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边缘人物谱



现代全陨铁剑(古称玄铁剑)镇楼。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6 20:02:00 +0800 CST  
沙发不留。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6 20:02:00 +0800 CST  
主要是一些边缘人物的刻画。他们生存的状态和面对江湖的心态。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定时更,不确定会不会坑,反正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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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前几天写的《赵老五》,之前发的图片版实在惨不忍睹。现在发重发文字版。
《赵老五》
紫云轩的一间斗室里,一位老人独自呆坐。只见他须发皆白,可见年纪不小,却依然躯干挺拔,精神干练,丝毫没有普通老人的龙钟老态,这应该得益于他自小练武练了一辈子的经历。房间里摆设简单,仅仅日常起居,一床一桌一椅一蒲团,只是木墙上挂着一根半截的藤条,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藤条表面已经被手汗沁出了厚厚的一层光亮油脂。
老人轻轻的咳了一声,用一种带了点惆怅、带了点叹气的微微音调呓呓而语:“跳舞,一起跳舞。唉……小狗子。”他边说边站起来,走到墙边拿起那半截藤条,一边轻轻抽打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边移步到窗前,看着远处琼国丈的起居小楼。
“真快啊!”老人微蹙的眉间一分,嘴角漾上了一丝笑意。似乎时光回到了从前。
那是一个威严的声音,中气充沛宏亮的声音:“赵五!”
“弟子在!”被叫到的年轻人立即高声回应道。
“汝于三年前由华阴县衙前捕头荐至我派学武,至今勤奋有加,实为华山四十七名第二十八代弟子中之佼佼者,现许你正式拜入山门,成为我华山玉清观入室弟子,你可愿意?”宏亮的声音不疾不徐,赵五却是心潮澎湃。是啊,选择练武是强者之路,自己三年前受人推荐才得以进华山山门成为记名弟子,自此朝夕苦修,勤练不缀,方得今日被选为二十八代入室弟子,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勤奋有了回报,更是华山众长老们对一名习武者天分的肯定,毕竟在这一代四十七名记名弟子中,自己已经站在了前面。
于是十六岁的赵五用同样宏亮的声音回答:“愿受长老、师傅教诲!”
站在窗前的老人正是华山元老赵老五,一事无成的赵老五,只见赵老五向着琼国丈的起居楼挥了挥藤条,再度陷入了回忆。
“五师弟,大长老教我跟你说,这次参阅三达残招的人选,我们这二十八代弟子中只有三人。”赵五的三师兄平时嬉笑随性还贪玩,是众师兄弟中的开心果,这时候却开口谨慎:“是……是上月大校中的前三名。”说完,三师兄默默地走了。
玉清观的偏殿里,黄昏的阳光从窗棂中透进,拉长了青年的影子。赵五听完三师兄的话,默然。自己今年二十五岁,自十六岁一剑稳稳刺中七环红心被选为入室弟子,九年来又何曾偷懒耍滑、缺课少练过?为何在三年大校上一胜三败仅列第八?别说刚走的三师兄,连自己入室后才进山门的师弟都打不赢,为什么?三师兄明明最爱偷懒,常常装病,私下更不下苦功加练,又为什么武学进境大胜自己?为什么?
痛苦的青年一拳打在窗框上,窗户的支棍“咔”的掉下,糊了牛皮纸挡风的窗户“砰”的关了下来。偏殿陷入了黑暗,一滴眼泪落在青石地板上,只是没有人看见。
紫云轩斗室里的赵老五嘴角略见苦涩,想起自己十五岁也曾梦想光大华山,名扬江湖,梦想却在二十五岁那年碎了一地。当时还心有不甘,用功也不曾稍懈,但除了真气内力稍长,招式功架略熟,武学境界已无法再多长进,连同门后辈中的天赋者,其武艺也远超自己了。
直到三十六岁终于释然,也是到了该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要么继续练武,但意义已经不大。造化就是弄人,天分就是有别,当年从记名弟子中脱颖而出,又在同辈佼佼者中埋没,结局就已经写好。原本自己难以望其项背的几名师兄,现在都下山的下山,弃武的弃武,三师兄和四师兄更是因为剑道受限,后来在后院主杂事时改练了所谓的“奇门兵刃”——一个是算盘,一个是秤杆,练武之人的体态也全没了,一个精瘦一个肥胖,倒也符合他们嬉笑怒骂的性格。
当然,赵五也可以选择下山当个普通镖师或者干点别的营生,或者留在观里担任记名弟子的师父,说白了就是教新入门的孩童们练扎马松筋之类的基本功,起个督促作用。赵五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了后者,正是景泰元年他接过了这根百年麻花藤藤条,才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亲眼见证了华山玉清观在江湖中如巨人般的崛起。
当年的赵五,后来的五哥,五师傅,再到后来的赵老五,一事无成的赵老五。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斗室窗前,就像入了定。头上白花花的道髻上,铜质发簪十分光亮。多年来教训弟子的工作也让赵老五养成了严谨苛刻的起居习惯。
赵老五依然看着国丈的起居楼,一霎不霎,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画面:青天白日,须发皆白的老道,面前一个矮个傻童,老道按着傻童的头赐名不凡,宁不凡,宁死也不凡。
“江湖啊,这就是我的江湖。”赵老五握着那半截藤条,仍旧挂在墙上,然后转过身,对着悄悄进来的傅元影轻声问道:“元影,你说揍过天下第一次数最多的人是谁?”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6 20:06:00 +0800 CST  
《王桂花家事》
那年桂花的娘三十八,方使得嫁。夫家姓王,家住玉门关外周家村,为何桂花她爹老王会住在周家村?说来可就话长了。那年兵灾,周家村逃来了个姓王的外人,无处可依,却巧不巧被寡妇周氏收留了。只是这周氏丧夫多年,又是虎狼之龄,没住得两天,终于二人难耐寂寞,在一个秋后的傍晚,一起进了偏房(此处省略1500字)。于是江湖上有个名号开始流传,人称“隔壁老王”。
这桂花爹老王乃隔壁老王家后人,为人开朗,兴趣广泛有急智。后桂花的娘有了桂花,只是桂花出生时正值玉门关外大雪纷飞的天气,天空却忽地一声霹雳,打下一道闪电,随即惊雷阵阵,脚下隐隐震动,便如地牛翻身,大为异象。桂花娘原本生产艰难,稳婆见天象有异,心中惊慌,难免草率。以致桂花娘产后风寒,生产时又受了惊吓,竟丢下父女撒手而去。只在弥留之际,交代了老王务要给桂花找个好人家。
老王悲痛之余,自然以夫人临终之言为是。而且老王还有一番心思,这桂花甫临出生,而天降异象,必然是应了什么天命。来年若不是皇妃,只怕也至少是个一品诰命夫人,如此以来,自己离飞黄腾达也是不远了。因此,老王乃定下招婿的规矩:必须是国子监优等生,且须直送进士,有殿试资格;其国子监研习课业须为户部主簿;能通四番胡语人情;身长七尺六寸至八尺五寸;未曾娶妻生子;须是京畿道、江南道人氏,中原、南夷之地男子一律除外。
话说这老王自小给桂花定下如此苛刻之招婿条法,奈何这桂花不仅没有西施貂蝉之容貌,而且还是个大嘴獠牙鼻孔朝天的丑婆娘。兼之自小给老王当做贵妃命娇纵惯了,毫无规矩,整日里蓬头垢面的好吃懒做,哪里有什么女子模样。这招婿之法既难,女子又是这般的不堪,如何找得到合意的郎君?就是那取西经的玄奘二徒弟八戒见了,只怕也要丢盔弃甲而走,更何况凡人?三十年过去,这老王认定并非凡胎的桂花,却是依然待字闺中。
然而,说来也巧。正逢桂花堪堪三十这年年关,她出生时的异象再现。依然是大雪纷飞中霹雳闪电,地动山摇,似有大事即将发生。这年关刚过没几天,老王清晨起来,料想昨夜女儿闲着无事,吃了不少大蒜,正要去打水,以备宝贝女儿醒来之需。这挑了桶刚出门,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龙袍,面貌非凡,直往自家而来,差点迎头撞上。
“天命来也,天命来也!”老王心中狂喜,赶忙当场跪下:“小民叩见皇上!”
(后接原文)(另,桂花的择偶条件参照了凤姐的。)
伍定远骇然失笑,道:“我……我不是皇帝……”
那老汉往两旁张望一眼,低声道:“原来皇上是微服……那个龙袍出巡,皇上放心,小民不会出去乱说的……” 伍定远尴尬一笑,道:“我……我真的不是……”
那老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些我都懂,我不会说出去的。”说着又道:“皇上是来找乐子的,还是走失了什么妃子啊?”
伍定远心道:“看来遇上了个怪人,我可赶紧脱身才是。”他轻咳一声,道:“我……我是来借衣服的。”
那老汉哦地一声,道:“原来皇上嫌龙袍穿起来难受,想要换一身衣衫穿啊!”
伍定远喜道:“正是,老汉可有衣物借我。”
那老汉心道:“难得遇上皇帝,总要敲个竹杠才是。”当下道:“借是没什么难的,可老头我总要有个回报。” 伍定远眉头一皱,道:“老兄要啥样的回报?”
那老汉心道:“老子我一不会读书,二不会做官,难得遇到皇帝,还是讨个皇亲国戚的身分好了。”当即阴侧侧地道:“我家有个闺女,三十岁还嫁不出去,拜托皇上了。”
伍定远心下一惊,忙道:“这怎么使得?你可别乱来。”谁知那老汉已然喊了起来:“桂花啊!别睡啦!有大事啊!你快起来看啊!”他喊了一阵,只见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冲了出来,揉着眼道:“爹,什么事啊?有小偷么?”
那老汉指着伍定远,大叫道:“皇上来啦!” 伍定远见那女子血盆大口,虽不至青面獠牙的惨状,但也是难得一见的无盐,只吓得屁滚尿流,全身冷汗狂冒。天幸那女子见了伍定远,只是上下打量几眼,一脸狐疑地道:“这人看起来笨头笨脑的,真的是皇上么?该不会是戏台上的戏子逃班了吧?”
伍定远心中一宽,想道:“好险!这女子对我没意思。看来可以借件衣服穿了。” 谁知那老汉道:“自古皇帝都是长得一幅笨样子,不然怎么当皇帝?你快别啰唆了,快上去跪拜啊!”
那女子咕哝一声,便自向前跪倒,口中乱叫道:“民女桂花,参见万岁爷。”
那老汉拉住伍定远,笑道:“皇上快来歇息,你俩好过以后,我便是国丈了……”说着将伍定远拉进卧房里,便要替他宽衣解带。
眼看那女子已然冲进铺被,跟着裂开血盆大口,对伍定远媚笑道:“看万岁爷傻头傻脑,身子骨却是强壮,来!让臣妾好好服侍你吧!保管你销魂蚀骨,马上忘了三千佳丽啦!”
饶他伍定远练成盖世神功,闻到那女子口中的大蒜气味,又见了她的海碗大嘴,此刻也是两腿飕飕发抖,他大叫一声,猛地点中那老汉的**道,跟着开始扒他身上衣衫,那老汉惊道:“皇上怎么了?莫非不爱闺女爱老汉?” 伍定远虎吼一声,也将自己的龙袍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结实强壮的筋肉。
一旁那闺女大怒道:“你这兔子,枉自练了一身铁打筋骨,谁知不是男人!”说着便要冲来撕打。
那老汉喝道:“桂花不要乱来!”跟着陪笑道:“皇上爱这调调也成,老汉虽老,却还是老而弥坚,您要上下左右都成,便是前后翻转,老汉也可以搏命一试……”他还待要说,只见伍定远已然抱着他的衣衫,疯狂飞奔而去。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8 01:51:00 +0800 CST  
《谢七二三事》
七月初五,仲夏时分,八闽大地,火烧一样的热。泉州府明溪县西南沙洲一带,这赶每逢初五、十五、廿五十天一次的乡集,是要趁早凉快的,时近中午,烈日似火,集上除了个把匆匆赶路的行人,徒显空旷。


