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松开了闵玧其，低着头一点点挪到他面前，小声道:“你酒精过敏，喝醉了之后睡得跟猪一样…我的确想趁你…然后录一个视频要挟你或者给朴智旻看，可是…你睡着时喊的都是朴智旻的名字，我靠近时，你说我不是他不让我靠近…你说朴智旻身上…不会有那么浓的香水味儿。那时我就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了，可我就是嫉妒他，我不甘心…” 苏钰说的这些，闵玧其一点印象都没有。其实关于那晚所有的事，闵玧其都没有丝毫的印象，他只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与苏钰都光着，就以为…两个人发生了关系。 闵玧其目光幽暗了几分，“那你说的视频…？” “我是在你从酒吧离开后才发现摄像忘记关了，把那晚发生的全记录了下来。”苏钰道:“本来我想删了，免得自己留着糟心。可鬼使神差，我不但没有删反而还拷贝了一份在优盘里。那天在医院看到朴智旻，我猜你们或许闹僵了…玧其…” 说到这里，苏钰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他看着闵玧其前额几根新冒出的白头发:“我是真的爱你…我的确不甘心，我嫉妒朴智旻…可是，我不想看你难受。我是学医的，可上次我还是害朴智旻胃出血，这次…我把U盘给他，如果他看了…就会知道你梦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是他自己不敢看…把优盘扔…” “是你早就料到他不会看，才故意给他的吧。”闵玧其凉凉道，“你的性格和心思，交往了两年，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苏钰面色一僵，可怜兮兮的表情淡去了几分，“那又如何？那天在医院我问他，你想知道闵玧其喝醉后心里想的是谁爱的是谁吗？那就去看看视频吧！朴智旻呢？他不敢看！说明他自己都不相信你爱的是他！玧其，他对你都没有信心了，你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咳！”闵玧其按着左腹重重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他笑着叹息:“是…的确没有意义了…我已经伤害了他，就算他看了视频…也没有意义了。” 到底是造化弄人。 闵玧其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那天他以为自己跟苏钰发生了关系，从酒吧回家的路上有多心虚，回家看到朴智旻的无动于衷就有多气恼。所以才说出那些“***又把苏钰上了，你怎么没有反应，不会醋吗？”之类的话。 却原来…当时他根本不必心虚，也不该因为自己的心虚和那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而伤害朴智旻。 他与朴智旻…本来可以好好的。那天早晨他回家之后，本可以在那个人给他开门的时候抱住他，向对方道歉。 他可以说:“旻旻，对不起，我昨晚在酒吧喝醉没回家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如果那人说他身上都是酒味儿，他也可以说:“旻旻，我昨晚遇到了苏钰，不过我们没发生什么…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他来往了…” 如果朴智旻还是脸色不好，生闷气的话，自己也可以哄哄他:“好了旻旻，沾了别人香水味儿的衣服我直接扔了，洗也不用洗，以后我身上自留给你做饭熏出来的烟火味儿，哪…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至于苏也白… 自己明知道对方和苏也白是清白的，为什么还要故意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呢？ 既然朴智旻有意瞒着，自己明明可以假装不知道的，朋友之间，吃个饭而已嘛。 然而…世上有一种药，有钱也买不到。 后悔药。 “唔…”闵玧其猛得晃了一下，靠在了墙上，按着左腹半闭着眼睛。 “玧其！”苏钰想要扶他上床歇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叶知秋端了水回来看到苏钰有些意外，目光一斜看到墙边的闵玧其更是一惊，“怎么下床了，回去躺着！”叶知秋端着水盆轰着苏钰，“苏家的小祖宗，你快走吧，苏家都是大佬！我们惹不起，惹不起！” 见叶知秋一盆冷水要泼自己头上，苏钰咬咬牙，出了病房。 闵玧其道:“他…” “救回来了，在隔壁，人还没醒。”叶知秋道，把朴智旻的情况全交代了好让闵玧其安心，“朴智旻现在有人照顾，你先管好自己再说。” 听叶知秋说朴智旻的病房就在他隔壁，闵玧其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就立刻去找人。他心心念念的，虽然才过了两天没见却好像隔了一世那么久远。 的确是一世，因为他们只差一点点，就真的天人永隔了。 闵玧其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比至宝失而复得更甚，比之前朴智旻两次胃出血徘徊在鬼门关更甚。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心里除了有对朴智旻的爱之外，比以前多了千倍百倍的愧疚，他还剩的那一点点良心在作祟，反正…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渴望立刻见到朴智旻。 心里有什么叫嚣着，好像死寂已久的老火山突然再次蠢蠢欲动，山口喷出灼热的岩浆，浓烈…像血液一样红，烧灼得他的心口沉重又生疼。 然而，到了病房门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到里面那个年轻而挺拔的身影在朴智旻的病床前忙来忙去，闵玧其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田柾国拿着一块湿毛巾再给朴智旻擦手，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端着一碗鸡汤或者鱼汤之类的，一勺一勺很有耐心地喂着床上那个人。 “……”左腹的痛楚让闵玧其不得不弓下腰收回了视线，一手扶在门把手上，他闷哼了声，腿有些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田柾国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回头却看不到窗口有人，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放下碗走过去打开了门。 “嗯！”门打开的那刻闵玧其失去了支撑，抱着肚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看到闵玧其，田柾国似乎有些诧异，隔了几秒才想起扶闵玧其起来，不轻不重地道:“你醒了。”顿了顿，他看向朴智旻，“他还没醒，出了手术室之后一直睡着。” 这时叶知秋也追了出来，自然地把闵玧其搀扶住，对田柾国笑了笑，“小国，***汤熬得不错，站在这里我都闻到香了，哈哈。”然后瞪了眼闵玧其，“我才转个身的功夫，你怎么出来了。” 闵玧其看到病床前的天蓝色保温杯，是最普通的家用款。视线落在田柾国脸上，闵玧其喘着粗气，哑声问道:“你…会做饭？” “花样不多，只会一些最简单的。”田柾国道，转身往回走。一碗鸡汤他喂给朴智旻大半，还剩了些，不过已经凉了。田柾国端起剩下的，仰头灌进自己嘴里，然后默不作声地收拾保温杯，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出来，对叶知秋点了下头，“我先走了。” “啊…那个，小田啊，这两天辛苦你了。”叶知秋打着哈哈，“明天你如果还来的话…鸡汤多熬一份儿，省得我再给闵玧其买了。” “……”田柾国目光复杂地看了闵玧其一眼，点头道:“嗯。” 闵玧其心里拧着股劲儿，他不动声色地拂开叶知秋扶着他的手，淡淡道:“不用，我不喜欢喝鸡汤。” “啧——”叶知秋咂咂嘴，向田柾国打了个眼色，“小国，那…你先走吧。” 田柾国没再说什么，拎着保温杯走了，稳健的步伐踏在医院的长廊上，响起一阵阵有节律的回声。 闵玧其收回视线，“这两天…田柾国一直在这里？” “是啊。”叶知秋道:“听卫东说，那天血库血不够，田柾国抽了1200多cc出来，最大献血量一般也就800吧？可他…等朴智旻出了手术室的时候，这小子脸色比朴智旻还白，但他硬是又在医院守了两夜…是他救了你家朴智旻的命。” 闵玧其走进病房，脚步有些沉重，身后是叶知秋的声音，“还是年轻好啊…抽这么多血，一瓶牛奶就补回来了…搁着咱们这些大叔，早昏过去了…” “……”闵玧其站在床边，望着那人毫无血色仿佛跟病床上的被单融为一体的脸，伸出手指尖颤着却不敢碰。 朴智旻看起来那么脆弱，生命那么脆弱，他怕碰一下，就跟玻璃似的，碎了。 视线定在朴智旻的左手腕，细瘦的腕子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血水血清渗出来透在纱布最外层，带着一点点粉红，四周泛着黄。 “咳！咳咳！”闵玧其重重咳嗽了声，痛苦地弯下腰，依靠扶着床才勉强支撑着身子。 “玧其！”叶知秋闭了喋喋不休的嘴，上前来扶闵玧其。 闵玧其挣了一下，崴跪在地上，手摸过去攥住了朴智旻的左手。“唔…”闵玧其捂住嘴，吞咽下去一点儿什么，哑声道:“旻旻…我，差点儿就…失去你…了…”呜咽着，声调再难辨得清。 叶知秋站在闵玧其身后，肩膀颤了一下，伸出去扶闵玧其的手就那样定在半空。

