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in°「190202x改编」铜雀春深 (古风长 HE)
铜雀春深by 北有乔木st
第五章 琴之砚雪
第二日，日上三竿朴智旻才悠悠醒转，周围静悄悄地，只有窗外偶尔经过的脚步声还算真实。
元宝见朴智旻醒了，立即掀开了闱帐，递上去一杯茶，“公子可算醒了，我都想叫御医了”
朴智旻揉揉眼睛，稍微一动，牵扯后面疼得厉害，昨晚闵玧其狠了些，自己又未先准备好，果真是受伤了。
忍了疼撑起身子，就着元宝的手漱了口，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宝答，“刚过午时，早上公子睡得熟，皇上也吩咐让公子继续睡着，我们就没叫公子”
朴智旻点点头，阖上眼又跌回床上，伸出手朝元宝吩咐，“去，拿些药来”
元宝立即意会，赶紧拿了一盒药膏递到朴智旻手上，忙问，“公子可是受伤了？还是叫御医来看一看——”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
这种事哪有脸叫御医，自己抹了药挺着便是，元宝向来懂朴智旻的心思，也没说话，端着茶退了出去，吩咐下面熬碗粥来。
朴智旻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手上挖了药膏虚虚地朝身后探去，这样的疼痛太熟悉，熟悉到如今也不难忍，但朴智旻总是怕的。
他一直未言，心里却是怕的，如同要把人生生撕成两半的剧痛，无论他如何哭泣求饶都不会停止的折磨，那样的夜晚，他不想再回忆起。
无缘无故地想起宁卿如，朴智旻想，闵玧其不会舍得这么对他，就连说话时都那样温柔，那注视他时的眼神呢？沉言之不敢想，那该是一把剜他心的利刃，只因为闵玧其喜欢，他喜欢而已。
抹了药膏，躺在被窝里不想动，头发温顺地散开，慵懒地像只温顺的猫。不知不觉又沉沉地睡去，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身后的伤略有好转，才爬了起来。
正巧元宝端着粥推了门进来，看到朴智旻紧着眉头艰难地坐在椅子上，忙放下粥碗取了个厚垫放在椅子上，这才坐了下来。
把粥端到朴智旻跟前，元宝回头收拾床铺，说，“公子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先喝些粥吧”
粥做得很香，朴智旻一勺一勺舀着，赞叹道，“春儿做的？这丫头，手艺越来越好”
元宝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滞，他知道朴智旻受了伤，却没想到伤得这样重，褥子上的鲜红刺痛了双眼，该是很疼的。
皇上也该是看到的，朴智旻更是最清楚的，可一个没说，一个硬扛着，用微笑掩盖一切，坐在那里赞叹这碗粥做的真是精细。
赶紧卷了被褥拿到外面去，又换上了新的铺好，此时朴智旻刚喝完了粥，懒得挪动身子在那儿悠哉地喝茶。
元宝忽然想起一遭事，说，“对了公子，今早我看到云起宫的书影到尚仪局去了，好像抱了张琴去”
既然自己主子想守住这份傲气，他又怎敢戳破？
朴智旻看了元宝一眼，元宝立即道，“大概是请人修的，我悄悄看了一眼，琴弦断了两三根”
朴智旻收回眼神，轻轻吹动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说，“拿回——”
“已经拿回宫里了，正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呢，等公子处置”，元宝抢了话，却正是沉言之要说的。
朴智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元宝忙去扶，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房门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夺人所好，小人行径”
“公子……”
朴智旻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我也早已不是什么君子……”
走到亭下，古琴静静地置放在石桌之上，亭内清风拂过，拨动余下琴弦，清脆悠然之声。朴智旻认得这琴的，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
“砚雪，他竟有这等好琴”
元宝见朴智旻一脸专注的样子，忍不住问，“公子擅琴？”，在他记忆里，朴智旻从未碰过。
朴智旻笑着摇头，“喜琴，但登不上大雅之堂，拨弦还是会的”
说出来他自己都笑了，连带着元宝也是嘿嘿一笑，“拨弦我也会啊！”
朴智旻瞪了他一眼，接着吩咐道，“去尚仪局拿些器具来，是把好琴，这样闲置着，倒可惜了”
“公子要帮他修琴？”
“怎么？我修不得这琴？”
元宝赶紧摆摆手，“公子替他修琴是他的福分，我这就去拿，公子稍候！”
坐在院子里一个下午，眼看着天色渐暗，日落西山，朴智旻连晚膳都未曾用，一心都在那张琴上，仔细地擦拭抚弄，仔细地搭好琴弦，小心翼翼地拨动，试着音色，仿佛钻研一件稀世珍宝。
但这算什么稀世珍宝呢，只要他想要，多少都可以呈上来供他把玩，用也好摔也罢，单凭了他一句高兴，可总觉得这张琴是不同的，蛇腹断纹，虽断了两根琴弦，可也看得出原主人该是珍惜非常的。
这样一件得主人喜欢的物件，该细心点，再细心点才是。
夜幕将至，朴智旻终于觉得是该吃饭的时间了，听风过琴弦的一声声脆响，站起身拂手吩咐，“传膳吧，饿了”
一旁的春儿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元宝走上前扶着沉言之，看了眼他身后的琴问，“公子，这琴……”
这琴就这么抢过来占为己有了？
朴智旻楞了，不觉又皱起眉头，“云起宫那边还不知我抢了他的琴来吗？”
元宝一时间也傻了，呆呆地摇头，“并不知啊……”
明抢了别人的东西，还上赶着告诉他们？元宝怎会干这等傻事。
第五章 琴之砚雪
第二日，日上三竿朴智旻才悠悠醒转，周围静悄悄地，只有窗外偶尔经过的脚步声还算真实。
元宝见朴智旻醒了，立即掀开了闱帐，递上去一杯茶，“公子可算醒了，我都想叫御医了”
朴智旻揉揉眼睛，稍微一动，牵扯后面疼得厉害，昨晚闵玧其狠了些，自己又未先准备好，果真是受伤了。
忍了疼撑起身子，就着元宝的手漱了口，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宝答，“刚过午时，早上公子睡得熟，皇上也吩咐让公子继续睡着，我们就没叫公子”
朴智旻点点头，阖上眼又跌回床上，伸出手朝元宝吩咐，“去，拿些药来”
元宝立即意会，赶紧拿了一盒药膏递到朴智旻手上，忙问，“公子可是受伤了？还是叫御医来看一看——”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
这种事哪有脸叫御医，自己抹了药挺着便是，元宝向来懂朴智旻的心思，也没说话，端着茶退了出去，吩咐下面熬碗粥来。
朴智旻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手上挖了药膏虚虚地朝身后探去，这样的疼痛太熟悉，熟悉到如今也不难忍，但朴智旻总是怕的。
他一直未言，心里却是怕的，如同要把人生生撕成两半的剧痛，无论他如何哭泣求饶都不会停止的折磨，那样的夜晚，他不想再回忆起。
无缘无故地想起宁卿如，朴智旻想，闵玧其不会舍得这么对他，就连说话时都那样温柔，那注视他时的眼神呢？沉言之不敢想，那该是一把剜他心的利刃，只因为闵玧其喜欢，他喜欢而已。
抹了药膏，躺在被窝里不想动，头发温顺地散开，慵懒地像只温顺的猫。不知不觉又沉沉地睡去，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身后的伤略有好转，才爬了起来。
正巧元宝端着粥推了门进来，看到朴智旻紧着眉头艰难地坐在椅子上，忙放下粥碗取了个厚垫放在椅子上，这才坐了下来。
把粥端到朴智旻跟前，元宝回头收拾床铺，说，“公子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先喝些粥吧”
粥做得很香，朴智旻一勺一勺舀着，赞叹道，“春儿做的？这丫头，手艺越来越好”
元宝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滞，他知道朴智旻受了伤，却没想到伤得这样重，褥子上的鲜红刺痛了双眼，该是很疼的。
皇上也该是看到的，朴智旻更是最清楚的，可一个没说，一个硬扛着，用微笑掩盖一切，坐在那里赞叹这碗粥做的真是精细。
赶紧卷了被褥拿到外面去，又换上了新的铺好，此时朴智旻刚喝完了粥，懒得挪动身子在那儿悠哉地喝茶。
元宝忽然想起一遭事，说，“对了公子，今早我看到云起宫的书影到尚仪局去了，好像抱了张琴去”
既然自己主子想守住这份傲气，他又怎敢戳破？
朴智旻看了元宝一眼，元宝立即道，“大概是请人修的，我悄悄看了一眼，琴弦断了两三根”
朴智旻收回眼神，轻轻吹动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说，“拿回——”
“已经拿回宫里了，正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呢，等公子处置”，元宝抢了话，却正是沉言之要说的。
朴智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元宝忙去扶，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房门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夺人所好，小人行径”