沙洲集市东面,有棵几百年大樟树,树下沙河蜿蜒。旁边一排柳树上,蝉鸣鸹噪。这大樟树下,却有个凉茶汤,此地乡民多尚茶,是以乡集边常有茶摊。这摆茶摊的姓谢,单名一个七字,因其人平日里最好吹牛聊天,漫山遍野的胡侃,一是性格使然,二呢,也可以给茶摊增添人气生意。


今日这谢七依然泡了一大壶上好大龙袍,坐于大樟树下乘凉摆摊,当然也少不了乡集附近村子的年青人聚集。只见一个短发青年摇着蒲扇,问谢七说道:“谢叔,您常说您当年闯荡过江湖,也算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给大伙儿说叨说叨呗?”


谢七平时就是嘴大话多打不住,见有新来的小伙捧场,那自然是兴致盎然,猛喝了一大口红茶,摇头晃脑就的开始口若悬河。


“我七叔,啊,那当年走南闯北,行侠江湖,说起我的鼎鼎大名,那是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可知我这个单名‘七’字的缘由?”


那新来的青年满是好奇:“不知道。”


边上众青年虽然早早听过谢摊主的事迹无数遍了,但他们知道若是谢七讲得尽兴了,这上等大红袍必定是不收钱的,所以都装作很认真的附和。


“七叔我啊,当年行走江湖时可是有门有派的,正是我八闽之地最最强横的三江帮,三江帮那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数三数四……最多不数过十的江湖豪门、武林正派,知道同在福建的莆田少林寺吗?”