。“唉…”他叹着气，拍了下闵玧其的肩，“玧其，你也别太难受…你自己的身子也要…” “唔…嗯…”闵玧其闷哼了声，血水从他手指缝里渗了出来。 “闵玧其？！”叶知秋瞪大了眼睛，声调儿都有些变了。看着闵玧其在他面前倒下去，叶知秋忙把人接住，喊着“护士！大夫！我去！大夫！快来人！” 值班室离得不远，没有呼叫按钮也听得到。医生和护士蜂拥而入，以为是朴智旻出了什么事，到这里一看原来是隔壁病房的闵玧其。 “闵少？”医生惊疑，反应过来后连忙叫人过来架闵玧其回病房，“您，怎么下床了？内出血这么严重，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的啊！” “旻旻…”闵玧其半睁着眼，半昏半醒，手死攥着朴智旻的手不肯松。医生一动闵玧其，险些把床上的朴智旻带到地上，幸好叶知秋看到了喊停。 “先别动！”叶知秋道，去掰闵玧其的手，“还连着一个人呢。”结果掰了几次没掰开，回头看着面面相觑的医生护士，叶知秋恼火地吼道:“愣着干什么，抬不动人就去抬一张床过来啊！” “……”医生们大眼瞪小眼。 因为是VIP病房，一间房间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套仪器。叶知秋的意思很明显，让医生把隔壁的仪器和病床搬到这里来。 虽然不见得是个好主意，但有钱能让鬼推磨，虽然闵玧其是财主呢？何况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医生们也只好照做了。 匆匆忙忙搬床搬仪器，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把闵玧其抬到床上，又把他与朴智旻的病床合并在了一起。 “医生，病人血压下降！” “检查体内出血状况，看看心率如何？准备急救！” 耳边脚步声，说话声，叶知秋的咒骂声…很混乱，闵玧其听不清，只有掌心攥着的那只带着微凉的手，给他的感觉异常清晰，恍惚间，手心里那人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挠在他掌心，有些痒。 …… “我一无所有，只这么个人，可我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朴智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玧其，你起来追我啊…” “旻旻，我爱你。” “你常说自己爱我，可我不知道，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全部，所有。” “啊…那我记下了。我陪你吃了这么多苦，玧其，你要记得自己说的话，护我一辈子，不许喜欢别人…” “不会喜欢别人的。哪怕我死，要死在你身边。” 我要死在…你身边… …… “医生！病人心脏骤停！” “快！准备电击！”

part 40
闵玧其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醒来时他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脚边的地上放着几个喝空了的酒瓶。 宿醉，头裂开了似得疼，但闵玧其的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他猛得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望着办公室熟悉的一切。 不对…！ 自己不是在医院么？守在朴智旻身边？怎么会在办公室？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唱着不知名的调子。闵玧其按着沉痛的额角，下意识拿起手机。嗯？为什么是一款苹果，他的turelover呢？！ 闵玧其站起身上下翻着裤兜，不见了，与朴智旻的情侣手机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翻着沙发的每一个死角，然后意识到什么，猛然顿住。 他惊愕地张大了眼睛，僵硬地回头，视线一点点落回掉在地上的黑色手机。 如果他没记错，这款手机是他零八年末买的，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换新了。那么现在… 闵玧其一把抓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叶知秋，他按下了接通键。 “玧其，我们在如荼唱歌，今天晚上你来不来啊！来的话我就开一个大包再叫几个姑娘…”叶知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聒噪。 闵玧其没回答他，只问:“今天几号？ “啊？你傻了吧？今天情人节啊，2月14，情人节！”叶知秋道，他那边有些乱，音响声很大，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却被嘈杂的声音盖住了。 不过闵玧其也没想听，他只要知道今天是什么时间就够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他睡着时做了一场可怕而真实的噩梦？！不过如果是梦的话就好了，他就可以好好弥补朴智旻。 09年2月14，梦里第一次与苏钰发生关系的那天，准确地说…应该是如果他去了如荼，那么今晚就会与苏钰发生关系。 现在下午六点，时间还早。 梦里这天的情人节，也是下午，朴智旻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后来那人给他发了信息，问他晚上回不回家里吃饭。 自己怎么回复的？ “我晚上有应酬，你自己做了吃吧。” 朴智旻是隔了一会儿才回复的，一个小小的“嗯，”还有，“应酬归应酬，你不能喝酒，千万别逞强。” 当时朴智旻打下这段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闵玧其慌着去翻手机信息记录。 “玧其，今晚你还回家吃饭吗？” “我今晚有应酬，你自己做了吃吧。” 朴智旻已经发过了，他也已经回复过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会回家…今天是情人节啊。 旻旻，我… 闵玧其抓起旋转椅背上的外套，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一边跑着下楼一边拨朴智旻的号码。 “嘟——” “嘟——” “嘟——” 三声忙音，让闵玧其觉得像是等了一辈子。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就算现在，闵玧其还是不敢相信，那些自杀、车祸、抑郁症…所有，都是他做的一场梦。 “叮——”电话接通了。 闵玧其神经质一样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 “喂？”朴智旻的声音，不轻不重，没什么起伏，不过暖暖的，跟他的人一样。 “……”闵玧其捏着手机，一颗心重重放了下去。是他的旻旻，是朴智旻，真的是。他捂住嘴，掩藏住自己的呜咽。是梦…那些都是可怕的噩梦，梦都是反的。 也许是见闵玧其许久不说话，朴智旻感觉有些奇怪，于是又问了一遍，“喂？玧其，是你吗？” 闵玧其知道，算着今天，他已经有近一个半月没有主动给朴智旻打电话了，甚至那人给他打过来，他也嫌烦故意不接。所以朴智旻才有些不敢相信是自己在给他打电话，可越是这样，闵玧其越心疼。 但，那都是昨天之前。今天做了这么可怕的噩梦，闵玧其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了。 “是…是我，旻旻，是我！”闵玧其不断重复着确认，“是我，旻旻！” “……”这次反而是朴智旻沉默了，良久，他道:“你怎么了？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你的声音听起来…” 哽咽…闵玧其绝不会告诉朴智旻他现在在没出息的飙泪，被一个噩梦吓哭。 “哈，没事，公司好着呢。”闵玧其抹了下眼睛，“你在哪里？” “嗯？我…我买了菜，现在在等公交…”朴智旻道，叮嘱着闵玧其，“你晚上不要喝酒，开车要小…” “旻旻，你别动，你站在车牌别动…我去接你。”闵玧其道，钻进了他的那辆黑色奔驰，“十分钟，我马上就到。” “……”朴智旻似乎愣了一下，“你不是短信说…今天不回家吗？” “先挂了，我专心开车，旻旻，你等我十分钟。”闵玧其挂了电话，踩下油门，稳稳地往朴智旻说的那个候车点而去。

