳的慰藉。”
“若不是师伯帮衬，仅凭妤儿自己怎能成事呢？”林清妤仍是不惯旁人夸奖，两颊染上一层薄红，有意遮掩，只低头道，“此次参与人员众多，广元城中一应所需俱要安排妥当，我已派了人与阿敏商议，只是难免有顾不来的地方，怕也要劳烦师叔多提点些。”
李毓玢笑着抚抚她点在竹简上的手，听见庭院中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关了门窗，“你如今愈发稳妥，我是不担心的，只是霈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孩子天性大抵如此，你也莫要多拘束着她。”
“只怕我不是拘束着她，却是要娇惯坏了。”林清妤亦向院中望去，见窗纱上蓦地暗下去一块，那偷听墙角的人却恐怕还不自知，摇了摇头道，“师伯，不若此次与试之人便加一添作九，将霈儿也带去。山中虽也有先生教她，却毕竟还是在我身边，无事便要撒娇痴缠，她安逸得厉害呢。”
这年冬暖，灿阳高挂的好时节，林霈不知如何转了性，愈发勤勉地习练起武艺，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与她娘当年神似七分，令林清妤不由欣慰。
不知不觉间距那场与凛倾教间的惨烈一战已然过了近八年，山中休养生息之策初见成效，逐渐重现欣欣向荣之景，只是这些年管涔淡于武林诸事，于各派的威望却是大不如前。如今癸亥已过、甲子初至，正是万物兹萌万象更新之时，管涔即广发布令开山收徒，凡年八至十二岁者，均可与试。
“师父，今年会有男孩子进山吗？”
林霈下了早学，从千机场一路跟去清云居，扯着林清妤的袖子来来去去问这一句，浑不在意经过的师叔师姐们掩着袖子偷笑。“有没有男孩子与你何干？”林清妤被问得烦了，停下步子拽拽袖口收回背至身后，弯腰瞪着那小脸上团了两团红晕的孩子，“早学刚下先生就来找我，说你神思不宁、心绪不知飘到哪去了，《千家诗》头几篇都背不过。我问你，是不是安生太久，想要吃教训了？”
“没有，才不呢…”林霈挠挠小脑袋，脸蛋更红了，左右瞅着看有无人经过看了她笑话，又一个箭步挂在林清妤颈上，“师父，我回家就背，明日定能背出来，不要生气。”
“最好如此。”林清妤甩开她继续向前，见那小东西灰溜溜跟在后面，却也着实好奇她怎得这般期待此次新入山的孩子，清清嗓子道，“霈儿，近来无人同你玩了吗？”
“不是，可是有男孩子一起玩就好了…”林霈眼睛亮了亮，忙蹭过去，用小脑袋顶着林清妤的腰，“那些小丫头们凑在一起不是绣花就是玩家家酒，太没意思。如果有男孩子的话就可以去骑马，去…去射箭，去…哎呦！”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林霈连忙抬头，果见师父正立住蹙着眉眼看她，纤手揉捏她的脸，“什么去骑马射箭，是不是想说就有人陪你爬高踩低，上房揭瓦了？”
“才没有才没有！”林霈的小心思一点藏不住，那巴掌虽不痛，半张脸却被人家攥在手里，避之不及。“妤儿？”不知是谁远远唤了一声，林清妤一分神的功夫，这小东西连忙就逃，还不忘边跑边喊，“师父忙吧，我要回去背《千家诗》了！”
“……”
林清妤无奈地叹口气，又忍不住笑笑，目送那小家伙拐个弯上山去。“怎么？霈儿这是躲着我呢？”李毓玢远远过来，捧着几卷竹简，却是奇怪地看着那颇有几分仓皇的小影子。
“怎么会？越大越没规矩。”林清妤摇摇头不欲计较她，见那竹简颇厚忙接过来，“师叔，这些东西您让小弟子跑腿就好，怎么还劳动您亲自拿来。”
“就这几步路还能累着呀？”李毓玢笑呵呵展开一卷竹简，“这是下月即将参选武试的与试者名册，达数百人之多，你瞧，较大的州县均有人报名。此次开山盛事为我管涔韬光养晦多年厚积薄发之举，该当载入史册，竹简虽笨重了些，却经久耐用，我亲自扎好了，想着你这会当回了清云居，正好拿来。”