“公子……”
朴智旻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我也早已不是什么君子……”
走到亭下，古琴静静地置放在石桌之上，亭内清风拂过，拨动余下琴弦，清脆悠然之声。朴智旻认得这琴的，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
“砚雪，他竟有这等好琴”
元宝见朴智旻一脸专注的样子，忍不住问，“公子擅琴？”，在他记忆里，朴智旻从未碰过。
朴智旻笑着摇头，“喜琴，但登不上大雅之堂，拨弦还是会的”
说出来他自己都笑了，连带着元宝也是嘿嘿一笑，“拨弦我也会啊！”
朴智旻瞪了他一眼，接着吩咐道，“去尚仪局拿些器具来，是把好琴，这样闲置着，倒可惜了”
“公子要帮他修琴？”
“怎么？我修不得这琴？”
元宝赶紧摆摆手，“公子替他修琴是他的福分，我这就去拿，公子稍候！”
坐在院子里一个下午，眼看着天色渐暗，日落西山，朴智旻连晚膳都未曾用，一心都在那张琴上，仔细地擦拭抚弄，仔细地搭好琴弦，小心翼翼地拨动，试着音色，仿佛钻研一件稀世珍宝。
但这算什么稀世珍宝呢，只要他想要，多少都可以呈上来供他把玩，用也好摔也罢，单凭了他一句高兴，可总觉得这张琴是不同的，蛇腹断纹，虽断了两根琴弦，可也看得出原主人该是珍惜非常的。
这样一件得主人喜欢的物件，该细心点，再细心点才是。
夜幕将至，朴智旻终于觉得是该吃饭的时间了，听风过琴弦的一声声脆响，站起身拂手吩咐，“传膳吧，饿了”
一旁的春儿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元宝走上前扶着沉言之，看了眼他身后的琴问，“公子，这琴……”
这琴就这么抢过来占为己有了？
朴智旻楞了，不觉又皱起眉头，“云起宫那边还不知我抢了他的琴来吗？”
元宝一时间也傻了，呆呆地摇头，“并不知啊……”
明抢了别人的东西，还上赶着告诉他们？元宝怎会干这等傻事。
铜雀春深by 北有乔木st
第六章 心甘情愿
闵玧其听说这事时正批着折子，一听是朴智旻身边的春儿特地来禀告，便知是朴智旻打的好算盘，不禁问，“他什么反应？”
谢全说，“自然气不过，据说一早去温德宫闹了一通，又被承欢公子气了回来，现在估计不好受着呢，皇上去看看吗？”
闵玧其似是笑了笑，“走吧，那就去看看”
谢全立即吩咐下面的人摆驾云起宫，却是担心温德宫的那位主子，忍不住道，“皇上，那承欢公子他……”
“承欢？怎么？”
“……仆多嘴”，其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朴智旻为闵玧其铺就的一条好路，自然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谢全不明白了，这三年里，虽说日日夜夜未免言过其词，但闵玧其病卧时不分昼晚的贴身侍奉，变天时多余的提醒添衣，谢全都是看在眼里的。
真的，能心甘情愿吗？
谢全还没想明白，明黄色的仪仗已经停在了云起宫门口，跟着闵玧其走了进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见从屋里倏然飞出来一个瓷碟，正好碎在殊易脚下。
谢全猛地上前，却被闵玧其拦了，一边负手走进屋一边道，“早晚被你砸个干净，这是什么毛病，不高兴了就砸东西？”
宁卿如闻声抬头，一见是闵玧其的那张脸，手上的瓶子就恨不得砸过去，可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咬着牙狠劲地敲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声响，犹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
“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字，带着不小的怒气。
闵玧其笑盈盈地看着他，不仅没滚，而且坐到了他跟前，问，“那琴对你很重要？哪个小情人送给你的？”
宁卿如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重要如何不重要如何，若是寻常之物，难道就任由他抢走不成？！”
闵玧其轻笑一声，伸出手想揉一揉他的头，却被宁卿如躲开，瞬间收了笑意，堂堂九五之尊被人拒绝了，也不敢恼，悻悻地收了手。
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样子，闵玧其说，“承欢他孩子心性，你还和他计较？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耐着性子跟他要，也就给你了”
宁卿如冷哼一声，“仗着皇帝的势无法无天的人，我可不敢惹！”
“他是这么说的？”，闵玧其轻笑道，“那朕跟他要，他总会给？”
听罢，宁卿如斜着瞅了他一眼，冷淡里带了一丝期许，毕竟那是他母妃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一路上东搬西运才磕断了琴弦，本想宫里有好的琴匠帮忙修理，却没想到被朴智旻这么轻易地夺了去。
总该拿回来，必须拿回来，即便只是个念想，却也能陪他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闵玧其看着他，声音极轻，“想要拿回来，不过是朕的一句话而已，可是朕想不想开口……”
“只要你求朕一句，哪怕一个字，朕就帮你拿回来”
宁卿如瞬间白了脸，眼睛里那本就不多的期许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怎么可能说一个求字，生死都未怕过，他怎么会在闵玧其面前说一个求字。
这个求字一旦说出口，岂不是万劫不复。
可闵玧其仍在说，“一个字也好，只要你求朕，朕马上派人去，承欢是个爱糟蹋东西的，再晚一步，连朕都没办法保证会拿回来什么——”
“求？那你来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让你上了我！”，宁卿如急得连嘴唇都在颤抖，即便如此，依旧似从牙缝间挤出这一句话，带着十二分的冷意。
话音刚落，闵玧其霍然站起身，以凌厉之势只在一刹那便锁住了宁卿如的喉咙，好像稍一用力，便能了断了他性命。
闵玧其忍了太久了，在沈言之一遍一遍的劝谏下，忍了太久了。
这个自己想得到的人就在眼前，连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时正痛苦地看着他，艰难地呼吸……
“你当你是什么，敢和朕这么说话？！”
语气里的危险意味太过明显，宁卿如甚至觉得闵玧其就想这么掐死他，可偏偏不如他的意，闵玧其只是勒住了脖颈，不轻不重的力气，却足以让他痛苦非常。
“你……你又当我是什么！”，说这一句话，几乎用尽宁卿如所有力气，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到眼睛里流出了泪，依然断断续续地刺激着闵玧其，“让我……让我求你？你……你这辈子都……休想！”
闵玧其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宁卿如终于说不出一个字来，头后仰着，偏偏能对上殊易的眼睛，眩晕着，恰好能听清他的每一言每一语。
闵玧其恶狠狠地说，“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宁卿如很想笑，他也不知他有没有笑出来，但眼神一定是嘲讽的傲然的。如果不是闵玧其掐着他的脖子，他一定会说，“我如何不信？”
或许真的怕掐死了他，殊易松开了手，看着宁卿如跌倒地上，一只手堪堪捂住脖颈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尖厉难听，像要咳出血来。
但闵玧其的声音依旧不带丝毫感情，他蹲下身子，摸着宁卿如的鬓发，淡淡道，“你知道在这大梁谁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丞相？不，是承欢，是你最看不起的承欢”
宁卿如斜着看了他一眼，闵玧其竟是在笑，笑意扭曲着，令人惊悚，
“哪怕他一句话也能轻易定人性命，哪怕只是他不满意哪个大臣的字，朕都会随便找个错处惩戒了让他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朕宠他，只要朕宠他一天，他就能为所欲为一天！”
第六章 心甘情愿
闵玧其听说这事时正批着折子，一听是朴智旻身边的春儿特地来禀告，便知是朴智旻打的好算盘，不禁问，“他什么反应？”
谢全说，“自然气不过，据说一早去温德宫闹了一通，又被承欢公子气了回来，现在估计不好受着呢，皇上去看看吗？”
闵玧其似是笑了笑，“走吧，那就去看看”
谢全立即吩咐下面的人摆驾云起宫，却是担心温德宫的那位主子，忍不住道，“皇上，那承欢公子他……”
“承欢？怎么？”
“……仆多嘴”，其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朴智旻为闵玧其铺就的一条好路，自然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谢全不明白了，这三年里，虽说日日夜夜未免言过其词，但闵玧其病卧时不分昼晚的贴身侍奉，变天时多余的提醒添衣，谢全都是看在眼里的。