十分钟，远远闵玧其就看到穿了一件鸦青色薄款羽绒服的朴智旻站在车牌下，一手领着购物袋，低着头盯着手机。昏黄的路灯打在他脸上，有些苍白。闵玧其记起好像这几天，他得了流感，身体不太舒服。 朴智旻时不时往路两边看几眼，应该是在找闵玧其的车，但从他脸上淡淡的表情看得出，对于闵玧其真的会来接他这件事，他没有抱太大希望。 有些堵车，闵玧其只能看着朴智旻在那里等，干着急。 十五分钟。 朴智旻低头看了下手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失落。把手机装进口袋，这时公车也来了，他转身付钱往车上走。 “旻旻！”闵玧其打开车门跑了下去，任后面的司机狂按喇叭咒骂着:“操！你把车停这里挡劳资路啊！” “旻旻！”闵玧其边跑边喊。 朴智旻动作一顿，回头的时候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朴智旻有些讶异，他想从闵玧其怀里抬头。 闵玧其把朴智旻按在自己胸口，抱得那么紧，头深深埋在那人颈窝，他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朴智旻的气息，哑声道:“我刚才因为开车，电话里没有说完…我想说…我想你…” 朴智旻在他怀里颤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唔嗯？！” 闵玧其没等朴智旻把话说完，就封住了他的唇。 “还有…我爱你。” 细密温柔的吻落下来，朴智旻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他轻轻推了闵玧其一把，扭开了头，支支吾吾道:“别…” 闵玧其一愣，以为朴智旻在排斥他。梦中对方对他的排斥和本能的恐惧是那么真实，闵玧其又开始不安起来。 “旻旻…” 朴智旻的脸颊飘上两抹可疑的浅红:“那个…路上这么多人看着呢…”垂眸，脚不自在地挪了两步。 原来是脸皮薄，是的呢，朴智旻脸皮薄的很，可…还是为了他去求苏也白帮忙。闵玧其心里有一丝酸楚，万幸那些只是一个噩梦，所有都不曾发生过，一切还来得及。 “今天情人节，你想怎么过？”闵玧其自然地接过朴智旻手中的购物袋拎着，另一只手牵上朴智旻，一起往车上走。 朴智旻只比闵玧其矮了一个拳头，手被拉住的时候他下意识缩了一下，微微偏头，看着闵玧其，眼神带着一点点疑惑。 觉察出对方打量的目光，闵玧其回视，笑着温声道:“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朴智旻转会头去，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你有些奇怪…” “哪里怪了？”闵玧其问。 朴智旻抬起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像这样…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像这样…” “……”闵玧其的肩膀震了一下。 的确，这几个月他时时在外面野，再没碰过朴智旻，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朴智旻也是在这段时间逐渐变得沉默，郁郁寡欢。 “前段时间公司真的很忙。”闵玧其没有说自己这些日子经常去酒吧和夜店，因为说出来只会让朴智旻担心。他可以保证管的住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去了，全心全意只爱他一个，把所有、最好的一颗心，都给他。 闵玧其的手指穿过朴智旻的，十指相扣，他道:“以后不会了，我答应你，不工作的时候就陪你，我们可以去看电影…还可以去喂路边的流浪狗。”顿了顿，“旻旻，我想从公司拨一笔资金，我们建一个宠物收容所吧。” “……”朴智旻没说话，不过眼中有了浅浅的笑意，很真实。 望着朴智旻的笑，闵玧其恍惚了一下，跟着缓缓舒了口气，梦里的那些压抑终于消失了。 现在也才不过下午六点半，情人节，晚上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虽然错过了白天，但有什么约会活动安排在晚上也还来得及。 初春，天气还很冷。 上车之后闵玧其调了暖风，“今天晚上不回家吃了，我们在外面吃，然后去看电影。夜场的电影，八点半来得及。” “我买了很多菜呢。”朴智旻道，鼓着腮有些委屈。 “买了菜你也不会做，还不得我做。”闵玧其笑了笑，打着方向盘，往电影城的方向去，“吃巧克力么？”闵玧其问。 “……”朴智旻笑了，“我又不是小姑娘，吃那个东西。” “今天情人节。”闵玧其强调。 “嗯…”朴智旻思索着。

闵玧其突然意识到…好像李卫东给谢霄南送礼物之前从来不会问“你要不要”这种愚蠢的问题，而是直接给个惊喜。 “那个…”闵玧其摸了下鼻尖，耳廓泛红，“不吃巧克力，我们去做DIY蛋糕吧，巧克力味的也一样。”说着自顾地打了方向盘去了一家叫“深蓝”的DIY蛋糕房。 朴智旻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很新奇，兴致不错。闵玧其与他一起和面，打鸡蛋，做模型，然后把蛋糕送进烤箱。 朴智旻对厨艺和手工真的没有天赋，涂奶油的时候红色绿色白色糊了一片，闵玧其嘴上嘲笑他，却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朴智旻学得认真，转过头来问闵玧其自己做的对不对，一偏头，鼻子上被人涂了一点点奶油。 “呀！你…”他张张嘴，又惊又怒，还有点害羞。 闵玧其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吻着把那一小块奶油吃了，厚着脸皮道:“真甜。” 朴智旻白了他一眼，耳根却红了。 之后闵玧其带朴智旻去看了电影，没赶上八点半的场，等到了九点。 电影放映的时候，闵玧其与朴智旻偷偷混在观众席里拿小勺小叉子吃蛋糕，巧克力混合着奶油的香味儿飘满了整个影厅，惹来无数其它观众羡慕嫉妒恨的白眼儿。 电影演的什么闵玧其与朴智旻都没怎么看，甚至最后半个小时，朴智旻困得靠在闵玧其肩膀睡着了。 前一刻还一起吃着蛋糕，后一秒闵玧其觉得肩头一种，偏头就看到朴智旻阖起的眼眸，不算长但很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呼吸清浅。 闵玧其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的确有些晚。朴智旻经常熬夜批作业或者等他，难得像今天这样早早睡着。请旁边的观众让一让，闵玧其没等电影散场就抱着朴智旻出了电影院。 怀里的这人依然很瘦，抱着不重，不过比梦里瘦脱了相的朴智旻有肉多了，抱着很舒服。 心里舒服。 闵玧其想着，以后要把朴智旻再养得胖一点儿，脸颊有肉才好看，又不是模特，没必要那么瘦，健康最重要。 车开到楼下时朴智旻醒了，他迷迷糊糊问闵玧其:“电影散场了吗？我们回家吧。” 闵玧其给他解了安全带，抱起他上楼:“是不是睡迷糊了，这不已经到家了吗？” “嗯？”朴智旻睁眼一看，可不，已经到门前了，六十平米两居室。他从闵玧其怀里下来，“咯咯”笑着，“的确睡迷糊了。” “回去洗个澡再继续睡。”闵玧其道，打开了灯。 朴智旻走向洗手间。 闵玧其望着那人的背影，心里突然紧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朴智旻刚带上门，转身脱了衣服，打开莲蓬头，身后的门突然“光——”一声被人撞开了。

