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_LAY】『原创170321』落花时节未逢君
一
1989年 10月，即使国庆节刚过，全国还沉浸在爱国的情怀之中.
会堂的中厅太过空旷，将站在中央的那位老人衬得有些渺小.
老人一身中山装，理的平整甚至找不到一点褶皱.
他的头发全都花白但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是岁月留给他唯一印记.
老人腰板还算挺拔，只是因拄着拐杖不得不弯下些腰来.
“孙先生，你在这里啊！”几个中年人有些急切的走进中厅，神色却恭恭敬敬的.
老人也闻声转过身，本来微瞥的眉毛在见到来人后又舒展开来:“是寻到什么了吗…？是他，还是…”他沙哑的声线中透着期待的清明.
几个中年人面露难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中间的男人走上前，斟酌片刻，道:“很遗憾…孙先生，我们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了张先生的关门弟子，不过我们也得知张先生，在前年已经病逝了…”老人听完身形一晃，几个中年人连忙上前搀扶他，他挥了挥手示意无碍.
“他的弟子呢…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老人的语气间再无之前的清明，像秋日的落叶，毫无生机.
“说是…秉承张先生的遗嘱，无论是弟子还是家人…此生，都不会与您相见…”男人虽然犹豫但还是说的有些轻巧，他确实很想努力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却很难感同身受.
老人并不在意，只是听完攥着拐杖的手又紧了紧.
好啊…好一个不复相见…
这就是他张艺兴的惩罚吧，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这样的惩罚么…
戏子无情，戏子无情，这不是世人皆道吗…
…可又有谁道是谁让他如此狠心…
自己都很少梦到他，他亦是狠心到连入梦都不肯，这嘱咐又是对自己的怯懦给他带来伤痛的惩罚，惩罚自私心给他的灾祸，甚至最后剥夺了他活着的权利……
是啊，没了他的日子都是他应得的，所有的报应.
老人已是浑身战栗，无法聚焦的眼睛也是一片浑浊，他的嘴唇轻轻煽动不知是想说些什么，还是因为身上的颤抖而被波及.
“他的墓…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
10月是秋，但叶子还未红透，带着淡淡的黄，衬的这一片墓园满是凄凉.
他的墓碑在最里面，上面有被雨水腐蚀的痕迹，青苔竟快爬了墓碑的一半，好像再过几年就会把墓碑吞噬了一样.
将他的痕迹彻底从这世上抹去.
老人站定在墓前，将拐杖支在一边，腰板挺的笔直，目光从四处打量渐渐停留在墓碑的“二月红”三个字上.
他笑:“该刻张艺兴的，对吧？你见了，还不气的脸中透红.”
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他们说我是国家的英雄，只有你知道，我就是个怂包啊……”
他的泪水后的目光仿佛要将墓碑穿透，透过它看到最里面那个人.
他，
孙红雷，
魂牵梦萦了四十年的人.
1989年 10月，即使国庆节刚过，全国还沉浸在爱国的情怀之中.
会堂的中厅太过空旷，将站在中央的那位老人衬得有些渺小.
老人一身中山装，理的平整甚至找不到一点褶皱.
他的头发全都花白但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是岁月留给他唯一印记.
老人腰板还算挺拔，只是因拄着拐杖不得不弯下些腰来.
“孙先生，你在这里啊！”几个中年人有些急切的走进中厅，神色却恭恭敬敬的.
老人也闻声转过身，本来微瞥的眉毛在见到来人后又舒展开来:“是寻到什么了吗…？是他，还是…”他沙哑的声线中透着期待的清明.
几个中年人面露难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中间的男人走上前，斟酌片刻，道:“很遗憾…孙先生，我们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了张先生的关门弟子，不过我们也得知张先生，在前年已经病逝了…”老人听完身形一晃，几个中年人连忙上前搀扶他，他挥了挥手示意无碍.
“他的弟子呢…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老人的语气间再无之前的清明，像秋日的落叶，毫无生机.
“说是…秉承张先生的遗嘱，无论是弟子还是家人…此生，都不会与您相见…”男人虽然犹豫但还是说的有些轻巧，他确实很想努力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却很难感同身受.
老人并不在意，只是听完攥着拐杖的手又紧了紧.