这莆田少林寺虽无嵩山少林寺之声势浩大、地位崇隆,但向来与嵩山合称“南北少林”,又地处福建,自家门口的武林门派,兼之常有人去求神拜佛、请做法事,虽然乡民地处偏僻,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知道就好,知道莆田少林多少人?不过区区几百号人。我们三江帮呢?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


只因众青年对这江湖门派人数毫无大概,又听过多次,似乎反应不够热烈,这谢七便再次强调。
“不是我吹牛!我三江帮帮众两千多!”


“哇!”“哦!”“呀!”“啊!”“好多呀!”众人反应过来,忙进行捧场。


“厉害吧?这么大个帮派,我谢叔在里头座次第七,而且我的成名绝技‘巨蟹横行拳’曾经以一敌七,在泉州分舵击败妄图与我帮争雄的福州斧头帮,是以江湖敬称我为‘水里横蟹’谢七,这就是你们七叔名字的来由。”


那新来的青年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人却是嫌这话匣子太长,却又舍不得这好喝的大红袍。有机灵的便插嘴问到:“七叔,那您久历江湖,最难忘最得意的事是哪一件?是用巨蟹横行拳打倒了福州七狂霸天斧吗?”


这“福州七狂霸天斧”的名号是那青年自己加的,但七叔似乎很满意,马上就套用了:“不是,不是,福州七狂霸天斧虽然强横,我击败他们也不过一个小浪花。最难忘的,乃是在景泰三十一年,我去西北那一次。”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9 18:20:00 +0800 CST  
说到这里,谢七的脸上似乎浮上了一层庄严地光辉,喝了口凉茶继续说:“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那次的任务,却独独落在我跟另一位前辈,‘神水鳅’王二叔身上。记得当时,帮主大人亲自把我们两人从泉州分舵叫去钱塘总舵,钱塘可是座大城池!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被帮主亲自召进大城池钱塘的总舵里交给任务的,定然是数一数二数三数四……最多不数过十的。”


“帮主告知了任务后,不仅把我们惊呆了,这次的任务,竟然是远赴西北,参与武林八大门派内斗,里面还有当年护国安邦抚远四大家的势力。你们想想,这么轰动武林的大壮举,竟然也离不开三江帮和你们七叔啊!”


“不过话说回来,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早就有争雄天下的实力,早就该挥师西北,笑傲江湖了。”
说到这里,谢七语调激昂,果然便是叱咤武林的门派大将!


众青年心思似乎也被感染了,稍稍聚拢了问道:“七叔最后怎样?”


“你们七叔啊,现在还能在这给你们讲述江湖事迹,可是难得啊。当时那次任务,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要是细细说来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原本稍靠拢的众青年,除了那个头次来的,一听三天三夜,似乎吓着了,忙又离的远点儿,甚至有的人要往口袋里摸去,只管自己付茶钱算了。


谢七似乎也觉察到了,轻咳说道:“唉,说太多江湖事你们也不懂。我就讲讲最惊心动魄的绝代大战吧。”


那几个想付茶钱的青年见赶大结局有希望,又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


“那年,我和王二叔领命前去西北,原来是要去灭了九华山的。九华山掌门青衣秀士的轻功武林第一,可惜拳脚功夫定然不行,听说我们三江帮泉州分舵的横蟹神鳅要去灭门,肯定是早早脚底抹油溜了。也是,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啊!听说九华山掌门辈就两人还死了一个,下面不过几名女弟子,我三江帮可是街面行走保护商户的兄弟就有两千多呢。”


“我们不到一炷香,全灭了九华,下山时却遇见了九华山的援兵,你道是谁?却是怒苍山山主秦仲海的大队人马!”


这怒苍山反贼事虽然过去经年,但与朝廷十年来征战无数,众人自然是常听得老一辈们讲过的,那秦仲海之名更是直到如今仍如恶疾,闻之者色变。


“我们两人不知这江湖正派竟然和怒苍山有染,只见一人如农人模样在道上穿鞋,挡住了去路,这人原是魔王手下天权堂堂主,那时却不知他们是怒苍人马,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身为三江帮好手,区区天权堂项天寿哪是对手,‘神水鳅’泥鳅功发动,不出五十回合,便把他打败。”


“后来太湖双龙寨的‘九命疯子’指名与我放对,哼,不是我吹牛,三江帮帮众两千多,区区双龙寨座下常雪恨,我一把就揪住把他提起,正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他九命拿去八条半,这小子竟然毫无骨气大声求饶说不要钳他,不要钳他,一个号称拼命的人,直直被我吓出尿了。”


说到这里,谢七以威武的姿势比划出前臂,果然有几分巨蟹大钳的神态。


“我是一个充满侠义的高手,到了这当口,当然就把这可怜小子给放下了。边上一个绝世美人,原是怒苍山压寨夫人,似乎因为我的神威和侠气而感动,竟然频频对我搔首弄姿、暗送秋波,想来是看上你七叔,非要跟我走了。”


谢七说到这里,眼里似乎泛出了光辉,边上众青年听到这一段,果然真真的露出神往之情。忙问:“后来怎样了?”


“唉,别提了。正在美人对我意乱情迷,向我奔来之时,这帮人竟然不讲道义,偷袭击倒了王二叔。随后那铜头铁脚、身高丈二、眼似灯笼、嘴如血盆,额头还有个硕大暗红色‘罪’字刑部烙印的魔王,与他一众手下三百多人围攻于我。”


“那魔王也是厉害,饶你们七叔武功盖世,大发神威,在灭了两百多反贼后,还是因为力穷被他们制服,但他们也敬佩你七叔武功人品,而且得美人求情,在散了七叔的功力后,把我和王二叔都放了。”


谢七露出一种深邃、惆怅而又带着无限感慨的神情,与他的讲述配合之际,分毫不差。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9 18:23:00 +0800 CST  
“再后来我与重伤的王二叔回到大城池钱塘,舟车劳顿王二没挺过那个秋天。我也因为功力尽失,告别了三江帮。帮主为了纪念我的丰功伟绩,特意嘱咐钱塘名匠张小铸了把我惯常使的成名兵器——大铁钳挂在总舵。因为我是泉州府人氏,张小特意在他署名后加了个‘泉’字。”


“张小泉?”那新来的听到这里,把署字连起来念了。


“没错。那个‘泉’就是因为我。”谢七的表情从感慨转到失去好友的悲伤、随即转到离去的萧索、最后到荣誉铁钳的得意,把这段叙述衬托的简直妙到毫颠。


“后来我就回来隐居了,听说直到正统年间,怒苍山的压寨夫人还没有忘了我,派人四处找过我。唉,这些风流债,只怪我太帅。”


稍稍的沉默。


然后先前的机灵小伙暗示道:“谢大侠人生豪迈,不过是一切重头再来,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茶!”随即用眼神连瞟左右示意。余下众青年会意举起茶碗,均一饮而尽:“为了三江帮,为了谢大侠!”