朴智旻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转过身去，看到闵玧其红着眼睛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喘着粗气，直直盯着他。 朴智旻的手有些不知往哪里放，最后他尴尬地护住了自己下面的某个部位，“玧其，你怎么进来了？” “……”闵玧其站着没动，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抖，“我…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在卫生间…你…”闵玧其说不下去。 朴智旻皱眉，“我怎么了？” 闵玧其轻轻摇了下头，一步跨过来把朴智旻拥进了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没事，一个噩梦而已。”顿了顿，他道:“旻旻，我想跟你一起洗澡。以后…我们都一起洗澡…好不好？” 卫生间已经成了闵玧其最大的一块心病，闵玧其知道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敢让朴智旻自己一个人在卫生间独处了。 满池的血，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一样的触目惊心。 “好…”朴智旻点头，“可是…唔…” 闵玧其吻了他一下，“没有可是…” “可是…”朴智旻扭着头，“唔嗯…玧其…嗯…” 闵玧其不依不饶，往前逼近了一步，朴智旻的后背撞上了冰凉的瓷砖，冻得他打了个哆嗦。闵玧其发现了，搂着他交换了两个人的位置，自己贴着冰冷的墙壁，把朴智旻护在怀里，语气有些强势:“没有可是…” “不…我是想说…唔，家里卫生间太小，两个人一起可能…呃—玧其，你…” 闵玧其对朴智旻上下其手，“不小，而且…挤一挤刚刚好…” “玧其，你今天…嗯，真的很奇怪啊…” “是么？”闵玧其用浴袍裹了朴智旻，抱着往卧室的床上走，“我只是…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啪！”床头的灯被拉黑。 “睡吧，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可以么？你好久…都没有做给我吃了。” “那就皮蛋瘦肉粥，再加一份榨菜炒鸡蛋好不好？嗯？” “好…困啊…” 那些可怕的记忆真的只是一个梦啊，现在才是真实。 梦都是反的。现在这样，两个人，刚刚好。 昨晚睡觉前忘记拉窗帘了吗？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脸上，这么亮，刺得他的眼睛都疼了。刺眼的白光直直射着他没有焦距的瞳仁。 不想睁开眼睛，还想要多睡一会儿。胸前窝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朴智旻还没醒吧？今天对方不用去学校么？管他呢！最好把工作辞了，不用那么辛苦的批改作业，一天24小时都不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闵玧其收紧了胳膊，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天这么快就亮了…嗯，旻旻…你先睡，我一会儿起来做饭…” …… “醒了！医生，病人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了。” “闵玧其！” “玧其，玧其！” …… 谁在说话？好吵！都闭嘴！旻旻还在睡觉呢！ 刺眼的白光还在…好像不是阳光，一个圆圆的光圈，手电？有人在拿着手电筒直射他的眼睛。 “瞳孔大小正常，意识正在恢复，叶少李主任，你们不用担心，闵少的确醒过来了。” 闵玧其的主治医师检查了闵玧其的瞳孔扩散程度之后，关掉手电，对一脸焦急的叶知秋和李卫东道。 刺眼的光不见了，闵玧其眨眨眼睛，睡意退了几分，那些说话声由最开始的虚无缥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闵玧其听到了叶知秋聒噪的声音。 “醒来就好，我还真怕他醒不过来了！从初二到今天初六，四天抢救了三次…妈?的！” 闵玧其听到了李卫东温和的声音。 “腹腔二次大出血，引发严重并发症，腹膜炎导致休克，他这条命，真的是万幸才捡回来的…”

part 41
闵玧其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大概是那个用手电照他眼睛的男人。 “目前器官没有出现早衰的征兆，但两次大出血内脏损伤这么严重…以后可要好好调养才行。” 这里是哪里？消毒水的味道，洁白的墙壁…医院么？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家，躺在床上搂着朴智旻一起睡觉，怎么又回到了医院？ 做梦？现在一定还在梦里吧！梦境如此真实，竟然能够与前一天那个噩梦接在一起。 前一天，他梦到朴智旻得了抑郁症，割腕自杀，而自己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 梦中种种，闵玧其明知都是假的，但想起来还是难过到要窒息的地步。他的旻旻那么好，自己怎么就混?蛋他把人逼死的地步？明明最恨父亲因为婚内出轨害****，自己最后怎么也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 好在梦都是反的，醒了就没事了。 闵玧其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要睡就继续睡吧…一口气把这个噩梦做完，等梦醒的时候就会解脱了。 都是假的，哪有什么抑郁症和车祸，旻旻…不是还好好的躺在自己身边，缩进自己怀里好好安睡着么？ 闵玧其想着，要去环朴智旻的背，一伸胳膊，怀里落了空，冷空气灌进来，呼呼的冷风。探手往身边摸了摸，人不在，身边的床依旧是空的。 闵玧其一个激灵，猛得睁开了眼睛。 “哎？他怎么又昏…”叶知秋见闵玧其闭眼，刚想说人才刚醒怎么又昏了，却看到闵玧其重新睁开眼，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劳?资了，我还以为你?丫的又要躺着装死！” 闵玧其木然地望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视线一点点聚焦，眼神恢复了清明。 “是梦…”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因为虚弱小到几乎听不清。 现在才是现实，什么情人节、看电影、DIY蛋糕、一起洗澡…这些所有的美好才是他昏迷时做的一个美好到让他不愿醒来的梦。 梦，幻，泡影。 一戳，即破。 “是梦…”闵玧其弯起嘴角，笑得悲凉，“哈！是梦…是个噩梦…” 如果梦中所有美好都是假的，那才是真正的噩梦，因为梦醒回到现实之时，便是诛心之际。 诛心。的确，心口那个地方是那么疼，好像停止了跳动，胸膛内属于心脏的位置被人掏空了，闵玧其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一阵比一阵紧缩的窒息感。 “唔——”闵玧其捂住心口，难过得缩成一团，大口吸着空气依然填不满窒息的胸腔。 叶知秋吓了一跳，“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 李卫东皱眉，迅速推开有些碍事的叶知秋，与主治医师一起检查闵玧其的身体状况。 “检查心律！心脏功能！”李卫东果断道，“去取急救药！” “…卫…东…”李卫东过来扶他的时候，闵玧其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手指铁钳一样紧紧箍着李卫东，好像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记得…嗯，昏迷前朴智旻在…在我…我…” 闵玧其清晰记得自己是昏倒在朴智旻床边的，后来尽管没怎么有意识，也隐约感觉到自己一直拉着那人的手没松开，甚至后来两个人的病床都合在了一起。可刚才他醒来，看到旁边的病床是空的，被子掀起一个小角，朴智旻不见了。 按上闵玧其的手背，李卫东不住道:“闵玧其，你别担心，朴智旻没事，他人醒了，就在那天你昏迷抢救的时候就醒了，他没事…” “……”闵玧其的眼光亮了一下，慢慢松开了钳住李卫东的手，重重躺回病床上，笑了一下:“没事就好…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主任，药！”小护士送来了速效救心丸，李卫东倒出两粒喂进闵玧其嘴里，“含住，别说话！” 急性心肌梗塞，病发的毫无征兆。 闵玧其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药化在口中，心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窒息感逐渐消失。 良久，闵玧其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没事就好，可他人呢？” “他…”李卫东道:“心理科医生说他的抑郁症严重了，不能再只依靠口服药物，而要辅助以脊椎注射治疗…” “他去脊椎注射了？！”闵玧其撑着床边要起身，“怎么让他一个人呢？脊椎的话…我去找他！” “闵玧其！”李卫东按住闵玧其的肩膀，声音冷了几分，“凭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别折腾了行吗？！” “……”闵玧其动作一顿。 “小男来了，我让小男陪他一起去的。”李卫东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们都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小男来了？那孩子…” “这两天我妈来家里过年，孩子给她看。”李卫东道，重新扶着闵玧其躺回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养病。只有养好了身体，你跟朴智旻才有可能，否则…你想以后每天都要朴智旻照顾你吗？” “……”闵玧其眼神稍暗，