好啊…好一个不复相见…
这就是他张艺兴的惩罚吧，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这样的惩罚么…
戏子无情，戏子无情，这不是世人皆道吗…
…可又有谁道是谁让他如此狠心…
自己都很少梦到他，他亦是狠心到连入梦都不肯，这嘱咐又是对自己的怯懦给他带来伤痛的惩罚，惩罚自私心给他的灾祸，甚至最后剥夺了他活着的权利……
是啊，没了他的日子都是他应得的，所有的报应.
老人已是浑身战栗，无法聚焦的眼睛也是一片浑浊，他的嘴唇轻轻煽动不知是想说些什么，还是因为身上的颤抖而被波及.
“他的墓…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
10月是秋，但叶子还未红透，带着淡淡的黄，衬的这一片墓园满是凄凉.
他的墓碑在最里面，上面有被雨水腐蚀的痕迹，青苔竟快爬了墓碑的一半，好像再过几年就会把墓碑吞噬了一样.
将他的痕迹彻底从这世上抹去.
老人站定在墓前，将拐杖支在一边，腰板挺的笔直，目光从四处打量渐渐停留在墓碑的“二月红”三个字上.
他笑:“该刻张艺兴的，对吧？你见了，还不气的脸中透红.”
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他们说我是国家的英雄，只有你知道，我就是个怂包啊……”
他的泪水后的目光仿佛要将墓碑穿透，透过它看到最里面那个人.
他，
孙红雷，
魂牵梦萦了四十年的人.
二
张艺兴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阿妈说他被抱来时，从他身边的衣物中翻出了写有他名字的纸条，当时觉得这是亲生父母给他唯一的东西，还是留着为好.
所以他一直都把那张纸条视若珍宝，直至七岁时遇到了孙红雷，此后，他余生的珍宝就只有那个年长他三岁的哥哥.
阿妈一直对张艺兴视如己出，可能是因为他和阿妈的那个夭折的孩子，感觉太像了.
可后来，阿妈生了重病.
那是1934年的长沙.
医院本就是普通人去不起的再加上党派征战不断，及时治疗就更困难了，乡下的郎中来回几次也没诊出个一二，就在最后嘱咐了一句让他们准备后事，几个之前被领走的已经成年的孩子回来照顾阿妈和比较小的孩子，他们在屋内沉默着，最后叹了口气.
有些女孩子已经忍不住呜咽起来.
七岁的张艺兴站在门外，听完郎中的话身形一晃，但转过身去却看到身后那些比他小的孩子们也一副要哭的样子，只好抬手拍了拍他们的头.
“要小声些哦…阿妈要睡着了…”
这时，阿妈唤声张艺兴，他走到床边，而床上的阿妈呼吸越来越急促还伴着咳嗽所以话说的时断时续，模糊不清.
“艺兴呀…咳咳…阿妈最，最放心不下你了……咳咳咳…”她颤巍巍的手从被中抽出随后抓住了张艺兴的手腕，她似乎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攥得张艺兴生疼.
“阿妈走后…咳咳…你就去城南那戏班…班主会收下你的…咳咳…以后要记住……在乱世中…求得安稳最…咳呃…”
阿妈不说了，眼睛也合上了.
身边的哥哥姐姐和身后的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张艺兴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轻轻将阿妈的手放回被中，接了后面的话:“在乱世中求得安稳最重要，凡事都要忍……”
“阿妈…你怎么，不说完…就睡着呢…”
啪嗒——啪嗒——
眼泪掉在被子上，打出声响后迅速渗入棉花里.
过了阿妈的头七，张艺兴就与那些孩子告了别.新的院长也来了，是个面相很慈祥的男人，他似乎听说张艺兴是阿妈看重的孩子，在他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说自己会照顾好剩下的孩子.
张艺兴离开了福利院，站在街上，看着时不时经过的军队有些茫然，轻叹一声抬脚向城南边走去.
城南的戏班名声极大，相传在清朝时给皇家唱过，现在国军的首领也十分欣赏里面的几个角儿，所以是一票难求.
有些孩子为了来拜师学戏争破了头，张艺兴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还十分轻松的进了戏班，师兄弟们是一百个不愿意，自然处处苛刻，处处挤兑.
班主本就是为了还阿妈人情才勉强收下了张艺兴，也并没有把唱戏的本事毫无保留的授给他，但张艺兴出一点小错他便要痛打一番.所以张艺兴在戏班中待了一年，本事没长多少，人却愈发清瘦身体也是不堪.
这几日又染上了风寒，可戏班中并没有人照顾他.