两人说说走走，进了清云居的书斋，林清妤将竹简放下一一看过，“关内五十九人，河南、河东、河北各二十人，淮南、江南也都有数十人，加之陇右、山南、剑南，共计一百九十八人与试，的确比之从前要多出不少。”
“是啊，这几年天下不甚太平，我们管涔做善事、行义举，声名日增，此次盛会，你便当做是对自己几年辛劳的慰藉。”
“若不是师伯帮衬，仅凭妤儿自己怎能成事呢？”林清妤仍是不惯旁人夸奖，两颊染上一层薄红，有意遮掩，只低头道，“此次参与人员众多，广元城中一应所需俱要安排妥当，我已派了人与阿敏商议，只是难免有顾不来的地方，怕也要劳烦师叔多提点些。”
李毓玢笑着抚抚她点在竹简上的手，听见庭院中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关了门窗，“你如今愈发稳妥，我是不担心的，只是霈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孩子天性大抵如此，你也莫要多拘束着她。”
“只怕我不是拘束着她，却是要娇惯坏了。”林清妤亦向院中望去，见窗纱上蓦地暗下去一块，那偷听墙角的人却恐怕还不自知，摇了摇头道，“师伯，不若此次与试之人便加一添作九，将霈儿也带去。山中虽也有先生教她，却毕竟还是在我身边，无事便要撒娇痴缠，她安逸得厉害呢。”
“先生说‘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师父，这首诗是不是描述得就是像现在这样热闹的景象呀？”
夜色袅绕，月影氤氲，广元城正中的街道上却仍是人声络绎。两位女子在街上缓缓走着，一着白衣，清冷秀逸，一穿紫裳，明媚妍丽，一冷一暖，如花开并蒂，冰火两重。说话的是那白衣女子牵着的小女孩，在这繁复的夜幕里，她那身未加藻饰的浅粉衣裙及随手抓就的两团髻倒洒脱得像是遮天荷池里的莲，闯入两位绝**子的光华里，激起沁人心脾的清韵。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琦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当年幽兰居士一曲《东京梦华录》，道尽了盛世的繁荣绮靡，现如今虽然百姓生活日渐安逸，自有一片热闹，却实在不如彼时盛时盛景。”
“所以我们才要开山收徒，壮大基业，期待日后得济苍生，济万世，对吗师父？”
“霈儿说得很对。朝代更迭、时局变换我们管不了，师父只求不论时移世易，天下人终有一处可安心的地方。”
“师父真厉害…”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出来转转，一大一小一副上慈下孝的样子做给谁看呀？”祝敏紧走几步夺了林霈的手，牵着她要去人流最盛处看杂耍和花灯，林清妤紧走几步跟过去，心思却仍挂在林霈方才几句话上，遥遥立于人群最外侧，欣赏这求之不得的安稳康定。远处把戏人喷起的火龙又迎来一众褒扬叫好声，看着这太平之景，她心头一时千回百转不知从何提起，却是自言自语道，“上次来还什么都不懂，如今却也会念诗了…”
“听说林掌门教徒严格，怎么会念几句伤今怀古的诗便如此满意了不成？”拄拐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林清妤猛地一惊，几乎刹那间地欣喜引得她仓忙回头，看清那熟悉的面孔时笑容却不知怎得僵在了脸上，只能自持着掌门的矜持，颔了颔首道，“许久未见，伯宗前辈风采依旧。”
“老了，老了，谈什么风采？”刘伯宗摆摆握着拐杖的手，拇指上缠了厚厚几层布，勉强可看出肌理里的白，“自你继位，你我少说有七年未见，老头子这脸上呀可又添了不少纹路，难为掌门还认得。”
“伯宗前辈对师姐与妤儿均有教导之恩，怎敢忘记。听说前辈离山后一路行侠仗义，足迹遍布各州，帮助过不少贫苦百姓，被奉为布衣侠士，怎得今日却这般得闲到这广元城中的繁盛之地来了？”