谢七见此,动容而道:“今日茶水全免!”


众青年等的就是这一句,随即散去。


谢七却意犹未尽,一边挽留一边嚷嚷道:“都别走啊,我还有‘神水鳅’大战‘鳌头鳗’,三江帮定舵大城池钱塘、保护费支援赣南道洪灾的壮举没讲呢。都回来呀。不是我吹牛……”




“三江帮帮众两千多!切~~~”众青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下数张长条板凳,满地的茶碗。


谢七正懊恼,忽然瞥见还有一人,正是先前那名新来的年青人。谢七赶忙拖了条板凳给他坐,随后说道:“想听神水鳅的故事吗?”


这年青人是头次来,听着新鲜,看看时辰尚早,便坐了下来。


谢七又沏了碗凉茶,凑到年青人耳朵旁,轻声说道:“我讲这‘神水鳅’的故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只讲给你一个人听。你自己要记住,千万要保密,不然武林中必要引起一场新的血雨腥风。”


这年青人原本忠厚,又不明所以,自然觉得异常慎重,忙点了点头。


“这是感谢你当我的忠实听众。我想也该给王兄弟找个传人了,我看你宅心仁厚,面相善良,正好相与。这‘神水鳅’王二的泥鳅功是厉害,但我这样盖世武艺也只能称作‘水里横蟹’,他如何能当得起‘神水’二字?”


“盖因王二原本家学渊源,又有这方面的天赋,自小便泡的一手好茶,但凡喝过他泡的茶,便觉天下无茶。正是这门手艺,因此王二才得了这‘神水’二字。”


谢七说着指向那碗大红袍茶水,说道:“我这茶,也是学了王二的皮毛。自觉我七叔的天赋实是练武之才,并非泡水之技。当年王二临终,给了我这本秘籍,我也时日无多,现下传授给你,忘你好自珍惜。”


谢七于是掏出一本贴肉而藏的薄册子,珍而重之的交给青年。青年一看封皮,上面端正楷书《秘制神茶十八法》,再打开封面,只见第一页“茶道总论”下写道:文有文道,武有武道。剑者三达,茶者王家。余既承治茶祖法其十,又兼创其八,乃有今日之艺。剑者不凡可谓第一,茶道吾亦难谦第二。若问吾名,姓王名二,表字老吉……


看到此处,青年抬头问道:“王老吉?”


却只见着茶摊犹在,茶碗狼藉,条凳横陈,哪里有什么谢七?
炎风阵阵,蝉鸣鸹噪中远远传来声音:“正是王老吉,小子他日若还记得我‘水里横蟹’,可用红罐盛茶也罢!”
(谢七篇完结)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19 18:29:00 +0800 CST  
《当差记》
—— 节选自天朝陕甘道凉州府西凉城衙门捕快李伯年杂记文卷

“奉西凉知府令,晋西凉衙门马夫李伯年为下等捕快。附李伯年户书。署凉州知府大印正。”
三年前,当时捕头在西凉东郊三十里办案,借住我家,因见我行事伶俐,为人乖巧,还念过蒙学馆,由是荐为西凉衙门马夫。三年中,每日里勤快劳作,将原本甚为不堪的衙门马棚收拾的井井有条,瘦弱的马匹也是日渐健壮。西凉原本多产耐长力之马,三年辛苦,我衙门马棚竟从末等直达优等。适逢新皇登基,旧人多有辞离,而衙门人手紧缺,因此今日我得以入正差编之列。
既得知府、捕头及众同僚抬爱,吾必勤练技艺,躬心当差,誓将西凉不法之徒收拾殆尽,一如先前收拾马棚。时景泰元年申月中。


我自当差,已有月余,然巡梭城南间,尽是些菜地丢瓜、夫妻吵架、隔邻窥浴之事,诸事繁琐,且常因巡处此类鸡毛蒜皮之小事,得罪乡民。我本一心想用善,奈何民众视我如坏蛋。为何衙差口碑竟差到如此地步?此事不明,则诸事难顺。


景泰元年冬日,天阴而冷。城西升起三色报信烟花,我丢下孙寡妇丢狗之事,从城南前往。至城西,惊见数匹骏马飞驰而来,面对官差毫不相让。为避相撞,我勒马稍靠边,只见当中白马上锦衣公子,似乃西北名伶李短河之子。李短河善唱戏,外号“绿帽李”,因得西北提督赏识,置家办业于西北,家势鼎盛。李家有公子名李地二,惟长子早亡,仅剩此独苗,是以独溺宠之。
相传李地二在蒙学时欺辱年幼,在县学竟调戏师长之女,偏偏李短河人如其名,处处护短,致其子虽屡犯而未曾受罚。如是,李地二益发跋扈。
与李地二相遇后,我继续赶往城西,见城西巡捕数人均在,只地上一男子横卧,鲜血汩汩而出,似胸腹中刀。衙门仵作黄济与西凉回春堂大夫同时施救。
其后得知,原来李地二在城中纠结子弟纵马奔驰,西凉城城内禁百姓随意纵马,按律当杖三十。李地二既然明犯,路人怒而骂之,岂料此子气急竟刀刺路人。
城东众捕快协力擒获李地二,发现其原是醉酒纵马。按律当杖五十,刑六月。
至夜,幸好被刺路人救活,但李地二刺人至重伤,当杖八十,至少刑五年。两日后,李地二之父李短河携飞马求来的西北提督保书至衙门,捕头无奈先取保放人。
其后,李地二以未成年轻判,仅杖二十,刑一月了事。


景泰二年夏。新捕头上任,我等一干捕快同饮相贺。席散,我与仵作黄济同归。快到老黄家附近,他以去年李地二伤人案起头,痛批衙门腐败,不为民做主。我听后暗自心惊。
原来当日李短河取保其子时,一日花销五千白银,知府得两千,捕头得五百,黄仵作等十余名老公差每人一百。想我虽然是下等捕快,但也是知府任命,文书写定的正儿八经的公差,每月俸禄不过五两银。这一百之数,竟与我两年俸禄差相仿佛了。
若非今日老黄酒醉,我又焉能得知其事?老黄随后又称,非因贪财,实属无奈。若不取用,日后众捕快中必被孤立,甚至捕头也要难堪于你,还得提防知府随时解了你的腰牌。并告诫我,切切不可一意孤行,也不可太过贪枉,须知行事间报应不爽,祸福难料。虽随波而不逐流,法外存善心,此重中之重也。


景泰五年,我二十六岁。原本与城东张秀才家女儿依婚约,在中秋时分过门晚婚。至十月十二日,西凉百里外荒漠中黑风寨新寨主史老大送羽毛信,称将犯西凉延边,劫掠客商,以报其老寨主被西北提督射杀之仇。如此,所有公差均在列排班,不得有误。以此,婚期延后。


景泰十四年秋,吾妻张氏因产三子临盆。偏巧红通岭悍匪案发,西域通商驼队大食国十二人,通译一人,向导三人十五人身死野外,仅一名向导因出恭避出临时营地得免。
唉,又是众高手,又是众行家,争争吵吵却毫无用处。最后重案高悬,毫无破获。我可怜的媳妇,生了两男一女,临盆时陪她却才一次。当差不易!