“好累啊…阿妈…我…快要撑不下去了啊…”
于是这日清晨，还在高烧的他趁着师兄都去看学生游行的热闹时，收拾些东西，跑了出去.
——
自九一八事变后国内的抗日情绪一次比一次高涨，街上总会有学生组织游行，希望国共联合抗日.
孙红雷也是其中之一，他本是想去参军报国的，可父亲却一直阻挠，他为了和父亲抗争总是逃课参加各种爱国游行.
可今日不巧，他们正在城南组织游行时正巧被巡逻警察发现了.
没办法，为了甩掉警察，孙红雷只得在各种小巷间穿梭.最后，当身后的警哨声消失时，孙红雷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他靠着墙喘息着，心里考虑着一会儿该如何回学校.
“别，别动！”
他闻声抬头却发现一个瘦弱的男孩正拿小刀指着他，男孩在发抖，脸颊也不知为何红的快要滴血.
“你这是…要抢钱吗？”
张艺兴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阿妈说他被抱来时，从他身边的衣物中翻出了写有他名字的纸条，当时觉得这是亲生父母给他唯一的东西，还是留着为好.
所以他一直都把那张纸条视若珍宝，直至七岁时遇到了孙红雷，此后，他余生的珍宝就只有那个年长他三岁的哥哥.
阿妈一直对张艺兴视如己出，可能是因为他和阿妈的那个夭折的孩子，感觉太像了.
可后来，阿妈生了重病.
那是1934年的长沙.
医院本就是普通人去不起的再加上党派征战不断，及时治疗就更困难了，乡下的郎中来回几次也没诊出个一二，就在最后嘱咐了一句让他们准备后事，几个之前被领走的已经成年的孩子回来照顾阿妈和比较小的孩子，他们在屋内沉默着，最后叹了口气.
有些女孩子已经忍不住呜咽起来.
七岁的张艺兴站在门外，听完郎中的话身形一晃，但转过身去却看到身后那些比他小的孩子们也一副要哭的样子，只好抬手拍了拍他们的头.
“要小声些哦…阿妈要睡着了…”
这时，阿妈唤声张艺兴，他走到床边，而床上的阿妈呼吸越来越急促还伴着咳嗽所以话说的时断时续，模糊不清.
“艺兴呀…咳咳…阿妈最，最放心不下你了……咳咳咳…”她颤巍巍的手从被中抽出随后抓住了张艺兴的手腕，她似乎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攥得张艺兴生疼.
“阿妈走后…咳咳…你就去城南那戏班…班主会收下你的…咳咳…以后要记住……在乱世中…求得安稳最…咳呃…”
阿妈不说了，眼睛也合上了.
身边的哥哥姐姐和身后的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张艺兴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轻轻将阿妈的手放回被中，接了后面的话:“在乱世中求得安稳最重要，凡事都要忍……”
“阿妈…你怎么，不说完…就睡着呢…”
啪嗒——啪嗒——
眼泪掉在被子上，打出声响后迅速渗入棉花里.
过了阿妈的头七，张艺兴就与那些孩子告了别.新的院长也来了，是个面相很慈祥的男人，他似乎听说张艺兴是阿妈看重的孩子，在他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说自己会照顾好剩下的孩子.
张艺兴离开了福利院，站在街上，看着时不时经过的军队有些茫然，轻叹一声抬脚向城南边走去.
城南的戏班名声极大，相传在清朝时给皇家唱过，现在国军的首领也十分欣赏里面的几个角儿，所以是一票难求.
有些孩子为了来拜师学戏争破了头，张艺兴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还十分轻松的进了戏班，师兄弟们是一百个不愿意，自然处处苛刻，处处挤兑.
班主本就是为了还阿妈人情才勉强收下了张艺兴，也并没有把唱戏的本事毫无保留的授给他，但张艺兴出一点小错他便要痛打一番.所以张艺兴在戏班中待了一年，本事没长多少，人却愈发清瘦身体也是不堪.
这几日又染上了风寒，可戏班中并没有人照顾他.
“好累啊…阿妈…我…快要撑不下去了啊…”
于是这日清晨，还在高烧的他趁着师兄都去看学生游行的热闹时，收拾些东西，跑了出去.
——
自九一八事变后国内的抗日情绪一次比一次高涨，街上总会有学生组织游行，希望国共联合抗日.
孙红雷也是其中之一，他本是想去参军报国的，可父亲却一直阻挠，他为了和父亲抗争总是逃课参加各种爱国游行.