再说下去怕是要下逐客令的意思罢。刘伯宗怅然一笑，七年弹指，曾经长不大的小女孩终究生出了几分尊贵之人的雍容傲气，想必于管涔而言也是一桩幸事。“听说此次武试由掌门亲自操办，属下想着也只有在这人流中试试运气才能有机会与掌门一叙。”
“武试在即，诸事繁琐，本座今夜只想尽兴。伯宗前辈若是有事还请改日吧，本座自会着人与前辈详谈。”杂耍表演进入尾声，林清妤拨开人群转身要走，心中纷乱如麻。七年，七年又怎样，彼此的隔阂早已埋下，少年时的情分再深又有何用呢？
“掌门是否许久未收到过言蹊尊者的消息了？”突兀地问话声不大，女子却猛地一停。是啊，自从师父言蹊尊者传位与她后，的确许久许久，不知她游历何方了，如今若是…
“若是言蹊尊者知晓本次武试之盛况，怕是会很欣慰吧。”
欣慰吗？林清妤冷笑着转身，十年前师姐与莫离的情乃是她师父的毕生心结，若是知道此次管涔收徒男女并重，只怕会气得当即赶来才对。
“前辈如此说，莫不是得了师父的消息？”
夜色袅绕，月影氤氲，广元城正中的街道上却仍是人声络绎。两位女子在街上缓缓走着，一着白衣，清冷秀逸，一穿紫裳，明媚妍丽，一冷一暖，如花开并蒂，冰火两重。说话的是那白衣女子牵着的小女孩，在这繁复的夜幕里，她那身未加藻饰的浅粉衣裙及随手抓就的两团髻倒洒脱得像是遮天荷池里的莲，闯入两位绝**子的光华里，激起沁人心脾的清韵。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琦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当年幽兰居士一曲《东京梦华录》，道尽了盛世的繁荣绮靡，现如今虽然百姓生活日渐安逸，自有一片热闹，却实在不如彼时盛时盛景。”
“所以我们才要开山收徒，壮大基业，期待日后得济苍生，济万世，对吗师父？”
“霈儿说得很对。朝代更迭、时局变换我们管不了，师父只求不论时移世易，天下人终有一处可安心的地方。”
“师父真厉害…”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出来转转，一大一小一副上慈下孝的样子做给谁看呀？”祝敏紧走几步夺了林霈的手，牵着她要去人流最盛处看杂耍和花灯，林清妤紧走几步跟过去，心思却仍挂在林霈方才几句话上，遥遥立于人群最外侧，欣赏这求之不得的安稳康定。远处把戏人喷起的火龙又迎来一众褒扬叫好声，看着这太平之景，她心头一时千回百转不知从何提起，却是自言自语道，“上次来还什么都不懂，如今却也会念诗了…”
“听说林掌门教徒严格，怎么会念几句伤今怀古的诗便如此满意了不成？”拄拐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林清妤猛地一惊，几乎刹那间地欣喜引得她仓忙回头，看清那熟悉的面孔时笑容却不知怎得僵在了脸上，只能自持着掌门的矜持，颔了颔首道，“许久未见，伯宗前辈风采依旧。”
“老了，老了，谈什么风采？”刘伯宗摆摆握着拐杖的手，拇指上缠了厚厚几层布，勉强可看出肌理里的白，“自你继位，你我少说有七年未见，老头子这脸上呀可又添了不少纹路，难为掌门还认得。”
“伯宗前辈对师姐与妤儿均有教导之恩，怎敢忘记。听说前辈离山后一路行侠仗义，足迹遍布各州，帮助过不少贫苦百姓，被奉为布衣侠士，怎得今日却这般得闲到这广元城中的繁盛之地来了？”
再说下去怕是要下逐客令的意思罢。刘伯宗怅然一笑，七年弹指，曾经长不大的小女孩终究生出了几分尊贵之人的雍容傲气，想必于管涔而言也是一桩幸事。“听说此次武试由掌门亲自操办，属下想着也只有在这人流中试试运气才能有机会与掌门一叙。”
“武试在即，诸事繁琐，本座今夜只想尽兴。伯宗前辈若是有事还请改日吧，本座自会着人与前辈详谈。”杂耍表演进入尾声，林清妤拨开人群转身要走，心中纷乱如麻。七年，七年又怎样，彼此的隔阂早已埋下，少年时的情分再深又有何用呢？