手背搭在额头，小声道:“我不想…我只是不想错过更多。脊椎注射很疼吧，他怕疼…” “有男男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家都是朋友。”李卫东道，调了下点滴的流速，“还有半瓶，打完这些今天的点滴就没了。” “过年过的，这两天孩子又胖了不少，快有十斤了，等你出了院跟姐回家看孩子哈。” 这时病房外传来谢霄男的声音，她的声音比较有特点，不娇气反而有点中性化，典型的北方女汉子，身材也高，有一米七三的样子。中长发，很干练的打扮。 闵玧其屏住了呼吸，听着门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谢谢你，男男姐。” 朴智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也许是不太好意思跟谢霄男独处，仔细听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含蓄的羞涩。 闵玧其僵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的玄关，等待着朴智旻的出现。心里突然冒出来很多话要对那个人说，可又觉得，只要看到他还好好的就足够了。 “你一直抱着保温杯很累吧，来给我帮你拿着。”谢霄男道。 “不用了。”朴智旻似乎笑了一下，“好歹我是男人，怎么让女生拿呢？而且保温杯又不重。” “姐不是觉得你手上有伤嘛，怎么，做姐姐的想心疼一下弟弟还不行了？” 说话间，朴智旻与谢霄男已经进了门。 先出现在玄关处的是朴智旻，身上穿了件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外面套着长及膝盖的羽绒服外套，脚下踩着一双蓝灰色的棉拖。他怀里抱着一只浅蓝色的塑料保温杯，与谢霄男说话时的笑意还凝在嘴角未来得及散去，就那样与闵玧其四目相对。 “……”朴智旻定在原地，黑沉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嘴边的笑一点点凝固下去。 闵玧其的目光缩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一点点心虚。他看到朴智旻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体坏了的底子不是一两日就能养得好的，何况那人左手腕还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这些足够让闵玧其心疼。 但闵玧其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说病入膏肓半死不活也不为过，之前他一直都是强势的那一方，如今却躺倒在病床上不能动…他有些不敢面对朴智旻。 谢霄男随后进入，见朴智旻愣着不动下意识看了眼病床，见闵玧其醒了她惊喜道:“玧其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闵玧其没说话，只盯着朴智旻，不敢移开视线，看不够。

“哈…”女人的心思往往更细腻一些，谢霄男看看闵玧其，又看看朴智旻。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这个年过得太难熬，如今这沉默的两人之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谢霄男推了一把叶知秋，然后拽着李卫东的胳膊，“走走走，知秋你不是还要回公司吗？卫东你要去查房了。快走！” “……” “……” 李卫东与叶知秋对看一眼，终于心领神会，跟着谢霄男出去了，留下朴智旻与闵玧其在屋里，谢霄男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异常沉静的空气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小男姐带我去医院食堂买了些鸡汤。” 朴智旻先开了口，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抱着保温杯走到闵玧其床边，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取出小碗和勺子…因为左手有伤不方便，所以他的动作有些慢，却是有条不紊。 闵玧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朴智旻，看着他每一个动作，不敢眨眼睛，直到眼眶累得发酸，热流上涌。 朴智旻在小碗里倒了些鸡汤，回头道:“既然醒了，喝一些吧。”看到闵玧其发红的眼眶，他愣了一下。那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瞬间而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能坐起来吗？”朴智旻问道。 “……”闵玧其动了下嘴唇想说“能”，可嗓子却干涩地发不出声音，此时此刻，所有语音都显得苍白。双手撑着床，闵玧其想自己坐起来。 “……”朴智旻俯身，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做完这些之后，朴智旻端起小碗在床边坐了下来，用勺子盛了鸡汤送到闵玧其嘴边。 “……”闵玧其讷讷地张嘴把鸡汤啜了，一直看着朴智旻的眼睛。朴智旻没有不管他，那个人还肯照顾自己，喂自己喝鸡汤…是不是在做梦啊？如果是梦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再醒来，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 朴智旻一勺接一勺地喂着，屋里只有勺子与碗沿儿的碰撞声，谁也没再说话。 直到一碗鸡汤见了底，朴智旻起身收拾了餐具要离开的时候，闵玧其才猛得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伸手揽住了朴智旻的腰。头埋在林微尘的腹部，声音喑哑:“旻旻…” 朴智旻动作一顿，重新把碗放下，低着头去解缠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淡淡道:“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我差点儿就失去你了。旻旻，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不在了…我也，没法活…” 原本要去推开闵玧其的手又放下，朴智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三十多岁的人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净说些傻话？” 朴智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三十多岁的人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净说些傻话？” 闵玧其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癞皮狗，死死抱着朴智旻的腰缠着他。朴智旻好像对他纵容了，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 “旻旻，我好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闵玧其道，头埋进朴智旻的衣服里:“我知道你去求了苏也白。旻旻，你该告诉我的，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你会为了我…为了公司去低三下四的求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朴智旻抬起手，搭在了闵玧其耸动的肩膀上，悠悠叹了一句:“就是知道你不会让我去…才要瞒着你啊，否则公司出了事，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闵玧其抬起头，望着朴智旻有些无奈的目光，心中一阵酸楚。 “傻瓜，你知不知道，苏常青原本就不是好人，公司出事，是他捣的鬼，你根本不用去求他，你不用…” 如果朴智旻没有去，或者闵玧其早一点告诉朴智旻苏常青的阴谋，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又或者，如果最开始闵玧其没有认识苏钰… 可惜没有如果。 “……”朴智旻愣了一下，想起苏常青不只是苏也白的外公，同时也是苏钰的爷爷，苦笑了一下，他道:“原来如此，我还真是蠢啊…” “对不起，阿尘。”闵玧其的头动了动，隔着病号服蹭着朴智旻的肚皮。只不过长时间坐着说话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现在说话声小了下去，“我以前最恨我爸逼死了我妈，我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他那样的人。旻旻，求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以后，以后有话我们都面对面说出来，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说出来，你不要自己闷在心里，我都会听的…” “不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朴智旻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闵玧其的耳廓，这是他们之间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和默契。 闵玧其小时候皮得很，怎么说都不听，他妈只好揉着他的耳朵哄他睡觉。后来慢慢长大了，脾气却依然没改过来，爆得很，却唯独耳朵是他的敏?感点和软肋，揉一揉捏一捏，温言软语地一哄，性子就温和了，人也会安静下来。 几年前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每晚睡觉朴智旻都会捏着闵玧其的耳朵。一来闵玧其喜欢那种感觉，二来…手里抓着那个人，

二来…手里抓着那个人，朴智旻自己也有安全感。 只这次，朴智旻又捏了他的耳朵，却让闵玧其心中百感交集。拉下朴智旻的手在掌心，闵玧其慢慢躺回床上，道:“旻旻，你别走…” “我不走。”朴智旻轻声道，一点点扯开闵玧其，往旁边挪了一下。 “旻旻！”闵玧其的声音透着紧张，眼睛更是不敢眨一下。 朴智旻爬上旁边的病床，解下外套，合衣躺在了闵玧其旁边。 望着天花板，朴智旻道:“你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无数次，开车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太快…”朴智旻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过？” “……”闵玧其面露愧色，朴智旻的叮嘱，他的确没有放在心上过。不过这次，真的不是因为他忘记朴智旻的话，而是因为他太心急，他怕赶不及见朴智旻最后一面，更怕赶得及看到的只是朴智旻最后一面。 闵玧其没有解释，只是悄悄伸出手，在被子下面摸到了朴智旻的左手，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手腕的伤口，十指相扣。当四周安静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后，闵玧其道:“脊椎注射…疼吗？” 朴智旻翻了个身正对着闵玧其，面颊枕着自己的右手背，闭着眼睛轻声道:“疼…疼得要命…”