可今日不巧，他们正在城南组织游行时正巧被巡逻警察发现了.
没办法，为了甩掉警察，孙红雷只得在各种小巷间穿梭.最后，当身后的警哨声消失时，孙红雷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他靠着墙喘息着，心里考虑着一会儿该如何回学校.
“别，别动！”
他闻声抬头却发现一个瘦弱的男孩正拿小刀指着他，男孩在发抖，脸颊也不知为何红的快要滴血.
“你这是…要抢钱吗？”
三(上)
“是，是啊…你明白的话…就快些拿出来！”
男孩大声喊着，企图把自己伪装的凶狠些，但他拿刀的手却是颤抖的.
孙红雷仔细打量着男孩，他的身形十分瘦弱还生的白净，一切衬的他弱不禁风.细看肩膀处还有马褂遮不住的青紫痕迹，看来是遭过毒打…
这样的男孩，怕是谁见了都不免心疼一下，但在这乱世中像他一样的人又不在少数…
孙红雷虽是心善，但也不能为每个人都思虑周全，最多能为他们做的，无非就是碰上后给些钱罢了.
“拿去吧.”孙红雷摸遍了浑身的口袋，找出了十个银元.
男孩估计没料到他这么爽快还给出那么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似乎想抽去匕首但也没有很快反应.
孙红雷却没有时间陪他犹豫，若是过了放学时间还未回去，被来接自己的家丁发现并报给父亲，自己就可能被禁足了……
想着，孙红雷把钱硬塞进了男孩的手里，抬脚就走.
可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匕首的落地声和男孩剧烈的呼吸声.
——
“你这孩子…真是麻烦…”
“…哈啊…哈”
“我究竟倒了多大的霉今天碰上了你…你身上那么多伤，还烧得这样厉害…真是让人没法放着不管…”
“…哈啊…咳咳咳…”
“啧，你可别睡啊…会醒不来的…”
“哈啊…嗯.”
张艺兴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又在哪里，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而自己好像趴在什么温暖的东西上.
那东西不是很宽厚，上面的温度却让人贪恋，仿佛可以抹平自己一切的不安和痛苦.
他忍不住蹭了蹭，恍惚间，那触感就像阿妈布满茧子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艺兴…艺兴…我的孩子…”
“阿妈…带我走吧…”
他大声喊着，拼命的想抓住阿妈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竟变得很滑，刚刚抓住便会脱开.
“不可以，因为…艺兴不乖了，不听阿妈的话了，现在阿妈要抛下你了…不乖的坏孩子.”
张艺兴清晰的感觉到阿妈的手越来越冰凉，像是那天阿妈离开的时候……
“不要…阿妈…不要！”
张艺兴几乎是惊叫着从床上弹起来的，额头的毛巾竟也因为受力过猛落在了床尾.
什么…是梦么…连那失望的神色…也是梦么…
“快去叫少爷，他的客人醒了！”
张艺兴本还在恍惚，却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扯回了现实，他抬头看着跑远的仆人，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自己…这是在哪里…？
身上盖着的是极软的被子，身下是舒适的床铺，四周是一片西洋的陈设…好像是因为发烧未退而昏倒，那么昏倒之前自己在…
抢钱？？？
“是，是啊…你明白的话…就快些拿出来！”
男孩大声喊着，企图把自己伪装的凶狠些，但他拿刀的手却是颤抖的.
孙红雷仔细打量着男孩，他的身形十分瘦弱还生的白净，一切衬的他弱不禁风.细看肩膀处还有马褂遮不住的青紫痕迹，看来是遭过毒打…
这样的男孩，怕是谁见了都不免心疼一下，但在这乱世中像他一样的人又不在少数…
孙红雷虽是心善，但也不能为每个人都思虑周全，最多能为他们做的，无非就是碰上后给些钱罢了.
“拿去吧.”孙红雷摸遍了浑身的口袋，找出了十个银元.
男孩估计没料到他这么爽快还给出那么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似乎想抽去匕首但也没有很快反应.
孙红雷却没有时间陪他犹豫，若是过了放学时间还未回去，被来接自己的家丁发现并报给父亲，自己就可能被禁足了……
想着，孙红雷把钱硬塞进了男孩的手里，抬脚就走.
可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匕首的落地声和男孩剧烈的呼吸声.