“掌门是否许久未收到过言蹊尊者的消息了？”突兀地问话声不大，女子却猛地一停。是啊，自从师父言蹊尊者传位与她后，的确许久许久，不知她游历何方了，如今若是…
“若是言蹊尊者知晓本次武试之盛况，怕是会很欣慰吧。”
欣慰吗？林清妤冷笑着转身，十年前师姐与莫离的情乃是她师父的毕生心结，若是知道此次管涔收徒男女并重，只怕会气得当即赶来才对。
“前辈如此说，莫不是得了师父的消息？”
机灵些的都瞧得出掌门有些心事。
祝敏早带着林霈回了住处了，连茗领着三两个小丫头，替林清妤更衣梳洗，端茶递物，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仿若是生怕触了什么霉头。“你们都各自歇着吧，我自己来。”林清妤本就有些烦闷的心被这压抑的氛围搅得更浓，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就要将他们全赶出去。
连茗倒是机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利索索带着人全退下去轻掩住门。这般林清妤心中便又多了些酸味，只道这没良心的小丫头，漫漫长夜全留她一人辗转反侧。
周围静了，刘伯宗的话便言犹在耳：他说师父在天山落脚，这是好事；又道她常命人探听管涔行状，近日更是往来密切了许多，又不免头疼。
管涔上下的大小事务，从林清妤继位那日起她便知道隐瞒不过，甚至初初几年总还不自觉得将自己视为一个犹如监国太子般的角色，总有一天要将这偌大基业拱手归还。只是居于高位越久，她越依赖于这个位置所带来的权利地位，她有想保护的，想遮盖的，她有满腔愿景，她有霈儿。
“我就知道你正心烦。”门被悄悄推开，连茗猫一般钻进来，牵起一丝糯香。林清妤笑笑，挪个位置给她，两人方并肩坐在那美人榻上，连茗就急哄哄揭了堆满了的三层食盒，一时间屋内甜酸辛辣，应有尽有。
“妤姐姐你瞧，泰丰楼的一品锅，鸿兴馆的素饺子，同春园的鱼羹，大芳斋的糖蒸酥酪、如意糕，还有卤鸡爪、卤鸭胗，烤蹄筋、涮脑花，我全给你带来了。书上不是说什么食色性也，性善性不善的我不懂，但是这人有心事的时候，最应该痛痛快快吃一顿饱饭了，那些不快的东西少想他一会儿不迟。”
若按以往，天色已晚，她定是不愿再吃这些大油大辣的吃食。可林清妤看着这丫头一通鼓捣，竟觉这场景分外眼熟了些，仔细想想，似乎在她还年幼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安慰彼时苦闷的师姐的。心头一暖也就由着她去了，指间不知何时被塞上一双箸，林清妤随手夹起一品锅里炖得熟烂的几叶菜，竟也觉得材鲜味浓，唇齿添香，不知觉间就已多下了几筷。
“你看，是不是吃点东西心里就好受多了。”连茗整个身子都贴在她身上，像是讨好又眷恋，“我记得小的时候你总带我偷偷下山去吃好吃的东西，被大师姐骂也不理会。可现在我每每问起那些小丫头们，他们却说你餐餐食不知味，用得很少。妤姐姐，做掌门很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歇一歇吧，好吗？”
“今晚的事，阿敏都告诉你了吧。”
“是啊，她说好不容易才把微微和霈儿安顿下就先歇了，让我来陪你。”
祝敏啊祝敏…… 林清妤在心里默念，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自己向来都不曾瞒过她什么，若是师父重回管涔，其中关系利害，“先歇一歇”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当面说出口的吧，只好哄个不知事的小丫头来骗她。“若是将掌门之位归还与我师父，那我去哪里呢？”纵然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想问这一句，或许这便是祝敏的高明之处，想想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时畅快与惨痛结果，人便能铁下心向前了。
