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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作为父亲的决定
说来不可思议，我在原田家和静刃睡一个屋。
他们家只有2个屋子，原本我打算睡客厅，但静刃拒绝了。
“怎么能让客人睡客厅呢？”他在孩子们面前这么说。
“远山不是对幼小的女孩子很有兴趣吗？我放心不下。”孩子们不在他就这么说。
……虽然很想把他的胳膊打断一两条，但是得人恩惠、恩将仇报不是远山家所为。
每晚，我盘腿玩手机，静刃批阅文件或是看书，在这种微妙的对比感中消磨睡前时光。
“四叶的事，谢谢了。”静刃突然说。
“……你知道了啊？”
“嗯，四叶悄悄告诉我的。”
每天下午，爱丽丝贝尔买菜做饭，我去幼儿园接四叶、五月回家。
今天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其他孩子在欺负四叶，我就稍微动用HSS解决了这件事。
……顺便发现了HSS对幼儿园女生也有效果这样没什么用的知识。
“四叶真是早熟啊。”我挠挠头，“其实只要她向你告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幼儿园哪敢得罪你？”
静刃摇头：“那所幼儿园有很多自卫队高层的孩子，你的解决方式让我避免了触雷。”
“这话还真有大官的感觉……”
“做了十多年思想工作，有点职业病。”
“你这么话少的人竟然把这种工作干了十多年，我真是想不到。”
“我的工作是带给同僚胜利的信念，而这未必要用长篇大论。”
“是啊。”我深有感触地点头。毕竟这世上有人可以因为一个微笑而彻底失去生的希望，那么反过来或许也一样。

“抛开命令不谈，你自己想做什么？”他突然问。
我愣住了：“没想过……”
静刃放下了手中的书：“那你为什么优先服从了PDC的命令而非面壁者呢？”
“喂，你是知道的吧，是那群混账扣住了我老爹和女儿。”
“如果你真的不信任PDC，他们怎么会轻易带走你的女儿。”
我有点不爽：“你是作为模范爸爸在指责我这个不称职的爸爸么？”
静刃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他那眼神让我感觉自己是透明的：“不，我只是在想，对面壁者的信任危机还是发生了，甚至连你也无法信任她了，对吗？”
我本想否定……但是仔细回想，当PDC跟我说明计划时，我除了被胁迫的愤怒以外，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其实也不相信梅露爱特在工作吧？
我其实相信着PDC，并且依赖他们完成我一直渴望实现的事。
以梅露爱特的脑瓜，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些，她会因为我的不信任而生气吗？还是不怎么在乎呢？
“你不必自责，面壁计划本来就是特殊时代的产物，人们还没有学会面对它。不仅是你，高层和民众都在逐渐丧失对它的信心。”
“呃……你是在安慰我吗？”
静刃难得露出了微笑：“职业病。”
不论他怎么说，我在意识到自己背叛了梅露爱特的信任后，都实在提不起精神。
“你变了啊，现在像个老妈子。”我仰身躺在榻榻米上，“结婚成家就会这样吗？”
“你想结婚了？”
“到底怎么才会把我的话理解成那样啊！……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
“以前我也那么想过。”
“呿……话说，‘增援未来’计划你听说过吗？”
“……事实上，这是我提出的。”
我立刻坐起来：“你提出的？”
“我提出的。日本率先执行，其他国家纷纷效仿。”
真的假的……包括我的很多熟人在内、改变了世界的政策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提出来的？
“那你会去吗？未来。”我紧接着问出了在意的问题。
静刃隔着墙壁看向爱丽丝贝尔和孩子们的房间，然后缓缓点头。
“……难道，她不知道？”
他又点点头。
“呃……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
“我想她迟早会察觉。”
“那……”
“但她们应该留在这里。”
我猜他说的“这里”指的是这个时代。
“这可不像一个好爸爸应该说的话啊。”
静刃躺下盖上了被子：“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爸爸。”