景泰二十五年春,新知府梁知义大人到任。素闻梁大人向来清正,秉公执法,深得民心。可以革除公门积弊也未可知。


原本抱有幻想,岂知衙门里从师爷至捕头,乃至下等捕快,全是些吆五喝六,赌嫖之徒。知府有心而无力,亦是徒负乎乎。我虽晋为上等捕快,还是无法厮混于其中。如今黄老仵作已退,这公门中便连个知心人也无。日子寥寥,心有退意啊!


景泰二十六年夏,伍定远捕头来西凉赴任首日。近辰时,伍捕头拜知府而归。众捕快欲戏弄之,遂以铁链锁大门于门前拴马石柱,欲令其无从而入。伍捕头竟以钢刀斩断栓马柱,踹门而入,吊打首谋者十五鞭。
是日,伍捕头告诫众属下:世间的捕快分为两种,一种是上曰是则是,上曰非则非的那种人。这种人不必有什么想法,也不必管什么天理,所做的无非就是完成长官心愿而已。另一种则是注定的该死,这些人有着自己的见识,天曰是则是,天曰非则非,这种人若在公门里修行,最后必会走上“以武犯禁”之路。既然身在公门,做不了第二种人,也别做第一种,虽随波而不逐流,法外存善心,此重中之重也。
竟与黄老仵作不约而同。


伍捕头在任一年,既得知府重用赏识,公门懒惰之风收敛。但有犯事,必致惩罚,日巡西凉城外五十里。是以城内宵小潜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黄老仵作曾言称:伯年,跟着伍捕头,你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十一
景泰二十八年冬。梁知府忽而府内暴毙,传为恶疾忽发,救治不及。
月余,陆清正大人任知府,陆知府果然人如其名,开革旧吏,为官清廉,御下甚严。

十二
我本当于景泰二十九年去职还家。伍捕头知我久在公门,诸事熟练,数度挽留。我也是舍不得这身一穿就是三十年的皂角捕快衣裳,听说伍捕头因为破了积年的“红通岭悍匪案”,即将升任陜甘道总捕头,那就再陪他一年吧。

十三
景泰三十年六月廿九日,明日又轮我巡逻城郊了。因为年龄老,又是本应去职之人,我很少轮班巡逻,两个月一次,算是个意思。
今天好好的把钢刀擦拭了,伍捕头快升迁了,说不定明天就是最后一次巡逻了。唉,人都说公门之中修行难,最难的是修行的好,还有好报,就像伍捕头这样。
七月初一另记:年纪大了,醒的早,寅时就醒了。眼皮乱跳却是为何?

十四
今日燕陵镖局案发。从此西凉多事。

十五
虽随波而不逐流,法外存善心,此重中之重也。吾涕零对黄老、伍捕头。
(《当差记》结束)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24 18:30:00 +0800 CST  
《洪贵案》
“案表:景泰二十九年腊月初三,牙儿月,晴朗无风。嫌凶翻墙潜入历城县荷花街小河巷周家大院内,直入西厢房,先以言语调戏周大生之妻张氏,女不从,遂以尖刀逼迫、使强力之法奸张氏于床。后嫌凶依原路潜逃。
案查其一:作案间嫌凶未曾掌灯,推其已探知周家院内诸屋分布及诸人就寝处,应为预谋行凶,或有前因。
案查其二:张氏被奸后心神失常,数度以剪自杀未果。延请济南府名医诊治不愈,无法指认嫌凶,仅口中常喃喃道称“读书人”。
案查其三:十一月十五日,张氏曾与家婢贾氏赴卧牛山华阳寺烧香还愿。据路人甲言称,有锦衣公子在半山凉亭处与张氏搭讪,其人玉面修身,仪表端正,模样隽雅。
案查其四:案发时,张氏家婢贾氏闻动静而惊醒,赶去时嫌凶正从西厢房出,贾氏称略见嫌凶面目,可凭此辨认。
案查其五:案发当日晨,周家男主周大生赴济南行商,至夜未归。
案查其六:案发前二日,即腊月初一日,济南府洪信中之子洪贵入住周家大院西侧荷花街客来轩客栈。至腊月初四寅时匆匆退房离去。
案查其七:经暗访,洪贵曾于十一月十五日赴华阳寺游玩。
案查其八:暗访得知,洪贵为捐监秀才,面貌清雅,体态与嫌凶相近,且此人好近女色,常年风月,以床第之事为乐。
附录其一:贾氏证言。
附录其二:路人甲证言。
附录其三:暗访诸人证言。
附录其四:物证雕纹把硬钢匕首一把。
附录其五:周家大院周边及院内屋舍分布概略图形。”
历城县衙门捕头房里,牛二看完了案宗,挠了挠头,对邢捕头说道:“我说姐夫,这不是明摆着的案子么,就连猪脑袋也该想到了:必是这洪贵在游玩华阳寺时遇见了小美人张氏,随后一直念想的紧,忍了半个月终于还是没忍住,来到历城县搜罗小美人的住处。却没想到这周宅就在客来轩后面,刚好美人的老公去了济南,便连夜里操了这小娘子。还真是便宜了洪贵这小子。”牛二说完咂了咂舌头,似乎看到了作案时不堪入目的画面。
邢捕头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挺上道啊,骂谁是猪呢?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将凶手绳之以法,大快人心,姐夫你说不定还能因此受朝廷表彰,官升一级呢。”牛二毫不犹豫的说。
邢捕头再次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按照你说的办,别说升官了,弄不好我连公门饭都没得吃了。”
牛二瞪起了一对铜铃般的环眼示意不解。
邢捕头耐心的解释起来:“这涉案的洪贵,不是别人,却是济南府洪家的少爷洪贵。洪贵之父洪信中,乃吏部正三品的左侍郎,这吏部既然分管天下官员考校升迁事宜,自然权力极大。别说我这小小的从九品小捕头,就算山东布政使,虽是从二品的地方大员,也得卖洪侍郎面子。牛二你说,我要是把洪贵抓了,还能吃公门饭不?”
牛二素来在历城横行,靠的乃是他姐夫邢捕头,乍一听这洪贵来头恁般地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那、那、那姐夫你、你快别抓、抓他了。”
邢捕头无奈道:“这苦主周大生是做珠宝生意的,在历城县里也算是个人物,屡次纠集了人来衙门闹事,要衙门赶紧拿了洪贵。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他哪里知道,就他的那点家业,怎么跟人家洪公子周旋。”
牛二又挠挠头,并未说话,他在历城界面混,周大生当然是认识的。他与邢捕头两人,一人在历城县坐着捕头位置,一人在县城里带了兄弟专干些欺压良善、坑人钱财的地头蛇勾当,平日里作威作福,黑白两道通吃,殊有默契。现在姐夫把自己从赌场急急叫来,既然道出了难处,必然是有事要交代了。
果然邢捕头压低声音说道:“此案刚由下属呈上来,原本以武力奸人妇女,当杖一百,流放辽北。但此案苦主家有财,嫌凶又势大。弄好了还好,弄不好怕要丢了我这小小乌纱。因此急急将你叫来。”
“现下,此案之关键,就是洪贵并未到案,尚未坐实此事,案宗可以更改,奈何苦主那边须要走个过场。如果能找个形貌相当之人来充罪,再编排些理由,让你的弟兄们散播一二,要是苦主信了这说法,那最好不过,我这收他的三百两纹银也不用退还了。”说着,邢捕头露出了阴阴恻笑。
牛二恍然大悟,拍了下脑门说:“哦,原来如此。姐夫是要找个替罪羊,你早说么,历城地面上,还是我牛二最熟了。”
邢捕头郑重问道:“那可有人选?最好是过路的外乡人。”
牛二支起下颌,皱着眉头一边想一边喃喃道:“外乡人……外乡人……身材修长的书生,书生……”
“啊,有了有了,我记得前日里去客来轩吃饭,见来了个新伙计模样挺俊的。后来掌柜的说是今年乡试落榜的考生,就住在客来轩后院伙计房里。姐夫你看可算合适?”
邢捕头一听,喜出望外,急急说道:“当真?那太好了,周家的三百两纹银给你一百五,你赶紧去,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把人给我弄到牢里,你就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牛二接过白花花的银两,忙不迭的应允:“姐夫放心,一切尽管着落在我身上。”