——
“你这孩子…真是麻烦…”
“…哈啊…哈”
“我究竟倒了多大的霉今天碰上了你…你身上那么多伤，还烧得这样厉害…真是让人没法放着不管…”
“…哈啊…咳咳咳…”
“啧，你可别睡啊…会醒不来的…”
“哈啊…嗯.”
张艺兴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又在哪里，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而自己好像趴在什么温暖的东西上.
那东西不是很宽厚，上面的温度却让人贪恋，仿佛可以抹平自己一切的不安和痛苦.
他忍不住蹭了蹭，恍惚间，那触感就像阿妈布满茧子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艺兴…艺兴…我的孩子…”
“阿妈…带我走吧…”
他大声喊着，拼命的想抓住阿妈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竟变得很滑，刚刚抓住便会脱开.
“不可以，因为…艺兴不乖了，不听阿妈的话了，现在阿妈要抛下你了…不乖的坏孩子.”
张艺兴清晰的感觉到阿妈的手越来越冰凉，像是那天阿妈离开的时候……
“不要…阿妈…不要！”
张艺兴几乎是惊叫着从床上弹起来的，额头的毛巾竟也因为受力过猛落在了床尾.
什么…是梦么…连那失望的神色…也是梦么…
“快去叫少爷，他的客人醒了！”
张艺兴本还在恍惚，却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扯回了现实，他抬头看着跑远的仆人，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自己…这是在哪里…？
身上盖着的是极软的被子，身下是舒适的床铺，四周是一片西洋的陈设…好像是因为发烧未退而昏倒，那么昏倒之前自己在…
抢钱？？？
三(下)
张艺兴思索片刻，算是想全了.
是自己出走过急没带钱，后来烧到意识都模糊了，浑浑噩噩的在城中来回游走，身边极为嘈杂，一时间他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身无分文的他怎可能去寻郎中呢？
自己很清楚他们的——先拿钱后诊病.
阿妈就是这样被耽误的吧……
那庸医……定会有人取他狗命的…
不知何时，他晃进了一个巷子里，而后他很快就发现其实早已失了方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做，现在的他只觉很累，只想睡觉.
可刚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时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是什么人…？
张艺兴从墙后探出一点头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仔细观察起那个靠在墙上喘息的人，那人身上是微改良的黑色中山装，看起来是学生，他似乎在躲着什么，不住的回头探望.
那人面相虽不善但眉宇间似没有狠厉之气，张艺兴一回手握住了离开时别在腰间的匕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为生存问题犹豫，怎么办…究竟是要放弃生命还是去尝试一下…
“乱世之中…求得安慰最重要…”
阿妈……若艺兴没了命，何来的安稳呢？
想着，张艺兴抽出匕首向那人走去……
——
张艺兴正局促不安间，一个略柔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醒了.”
他闻声抬头，一个身着丝绸睡衣的男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而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学生.
张艺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迅速向后缩去，直到靠到床头的木板他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
“你，你若是想报复…就来吧…可我，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拿…”张艺兴说着，声调都在颤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虽希望渺茫但还是想尽些徒劳之功.
“噗…”男人听了张艺兴的话嗤笑一声，眼神不但没有一丝愤怒反倒更加和气:“别怕，这里是我家，你发烧昏倒了，我把你背回来了.”说着又试探般向前走了一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看你身上满是伤痕，还高烧无人照料才把你带回，你若觉不方便那吃过这顿早饭离开便是，人情也不用还.”
这活说的让张艺兴更是为难，他想回句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鞋跟声，寻声看去，是个打扮浓艳的女子.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张艺兴有看了看他身旁的男人，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诶呦…孙少爷，你这又是带了哪只小狗回来啦？上次那只你喂完就跑了，这次啊，若是让老爷见了定要罚你啦.”女人的活说完还脱出个尾音，甚是娇媚.
“闭上你的嘴，我还轮不上你一个风尘女教训.”面对门口的女人，这位孙少爷全然无了刚才的温和，话语间虽无怒气却满是冰冷.
张艺兴自然不知道这“孙少爷”是谁，更不知他那女人的关系，只是从他们穿衣打扮和家中布景来看这位来头不小，他没有攀附的意思甚至心中生出一股恐惧.
这乱世间与这种人扯上关系，就别再想安稳.
张艺兴思索片刻，算是想全了.
是自己出走过急没带钱，后来烧到意识都模糊了，浑浑噩噩的在城中来回游走，身边极为嘈杂，一时间他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身无分文的他怎可能去寻郎中呢？
自己很清楚他们的——先拿钱后诊病.