真的，能心甘情愿吗？
谢全还没想明白，明黄色的仪仗已经停在了云起宫门口，跟着闵玧其走了进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见从屋里倏然飞出来一个瓷碟，正好碎在殊易脚下。
谢全猛地上前，却被闵玧其拦了，一边负手走进屋一边道，“早晚被你砸个干净，这是什么毛病，不高兴了就砸东西？”
宁卿如闻声抬头，一见是闵玧其的那张脸，手上的瓶子就恨不得砸过去，可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咬着牙狠劲地敲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声响，犹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
“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字，带着不小的怒气。
闵玧其笑盈盈地看着他，不仅没滚，而且坐到了他跟前，问，“那琴对你很重要？哪个小情人送给你的？”
宁卿如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重要如何不重要如何，若是寻常之物，难道就任由他抢走不成？！”
闵玧其轻笑一声，伸出手想揉一揉他的头，却被宁卿如躲开，瞬间收了笑意，堂堂九五之尊被人拒绝了，也不敢恼，悻悻地收了手。
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样子，闵玧其说，“承欢他孩子心性，你还和他计较？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耐着性子跟他要，也就给你了”
宁卿如冷哼一声，“仗着皇帝的势无法无天的人，我可不敢惹！”
“他是这么说的？”，闵玧其轻笑道，“那朕跟他要，他总会给？”
听罢，宁卿如斜着瞅了他一眼，冷淡里带了一丝期许，毕竟那是他母妃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一路上东搬西运才磕断了琴弦，本想宫里有好的琴匠帮忙修理，却没想到被朴智旻这么轻易地夺了去。
总该拿回来，必须拿回来，即便只是个念想，却也能陪他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闵玧其看着他，声音极轻，“想要拿回来，不过是朕的一句话而已，可是朕想不想开口……”
“只要你求朕一句，哪怕一个字，朕就帮你拿回来”
宁卿如瞬间白了脸，眼睛里那本就不多的期许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怎么可能说一个求字，生死都未怕过，他怎么会在闵玧其面前说一个求字。
这个求字一旦说出口，岂不是万劫不复。
可闵玧其仍在说，“一个字也好，只要你求朕，朕马上派人去，承欢是个爱糟蹋东西的，再晚一步，连朕都没办法保证会拿回来什么——”
“求？那你来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让你上了我！”，宁卿如急得连嘴唇都在颤抖，即便如此，依旧似从牙缝间挤出这一句话，带着十二分的冷意。
话音刚落，闵玧其霍然站起身，以凌厉之势只在一刹那便锁住了宁卿如的喉咙，好像稍一用力，便能了断了他性命。
闵玧其忍了太久了，在沈言之一遍一遍的劝谏下，忍了太久了。
这个自己想得到的人就在眼前，连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时正痛苦地看着他，艰难地呼吸……
“你当你是什么，敢和朕这么说话？！”
语气里的危险意味太过明显，宁卿如甚至觉得闵玧其就想这么掐死他，可偏偏不如他的意，闵玧其只是勒住了脖颈，不轻不重的力气，却足以让他痛苦非常。
“你……你又当我是什么！”，说这一句话，几乎用尽宁卿如所有力气，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到眼睛里流出了泪，依然断断续续地刺激着闵玧其，“让我……让我求你？你……你这辈子都……休想！”
闵玧其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宁卿如终于说不出一个字来，头后仰着，偏偏能对上殊易的眼睛，眩晕着，恰好能听清他的每一言每一语。
闵玧其恶狠狠地说，“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宁卿如很想笑，他也不知他有没有笑出来，但眼神一定是嘲讽的傲然的。如果不是闵玧其掐着他的脖子，他一定会说，“我如何不信？”
或许真的怕掐死了他，殊易松开了手，看着宁卿如跌倒地上，一只手堪堪捂住脖颈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尖厉难听，像要咳出血来。
但闵玧其的声音依旧不带丝毫感情，他蹲下身子，摸着宁卿如的鬓发，淡淡道，“你知道在这大梁谁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丞相？不，是承欢，是你最看不起的承欢”
宁卿如斜着看了他一眼，闵玧其竟是在笑，笑意扭曲着，令人惊悚，
“哪怕他一句话也能轻易定人性命，哪怕只是他不满意哪个大臣的字，朕都会随便找个错处惩戒了让他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朕宠他，只要朕宠他一天，他就能为所欲为一天！”
“闵玧其——”
话还没说出口，闵玧其就捂住了他的嘴，“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求朕，不过在那之前，你的琴会到哪里去，朕可不管，卿如，你该睁大了眼好好看看，在这个宫里做主的究竟是谁！”
闵玧其走时，脸色黑得恍若要吃人，昭然若揭地怒气让宫人们不自觉得跪地磕头，谢全连忙跟上去，小宦官们不知要摆驾哪里，悄声询问谢全。
谢全着急骂道，“不知趣的东西，当然是温德宫！”
照 闵玧其现在的心情，兴许会拆了房顶也说不定，这种时候，估计只有温徳宫的那位能应付……
只是，闵玧其摆摆手，“午膳的时候，不去扰他了，回宫吧”
“是……”
午后，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笼罩大地，看来连着几天的小雪只是闹着玩，重头戏还在今天。
元宝进屋时，朴智旻正独立于窗前，寒风灌进屋里，连裘衣也未披，只一袭白衫，单薄的身影，不知在看些什么。
走到跟前，落了窗户，淡淡道，“公子别吹冷风了，眼见着就是一场大雪”
朴智旻看着淡青色的窗纸，默默叹了口气，看了眼元宝的神色，才知是有事情，道，“宫里面的，还是宫外面的？”
“宫里面的，皇后宫里来的消息”
朴智旻皱眉，＂皇后？她怎么了？
元宝没说话，只是把一早收到的纸条递给朴智旻，朴智旻接过去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的是，“安神香已用完，望多赠一些”
朴智旻看过之后冷哼一声，“眼见着就要到十五了，她现在才跟我要？真当那东西说有就有？”
借着烛火烧尽，外面也飘起了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只是天还沉着，连带着心情也阴郁，宫里但凡能到他跟前伺候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
皇帝偏喜男色，这是大梁人人皆知的事实，不过养个男宠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更何况这是皇帝。只是天子需立储，然皇帝不幸后宫已久，除了每月十五十六必去皇后那儿，其他寥寥无几的嫔妃几乎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有孕了。
皇后的父亲任大梁两朝的中书令，立储时便支持闵玧其，待闵玧其登基后闵玧其自是以礼相待，尊敬非常，不仅如此，虽然闵玧其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按照祖制礼法还是勉强与皇后一试，这样算起来，除了皇后，没有人会是生下长子的最佳人选。
元宝笑说，“皇后的肚子也太不争气了些，皇上每月都去，这都多少日子了还一点动静没有”
朴智旻也笑了，“越想要，越要不到，不皆是如此？求而不得罢了”
转身取出一盒精致的盒子，递给元宝，仔细嘱咐道，“只够吃一次的，让那边的人注意一些，虽是好东西，但挨不住常吃呢，若是这个月还不行，就先停一阵子吧，也是她没这福气”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帮着皇后呢，公子现在这样，不好吗？”
朴智旻楞了一下，轻笑，未言。
他自是有他的打算。
这是大梁的江山，闵玧其的江山，下一位储君必须承载着殊易的血脉，继承大统，替他父皇继续守着这片大好河山。如果非要给这孩子选一位母亲，那皇后无疑是唯一的人选，只能如此，必须如此。
若是果真能帮皇后生有一子，欠下这人情，他也不怕日后自己挫骨扬灰，身边的人都落得个惨淡下场，当然了，皇后会不会还他这情分，另当别论。
元宝见朴智旻久久不语，忍不住唤了声，“公子……”
朴智旻打断他说，“元宝，你说我将来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邓通？董贤？还是韩子高？”
这几个人哪有一个好下场，饿死，自尽，赐死，都不得善终。