是夜酉时,冬日天黑早。县衙后院已经掌上了灯烛,书房里,知县吴昌,师爷李固,刑捕头三人吃完酒席,正围坐在桌边。
吴昌轻咳一声,低声道:“邢捕头,事情可有眉目?”
“回知县,属下已找到合适人选。中午时分,我们的人与客来轩掌柜一起设谋办妥了,现下人已经在历城牢里。只等过好年便可具首结案。”
吴昌点了点头,道:“劳烦邢捕头了。前些天为了这案子,洪家送了一千两银钱,现下你拿三百去。”说着掏出了三百银票递给下属。
邢捕头心里暗暗道:“活都是我干了,钱财你们倒是收了大头。真是官大屌就大啊!幸好老子自己在周家另开了财源,收了五百。”面上却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吴大人,吴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当竭力而为。”
吴昌心中自有想法:“妈的。济南知府就张个金口,嘱咐一声‘把案子办好’就完事了,麻烦都落到这县衙里。哼,真是官大屌就大啊!还有你个邢捕头,那日你收了周家银两以为我不知道么,竟然吭也不吭一声独吞了,眼里根本没我这知县。现在却来装什么,看我给你出个难题。”
吴昌一边想一边面上装出为难样子,开口道:“邢捕头,差点忘了,还有一事。今年让洪公子在家好好过年,不过年后么,这案子总要结的,所以还请捕头亲去济南府把洪贵带过来。”
邢捕头暗道:“我操!吴昌你这乌龟,自己不出头,叫我得罪人。”
边上师爷李固心道:“吴昌老狐狸,洪家、周家的银子都由我这里转送,我是都截了一些,但你明明收了各两千两,却跟捕头说才一千两。真是官大屌就大,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李固见两人演完了戏,忙秉道:“吴大人,贾氏那边我也安排好了,已经送去济南府见过洪少爷了,到时只管认另外那人便了。只是这老妇人胃口着实不小,竟敢跟我要价二百五十两……”
话没说完,烛光里两道目光射来,分明就像在说:“李固你个龟孙子,贾氏一个老婢女一年才挣多少?作个伪证要二百五两纹银,你真当我们是二百五了?”
邢捕头瞟了眼吴昌,对着李固嘿嘿笑道:“李师爷,此事办妥后,我们元宵节各带家眷到您府上聚聚,我也算借花献佛,叫客来轩送两桌上好酒菜,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李固尚在迟疑,吴昌一边想着李固的那个风骚老婆,肥胖的脸上两只小眼放光:“邢捕头的提议很好。李师爷,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李固自然清楚吴、刑的用意,烛光下猴脸已见拧曲。心中只顾暗暗咒骂:“老邢我操!你老婆又矮又丑自然无恙。我家那口给我戴的帽子还不够绿么?要你来拉皮条?吴昌老小子,屡次与我夫人勾搭,别以为我不知道,早晚我也把绿帽子给你戴回去!你奶奶的,真以为官大屌就大吗?”
《洪贵案》结束。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25 21:12:00 +0800 CST  
《千总邹东》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朗朗读书声传来,读的既不是《大学》、《中庸》,也不是《春秋》、《左传》。却是《武经七书》之一的《孙子兵法》“始计篇”之言。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初升的太阳,携带一如往常的暖意,斜照进私塾。这私塾是邹家庄的宗祠,一连三进,在地处偏僻的交河县,形制不算太小了。只见四四方方的中厅内,十数张孩童书桌,排列整齐,书桌边分别坐了二三十名孩童,年龄从十三四到十六七不等,朗朗的读书声正是出自这些孩童之口。
念完了这一篇章,堂前瘦瘦高高的先生看着一众停下摇晃的小脑袋,庄重问道:“小子们,你们可知先生为何教你们念这《孙子兵法》?”
“学生不知也。”堂下十几名学童回道。
“莫非列入了今次科考?”接着又有学童猜测。
“非也。”先生道。
“或许因我河间府民风尚武,青年多有从军之故?”“学此书之文法亦有可能。”“或许《孙子》中藏有大道理。”“我猜先生独爱此书而已。”接下来的数个回答,先生并未肯定,亦未否定,只淡淡微笑。
嘈杂渐息。众童间只一人仍未回话,先生遂指道:“邹东,你又有何见解?”
这名叫邹东的学童听先生叫到自己名字,嗖的起立,大声道:“先生,以我之见,西北之事尔!”
“哦,你知道西北事?”先生略感诧异。毕竟这邹东年方十五,仍未成年,西北狼烟忽起不过数月,先生自己也不过才听闻不久,哪料一个小小孩童,竟也关心国之战事。
“是的,先生。学生休沐时与父亲至交河县城换粮,因多换了两钱,父亲允学生至衙前街听朝闻说书,是以得知。”邹东细述道。
“嗯,不错。”先生说着,示意邹东坐下。“今日座中,邹东并非年龄最长,出身也不过田野农夫,然小子略有志向,听闻向来留意国事,此诚不可多得也。”
先生踱步而道:“景泰十四年以来,天朝西北复归宁静。仅余东北略有纷争。此天下太平,民生富裕。朝中不议武事,太学未见习兵法者。”
先生一步一顿,竟然讲起了国势。学童们平日里不是村口嘻玩,便是帮助家中农计,即使家长给点闲钱,要么买些弹弓鱼线打鸟钓鱼,要么买些头绳木梳送给村中少女。玩心甚重且情窦初开的时节,能学点《四书》认得字就已经不错,哪里会如邹东一般花钱去听朝闻。如今先生跑题,讲起无关科考的国事,大部分学童已经听而不闻了,只是碍于先生严厉,不敢瞌睡言语而已。
先生并未觉得众童无味,只见着邹东听得用心,便接着侃侃而谈:“然一国之事,如汝等所念,孙子所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但凡强盛之国,必以强大军力佐之。否则,国越富,则外敌愈垂涎眼红,若外敌稍知大国外强而中干,不久,民之劳作,国之瑰宝,必为他人做嫁衣裳尔。是以太宗引《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而近十载,天朝安逸日久,西北兵备荒废,以致帖木儿汗国日强,不时扰边。民既忧惧而朝堂徒然。景泰三十年,我朝无奈和番以求西北安靖。银川公主出天山,皇家之女竟难以保全,实乃吾皇之辱、百官之辱、万民之辱也!”说到此处,先生语气颇见愤慨,足见人在乡野、心系庙堂之情。
“学生邹东,不求科举功名,只愿熟习兵法,投身行伍,以报家国。”刚坐下的邹东复又站起,铿锵而道。