阿妈就是这样被耽误的吧……
那庸医……定会有人取他狗命的…
不知何时，他晃进了一个巷子里，而后他很快就发现其实早已失了方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做，现在的他只觉很累，只想睡觉.
可刚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时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是什么人…？
张艺兴从墙后探出一点头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仔细观察起那个靠在墙上喘息的人，那人身上是微改良的黑色中山装，看起来是学生，他似乎在躲着什么，不住的回头探望.
那人面相虽不善但眉宇间似没有狠厉之气，张艺兴一回手握住了离开时别在腰间的匕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为生存问题犹豫，怎么办…究竟是要放弃生命还是去尝试一下…
“乱世之中…求得安慰最重要…”
阿妈……若艺兴没了命，何来的安稳呢？
想着，张艺兴抽出匕首向那人走去……
——
张艺兴正局促不安间，一个略柔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醒了.”
他闻声抬头，一个身着丝绸睡衣的男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而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学生.
张艺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迅速向后缩去，直到靠到床头的木板他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
“你，你若是想报复…就来吧…可我，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拿…”张艺兴说着，声调都在颤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虽希望渺茫但还是想尽些徒劳之功.
“噗…”男人听了张艺兴的话嗤笑一声，眼神不但没有一丝愤怒反倒更加和气:“别怕，这里是我家，你发烧昏倒了，我把你背回来了.”说着又试探般向前走了一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看你身上满是伤痕，还高烧无人照料才把你带回，你若觉不方便那吃过这顿早饭离开便是，人情也不用还.”
这活说的让张艺兴更是为难，他想回句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鞋跟声，寻声看去，是个打扮浓艳的女子.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张艺兴有看了看他身旁的男人，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诶呦…孙少爷，你这又是带了哪只小狗回来啦？上次那只你喂完就跑了，这次啊，若是让老爷见了定要罚你啦.”女人的活说完还脱出个尾音，甚是娇媚.
“闭上你的嘴，我还轮不上你一个风尘女教训.”面对门口的女人，这位孙少爷全然无了刚才的温和，话语间虽无怒气却满是冰冷.
张艺兴自然不知道这“孙少爷”是谁，更不知他那女人的关系，只是从他们穿衣打扮和家中布景来看这位来头不小，他没有攀附的意思甚至心中生出一股恐惧.
这乱世间与这种人扯上关系，就别再想安稳.
四(上)
即使女人有为难之意，现下怕是也被孙红雷的语气吓退了一半，还显得她自取其辱一般，但她不甘，她总是被孙红雷这混小子这样对待，趁老爷不在好好激将他一番，等老爷回来若知道了自己咬死再一味诉苦便是.
她心里盘算着，佯装理了理头发，轻笑一声:“是了，我是姨太，而你是出自正房的少爷，我自是无法管教你.”女人不知从何时拿出一把竹片扇抵在唇边，接着道:“可正房已逝，老爷乃念旧之人未曾续弦…但却是娶了我，我在老爷心中这位置，你…”
“咔嚓——”
“呀——”
是瓷杯碎裂和女人短促惊叫的声音.
张艺兴一惊，待缓过神来发现孙红雷背对着他，身体略有些颤抖.
“滚.”孙红雷似是强压怒火，只从咬紧的齿间挤出这一个字.
女人瞪大了眼抬头看他片刻，迅速转身跑下了楼，女人离开后几个下人也识相的收拾了陶瓷碎片并默默退下.
屋内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孙红雷待情绪平静些才转身同张艺兴说话:“叫你看了笑话，还受了惊吓，可无碍？”
“无，无碍…您客气了…本是我不自量力打扰了…”张艺兴声音极轻，似在冰面行走般小心翼翼，“我身体已经好多了…可否现在离开…？”
孙红雷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愧意，定是刚才吓到这孩子了，他本就对自己有戒心，现在……
张艺兴见孙红雷神情奇怪还沉默不语，不免心中一慌，连忙补充道:“先，先生的恩情，我绝不会忘的，我，我现在还没什么能力…但如果需要做牛做马我也会还回来的…”
“……”
“先去吃早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不容他拒绝，孙红雷留下衣服后就快步离开了卧室.
——
张艺几乎是颤抖着扣好长袍扣子的.
淡灰色的长袍是崭新的，摸着是极好的面料做的，鞋子倒还是越来那双，但所有残破的地方都被人细细补好.