夜晚漆黑一片，并不是因为原田家的窗帘够厚，而是因为这年头没人舍得晚上开灯。
可我还是睡不着觉。
老爹的记忆恢复了没？能不能恢复了？金天过得怎么样？PDC会把她送回来吗？梅露爱特开始工作了吗？她会拿丽莎撒气吗？说到底她真的没在工作吗？她能击退三体人吗？
……对卒治愈了，但在另一个意义上头好疼。
梅露爱特曾跟我说，人的大脑在无事可做时会能量过剩，所以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停止东想西想。
“像你这样平均能力比较低的大脑，反而在这方面困扰比较小，我有点羡慕呢。”她最后总结。
那个可恶的毒舌女，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倒好啦！我也省却这些烦恼。
“你笑什么？”静刃突然说。
“……呃，我没笑啊？”
“笑出声了，还挺开心的。你在想女人？”
虽然我刚才想到的四个人里确实有三个是女的，但总感觉这家伙在嘲讽我。
“我想女人不会比你多啦，你家里到处都是女人。”
静刃也笑出声了，但片刻后——
“……你说的对，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呃，我当时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
“我并不是在你说了那话之后才这么想的。”
“……如果你要参加增援未来计划的话，不能带上家人吗？”
“冬眠成本很高，如果我开了这个口子，大家都要求拖家带口怎么办？更何况，末日战役可能比地狱还残酷，我不希望爱丽丝贝尔和孩子们卷入。”
“你这话让我想到了梅露爱特，”我笑起来，“那家伙说距离末日战役还有四百多年，与其拼死抵抗，不如享受眼下的生活。”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作为聪明人来讲。不过总得有人站出来，我站出来，是为了让我的孩子能拥有未来。”
中年的静刃说话比青年时更加沉稳，几乎没有起伏，但刚才那句话稍有些激动。
已经有了金天的我变得——虽然只是稍稍——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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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宪兵队
“金次叔叔，听我说听我说——”
“哇呜~”
“啊，五月酱，走啦走啦。”
从幼儿园回家时，四叶和我说个不停，幼小的五月则是好奇心的集合体，看到啥都要停下，一路拉拉扯扯。
幸亏一花会拉着另外两个小学生回家，否则我的手还真不够用了。
“嘀嘀——”一辆军用吉普车从后方沿街驶来，我直接把还想乱跑的五月单手抱起。
“汽——车！”五月看到吉普车，开心地拍手笑。四叶的小脑袋也跟着离去的吉普车转动。
因为这年头汽车已经变得越来越稀罕，人们大都骑自行车或搭高峰期的巴士上下班。
这辆吉普一路摁着喇叭疾行，恐怕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吧……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原田家所在的居民楼下，却发现……
大量居民围观下，几个士兵正在把哭喊的女人和孩子往车里推。
“小清水小姐！？”我吓了一跳。
被士兵推搡的披头散发的小清水小姐，是原田家楼下的邻居，张子豪的妈妈。她不知怎么从人群之中分辨出我的声音，就像抓到稻草的溺水者般大喊起来：“远山先生！救命！救命！”
我拍了拍一旁围观的另一位邻居高木先生：“高木先生，稍微照看一下四叶、五月。”
高木先生有些茫然地拉住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扒开人群大踏步走向那几个士兵。
“金次叔叔！”抱着妈妈腿的子豪得救了一样大喊，扒着车门反抗的大女儿张美衣也立刻看向我。
一个士官长模样的人立刻拦在我面前：“干什么？”
“她们做什么了？干嘛抓人？”
“抓捕ETO，无关人等避让。”士官长亮出一张逮捕令。
我这才发现这些士兵穿着的黄色军服属于宪兵队，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调查和搜捕ETO。
小清水小姐是ETO？这件事的冲击让我晃了晃神。
“远山先生！我们是冤枉的，勇是冤枉的！”士官长身后，被士兵们往车里推的小清水小姐嘶声大喊。
“难道两个孩子也是ETO？”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士官长。
士官长似乎没想到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上下打量了我一圈：“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我……”我好像不再是面壁者的联系人，虽然拿着PDC的工资，但没什么职位。
士官长立刻倨傲起来，一把推向我胸口：“这里没你事！”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平平一推让我连退几步差点晃倒在地。
太奇怪了，抓ETO抓到了幼儿园孩子头上，周围的邻居为什么还在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发生？
在我细想之前，自己的右手已经揪住了士官长的领子，左手抓住他手中的逮捕令——只见上面写着“张勇涉嫌加入ETO”、“批准逮捕”。
士官长拦腰抱住我，这家伙身高不到一米八，但体重大得惊人，左右拉扯两下便让我失去重心。
天旋地转，我被他一个抱摔放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宪兵们你一脚我一脚地开始猛踢猛踩。
来不及进入HSS的我只能蜷缩成一团护住要害，不愧是宪兵，竟能让历尽修罗场的我感到疼痛。我听到了四叶五月的哭声。