烈日当空,天蓝云净。保定府练兵大营,数百丈方圆的演兵场中,五色旌旗林立,鼓声隆隆连天。中部一大块皂衣队列,正习练变阵之法。只见阵前千夫长令旗一挥,数支牛角号呜呜呜三声长鸣,随即纵队变横列,冲锋阵迂回折成防御阵。武卫、虎卫分居左右,马缰高举,只等令下便从两翼突袭;神机火器阵前三列一字排开,第一排鸟铳向前,第二、第三排作势装药,枪弹密集;后面盾牌手间杂长枪手轻声嗬响,随时跨出保护前方鸟铳手;再往后神器营十八门重型铁炮如虎伏山谷,炮口昂首斜指,只等旌旗一动,便是轰天巨炮,直射敌阵。
邹东正与一众新兵身披甲胄,肩扛沙包,团团围在大阵周围观看演兵。见了此等阵势,这些刚来不久的新兵自然一霎不霎,咋舌难下。
随后大阵圆转,接连变了数阵,只见豹韬、鹤翼、鱼鳞纷至沓来,雁行、偃月、长蛇目不暇接,虽不至炉火纯青之境,也算习练有素,颇见纯熟,显然操演时日定然不短。
最后将官旌旗一挥,号令官铜锣大响,众兵将听得演兵完毕,歇息之令,随即人下马,马下鞍,枪械兵器放置整齐。士卒中小解者打过诺鱼贯而出,口渴者打开随身水囊呼呼直饮。
演阵结束,围观新兵受带队校官指挥,于别处觅地聚集。只听那校官高声道:“众将士听令!”
“有!”回令发出,必是仄声。新兵们一齐呐喊,声音比起大阵来略显稚嫩,却也中气十足。
“坐!”
“得令!”
随即啪啪声不绝于耳,原来新兵们纷纷放下肩扛沙包,随即坐于其上。众人均知长官常借休憩时训话,是以坐定后无人发声。
“恰才演习阵法者,已习练十月之久。今日习练完毕,明日即将开拔,远赴西北沙场。天朝威加海内,必需以武立国。今怒仓枭雄群起,若无龙手大都督亲率正统军前线拼杀,则我朝覆灭无日。吾受大都督麾下掌兵官重托,于此操练士卒,所谓‘士不练,则不可以阵,不可以攻,不可以守,不可以营,不可以战’,是以练兵乃兵之最要。望汝等严律克己,不苟一丝,如此来日战场上则多一份胜算,多一份生还之数;若不然,练兵马虎,上了阵,小命也要丢的马虎。众将士可明白?!”
“明白!”众人虽口音南北有别,回令却是异口同声。邹东混在众人中,声音尤其洪亮。
“起立,负沙包疾行三十里!”
“诺!”
烈日下一长队兵卒,甲胄浸汗,干处泛出白色盐花,绕着保定府练兵大营疾行而去,身后黄尘四起,其势如同黄龙奔腾。
校官眯眼望去,喃喃而语:“天下不靖,惟苦百姓。若无尔等为国为民,爹娘亲人,何处安居?但愿众兄弟皆毫发无伤,平敌而归,方对得起今日汗泪。”手中用于打罚的马鞭垂下,昂首望天,竟是做了个祝祷。

“吾等今日既入正统军,但愿寒光照铁,驰骋沙场,御侮平匪,卫国效力,虽肝脑涂地马革裹尸亦无所悔惧,誓将反逆如席卷之,荡平宇内,还天下太平!”铿锵之声伴随长枪铁盾顿地之声,龙手大都督统领之正统军河东游击营,又迎来了一批敢死之士。
邹东望着这帮嫩呼呼的新兵,回想当年,自己也是如此热血。随后累积功勋,才升到今日带领千人队的千总,这期间身边多少兄弟战死沙场,两广江浙、直隶山东、福建陕西,来来回回,口音虽有不同,心念全都一致,四个字:“黎民百姓”,如此而已。
一旦身入游击营,便需来回穿插、迂回千里,驰援各方;也常常奇袭敌后,断人粮草、斩敌首领,那便足以称得上军中精锐。邹东既在精锐之师多年,深知游击营任务繁杂,并不单单阵前冲杀那么简单。眼下这群新兵,在他们脑中,往往认定打仗无外乎力与勇,自需多次历练方能成才。
而这次奉前线指挥使之命,前往荆州城外搜捕怒苍悍匪,正是这批新兵的磨刀石。于是千总大人旗帜一挥,号令道:“将士们听令:一炷香内,统统以疾行军准备,三日口粮。多带绊马索、精钢盾。各百人队分带五色号炮,前往荆州城外寻访贼匪头目。我等奉行上令、宁死毋降、便宜行事!凡遇各色人等,不论男女老幼,一律脱去上衣查验后背是否有反逆纹身,若有不从者,即刻斩杀!”
(完)后见原书《魔域章》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6-29 22:07:00 +0800 CST  