“若是不在山中… 那便来我们茶馆啊，无事喝喝酒赛赛马，我帮你看霈儿。再或者，不如我们去乡间置一处宅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是没有好酒好菜可用了，但胜在清新自然，别有野趣。”
“那之后呢，几年、几十年？若我此后一生都做一乡野村妇，霈儿要如何？你要如何？马马虎虎拉扯大，嫁与个农夫再做一世乡野村妇吗？”
“之后… 霈儿自有霈儿的命数，我也有我的。若是我想，自然可再重返管涔，至少捞个阁主当当，定不会比敏姐姐逊色。”
“傻丫头，药阁，剑阁，藏书阁…，哪怕是个小小的食坊，每日的辛劳计较，岂是你随口说说就可承担得起的。我不会走，你也最好把小心思收收好，专心帮阿敏做事，若让我发现你今后有半分懒散懈怠，定少不了你的。”
林清妤的笑意中添了半分严厉味道，捏住那小丫头扑红的脸便不放手，连茗咿咿呀呀地掰着指间，本还是与她玩笑，却不知怎地竟伤感起来，如意糕也不吃了，扔了箸靠在她身上，垂下眼睑。林清妤怕是自己手下失了轻重，忙松开手捋捋她的头发，连茗却绞住那只手，在手背上蹭下一片腥咸，“妤姐姐，其实，我知道你有诸多难舍，不单单是我与霈儿，更是管涔和天下。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有一日觉得倦了累了，你不必为我们撑着，连茗长大了，霈儿也有一天会长大的，你自去做你想做的事。此次汲师叔回山，且不说她未必有重拦大权的意思，就算如此，是去是留，我与敏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我想霈儿也是。”
“妤姐姐的小茗懂事了。”许多年不曾有这样的时候了，轻声带笑带泪，林清妤的眼眶湿润得厉害，却落不下泪来。
……
事情果真如林清妤所料，三日后，汲蹊的贴身侍卫嫣素递上名帖，要她以一人换天下。
祝敏早带着林霈回了住处了，连茗领着三两个小丫头，替林清妤更衣梳洗，端茶递物，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仿若是生怕触了什么霉头。“你们都各自歇着吧，我自己来。”林清妤本就有些烦闷的心被这压抑的氛围搅得更浓，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就要将他们全赶出去。
连茗倒是机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利索索带着人全退下去轻掩住门。这般林清妤心中便又多了些酸味，只道这没良心的小丫头，漫漫长夜全留她一人辗转反侧。
周围静了，刘伯宗的话便言犹在耳：他说师父在天山落脚，这是好事；又道她常命人探听管涔行状，近日更是往来密切了许多，又不免头疼。
管涔上下的大小事务，从林清妤继位那日起她便知道隐瞒不过，甚至初初几年总还不自觉得将自己视为一个犹如监国太子般的角色，总有一天要将这偌大基业拱手归还。只是居于高位越久，她越依赖于这个位置所带来的权利地位，她有想保护的，想遮盖的，她有满腔愿景，她有霈儿。
“我就知道你正心烦。”门被悄悄推开，连茗猫一般钻进来，牵起一丝糯香。林清妤笑笑，挪个位置给她，两人方并肩坐在那美人榻上，连茗就急哄哄揭了堆满了的三层食盒，一时间屋内甜酸辛辣，应有尽有。
“妤姐姐你瞧，泰丰楼的一品锅，鸿兴馆的素饺子，同春园的鱼羹，大芳斋的糖蒸酥酪、如意糕，还有卤鸡爪、卤鸭胗，烤蹄筋、涮脑花，我全给你带来了。书上不是说什么食色性也，性善性不善的我不懂，但是这人有心事的时候，最应该痛痛快快吃一顿饱饭了，那些不快的东西少想他一会儿不迟。”