“公子！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朴智旻自嘲一笑，“亦或是一条白绫一杯鸩酒？若如此，当是他闵玧其给我选的最好的归宿，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替我多谢皇上隆恩”
“公子……”，除了不停地唤他，元宝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劝无处劝，也从来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绪，只不过在旁边守着护着，尽量了解他的苦心罢了。
“罢了……你——”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冷风倏地卷了进来，外面寂冷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只见一双熟悉的靴子踏了进来，随后便是明黄色的龙袍和那张极其熟悉的脸，朴智旻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殊易笑看着他，“主仆两个在屋里，忙什么呢？”
话还没说出口，闵玧其就捂住了他的嘴，“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求朕，不过在那之前，你的琴会到哪里去，朕可不管，卿如，你该睁大了眼好好看看，在这个宫里做主的究竟是谁！”
闵玧其走时，脸色黑得恍若要吃人，昭然若揭地怒气让宫人们不自觉得跪地磕头，谢全连忙跟上去，小宦官们不知要摆驾哪里，悄声询问谢全。
谢全着急骂道，“不知趣的东西，当然是温德宫！”
照 闵玧其现在的心情，兴许会拆了房顶也说不定，这种时候，估计只有温徳宫的那位能应付……
只是，闵玧其摆摆手，“午膳的时候，不去扰他了，回宫吧”
“是……”
午后，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笼罩大地，看来连着几天的小雪只是闹着玩，重头戏还在今天。
元宝进屋时，朴智旻正独立于窗前，寒风灌进屋里，连裘衣也未披，只一袭白衫，单薄的身影，不知在看些什么。
走到跟前，落了窗户，淡淡道，“公子别吹冷风了，眼见着就是一场大雪”
朴智旻看着淡青色的窗纸，默默叹了口气，看了眼元宝的神色，才知是有事情，道，“宫里面的，还是宫外面的？”
“宫里面的，皇后宫里来的消息”
朴智旻皱眉，＂皇后？她怎么了？
元宝没说话，只是把一早收到的纸条递给朴智旻，朴智旻接过去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的是，“安神香已用完，望多赠一些”
朴智旻看过之后冷哼一声，“眼见着就要到十五了，她现在才跟我要？真当那东西说有就有？”
借着烛火烧尽，外面也飘起了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只是天还沉着，连带着心情也阴郁，宫里但凡能到他跟前伺候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
皇帝偏喜男色，这是大梁人人皆知的事实，不过养个男宠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更何况这是皇帝。只是天子需立储，然皇帝不幸后宫已久，除了每月十五十六必去皇后那儿，其他寥寥无几的嫔妃几乎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有孕了。
皇后的父亲任大梁两朝的中书令，立储时便支持闵玧其，待闵玧其登基后闵玧其自是以礼相待，尊敬非常，不仅如此，虽然闵玧其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按照祖制礼法还是勉强与皇后一试，这样算起来，除了皇后，没有人会是生下长子的最佳人选。
元宝笑说，“皇后的肚子也太不争气了些，皇上每月都去，这都多少日子了还一点动静没有”
朴智旻也笑了，“越想要，越要不到，不皆是如此？求而不得罢了”
转身取出一盒精致的盒子，递给元宝，仔细嘱咐道，“只够吃一次的，让那边的人注意一些，虽是好东西，但挨不住常吃呢，若是这个月还不行，就先停一阵子吧，也是她没这福气”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帮着皇后呢，公子现在这样，不好吗？”
朴智旻楞了一下，轻笑，未言。
他自是有他的打算。
这是大梁的江山，闵玧其的江山，下一位储君必须承载着殊易的血脉，继承大统，替他父皇继续守着这片大好河山。如果非要给这孩子选一位母亲，那皇后无疑是唯一的人选，只能如此，必须如此。
若是果真能帮皇后生有一子，欠下这人情，他也不怕日后自己挫骨扬灰，身边的人都落得个惨淡下场，当然了，皇后会不会还他这情分，另当别论。
元宝见朴智旻久久不语，忍不住唤了声，“公子……”
朴智旻打断他说，“元宝，你说我将来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邓通？董贤？还是韩子高？”
这几个人哪有一个好下场，饿死，自尽，赐死，都不得善终。
“公子！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朴智旻自嘲一笑，“亦或是一条白绫一杯鸩酒？若如此，当是他闵玧其给我选的最好的归宿，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替我多谢皇上隆恩”
“公子……”，除了不停地唤他，元宝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劝无处劝，也从来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绪，只不过在旁边守着护着，尽量了解他的苦心罢了。
“罢了……你——”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冷风倏地卷了进来，外面寂冷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只见一双熟悉的靴子踏了进来，随后便是明黄色的龙袍和那张极其熟悉的脸，朴智旻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殊易笑看着他，“主仆两个在屋里，忙什么呢？”
铜雀春深by 北有乔木st
第七章 所谓依靠
元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给闵玧其请安，可朴智旻依旧楞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话。
一是震惊，外面天色不好，又下着雪，听说了闵玧其一早便去了云起宫，原以为他会被大雪困住，谁想到这样的天气，竟是撑着伞来了这里？
二是担忧，闵玧其是刚来还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他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见朴智旻楞神，闵玧其不禁走上前几步，元宝立即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连带着一干人等到侧屋避这场暴雪，自己和谢全则在门口守着。
闵玧其说，“还楞着？傻了不成？”
朴智旻这才反应过来，瞥见闵玧其衣服鞋子湿了边，赶紧上前道，“下着雪呢，皇上怎么来了，快换下衣服，我让元宝去烘一烘，可别着了风寒”
闵玧其笑着任由朴智旻替他更衣拖鞋，看着他把衣鞋递给门外的元宝，要了些点心小酒，又命人端来了一盆热水摆在脚底下，忙忙活活转悠半天才在自己面前站定，缓缓地跪了下去，就要给自己脱袜。
“你这是做什么？”，闵玧其问。
朴智旻说，“鞋子都湿了，皇上脚定是凉的，用热水泡了祛祛寒气，要是皇上在我这里病了，臣万死难辞其咎”
“嘶——”，一只脚搓热了才送进盆里，温热的水包裹着脚背，暖洋洋的，闵玧其不禁舒服地倒吸一口气，“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又把另一只脚送进去，朴智旻用手探着水温不断地往里加水，笑盈盈的，却是打趣闵玧其，“臣这张嘴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臣在屋里干巴巴地等了一个早上，就等着皇上派人来取琴，结果没一个人来”
提及此闵玧其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宁卿如的事还可放一放，毕竟急不得，只能慢慢缓着吊着，他也没在乎朴智旻故意的取笑，只威严地坐在那里，用极平淡的语气对朴智旻说，
“确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邓通？董贤？韩子高？你把朕比作谁，汉文帝？汉哀帝？还是陈文帝？”
朴智旻一颤，手上的动作也一滞，惊诧地不敢抬头，果然闵玧其还是听到了，可他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除了这些还听到了些什么……思绪飞快运转，如果闵玧其察觉到自己和皇后的关系，定会立即定罪，而不是优哉游哉地坐在这里，用一声声平淡却极恐怖的语气质问自己，所以……