“一并带走审问！”士官长一声令下，两位宪兵一左一右把我架起来也往车里拖。
“逮捕令上是张勇，怎么抓他家人啊？”我喊了一声，士官长立刻朝我肝脏来了一记重拳。
我扭头看向周围，邻里们交头接耳，但谁都没有过来劝说的意思，而高木先生拽着哭闹的四叶、五月往楼里去了。
宪兵队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吗？事到如今，就算是我也有点生气了啊。
我左右扭动让双肩脱臼，趁两个宪兵不备脱身滚了出去，“咔”“咔”地把关节接回去。
当我滚地起身后，宪兵们刷刷地举枪瞄准了我，邻里们立刻四散躲进附近的掩体。不愧是军属居民区啊。
小清水小姐和两个孩子吓得连哭都不敢了，瘫坐在地上紧盯着我。
“再动就开火！”士官长哼了一声。
“为什么拿到张勇的逮捕令，却逮捕他的家人？”我一边调动HSS的血液，一边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
士官长和宪兵们都露出了“你是不是搞不清状况啊？”的诧异表情，大概是因为我没有乖乖举起手来吧。
“……你叫什么？你现在已经有高度的ETO嫌疑了，稀里糊涂被击毙了，可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士官长皱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说。
就因为质疑宪兵队乱抓人，就有ETO嫌疑？就可以被当街击毙？这还有法律吗？
“我劝你们小心一点，滥用职权可是会被军法处置的。”
士官长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故作无奈地说：“三木，废他一条腿。”
一名宪兵毫不犹豫地瞄准我的右腿开枪了。

……
“可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我把抓在手心里的子弹扔到地上。
宪兵们还一副看到魔术的表情，士官长就已经后退、拔枪、下令：“全队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
我用沙漠之鹰和贝瑞塔同时使镜返，把这些宪兵的冲锋枪废掉，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越过这排人揪住了士官长的领子。
寂静。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为什么逮捕他的家人，告诉我。”我没管连滚带爬逃走的宪兵们，晃了晃他的领子。
“这这这这是规定……”士官长的腿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都被我拎住了。
“规定？”
“不成文的惯例，ETO的亲属一并逮捕审问。”平静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扭头看去，穿着围裙的原田·爱丽丝贝尔三步并作两步从楼道上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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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劳动营
宪兵队的增援把这个街区围得水泄不通，远处一排防弹车和防爆盾之间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枪眼，我们身上好多激光红点。
爱丽丝贝尔把小清水小姐扶起，小清水小姐脸上划过两行泪：“原田太太，我、我们真的不是ETO……”
“冷静。你知道张君做了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他、他们突然进来……”小清水小姐抱住爱丽丝贝尔，“求你跟原田主任说说情……”
我拨通了静刃办公室的电话：“……我是远山金次，宪兵队突然来抓张一家，我和爱丽丝贝尔被宪兵队包围了。”
挂掉电话后，我安慰小清水小姐：“静刃说他核实一下情况，马上处理这件事。”
小清水小姐直接跪倒在我面前：“谢谢您，谢谢您……”
我一边拦住她，一边冲美衣酱和子豪君说：“扶妈妈起来，你们先进车里躲一会儿吧。”
“谢谢你……金次叔叔。”美衣酱怯生生地说，我朝她挤了挤眼睛，她立刻红着脸扶小清水小姐躲进一旁的吉普了。
“你也先回楼道吧，爱丽丝贝尔。”我不确定她这些年的功夫是不是生疏了。
爱丽丝贝尔摇摇头：“一些普通士兵而已，我等静刃君的电话。”
“非常抱歉，把你们卷进来了……”
“不，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ETO的家属都会被送去劳动营，希望张君是冤枉的。”
“劳动营？还有这种听起来属于一百年前的东西么？”
“各国都有，日本的大概关了几万人，从事零件加工业。”
“都是ETO亲属？”
“基本都是。”
这一切简直就像什么二战电影。我在原田家住了几个月，才终于见识到这个时代的全貌。
“一人犯罪全家株连，这应该早就被法制社会摒弃了才对吧？”
“很多东西都复苏了。”爱丽丝贝尔叹了口气，“你是冬眠来的，难免不适应。”
我心中隐隐回响起梅露爱特的话语：
“完全可以换一个思考方式：抛弃一切烦恼，用剩下的时光尽情享受生活。要知道，三体舰队到达还需要四百多年……我们可以用同样长的时间创造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