《孟夫子蒙学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大街上人来人往。此处虽非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但皇城根儿,天子脚下,再偏僻的地儿,周围也是满布住宅。这会正值午时,暖暖的春光中,一大帮人围在一扇樟木清漆大门前,外边马车、轿子停了一地,热闹非凡。
樟木大门上青石门梁上悬挂一匾,四周红缎锦簇,显然是刚挂上的,上面端正颜体楷书六个大字:“孟夫子蒙学馆”。左边落款甚有来头:中极殿大学士杨。人群中间,一位年约花甲的老夫子正四方拱手作揖,满面堆欢道:“多承各位大人捧场,孟姜楠不胜感激!来来来,我们里边请里边请!”
一众人簇簇拥拥自往里行去,留下门口一地大红鞭炮纸。
原来这热闹场面,正是朝中致仕的翰林院四品编修孟姜楠新开蒙学馆,以教子弟。这孟姜楠既然曾在翰林院当官,才学自然是出众的,但此人只喜欢做学问,不喜治世之学,是以常年在翰林院任清职。但他在任时,做学问最较真,做人却是最迷糊,也是这性格,跟谁都合得来,也不得罪人,是以虽无屁大点权,却混了个好人缘。
孟姜楠从官场退居在家,不过年余便觉闲闷,是以起心开家私塾,也好把自己的儒学衣钵传之后学晚辈。但京城寸土寸金,地价飞天一样,昔日当官当的清闲,这时要买幢合用的宅子却感囊中羞涩,是以只能在京城较偏僻的地方觅得一地,租来当做学馆。
然而开学馆,也不是说开就开的,尤其在京畿之地,所收学童往往是达官贵人子侄、豪门望族后辈,岂能马虎办学。是以须得报备礼部,还得取得国子监教授司署名的学馆教授文碟,还得报户部纳税,还得报工部文思院等等,手续繁多,若非孟姜楠常年在翰林院行走,大小也是四品官,办个蒙学馆,这些八品、九品的管事部门还是卖个面子的。要是换做别人,只怕跑断了腿也还没开张。
孟夫子今日开张,昔日同僚、官场旧识都纷纷来捧场。一来是孟夫子脾气好、人缘不错,二来呢,除了求得中极殿大学士杨远的题字外,还有另外一件事给他挣了个大面子,这件事也是后来让孟夫子蒙学馆扬威京城,独占私塾界第一把交椅的重要原因,那就是招了个学生。
你道这个竟然影响了京城蒙学界格局的学童是谁?正是正统朝最炙手可热的家族,皇帝的丈人琼国丈家的琼芳。
这琼芳自小生性好强,十岁时父亲去世,从此嫌弃家中祖庭四处挂祖像且阴气太重,不愿意由五经博士单独教授,非要去学堂上学。其时尚在景泰朝,原本琼家要送琼芳去京城著名的北华书院,奈何北华书院门口巷子窄,上学的都是有身份的,是以每日里马车轿子堵路堵的跟下饺子似的。在路上堵,轿夫、马儿都没长翅膀,官再大也是徒然。
当然,京城有名的私塾,除了北华书院,当然还有清大学馆,然而清大学馆有大清,这学馆里有个学童唤作江大清,是向来与琼家不怎么对付的权臣江充侄儿,景泰时琼家尚未得势,不敢与当世枭雄抗衡。
由是,琼芳左右挑选,便选了家新私塾。她这一选,却成就了孟夫子。孟夫子蒙学馆在景泰朝初办,一开始收了四十余学童,每人收三两银。待琼芳成了紫云轩少阁主,慢慢人气聚集,收弟子多了,但资费一直未曾变动。
哪知正统复辟才第一年,孟夫子学馆就随着琼家的裙带身价倍增。一夜间,想拜师的弟子竟多达五百之数。如此一来,孟夫子可就犯愁了。开饭馆不怕大肚汉,开学堂还能嫌弟子多吗,来的都是客,收谁不收谁固然孟夫子说了算,可京城里少了啥也少不了文武官员,得罪哪个都不妥当。
也是孟老夫子才气过人,先增加学费,三两银直升二十两。可惜那些冲着优等学子可入紫云轩来的,别说二十两,就是两百两、两千两又怎样,照样挤。孟老夫子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向各部有司商讨这招弟子法子。终于得出个万全之策。
先是由工部出资费扩建学馆,把至多五十人的学堂,扩大到两百。随后国子监教授司颁下《京城私塾学堂按户部文碟、房屋地契教授弟子诸事》令,特将王府胡同一片区域划入孟夫子蒙学馆招纳弟子之所,孟老夫子公开招纳一百五十名弟子,按户部文碟、房屋地契均在招纳范围内者优先,若范围内仍超出,则按来京迁入先后。当然,因仍有部分朝中要员并未住在王府胡同,剩下五十名弟子,端看那递条子、打招呼的官帽顶戴了。
是以往往新年未到,春季未至,孟夫子就收到了多方要求入学堂的条子。只见这位是王爷侄子,那位是内阁学士表外孙,这个招呼是五军都督府都督夫人打来的,那个关照是户部尚书递将过来,其余六部侍郎,诸军将军,宦官总管,外戚表亲,禁军统领等等不一而足。是以人家过年欢欢喜喜,这孟夫子在城外过年,却是独自关在书房,排了一桌子纸条名号,按实权、品级、往后仕途,绞尽脑汁、呕血三升方才得出前后结论。
再过了几年,随着龙手大都督之女、中极殿大学士之子入学,那朝中大小官员,更是以进入这孟夫子蒙学馆为荣了。原本一百五十公开招纳,现今公开的仅五十,一个入门额在京城黑市甚至炒到了三万五千两银子。可怜孟夫子两眼发昏,头发掉光,那年节时分排纸条的游戏却愈发繁杂,从桌上铺到了地上,从书房铺到了起居。尽管一百五十个保荐名额,但仍是僧多粥少,这能收的消息托去,人家也是淡淡一谢,这实在没辙的音信回去,托人的多半百般刁难。
孟夫子苦不堪言却又不能甩手不教,别说镇国铁卫、龙手都督的权势,就拿都督千娇百媚的艳婷夫人,也是气势慑人。孟老夫子只能笑称自己是“痛并快乐着”。毕竟银子白花花,虽然年纪老迈,小妾却是多了好几房,学堂地契也买下了,而一应费用却再也没见有司来征收过。
然而孟夫子常受百官气,便得从百官的小字辈上寻回来。于是课业愈发抓紧,藤条越抽越狠,罚起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啥的一抄就是十遍。只苦了一众纨绔子弟般的懒惰学童。
(完)

楼主 淡定如风过  发布于 2015-07-09 11:23:00 +0800 CST  

楼主:淡定如风过

字数:18364

发表时间:2015-06-17 04: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4-26 23:29: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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