跪退几步，连忙磕下一个头，颤颤巍巍地道，“皇上恕罪，臣无心之言，皇上且莫当真”
“一条白绫，一杯鸩酒”，殊易呵呵笑道，“你倒是早就给自己寻好了去路，不过谁赐你白绫，谁赐你鸩酒？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到最后的下场是朕赐你死？承欢，你倒不如像邓通一样饿死算了”
朴智旻心里咯噔一下，慌乱无常，也根本想不到任何言语来应对，只能又一个头磕下去，喊着皇上恕罪，盼望着闵玧其能原谅他“无心之言”。
闵玧其问他，“若有一日，朕厌烦了你，当如何？”
朴智旻缓缓抬头，忐忑地回答，“若有一日得了皇上厌烦，还请皇上把臣丢出宫去，臣自行了断，也不怕死了脏了宫里的地方……”
闵玧其狠狠皱了眉，又问，“若朕比你先去，你又当如何？”
“若是臣守得皇上先逝，必盯着后宫所有嫔妃一一了断，再自己随了皇上去罢了”
“承欢！”，闵玧其狠声叫了他，朴智旻听话地跪行向前，在闵玧其面前乖巧地抬起头，对上闵玧其一双无情的眼睛，听到他咬牙说，“你还自比邓通董贤？他们哪一个跟着皇帝去了，还不是留着性命自讨营生——”
“皇上错了”，朴智旻忽然打断闵玧其，一字一句道，“汉文帝生前赐邓通万贯家财，汉文帝死了，邓通没了依靠，死是必然；汉哀帝生前对董贤万般荣宠，传出断袖之好，汉哀帝死了，董贤没了依靠，死是必然；陈茜生前对韩子高许下'男后'誓言，陈文帝死了，韩子高没了依靠，死亦是必然，所以……”
“若皇上有一日不在了，臣的依靠也没了，无论逃到哪里去，死都是结局，臣不过替自己选一个死法，皇上何必动怒呢”
这回轮到闵玧其震惊，看着朴智旻一言未发，犹记得一早他还掐着宁卿如的脖子告诉他在这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他沉言之，可他竟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他一直在担心，在害怕，怕再没了依靠，自己就会死了。
朴智旻淡淡笑着，说，“不过皇上九五之尊，天神庇佑，臣在宫里逍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承欢……”，闵玧其的一只手覆上沉言之的一边脸颊，掌内温热，指间却是凉的，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沿着他的眼眶摩挲，屋内光线幽暗，烛火飘曳，映照着少年的脸庞忽明忽暗。朴智旻是好看的，或许用在一个男孩身上并不恰当，但他确有一种美可动人心魄，若非这张脸，这曼妙身姿，或许也不会有三年前的那一个晚上，更不会有得皇帝荣宠的承欢公子。
闵玧其觉得自己失态了。
在门外听到他淡然地猜测自己的结局，在此时看到他潋滟的目光，闵玧其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像是紧张又有点担忧，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剥夺他的理智，他宠朴智旻，只是入得了他的眼，服侍还算妥帖，又不是非他不可，也不会因为他失了常心。
第七章 所谓依靠
元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给闵玧其请安，可朴智旻依旧楞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话。
一是震惊，外面天色不好，又下着雪，听说了闵玧其一早便去了云起宫，原以为他会被大雪困住，谁想到这样的天气，竟是撑着伞来了这里？
二是担忧，闵玧其是刚来还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他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见朴智旻楞神，闵玧其不禁走上前几步，元宝立即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连带着一干人等到侧屋避这场暴雪，自己和谢全则在门口守着。
闵玧其说，“还楞着？傻了不成？”
朴智旻这才反应过来，瞥见闵玧其衣服鞋子湿了边，赶紧上前道，“下着雪呢，皇上怎么来了，快换下衣服，我让元宝去烘一烘，可别着了风寒”
闵玧其笑着任由朴智旻替他更衣拖鞋，看着他把衣鞋递给门外的元宝，要了些点心小酒，又命人端来了一盆热水摆在脚底下，忙忙活活转悠半天才在自己面前站定，缓缓地跪了下去，就要给自己脱袜。
“你这是做什么？”，闵玧其问。
朴智旻说，“鞋子都湿了，皇上脚定是凉的，用热水泡了祛祛寒气，要是皇上在我这里病了，臣万死难辞其咎”
“嘶——”，一只脚搓热了才送进盆里，温热的水包裹着脚背，暖洋洋的，闵玧其不禁舒服地倒吸一口气，“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又把另一只脚送进去，朴智旻用手探着水温不断地往里加水，笑盈盈的，却是打趣闵玧其，“臣这张嘴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臣在屋里干巴巴地等了一个早上，就等着皇上派人来取琴，结果没一个人来”
提及此闵玧其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宁卿如的事还可放一放，毕竟急不得，只能慢慢缓着吊着，他也没在乎朴智旻故意的取笑，只威严地坐在那里，用极平淡的语气对朴智旻说，
“确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邓通？董贤？韩子高？你把朕比作谁，汉文帝？汉哀帝？还是陈文帝？”
朴智旻一颤，手上的动作也一滞，惊诧地不敢抬头，果然闵玧其还是听到了，可他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除了这些还听到了些什么……思绪飞快运转，如果闵玧其察觉到自己和皇后的关系，定会立即定罪，而不是优哉游哉地坐在这里，用一声声平淡却极恐怖的语气质问自己，所以……
跪退几步，连忙磕下一个头，颤颤巍巍地道，“皇上恕罪，臣无心之言，皇上且莫当真”
“一条白绫，一杯鸩酒”，殊易呵呵笑道，“你倒是早就给自己寻好了去路，不过谁赐你白绫，谁赐你鸩酒？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到最后的下场是朕赐你死？承欢，你倒不如像邓通一样饿死算了”
朴智旻心里咯噔一下，慌乱无常，也根本想不到任何言语来应对，只能又一个头磕下去，喊着皇上恕罪，盼望着闵玧其能原谅他“无心之言”。
闵玧其问他，“若有一日，朕厌烦了你，当如何？”
朴智旻缓缓抬头，忐忑地回答，“若有一日得了皇上厌烦，还请皇上把臣丢出宫去，臣自行了断，也不怕死了脏了宫里的地方……”
闵玧其狠狠皱了眉，又问，“若朕比你先去，你又当如何？”
“若是臣守得皇上先逝，必盯着后宫所有嫔妃一一了断，再自己随了皇上去罢了”
“承欢！”，闵玧其狠声叫了他，朴智旻听话地跪行向前，在闵玧其面前乖巧地抬起头，对上闵玧其一双无情的眼睛，听到他咬牙说，“你还自比邓通董贤？他们哪一个跟着皇帝去了，还不是留着性命自讨营生——”
“皇上错了”，朴智旻忽然打断闵玧其，一字一句道，“汉文帝生前赐邓通万贯家财，汉文帝死了，邓通没了依靠，死是必然；汉哀帝生前对董贤万般荣宠，传出断袖之好，汉哀帝死了，董贤没了依靠，死是必然；陈茜生前对韩子高许下'男后'誓言，陈文帝死了，韩子高没了依靠，死亦是必然，所以……”
“若皇上有一日不在了，臣的依靠也没了，无论逃到哪里去，死都是结局，臣不过替自己选一个死法，皇上何必动怒呢”
这回轮到闵玧其震惊，看着朴智旻一言未发，犹记得一早他还掐着宁卿如的脖子告诉他在这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他沉言之，可他竟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他一直在担心，在害怕，怕再没了依靠，自己就会死了。
朴智旻淡淡笑着，说，“不过皇上九五之尊，天神庇佑，臣在宫里逍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承欢……”，闵玧其的一只手覆上沉言之的一边脸颊，掌内温热，指间却是凉的，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沿着他的眼眶摩挲，屋内光线幽暗，烛火飘曳，映照着少年的脸庞忽明忽暗。朴智旻是好看的，或许用在一个男孩身上并不恰当，但他确有一种美可动人心魄，若非这张脸，这曼妙身姿，或许也不会有三年前的那一个晚上，更不会有得皇帝荣宠的承欢公子。
闵玧其觉得自己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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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楚在和我说唷！
废话一下
这篇总共有63章，没有番外，每篇至少都有3000、4000字，在寒假期间，都是发三章，除非有状况，所以每天都会有10000字以上，也不能算高产，但我觉得我更新的挺多的，只是我希望能有多一些人看，这是我第一次发文，多少都有些期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啊!!