part 42
做过几次治疗之后，朴智旻的抑郁症似乎也得到了控制。 谢霄男在陪朴智旻去做治疗的时候，也会陪他说说话，劝一劝。女人的心思细，女汉子除了心思细之外，更多了性格爽朗这个优点。一个月相处下来，朴智旻的性格让她带的也开朗了些。 用谢霄男的一句话:你们俩都是鬼门关走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又有什么事，是放不开的呢？ 因为朴智旻的照顾，闵玧其恢复的不错，等出院的时候，已经出了正月。 不过闵玧其身体的底子到底是坏掉了，元气大伤，李卫东说有些问题不是靠住院就能解决的，剩下的，就只有出院之后回去继续调养。 以后作息或者生活都要有规律，不能乱来，至于抽烟喝酒…那就等于是在玩命儿。 好在原本闵玧其也没有烟瘾酒瘾这些坏毛病，平时生活多注意问题应该不大。 闵玧其出院那天早晨，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李卫东家。 圆圆和满满已经两个多月了，一个个都长成了肉乎乎粉嫩嫩的小胖墩儿，手臂一节一节的，可爱极了。 看起来哥哥圆圆的性格比较像李卫东，很少哭闹，安安静静地，沉稳内敛;满满就比较活泼了，每天咿咿呀呀的，小手臂小短腿儿可劲儿扑腾，性格明显是随了谢霄男，长大又是一个女汉子。 朴智旻对满满格外偏爱一些，进了李卫东的家门就忙着抱女儿，待她倒是比亲闺女还亲。闵玧其更甚，追在朴智旻身边，凑着头舔着脸喊满满:“哟！闺女，我家大闺女，叫声干爸听听。” 李卫东笑道:“干脆也别干啊干的，不好听，长大了给她说一说，直接叫爸行了。” 朴智旻笑了笑，“卫东哥，孩子叫玧其爸，你这个亲爸不会吃醋吗？” “嘿！醋什么？”李卫东道:“多几个人帮着养孩子，我和你男男姐巴不得呢！” 朴智旻抿着嘴笑，没再说话。 闵玧其趴过来捏满满的小脸，小丫头却挥着肉乎乎的小手“啪”一下拍在了闵玧其脸上。 “……”闵玧其懵了一下。 小丫头没等闵玧其凶她，她自己却“哇——”一声大哭起来。朴智旻一看，原来是满满尿尿了。 “呀呀呀。”谢霄男忙伸手把满满接过去给她换尿布，“小不点儿尿你干爸身上没有，小坏蛋，打你屁屁！” 朴智旻笑着，李卫东过来把朴智旻叫到一边，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一张金卡还给他。 “这…”朴智旻一愣。 “快收回去。”李卫东道，“我和你男男姐不缺钱养孩子，这是你的钱，收好。以后可不要这么傻了，知道吗？” 朴智旻把卡接了，笑得有些腼腆，“啊…不好意思，让你和男男姐看笑话了。我那时候…” “没事，我懂。”李卫东拍拍朴智旻的肩膀，“谁都有犯傻钻牛角尖的时候，但以后千万别再犯傻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跟闵玧其说。如果不想跟他说，来找小男也一样，反正她在家带孩子也无聊。” 朴智旻点着头:“嗯…” 回去的路上，闵玧其载着朴智旻去了一趟世贸大厦。那辆宝蓝色的宾利撞坏了，至今还停在交警大队的后院，算是报废了。现在闵玧其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宝马，黑色，给人的感觉稳重了许多。 那些流浪狗还是不在，也许真的如路人所说，被打狗队的卡车拉走处理了吧。不过朴智旻没有上次显得那么伤感，好多事，他是真的看开了。 闵玧其带朴智旻去买了一块手表，银色的金属表链，半镂空的表盘，带在左手腕，刚好能盖住那道割腕之后留下的扭曲可怖的疤痕。 手上的疤早就结了痂长出了新的嫩肉，但闵玧其不知道，朴智旻心里的那道疤，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其实闵玧其心里也有道伤，他的伤是他最最后悔的——伤害了朴智旻。 如进行一场盛大又圣洁的仪式，闵玧其拉过朴智旻的手，无比郑重地把那块劳力士手表戴在了朴智旻细瘦的腕子上。 “松紧正合适。”闵玧其执着朴智旻的手，低头望着那块表，又好像透过那块表看着其它的东西，声音有些哑。 右手的食指蹭了蹭透明的钢化玻璃表盘，朴智旻点头，轻声道:“的确正合适。” 彼此小心翼翼掩饰着，盖在那层薄纱之下的千疮百孔。

离开世贸大厦后，闵玧其带朴智旻去了一家叫做“深蓝”的DIY手工蛋糕房。闵玧其在梦里见过这家蛋糕店，还一起与朴智旻做了手工蛋糕。让闵玧其没想到的是，他按照记忆中梦里的路线开车，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家店。 闵玧其又开始分不清究竟那些是梦，那些是真了。同一家蛋糕店，而且是记忆中从来没有去过的店，同时出现在梦中和现实中，让闵玧其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店里的老板不在，只有一个胖胖的老板娘。闵玧其要了一些可可粉面粉炼乳和鸡蛋之类的食材，与朴智旻一起做手工蛋糕。 朴智旻第一次来，与梦中一样，表现得很新奇。他的手有些笨，做模型烘焙这些还好，到了最后一步涂奶油的时候，总是把红的绿的白的奶油糊成一片。 闵玧其的思绪有些乱，是不是在做梦…为何现在发生的种种，与那个梦如出一辙？ 想也没想，闵玧其从后面环住朴智旻的腰，手把手教他涂奶油，“是这样，手要稳。下手之前先在心里想好要画什么…” 闵玧其教得认真，朴智旻学得却有些走神。偏过头，他看着闵玧其的侧脸。 “怎么了？”闵玧其动作一顿。 “没事，就是觉得…今天你有些奇怪。”朴智旻笑了笑。 这话…梦里的朴智旻也说过。 “有么？”闵玧其淡淡笑了一下。 朴智旻摇摇头，专心去涂奶油了。 闵玧其望着朴智旻有了一点点血色的脸颊，想吻上去，却找不到梦里的那份勇气。 变了，有什么变了。 即便是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曾经”这两个字，却是他们再难回得去的彼岸。 七英寸的小蛋糕，两人份。朴智旻吃不了太甜腻的东西，闵玧其只在里面放了一点点糖。 捧着散发着可可香味儿和奶油味儿的巧克力蛋糕，闵玧其又带朴智旻去看了电影。这次他们赶上了八点半那场，朴智旻也没有在后半场睡着。两个人坐在影厅的最后一排，用小勺挖着蛋糕，至于电影里放映了什么，谁也没有太在意。 电影散场的时候刚好晚上十点。 朴智旻说今晚的夜风很舒服，想在外面走一走。 闵玧其说，好。 电影院旁边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建设不错，有小船有湖心亭还有小岛和石头桥。 两个人沿着湖岸走着。 朗月清晖，夜色不错。 想来，他与朴智旻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步了。 “呵…”走着的时候，朴智旻低着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闵玧其脚步一顿。 朴智旻面向湖面，有游客划着小船，船尾留下波光粼粼的水纹，月色洒他脸上，也倒映在他眸子里。 “现在想想，我这几个月…自己跟自己钻牛角尖，真是傻到家了。”朴智旻笑道。 没料到朴智旻会说这个，闵玧其一怔，不过能说出这种话，看来对方的抑郁症，是真的好了吧。 闵玧其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朴智旻肩上，“别这样说，那时你是病人…” “唔。”朴智旻应了声，笑着回头。按住闵玧其的手，把外套还给他，“我不冷。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把衣服穿上吧。” 闵玧其没动，朴智旻拿起外套披在了闵玧其身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朴智旻，闵玧其道:“旻旻，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不知为何，闵玧其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 “我们…分手吧。”朴智旻一字一句道，声音不大，却好像钉子一样，一颗颗砸进闵玧其的心。 “你说什么？”闵玧其狠狠震了一下，脸色苍白下去。他不是没听清，而是宁愿自己没听清。 “玧其，我们分手吧。”朴智旻又说了一遍，他笑着，比几个月前那次提出分手明显心平气和很多。 “我们…” 闵玧其想说，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几个月前或许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问闵玧其为什么，现在…发生了这么多，闵玧其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朴智旻还是自己，都已经很累了。 闵玧其说不出话，他想找一个挽留的理由，搜肠刮肚半天，一无所获。 直到此刻，闵玧其才发现，他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以为朴智旻不会走，可真的到了要分开这天，他却懦弱到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 朴智旻长长吐出一口气，耸耸肩，回身手撑在人工湖的护栏上，他问闵玧其:“那天…田柾国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说…我忘了。我是真的忘了，在你身边太久，久到…忘记了很多事。” “旻旻…”闵玧其靠过来，从后面轻轻拥住了朴智旻，“现在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是在除夕那天才记起来，曾经，我是要做一名制冷工程师的。所以，才这么喜欢空调这个行业，也会努力去