若按以往，天色已晚，她定是不愿再吃这些大油大辣的吃食。可林清妤看着这丫头一通鼓捣，竟觉这场景分外眼熟了些，仔细想想，似乎在她还年幼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安慰彼时苦闷的师姐的。心头一暖也就由着她去了，指间不知何时被塞上一双箸，林清妤随手夹起一品锅里炖得熟烂的几叶菜，竟也觉得材鲜味浓，唇齿添香，不知觉间就已多下了几筷。
“你看，是不是吃点东西心里就好受多了。”连茗整个身子都贴在她身上，像是讨好又眷恋，“我记得小的时候你总带我偷偷下山去吃好吃的东西，被大师姐骂也不理会。可现在我每每问起那些小丫头们，他们却说你餐餐食不知味，用得很少。妤姐姐，做掌门很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歇一歇吧，好吗？”
“今晚的事，阿敏都告诉你了吧。”
“是啊，她说好不容易才把微微和霈儿安顿下就先歇了，让我来陪你。”
祝敏啊祝敏…… 林清妤在心里默念，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自己向来都不曾瞒过她什么，若是师父重回管涔，其中关系利害，“先歇一歇”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当面说出口的吧，只好哄个不知事的小丫头来骗她。“若是将掌门之位归还与我师父，那我去哪里呢？”纵然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想问这一句，或许这便是祝敏的高明之处，想想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时畅快与惨痛结果，人便能铁下心向前了。
“若是不在山中… 那便来我们茶馆啊，无事喝喝酒赛赛马，我帮你看霈儿。再或者，不如我们去乡间置一处宅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是没有好酒好菜可用了，但胜在清新自然，别有野趣。”
“那之后呢，几年、几十年？若我此后一生都做一乡野村妇，霈儿要如何？你要如何？马马虎虎拉扯大，嫁与个农夫再做一世乡野村妇吗？”
“之后… 霈儿自有霈儿的命数，我也有我的。若是我想，自然可再重返管涔，至少捞个阁主当当，定不会比敏姐姐逊色。”
“傻丫头，药阁，剑阁，藏书阁…，哪怕是个小小的食坊，每日的辛劳计较，岂是你随口说说就可承担得起的。我不会走，你也最好把小心思收收好，专心帮阿敏做事，若让我发现你今后有半分懒散懈怠，定少不了你的。”
林清妤的笑意中添了半分严厉味道，捏住那小丫头扑红的脸便不放手，连茗咿咿呀呀地掰着指间，本还是与她玩笑，却不知怎地竟伤感起来，如意糕也不吃了，扔了箸靠在她身上，垂下眼睑。林清妤怕是自己手下失了轻重，忙松开手捋捋她的头发，连茗却绞住那只手，在手背上蹭下一片腥咸，“妤姐姐，其实，我知道你有诸多难舍，不单单是我与霈儿，更是管涔和天下。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有一日觉得倦了累了，你不必为我们撑着，连茗长大了，霈儿也有一天会长大的，你自去做你想做的事。此次汲师叔回山，且不说她未必有重拦大权的意思，就算如此，是去是留，我与敏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我想霈儿也是。”
“妤姐姐的小茗懂事了。”许多年不曾有这样的时候了，轻声带笑带泪，林清妤的眼眶湿润得厉害，却落不下泪来。
……
事情果真如林清妤所料，三日后，汲蹊的贴身侍卫嫣素递上名帖，要她以一人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