好了我废话完了…
废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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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废话完了…
第八章 陪衬而已
宫女杨氏闻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害怕得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很美的一张脸，一双桃花眼风流魅惑，虽相较那人没有十分像，却也有七八分相似，已是……已是极为难得。
闵玧其忍不住弯下身子，手指轻轻探到杨氏的脸上，只稍稍一碰，杨氏便突然打了个哆嗦，眼睛里闪过明显的恐惧，瑟缩在地上，用全身的上上下下表达她对天子的敬意与……疏远。
闵玧其忽然不敢碰她了，悄悄收了手，可杨氏以为皇帝这样的行为叫做不满，害怕自己今日命丧于此，立即跪退几步疯狂地朝殊易磕起头来，一下接一下，额头磕在地上，没有几下就见了红。
口中不停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闵玧其却是楞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个前些日子还依偎在自己身旁的人，三年前也是这样害怕、恐惧，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送进了皇宫，送给了皇帝，就这样跪在自己脚下，用鲜血乞求自己饶他一命。
即便是外人看来的无上荣宠，那孩子也在担心着，担心有一日这荣宠不在了，他不在了，就会死了……
……“来人……”，思绪茫然，甚至没有看杨氏一眼，闵玧其轻声道，“赐漪澜宫，封……温昭仪，至于赏些什么……”
闵玧其看向跪在一旁一脸震惊的皇后，“就交给皇后办吧”
“是——”，皇后失神地回答，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岂止是皇后震惊呢，在这屋里的上到皇后下到无名宫人，有哪一个不震惊呢，只是看了一眼，皇上只看了一眼，便封了昭仪的高位，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仅仅因为她和温德宫的小主子长得很像而已。
盛宠至此，谁再能说出一句话一个字来。
薛贵妃深吸一口气，跪伏在闵玧其跟前，讨好的语气，“皇上是否今晚要这孩子……不，温昭仪侍寝？”
侍寝吗……殊易摇头，“算了……”
算了，闵玧其用极冷淡的表情说，算了。
看不得她像那孩子一样生生喊破了嗓子，嘶哑着向自己求饶，一次又一次地说着“不要……”，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闵玧其就这么走了，丢下一屋子的人，心乱如麻。
或许是有朴智旻做了先例，那样的痛，那样的小心，那样的绝望，闵玧其其实都看在眼里，当作一种愧疚，容忍朴智旻任性了三年，或许还可以更久。
昭阳宫的大门被打开，冬日黄昏，一点一点掠起无尽的荒凉之意。
薛贵妃在身后，悄无声息地笑了。她知道，皇上原不爱女色，即便是碍于祖规非要留有一子，那得宠的，也不会是皇后。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喜欢温德宫的那位主子，放在心里宠着喜着，九重深宫锁美人，哪怕是一个女孩也好，只要长得像，闵玧其都当那位一样宠着，容不得任何人，有半分染指。
可这位帝王，行走在漫漫深宫，茫然无措，甚至不知这种慌乱，原来是叫做欢喜。
眼见着距离春闱越来越近了，深宫里的朴智旻自然感受不到宫外如火如荼的考生气氛，不过想也知道，十年寒窗，日夜苦读，不都是为了春闱一搏，出人头地，荣归故里。
朴智旻也是紧张的，每一年的这时候，城里的万家坊都会做一款很特别的点心，栗子糕里参杂着梅花，香气浓郁，就连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的味道。朴智旻颇爱万家坊的点心，更爱这款点心，每每临近春闱，总会让元宝出宫带上一包回来。
宫里贵人身边贴身的宦官都持有一块出宫的腰牌，以帮主子办点什么事，元宝这块腰牌可是物尽其用，来来回回帮朴智旻买回来了不少的点心，也顺便出宫转上一遭。
元宝优哉游哉地从屋外跑进来，唤了声“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乐呵呵地讲他在宫外遇见的趣事，老妇人为了两文钱和小贩打了起来，媳妇跑过来劝结果也遭了打，惹哭了身边的几个小孩子，连着他们的爹娘也开始骂骂咧咧，小贩旁边的摊位老板来帮小贩应对，结果两个人的吵架变成了一群人的战场，听得朴智旻也忍不住乐起来。
“啊，对了对了，我在万家坊买好了点心，转身刚要出来，就被一人给拦住，公子猜猜，那人竟然对我说什么？”
朴智旻盈盈笑着，此时也绷不住平日的平淡脸，好奇问道，“说了什么？”
元宝哈哈大笑，“他竟然问我，问我想不想考取功名，说他家先生是京里顶好的私塾先生，哈哈哈哈”，元宝转了个身，“公子你看看，我原来竟像个读书人模样吗？”
朴智旻笑不出来了，楞楞地看着元宝，“什么？”
“怎么了，公子？”，元宝见朴智旻的脸色不对，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姿态，却还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这话，你今天跟谁提过？”
元宝赶紧摆手，“我一进宫就忙着给公子送点心，哪有功夫和人闲聊，这话，我只说给公子听过”
朴智旻皱了眉头，眉间拧得像麻花一样，也就是元宝这样的粗心人觉不出什么，朴智旻倒嗅出了几分别的味道，若他所料不错，科考舞弊？
前朝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的，受贿泄题，撤换试卷，哪一年不是闹得沸沸扬扬，非要见了砍头的血才压下去。只不过今年像是换了新法子，难不成在街上派人盯好了，见着像有钱有势的科考生便借私塾名义私下询问几句，若考生有意再带去别的地方细谈？
宫女杨氏闻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害怕得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很美的一张脸，一双桃花眼风流魅惑，虽相较那人没有十分像，却也有七八分相似，已是……已是极为难得。
闵玧其忍不住弯下身子，手指轻轻探到杨氏的脸上，只稍稍一碰，杨氏便突然打了个哆嗦，眼睛里闪过明显的恐惧，瑟缩在地上，用全身的上上下下表达她对天子的敬意与……疏远。
闵玧其忽然不敢碰她了，悄悄收了手，可杨氏以为皇帝这样的行为叫做不满，害怕自己今日命丧于此，立即跪退几步疯狂地朝殊易磕起头来，一下接一下，额头磕在地上，没有几下就见了红。
口中不停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闵玧其却是楞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个前些日子还依偎在自己身旁的人，三年前也是这样害怕、恐惧，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送进了皇宫，送给了皇帝，就这样跪在自己脚下，用鲜血乞求自己饶他一命。
即便是外人看来的无上荣宠，那孩子也在担心着，担心有一日这荣宠不在了，他不在了，就会死了……
……“来人……”，思绪茫然，甚至没有看杨氏一眼，闵玧其轻声道，“赐漪澜宫，封……温昭仪，至于赏些什么……”
闵玧其看向跪在一旁一脸震惊的皇后，“就交给皇后办吧”
“是——”，皇后失神地回答，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岂止是皇后震惊呢，在这屋里的上到皇后下到无名宫人，有哪一个不震惊呢，只是看了一眼，皇上只看了一眼，便封了昭仪的高位，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仅仅因为她和温德宫的小主子长得很像而已。
盛宠至此，谁再能说出一句话一个字来。
薛贵妃深吸一口气，跪伏在闵玧其跟前，讨好的语气，“皇上是否今晚要这孩子……不，温昭仪侍寝？”
侍寝吗……殊易摇头，“算了……”
算了，闵玧其用极冷淡的表情说，算了。
看不得她像那孩子一样生生喊破了嗓子，嘶哑着向自己求饶，一次又一次地说着“不要……”，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闵玧其就这么走了，丢下一屋子的人，心乱如麻。
或许是有朴智旻做了先例，那样的痛，那样的小心，那样的绝望，闵玧其其实都看在眼里，当作一种愧疚，容忍朴智旻任性了三年，或许还可以更久。
昭阳宫的大门被打开，冬日黄昏，一点一点掠起无尽的荒凉之意。