也会努力去学习制冷原理那些知识。” “对不起。”闵玧其吻着朴智旻的耳廓，有些凉，“是不是…因为我禁锢了你太久，所以你…” 朴智旻慢慢放松了身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忘记了。玧其，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我们可以假装不在意，就像现在这样，像在医院的这一个月。我们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吗？”闵玧其说话时有些急，呛了风，他咳嗽了几声，“咳。” “假装…”朴智旻笑了，“玧其，我累了。我知道，你也累。自欺欺人这种事…比欺骗他人更艰难。” “……”闵玧其收紧了手臂，脸深深埋在朴智旻肩头，“旻旻…你想怎么样？” “或许…我会出国进修，读完工学硕士和博士学位。”朴智旻道，后背贴着闵玧其的胸膛，交换着彼此的心跳。 “去哪个国家？”闵玧其问。 朴智旻道:“德国吧，听说那里工业发达。” “要几年？”闵玧其把身体的重量压在朴智旻身上一些，手臂在颤抖。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声调，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 “五年。”朴智旻道:“与国内一样，硕士三年，博士两年。” “好。”闵玧其的下巴抵在朴智旻肩头，蹭了蹭，哑声道:“五年就五年，我等你…” “不用了。”朴智旻笑了，“五年太久…” 到现在为止，他们认识了才不过七年，五年…几乎比他们认识的时间还长。 闵玧其说会等，朴智旻不敢信。

“其实…你在住院的时候，苏钰找过我。每天的那些鸡汤…不是我买的，是苏钰熬的。他怕你不愿见他，求我把鸡汤给你。他也对我解释了，圣诞节那晚，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怕你难受，求我原谅你。”朴智旻道，手覆上了闵玧其的手背，“或许方法不太对，但那孩子…是真的很爱你，他会做饭，就不用你再伺候他吃了。他比我强，如果你对他还有一点点喜欢的话，你们两个…唔……” 闵玧其扳过朴智旻的肩膀，食指抵在了他的嘴唇，阻止他说下去，“现在呢？你会原谅我吗？” “我…”朴智旻垂眸，“你的道歉…我接受…” “……”闵玧其一把将朴智旻揽入怀中，“那就不要再说什么让我和苏钰在一起这种话了，你要去留学，五年，或者更久…你要觉得有些事现在放不下，想要时间去磨平，我都等，多久我都等，玧其我等你…” 朴智旻还是等闵玧其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时才定了机票，在那之前，两个人回到了那间六十平米两居室。 闵玧其终于懂得了在朴智旻心中，那间屋子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朴智旻所能想到的归属只有它。闵玧其也是第一次懂得了，那天看到自己把苏钰带回去时，朴智旻会有多难过。 这是他与朴智旻的家，原本该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却让他一下打破了原本美好的设定，支离破碎。 从医院回来那天，闵玧其默默收拾着屋里家具落上的灰尘。每一个角落他都仔细清扫了，唯有那间浴室，闵玧其不敢进去。甚至有时候他会想，打开门的那刻将看到朴智旻倒在满池的血水中。 最终还是朴智旻进去收拾了，把已经变得腥臭的血与水的混合物放掉，那洗涤剂用温水洗刷着池子，洗了好几遍，直到将所有渗入缝隙的血痕也刷掉。 “别刷了，我们换个新的吧。”闵玧其道，拉住了朴智旻的胳膊，把刷子夺过来，“这个池子…我们不要了。” 闵玧其无法想象朴智旻、或者自己，以后该怎样在这个池子里沐浴，一辈子的阴影。 朴智旻也没坚持，应了声好。 农历的三月，天气真的暖和了，只穿一件羊毛衫或者保暖衣就可以抵得过春风，若是怕冷，再加一件薄外套就足够了。 宠物收容所终于可以动工，打地基那天，朴智旻去了。如闵玧其当初的许诺，奠基仪式上是朴智旻剪彩，也是他拿着小铁锹，培了第一抔土。 宠物收容所的名字是闵玧其取得，很好听，叫“智爱”。 那天市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现场直播。采访闵玧其时，有个女记者问闵玧其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闵玧其用很官方的语言回答:“智爱，寓意只要人人参与爱护动物，哪怕再微小的动物，都值得你去爱。” 朴智旻笑着说:以后你千万不要再说自己没文化了，这名字取得…让我一个语文老师也自愧不如。 记者又问:“听说以前公司的朴副总名字里有个智字，这次闵总您斥巨资建造宠物收容所，又取下这个名字，是不是也跟朴副总有关呢？” 闵玧其看了眼身边的朴智旻，笑而不语。 其实闵玧其想说，他才没有这么高尚。 从始至终，闵玧其想表达的，只有两个字。 智爱，爱智。 出国的前一天，朴智旻去了奶奶家。事先给田柾国打了电话，依旧是田柾国来接的他。 老人家这次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朴智旻，拉着他的手进屋，喊着:“旻旻，我的大孙子，快*进屋，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朴智旻一边笑着喊“奶奶”跟着进屋，一边看向田柾国。 田柾国低头摸摸鼻尖，笑着解释:“那个…我奶奶的病又严重了，以为自己有两个孙子，每天都跟我叨念，你是大孙子，我是小孙子。” “噗——小孙子——”朴智旻笑出了声，“怎么像骂人啊？” 但不管如何，朴智旻没有需要等到下辈子，现在已经成为了奶奶心目中的大孙子，得偿所愿。 “哈。”田柾国搬了桌子和凳子摆在院子里，院子里有颗葡萄树架起的小凉棚，树叶还没长出来，如果夏天有了叶子会很好看。 “我爸说过几天会把我奶奶接到国外去治疗，这种病虽然说不太容易治，但尽量控制吧。”田柾国道，“有时候夜里，我会看到奶奶她一个人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表情很沮丧地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感觉…其实那些记忆，虽然甜蜜未必比痛苦多，但…无论是苦是甜，都是她老人家亲身经历过的，全部忘了的话…会很空虚无助吧…真要全部忘了，她会舍不得。” 其实那些记忆，虽然甜蜜未必比痛苦多，但…无论是苦是甜，都是亲身经历过的…如果全忘了，会舍不得… 朴智旻帮奶奶剥着一头大蒜，点头道:“你说得对。” 之后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小国，