静刃来电了，我接通：“怎么样了？”
“给爱丽丝贝尔接听，可以吗？”静刃平静地说。
“……是可以。”虽然不明所以，我还是把手机递过去。
爱丽丝贝尔接听了几分钟电话，面色一度变得严峻，最后还是平静地把手机还给我：“张君还在审问中。先让宪兵队带她们走，只要张君确实是清白的，就会放人。”
“……”
“静刃君联系了PDC，他们为你做担保，只要你不再妨碍公务，今天的事件不再追究。”
果然，远处的防弹车有一辆缓缓驶来。
“我们该怎么和小清水小姐解释？”
“我和她说。”爱丽丝贝尔上车和小清水小姐说了起来。
这期间，那辆小心翼翼的防弹车总算挪到我们面前，全副武装的宪兵轻手轻脚地下车，个个都是不知何时就要被杀的样子。
小清水小姐搂着两个孩子下车了，泪痕未干的她冲着我和爱丽丝贝尔连连鞠躬了几次，然后随着宪兵上了防弹车。
两个孩子一边上车一边回头看我。
……
汽车引擎隆隆运转，后轮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但一步也前进不了——我抓住了它的后保险杠。
“你干什么？”爱丽丝贝尔凌厉的“气”立刻锁定了我。虽然隐退多年，战士的一面还没退化呢。
“就算张是ETO，也不能株连无辜的人吧。我父亲就是ETO，我怎么没被关进劳动营呢？”
“不要在这里任性了，远山君，”，爱丽丝贝尔直视我的眼睛，“你之所以没被逮捕，只因为你是控制面壁者的工具。”
“……”
“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进入劳动营，你能每个案子都去管吗？就算你武力高强，难道能对抗整个社会？”
“……我一个人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呢？静刃是军方高层，他已经改变过这个世界一次了。”
“之后你可以和静刃君谈谈这个问题，但现在，我们必须遵守社会的规则。”
爱丽丝贝尔说出了符合法治精神的话，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看了眼隔着后挡风玻璃看着我的张一家，她们的眼中夹杂着恐惧和感激。
……
我放开了手。

深夜，爱丽丝贝尔领着闷闷不乐的孩子们睡觉去了，静刃一如往常伏案批阅文件。
“张一家的事怎么样了？”我问。
“我没再过问。”
“扯。以你和张的交情，真的毫不关心吗？”
静刃回过头来：“……爱丽丝贝尔说得对，你不适应这个时代。”
“……啥意思？”
“思考得越多，只会越苦恼。面对三体危机，我们必须追求效率最大化，每个人都应该像螺丝钉和齿轮一样运转。”
“我不懂你在说啥……他们不会真的被送去劳动营了吧？”
“既然你非要问，我就告诉你：张勇被枪决了，他的家人按照惯例收容到劳动营。”
心一阵刺痛，我就像吃了一记背摔一样呼吸困难。
“……怎么发现张是ETO的？”
“因为他秘密传播失败主义思想。”
“……就这样？”
“就这样。”
这家伙的扑克脸看得我心头火起，直接给了他一拳，没想到他不躲不闪，被打得仰翻过去。
过了片刻，确认孩子们没被吵醒，我揪住了他的领子低声说：“失败主义就是ETO？就可以随便杀人抓人？”
“高压制度最适合这个时代。”
“你们，害死了无数人，你们哪来的脸面保卫人类？”
“远山，你没研究过太空军事理论，你不懂。”静刃的嘴角肿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含糊。
“……你又有什么歪理了？”
“太空军建设需要的时间人力物力之高，让全人类必须像满载运转的机器一样，容不得半点懈怠，思想上的任何怀疑，都可能导向背叛。”
“……”
“就像及时清除癌细胞人体才能健康，及时清除危险分子，人类才能生存”
“如果被清除的是你的老婆孩子，你还能讲这种大道理吗？”
“我能。”他的目光异常平静。
“……你已经疯了。”