薛贵妃在身后，悄无声息地笑了。她知道，皇上原不爱女色，即便是碍于祖规非要留有一子，那得宠的，也不会是皇后。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喜欢温德宫的那位主子，放在心里宠着喜着，九重深宫锁美人，哪怕是一个女孩也好，只要长得像，闵玧其都当那位一样宠着，容不得任何人，有半分染指。
可这位帝王，行走在漫漫深宫，茫然无措，甚至不知这种慌乱，原来是叫做欢喜。
眼见着距离春闱越来越近了，深宫里的朴智旻自然感受不到宫外如火如荼的考生气氛，不过想也知道，十年寒窗，日夜苦读，不都是为了春闱一搏，出人头地，荣归故里。
朴智旻也是紧张的，每一年的这时候，城里的万家坊都会做一款很特别的点心，栗子糕里参杂着梅花，香气浓郁，就连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的味道。朴智旻颇爱万家坊的点心，更爱这款点心，每每临近春闱，总会让元宝出宫带上一包回来。
宫里贵人身边贴身的宦官都持有一块出宫的腰牌，以帮主子办点什么事，元宝这块腰牌可是物尽其用，来来回回帮朴智旻买回来了不少的点心，也顺便出宫转上一遭。
元宝优哉游哉地从屋外跑进来，唤了声“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乐呵呵地讲他在宫外遇见的趣事，老妇人为了两文钱和小贩打了起来，媳妇跑过来劝结果也遭了打，惹哭了身边的几个小孩子，连着他们的爹娘也开始骂骂咧咧，小贩旁边的摊位老板来帮小贩应对，结果两个人的吵架变成了一群人的战场，听得朴智旻也忍不住乐起来。
“啊，对了对了，我在万家坊买好了点心，转身刚要出来，就被一人给拦住，公子猜猜，那人竟然对我说什么？”
朴智旻盈盈笑着，此时也绷不住平日的平淡脸，好奇问道，“说了什么？”
元宝哈哈大笑，“他竟然问我，问我想不想考取功名，说他家先生是京里顶好的私塾先生，哈哈哈哈”，元宝转了个身，“公子你看看，我原来竟像个读书人模样吗？”
朴智旻笑不出来了，楞楞地看着元宝，“什么？”
“怎么了，公子？”，元宝见朴智旻的脸色不对，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姿态，却还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这话，你今天跟谁提过？”
元宝赶紧摆手，“我一进宫就忙着给公子送点心，哪有功夫和人闲聊，这话，我只说给公子听过”
朴智旻皱了眉头，眉间拧得像麻花一样，也就是元宝这样的粗心人觉不出什么，朴智旻倒嗅出了几分别的味道，若他所料不错，科考舞弊？
前朝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的，受贿泄题，撤换试卷，哪一年不是闹得沸沸扬扬，非要见了砍头的血才压下去。只不过今年像是换了新法子，难不成在街上派人盯好了，见着像有钱有势的科考生便借私塾名义私下询问几句，若考生有意再带去别的地方细谈？
朴智旻越想越糟糕，直拍了桌子站起身，厉声说了一句，“刚才那些话你憋住了，若让我知道你说给任何一个人听，小心你的脑袋！”，接着便匆匆忙忙地吩咐了辇轿往外走，元宝不明所以，连忙应了，拿着狐裘就跟上去，看着朴智旻坐上辇轿，往宣室宫的方向去。
等到了宣室宫门口站定，见谢全侍奉在外就知道自己来的又不是时候，谢全也苦着脸不知如何解释，可沉言之这事儿又急，只好匆匆开口，“可是宁公子又来了？”
谢全弯着腰，面露愧色，“公子来得不巧……”
朴智旻伸着头朝里面望，却听得宁卿如的声音传来，似是语气不善，扯着嗓子在喊，“难不成这就是大梁皇家的处事态度？！强取豪夺，岂是君子所为！”
只一句话，朴智旻便能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小声询问谢全，“可是为了那张琴来的？”
“可不是吗……进去有一会儿了……”
朴智旻回过头，看着元宝，说，“你回宫，把那张砚雪琴拿来！”
元宝可不敢问缘由，公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连忙应了就一路小跑回了宫。
朴智旻深吸一口气，谢全单看了朴智旻脸色便知他是要进去，刚想通传，却被朴智旻拦了，只见他大步踏进去，笑着道，“皇上，臣想到要送七王爷什么寿礼了，皇上若也应了，可得想想赏臣什么好！”
走进屋子，看见宁卿如，朴智旻装作吓了一跳的模样，忙跪下来，“臣不知宁公子也在这儿，叨扰了皇上说话，臣该死……”
闵玧其哪里不知朴智旻的心思，也是笑了，“起来吧，外面这么冷，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
刚才急得没什感觉，听闵玧其这么一说，朴智旻才忽觉身上有点冷，刚从外面进来，屋里又是烤得极暖的炭火，不禁打了个哆嗦，闵玧其无奈地摇了摇头，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走上前搭在朴智旻身上，嘱咐着，“穿暖一些，小心又着了风寒，去年就病得厉害”
朴智旻轻笑一声，“臣急着来找皇上，就忘了……”
听着二人打情骂俏的姿态，宁卿如在一旁不屑地嗤了一声，闵玧其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宁卿如在，清咳了一声，悠悠问道，“所以，你想到给七弟的寿礼是什么？”
这桩事倒是真的，只不过闵玧其早就准备好了寿礼，哪里需要朴智旻出什么主意，想来是朴智旻在外面探听到了他们二人间的话，所以又赶来刺激宁卿如的。
朴智旻乐得做这个坏人，闵玧其自然配合他捡现成的。
“七王爷最喜音律，又是极爱琴的人，臣前些日子偶得一张佳琴，想必七王爷定会喜欢”
宁卿如一听便急了，也不弄明白朴智旻要送的到底是不是他的砚雪，只管沉了脸，听闵玧其如何说，闵玧其是知道的，朴智旻抢了他的琴，怎会任由他拿去送给他人为礼？
可是，闵玧其却在犹豫，“嗯……倒是个好主意……”
朴智旻想说些什么，但嗓子突然一痒，忍不住偏过头咳了两声，闵玧其在旁数落他，“可不是著凉了，先回去歇着罢”
朴智旻抬头看了殊易一眼，知道这句话里一半是关心另一半也有赶他走的意思，可他现在来并不是为了宁卿如……
悄声掩了咳嗽，上前几步靠在闵玧其怀里小声道，“皇上，今早元宝去万家坊买了些点心……”
轻轻捏了捏闵玧其的手指，闵玧其了然于胸。
又没忍住咳了几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虽不如他的狐裘厚实，但也有万千暖意涌入全身上下，异常暖和。朴智旻淡淡笑了，连攥着披风苍白的手指都透露出无限温柔。
“那……臣先告退了，琴……就留在皇上这里”
瞥过宁卿如，他知这场戏没了他什么戏份，默默地带着元宝退了出去，把琴亲手交给了谢全，命他在屋外随时等吩咐，谢全应了。
朴智旻走了，闵玧其又回到书案前坐下，完全无视屋子里还站着人，拿起笔继续批阅着奏折。其实在朴智旻来之前，他们二人就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闵玧其一言不发，只宁卿如在他面前长篇大论，刚开始语气还温和些，见闵玧其完全没反应，到后来就强硬了点，恰好落在朴智旻耳朵里，才演变到现在这个模样。
其实还是怕的，怕这琴送走了再也要不回来，可依然不想妥协，而且是向这人妥协。
堂堂天子又如何，外人说他英明神武杀伐决断又如何，在他这里，还不是像一个**一样，用最卑鄙的手段，逼他在他面前示弱？
“闵玧其！”，宁卿如又开口，“要送给七王爷的寿礼，是否就是我的砚雪？即便不是，还请物归原主，将琴归还于我！”
闵玧其连头都没抬，笔也未顿，淡淡道，“朕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了，七弟喜琴爱琴，想必这礼送去了，也会珍惜非常，不至于糟蹋了”
语罢，闵玧其便命谢全将琴拿进来，谢全早在外面等了许久，连忙把琴安安稳稳小心翼翼地将琴放在书案上才退了出去。宁卿如看到熟悉的琴面，全身一颤，几乎想冲过去夺过琴便罢，但他知道他不能，在闵玧其面前，他没有这个权利……
“倒是张好琴”，闵玧其叹了一声，手指轻轻划过琴面左上的砚雪二字，“砚……雪？好名字，七弟定然喜欢……”
“闵玧其！”，宁卿如突然唤他，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手背上爆出青筋，就连额头上也流下几滴汗珠。
等到了宣室宫门口站定，见谢全侍奉在外就知道自己来的又不是时候，谢全也苦着脸不知如何解释，可沉言之这事儿又急，只好匆匆开口，“可是宁公子又来了？”
谢全弯着腰，面露愧色，“公子来得不巧……”
朴智旻伸着头朝里面望，却听得宁卿如的声音传来，似是语气不善，扯着嗓子在喊，“难不成这就是大梁皇家的处事态度？！强取豪夺，岂是君子所为！”
只一句话，朴智旻便能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小声询问谢全，“可是为了那张琴来的？”
“可不是吗……进去有一会儿了……”