，我…” “哥，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田柾国咧咧嘴，“你先说。” 朴智旻道:“我明天…就要出国了。” “出国？”田柾国一愣，想起之前与朴智旻的对话，他道:“德国吗？” 朴智旻点头，“刚才你有什么话要说？” “明天我也要出国了。”田柾国道，“去参加一个比赛，如果成绩好的话，也许就要留在国外了。” “是么？那恭喜你啊。”朴智旻微笑，“可以去国外实现自己世界冠军的梦想了。对了，是哪个国家呢？” 田柾国摸摸后脑勺，“呵呵”笑了，俊朗的五官还没太张开，带着一点点孩子气的青涩，他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我真的赢了比赛再告诉你！” 朴智旻笑了笑，没有再问。 朴智旻割腕那天是田柾国救了他，听李卫东说，田柾国抽了1200cc血给他急救。 最大献血量也就800CC吧？1200cc…田柾国因此在之后的两三天一直脸色苍白，持续的低烧着。尽管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在医院照顾朴智旻。 直到他昏倒在医院的走廊上被李卫东撞见，李卫东才知道田柾国那几天一直发着烧，并不是如叶知秋所说，喝了一瓶牛奶就补回来了。 朴智旻很感激在自己做傻事的时候，这个青年能帮他挽回，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朴智旻知道田柾国对自己的心思，但他还太小，很多感情很多事都没有经历过。而朴智旻…虽然外表还年轻…内心却早就沧桑了，没办法再对他的热情给出任何回应。

“你给我的那块金牌…我会一直戴着的，像护身符一样。”朴智旻道，“小国，谢谢你…把幸运给了我。” 田柾国微微一怔。 奶奶端了菜出来，摆在院子里的小桌上。朴智旻起身帮着去端碗，一桌子菜，然后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热热闹闹围着桌子吃了饭。 在奶奶给他向碗里夹菜的时候，朴智旻望着老人家满头银得耀眼的发丝，突然有些伤感。 奶奶人老了，又得了老年痴呆这种病，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岁可以活，或者哪天她自己跑出去，就这样走散了。 朴智旻怕这一别，会是…一生一世… 伤感归伤感，离别是注定的，或早，或晚。 田柾国送朴智旻回时代小区，闵玧其等在楼下。 小区门口的迎春花开了，在一片浅绿的矮灌木丛中透着星星点点的黄，充满着盎然向上的生机。 朴智旻摘下保护头盔还给田柾国，对他说再见，然后向闵玧其走去。 闵玧其站在迎春花前，望着他，等他靠近。闵玧其身上是一件深灰色的中长款薄风衣，包住了膝盖，修身合体的裁剪衬得他原本就挺拔的身材更加富有成熟的韵味儿。 “谢谢。”闵玧其的声音有些喑哑，话是对南宫城说的。 田柾国笑了笑，驾车走了。 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朴智旻看到闵玧其眉心的一道不深不浅的竖文，还有那些最近几个月才突然冒出来的几根银色发丝，心里某个地方好似被戳了一下，有些疼。 “过了这个年…你现在三十一了吧。”朴智旻道。 “嗯。”闵玧其点头，转身与朴智旻并肩往小区里走，路上看到几个大爷大妈在打太极，他抬手打了下招呼。然后双手插兜，垂眸望着不远处的地面，慢悠悠地踱步，“时间过得真快，又一年，转眼我们认识…快八年了。”顿了顿，闵玧其自言自语一般，“所以说…五年也快…” 朴智旻脚步一顿，“玧其…我走后，你要好好的…” 早上九点的飞机，闵玧其送朴智旻去机场。 朴智旻要带的东西不多，除了证件和防备天气突变的衣服之外没什么了。行李只有小小的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小背包，不用办托运。 在机场大厅，闵玧其一手拉着朴智旻的行李箱，把背包单肩背着。广播里已经再喊还有五分钟登机，闵玧其看着朴智旻，心里万分的舍不得。 “证件都带了？”闵玧其问。 “带了。”朴智旻笑着点头，“这一路你都问了十几遍了，婆婆妈妈的。” 闵玧其一愣，回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至少出门前在家里就问了不下三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闵玧其把行李还给朴智旻，“到了国外，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打电话，我手机号不变…就算吃不惯西餐和甜点，一日三餐也不能少了。如果实在不行，就要学着自己做饭了…可让你自己下厨房，我真的有点儿不放心…” “有唐人街和中餐厅吧？”朴智旻打断他，没有让闵玧其继续说下去，“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饿死？” “嗯，也是、也是…”闵玧其点头，见朴智旻的领子有点儿歪，于是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指腹不经意碰到了那人的下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闵玧其把朴智旻扯进怀里，紧紧拥住，哑声道:“旻旻，让我再最后…抱抱你吧…” “啪！”手中的背包砸在地上，朴智旻嘴角的笑一点点僵了下去，直到消失。手臂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搭在闵玧其的背。 “要登机了。”朴智旻道。 “……”闵玧其松开了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那块白色truelover手机，“带着吧。” 除夕那天朴智旻出门没有拿手机，之后这部手机一直是闵玧其拿着。 低头看了眼，朴智旻瞳仁一缩，“你打开看过吗？” “没。”闵玧其道。 朴智旻笑着把手机推了回去，“你拿着吧，里面…有我给你的东西。” 虽然，那些话是在他最心灰意冷时留下的，但用在现在，也还合适。 在闵玧其望着手里的手机出神的时候，朴智旻已经走进了登机的人?流。刚开始季尧还能看到朴智旻的头尖儿，但机场人员太多，慢慢的就分不清…哪一个是朴智旻了。 直到飞往德国的飞机起飞，闵玧其才转身离开。机场人来人往，哪怕是他一个人只身行走，也不显得孤单。 只是闵玧其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刻，不远处的柱子后，朴智旻探出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告诉闵玧其，自己买的不是去德国的机票，而是美国，时间在上午九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朴智旻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叶知秋、李卫东和田柾国。有些伤…还是适合自己一个人慢慢舔舐，交给时间去磨平，去淡忘。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放下这两年来…或者是这前半生所有经历过的伤痛，但…五年，七年，或者更久，总会有放下的一

总会有放下的一天吧。 只有放下，才敢面对，才会释然。也许真正到了放下那天，他才会与闵玧其…或者其他人…有新的可能。 服用安眠药之后长时间的休克最终还是对朴智旻的脑部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常常会忘记一些事。如他所说，他不会德语，而现在…怕也没有能力再去学一门新的语言了。 美国也不错，华盛顿大学，地点在西雅图。听说西雅图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朴智旻还没去过，不知究竟如何。

part 42
朴智旻的座位是靠窗的，但他没多少看风景的心思。买了眼罩，朴智旻登机落座之后直接戴上眼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旁边有个座位一直空着，不知道是误机了还是压根儿就是空的。不过没关系，多一个空位正好空闲一点点，朴智旻也不用太拘谨。与陌生人相处几个时辰，或多或少，他还是会尴尬。 没多久乘务人员开始提醒旅客们坐好，飞机即将起飞了。 这时机舱里响起一串有些急躁的脚步声，“让一让，路上堵车。”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朴智旻没动，歪着头睡觉。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低笑，接着旁边的座位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有人贴过来，在他耳边吹了声口哨，“哥，你不是去德国吗？对了，我记起你说自己不会德语了。” “？”朴智旻稍稍摆正了身子，把眼罩拉下来一点点，半睡半醒间看到了一张放大在眼前的年轻脸庞，那人带着一副方框的超大号斯文败类墨镜。 “小国？”朴智旻有些意外。 田柾国把墨镜摘了下来，笑得一脸灿烂：“好巧！我这次的比赛也在美国。” 朴智旻怔了下，嘴角扬起释然的笑，他点点头：“是啊，好巧。” 缘分很奇妙，有缘分的人…总是出现得…刚刚好…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