我松开他，走到窗边透气，即使解开领子，依然感到憋闷得要发疯。和梅露爱特在城堡里居住了半年的我，最近逐渐意识到未来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一想到宪兵队押走张一家人时她们看向我的目光，我就说不出地生气，很想砸烂什么东西。
“这世界目前正处于偏执之中，愚不可及地进行着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梅露爱特的声音像诅咒一样回响。
爱丽丝贝尔说得对，我只是一介武夫，想要对抗整个社会简直是蚍蜉撼树。反过来讲，梅露爱特对世界的影响力都比我大得多——虽然那家伙是个家里蹲……
……嗯？
“你说过，雷迪亚兹和诸葛都想让我给他们打工，对吧？”
“对。”
我转身对静刃说：“我要见诸葛。”

1.本次更新519-522共4楼
2.过者留名

二十九、菜之国
我在PDC安排下一个人搭飞机从苏拉威西到广州，再搭列车去贵阳。
给梅露爱特当跟班时，我给PDC打完电话，陪梅露爱特吃个午餐，出门就是直达贵阳的专机。
但现在——虽然不知道原理——我只是用来控制她的工具，家人又被当做人质，PDC对我的态度明显变了不少。啧。
第二次来中国，印象和18年前的那次完全不同，沿途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全是绿油油的农田。
……
…………
等等，这农田未免也太多了吧！坐了三四个小时的高速列车，除了偶尔经过城市，沿途全是同样绿色的农田，既没有荒野也没有森林。
难道中国人把国土都种满了菜吗！？而且好像全都种着同样的品种！窗边坐久了感觉看啥都是这种绿色了！
“是有多喜欢这种菜啊……”
邻座的灰白头发的大叔有些讶异地看向我，用日语问：“日本人？”
“诶？是、是……”竟然会说日语，难道他也是日本人？
大叔大方地微笑起来：“我在日本留学过，小伙子，你是刚苏醒的冬眠者吧？一个人来中国？”
好敏锐，怎么发现的？虽然我已经苏醒了半年，但真正接触这个时代确实是不久前的事。
“那个……确实。您怎么知道的？”
“冬眠者的那种悠闲、自信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自信？”我苦笑，“……我倒确实挺悠闲，上学的时候被老师评价为散漫。”
我见到占人类总数一半的女人就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算哪门子自信，嘛，如果说对自己死不了比较有自信，勉强也算吧。
“哈哈哈，小伙子说话挺有意思，”大叔笑着竖个大拇指，“能路遇日本的冬眠者，我们挺有缘啊。”

对方非常友好，我也姑且回问：“您、您是回乡探亲吗？”
“嗨，这年头哪有探亲一说？除了公务，一般人是不允许坐火车的。”
“哈？……这也是为了节约能源吗？”
“可不是吗？”
难怪车厢里穿正装和军装的人比例很高，原来如此……这么看来，PDC能给我安排航班和列车，已经是一种特权了。
“你们肯定觉得现在特别艰苦吧……我也很怀念年轻的时候……”大叔感叹起来。
“难道，外边种了那么多菜，也是为了节省……肉之类的？”
大叔笑了：“刚才你还吐槽这事来着，是不是？基本全是青花菜。”
“青花菜？”我想起了梅露爱特在家门口开拓的青花菜田，“干嘛种那么多？”
“这事说起来可有趣了，你应该知道有个英国的面壁者吧？”
“……嘛，知道。”
“大概危机纪元三年吧，她下令全世界扩大青花菜种植面积，‘能种的地区都去种’，十年内中国的青花菜种植面积翻了100多倍。”
“我怎么不知道！？”我脱口而出。
大叔露出了“？”的表情。
“不，没什么……那个、面壁者，她有解释为啥这么做吗？”
“当然没，这就是最邪乎的地方，政府和农民啥也不知道，就愣头愣脑地种……要不是食品统一分配，菜农都要赔死。”
“我在苏拉威西，也没感觉吃青花菜很多啊？”
“苏拉威西距离青花菜种植区比较远，你知道，政府连运青花菜的油都想省，干脆就近解决，害得种植区一天三餐都吃青花菜。”
“……这是什么青花菜地狱……”
“刚开始，我们每次吃饭都要咒骂面壁者，‘往她老妈的肠子里塞青花菜’啥的，还叫她‘菜尔摩斯’。啊，‘菜’就是日语蔬菜的意思，还有好多有意思的骂法。”
我不禁为梅露爱特的妈妈感到冤枉，真是无妄之灾。
“这几年，大家也就习惯了，尤其是危机纪元三年以后出生的孩子，把青花菜当饭吃的。”
“政府还真会配合面壁者的胡闹啊……”
“嗨，‘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还能说啥呢？也许青花菜真能毒死三体人吧？”大叔笑着摇摇头。