受得恩惠太多了…这下，他想脱开干系就只能光着出门了吧…
他被下人领着下到一楼的客厅，张艺兴四处望着，心里暗想:这位孙先生家客厅的玻璃倒是很大，照的屋内十分亮堂，不像戏班那间小屋，小小的窗子，自己连被子都晒不干…
张艺兴竟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变得有些虚幻，不知是阳光太过晃眼还是自己太过慌乱.
孙红雷在饭厅等着，筷子开始在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他想起了母亲.
小时侯母亲经常会这么逗他，母亲去世后自己再敲时，父亲却呵斥他这样做会像个乞丐…
父亲会念旧情…？什么嫡出少爷，自己不过是封建残余和包办婚姻的产物罢了，若不是因为那秋铃不能生育，自己怕是会被撵出家去…
“少爷…客人到了.”
孙红雷抬头，思绪收的滴水不漏，待张艺兴坐定，孙红雷柔声道:“你叫什么.”
“嗯？”
“你的名字，还没告诉我呢，你刚才说会报恩，名字不知道到时找谁去？”
张艺兴犹豫着，最后只报出了自己的名:
“…叫我艺，艺兴…就好.”
即使女人有为难之意，现下怕是也被孙红雷的语气吓退了一半，还显得她自取其辱一般，但她不甘，她总是被孙红雷这混小子这样对待，趁老爷不在好好激将他一番，等老爷回来若知道了自己咬死再一味诉苦便是.
她心里盘算着，佯装理了理头发，轻笑一声:“是了，我是姨太，而你是出自正房的少爷，我自是无法管教你.”女人不知从何时拿出一把竹片扇抵在唇边，接着道:“可正房已逝，老爷乃念旧之人未曾续弦…但却是娶了我，我在老爷心中这位置，你…”
“咔嚓——”
“呀——”
是瓷杯碎裂和女人短促惊叫的声音.
张艺兴一惊，待缓过神来发现孙红雷背对着他，身体略有些颤抖.
“滚.”孙红雷似是强压怒火，只从咬紧的齿间挤出这一个字.
女人瞪大了眼抬头看他片刻，迅速转身跑下了楼，女人离开后几个下人也识相的收拾了陶瓷碎片并默默退下.
屋内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孙红雷待情绪平静些才转身同张艺兴说话:“叫你看了笑话，还受了惊吓，可无碍？”
“无，无碍…您客气了…本是我不自量力打扰了…”张艺兴声音极轻，似在冰面行走般小心翼翼，“我身体已经好多了…可否现在离开…？”
孙红雷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愧意，定是刚才吓到这孩子了，他本就对自己有戒心，现在……
张艺兴见孙红雷神情奇怪还沉默不语，不免心中一慌，连忙补充道:“先，先生的恩情，我绝不会忘的，我，我现在还没什么能力…但如果需要做牛做马我也会还回来的…”
“……”
“先去吃早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不容他拒绝，孙红雷留下衣服后就快步离开了卧室.
——
张艺几乎是颤抖着扣好长袍扣子的.
淡灰色的长袍是崭新的，摸着是极好的面料做的，鞋子倒还是越来那双，但所有残破的地方都被人细细补好.
受得恩惠太多了…这下，他想脱开干系就只能光着出门了吧…
他被下人领着下到一楼的客厅，张艺兴四处望着，心里暗想:这位孙先生家客厅的玻璃倒是很大，照的屋内十分亮堂，不像戏班那间小屋，小小的窗子，自己连被子都晒不干…
张艺兴竟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变得有些虚幻，不知是阳光太过晃眼还是自己太过慌乱.
孙红雷在饭厅等着，筷子开始在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他想起了母亲.
小时侯母亲经常会这么逗他，母亲去世后自己再敲时，父亲却呵斥他这样做会像个乞丐…
父亲会念旧情…？什么嫡出少爷，自己不过是封建残余和包办婚姻的产物罢了，若不是因为那秋铃不能生育，自己怕是会被撵出家去…
“少爷…客人到了.”
孙红雷抬头，思绪收的滴水不漏，待张艺兴坐定，孙红雷柔声道:“你叫什么.”
“嗯？”
“你的名字，还没告诉我呢，你刚才说会报恩，名字不知道到时找谁去？”
张艺兴犹豫着，最后只报出了自己的名:
“…叫我艺，艺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