路上，这位大叔还不时向我搭话，我一直担心吵到周围的人，但左右四顾，乘客们都睡得很沉。
让我想起了18年前，在东京的终电上看到的社畜大叔们，看来不管哪个时代，人们都得奔忙劳碌啊……
高铁离开了一望无际的菜田，开始过山洞、过桥、过桥、过山洞地翻山越岭，即使这样，我还是能在偶尔经过的村落周围看到青花菜田。
如果梅露爱特真的是为了玩闹下令种青花菜，下次见面我非得打她的屁股不可。
到了贵阳的车站，花白发大叔笑着告别，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以后形势还会更严峻，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儿，千万别再耽搁啦。”
“哈？”
“你的眼睛藏不住话，一路上一直在想女孩儿吧？哈哈哈！”大叔冲我挤挤眼睛，笑着转身离去，消失在车站的人海中。
……中国人还真是热心肠，虽然大叔完全搞错了，我躲女人还来不及呢。
离站通道沿途有日文标识，但走在人群中多少还是有点不安。不仅是异国，更是陌生的时代。
“远山——”到了离站口，有人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叫我。
“……”这是什么羞耻play，我红着脸快步走过去。
举牌的人笑着放下牌子：“好久不见，远山。”
那是位身材纤长的美丽女性，穿着西装，很有职业素养的感觉，虽然觉得那细长的眼角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女性脸上的笑容减淡了几分：“……你不记得我了？”
好、好恐怖，冷汗一下子从背后冒出，快、快努力回忆啊金次，如果是认识的人这样子很失礼啊！
“算了，诸葛先生派我来接你，跟我走吧。”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前方隐约飘来股酸甜的香味，这味道是、这味道是……

“你是……yu、院？”
“吼？你还记得啊？我是院美诗。”院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语气虽然冷淡，但看起来心情好转了不少。
“毕、毕竟十多年了，变化很大嘛，我、我一开始不敢确定而已。”
“你在骗我吧？”
“……”
“还真是好懂，嘛，这也是你的可爱……”院说到一半突然住嘴了。
？
跟着沉默的她坐电梯到地下，一辆军用防弹车停在那里，院挥挥手，靠在车边休息的司机转身上车。
“你是诸葛的部下？”
“我本来在外交部工作，后来调到PDC，最近负责和诸葛先生的联络。”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行，我也是面壁者的联络人，姑且。”
坐在前排的院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说：“听说是你主动找诸葛先生？”
“对。”
“代表福尔摩斯？”
“唔，并不是。是我自己有点事……”
“嗯。”后视镜中的院点了点头，温柔地配合我含混过去。
“我记得你以前就想去日本留学，后来去了吗？”
“嗯……说来还是托你的福。”
“我、我？”
“危机纪元开始，蓝帮的产业不景气起来，我们学校无法供太多人读书，我就打工去了。后来，诸葛先生找到我，花钱帮我报名了一个留学基金的考试，然后，我就考上了。”
“那家伙……对你挺好的呀，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诸葛先生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你合作，让我积累相应的知识和地位，将来帮他。”
“？我怎么没听懂？”
院的脸稍稍红了点：“我也不懂，但还是谢谢你了。”

本次更新本次更新533，536-538共4楼

三十、与面壁者的交易
“呀嘞呀嘞，都是熟人啊……”我叹了口气。
“远山君，一别17年，怎么一见面就进入战备了呢？我有那么危险吗？”穿着白色唐装的诸葛笑眯眯地说。
真敏锐啊，竟然被他看穿了我已经幻想爆发的事实。
“误会了，我不是要防备你啊，诸葛。”我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伊藤茉斩。
这家伙是可鹉韦的姐姐，曾经是凶名赫赫的恐怖分子，几次差点杀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从监狱里出来了，是司法交易吗？
茉斩和以前一样表情冷淡，穿着黑色的防弹风衣，样貌确实有些变化，但依然年轻得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尤其腰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呢。
“看来有必要介绍一下，茉斩是我的贴身保镖，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女性给男性当贴身保镖？我还是个孩子，你可别突然讲成人话题啊。”
“呵呵，远山君，你自己不就是福尔摩斯小姐的贴身保镖吗？”
“还真是无法反驳呢。”我安慰另一边神色有些紧张的院：“美诗，不必担心，我不是来打架的。”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远山君，请坐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