朴智旻回过头，看着元宝，说，“你回宫，把那张砚雪琴拿来！”
元宝可不敢问缘由，公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连忙应了就一路小跑回了宫。
朴智旻深吸一口气，谢全单看了朴智旻脸色便知他是要进去，刚想通传，却被朴智旻拦了，只见他大步踏进去，笑着道，“皇上，臣想到要送七王爷什么寿礼了，皇上若也应了，可得想想赏臣什么好！”
走进屋子，看见宁卿如，朴智旻装作吓了一跳的模样，忙跪下来，“臣不知宁公子也在这儿，叨扰了皇上说话，臣该死……”
闵玧其哪里不知朴智旻的心思，也是笑了，“起来吧，外面这么冷，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
刚才急得没什感觉，听闵玧其这么一说，朴智旻才忽觉身上有点冷，刚从外面进来，屋里又是烤得极暖的炭火，不禁打了个哆嗦，闵玧其无奈地摇了摇头，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走上前搭在朴智旻身上，嘱咐着，“穿暖一些，小心又着了风寒，去年就病得厉害”
朴智旻轻笑一声，“臣急着来找皇上，就忘了……”
听着二人打情骂俏的姿态，宁卿如在一旁不屑地嗤了一声，闵玧其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宁卿如在，清咳了一声，悠悠问道，“所以，你想到给七弟的寿礼是什么？”
这桩事倒是真的，只不过闵玧其早就准备好了寿礼，哪里需要朴智旻出什么主意，想来是朴智旻在外面探听到了他们二人间的话，所以又赶来刺激宁卿如的。
朴智旻乐得做这个坏人，闵玧其自然配合他捡现成的。
“七王爷最喜音律，又是极爱琴的人，臣前些日子偶得一张佳琴，想必七王爷定会喜欢”
宁卿如一听便急了，也不弄明白朴智旻要送的到底是不是他的砚雪，只管沉了脸，听闵玧其如何说，闵玧其是知道的，朴智旻抢了他的琴，怎会任由他拿去送给他人为礼？
可是，闵玧其却在犹豫，“嗯……倒是个好主意……”
朴智旻想说些什么，但嗓子突然一痒，忍不住偏过头咳了两声，闵玧其在旁数落他，“可不是著凉了，先回去歇着罢”
朴智旻抬头看了殊易一眼，知道这句话里一半是关心另一半也有赶他走的意思，可他现在来并不是为了宁卿如……
悄声掩了咳嗽，上前几步靠在闵玧其怀里小声道，“皇上，今早元宝去万家坊买了些点心……”
轻轻捏了捏闵玧其的手指，闵玧其了然于胸。
又没忍住咳了几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虽不如他的狐裘厚实，但也有万千暖意涌入全身上下，异常暖和。朴智旻淡淡笑了，连攥着披风苍白的手指都透露出无限温柔。
“那……臣先告退了，琴……就留在皇上这里”
瞥过宁卿如，他知这场戏没了他什么戏份，默默地带着元宝退了出去，把琴亲手交给了谢全，命他在屋外随时等吩咐，谢全应了。
朴智旻走了，闵玧其又回到书案前坐下，完全无视屋子里还站着人，拿起笔继续批阅着奏折。其实在朴智旻来之前，他们二人就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闵玧其一言不发，只宁卿如在他面前长篇大论，刚开始语气还温和些，见闵玧其完全没反应，到后来就强硬了点，恰好落在朴智旻耳朵里，才演变到现在这个模样。
其实还是怕的，怕这琴送走了再也要不回来，可依然不想妥协，而且是向这人妥协。
堂堂天子又如何，外人说他英明神武杀伐决断又如何，在他这里，还不是像一个**一样，用最卑鄙的手段，逼他在他面前示弱？
“闵玧其！”，宁卿如又开口，“要送给七王爷的寿礼，是否就是我的砚雪？即便不是，还请物归原主，将琴归还于我！”
闵玧其连头都没抬，笔也未顿，淡淡道，“朕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了，七弟喜琴爱琴，想必这礼送去了，也会珍惜非常，不至于糟蹋了”
语罢，闵玧其便命谢全将琴拿进来，谢全早在外面等了许久，连忙把琴安安稳稳小心翼翼地将琴放在书案上才退了出去。宁卿如看到熟悉的琴面，全身一颤，几乎想冲过去夺过琴便罢，但他知道他不能，在闵玧其面前，他没有这个权利……
“倒是张好琴”，闵玧其叹了一声，手指轻轻划过琴面左上的砚雪二字，“砚……雪？好名字，七弟定然喜欢……”
“闵玧其！”，宁卿如突然唤他，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手背上爆出青筋，就连额头上也流下几滴汗珠。
闵玧其面上还是淡淡的，甚至不嫌麻烦又叫来了谢全，“将这琴妥善包好，送去七王爷府上——”
“闵玧其！”，宁卿如几乎是吼了出来。闵玧其抬手让谢全出去。
——只是一句乞求的话而已，哪里就有那么难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终于向前几步，对上闵玧其的眼睛，声音极轻，颤颤巍巍地，“我求你，求你行不行？”
一股寒意逼上心头，似乎用尽他所有力气。
————————————————
春围后会有一个关键人物唷！
“闵玧其！”，宁卿如几乎是吼了出来。闵玧其抬手让谢全出去。
——只是一句乞求的话而已，哪里就有那么难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终于向前几步，对上闵玧其的眼睛，声音极轻，颤颤巍巍地，“我求你，求你行不行？”
一股寒意逼上心头，似乎用尽他所有力气。
————————————————
春围后会有一个关键人物唷！
铜雀春深by 北有乔木st
第九章 何来信任
“那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东西，我从没有见过她，只有这张琴为伴，从小到大，只有这张琴而已”，全身都颤抖起来了，“他们要什么都可以，可是，能不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只有那一个念想而已……”
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乖巧的样子，一反那日强硬之态，可怜兮兮地说这样一番话，闵玧其哪里还禁得住，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把扯过那人搂在怀里，握住他发汗的手，使劲掰开了，在手掌里细细摩挲，宁卿如也没有躲，只是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也只有一下而已。
伸出手捏了捏宁卿如恍若苍白的脸，和朴智旻的消瘦不同，有一些肉，捏起来软软滑滑的。闵玧其说，“早这么乖多好，以后也这么乖行不行，只要一句话，你要什么朕不能给你呢……”
只要你陪着朕，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知道宁卿如什么不会应，但闵玧其依然心情大好，松开了手，推他到书案前，“去看看你的琴，宝贝成那个模样”
宁卿如一怔，眼神落在琴上，却意外发现之前断的两根琴弦都已经被上好，一眼瞧了便知工艺之精细，琴面也特意擦拭过，用手指勾弦，声音清脆亮丽，音调准确无误，竟是连音都调好了。
记得书影送琴回来时，说尚仪局的琴师皆不在宫中，这才等了一晚，给了朴智旻可趁之机，之后这琴一直在温德宫那里，那么修这琴的只有… …
“卿如……”，闵玧其说，“你该知道在这个宫里能指望的只有谁，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偏你视如草芥”
“闵玧其”，宁卿如突然唤道。
“嗯？”
“那个叫承欢的人，你喜欢吗？”
闵玧其有一瞬间的怔然，无言以对，他可能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宫里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帝王家，哪有真正的喜欢和真正的疼爱，哪怕只有一瞬的欢愉，谁又会去管这份欢愉是否能持续百日千日，更别提谁会在闵玧其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喜欢吗？
见闵玧其迟迟不答，宁卿如轻笑了一声转过身看着他说，“父皇一直很疼爱王贵妃，虽然未及后位，但也是金屋藏娇万千宠爱，哪怕只是一个皱眉都会让底下的人胆战心惊，生怕有一点伺候得不好，自王贵妃后，父皇再未纳一名女子入宫，这才是喜欢，所以闵玧其——”
“你不喜欢他，一个陪伴在你身边三年之久的人，你都未曾存过一丝喜欢”
——哪怕你在我面前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谈君王之爱，又让我如何相信？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当闵玧其走进温德宫时，他仍没有想明白宁卿如的话，未存过一丝喜欢……？难不成他宠谁，就一定要喜欢谁吗，就像正朝自己跑来的这孩子一样，你看，他笑着，媚着，用尽浑身解数讨自己的开心，可如果自己不是皇帝了呢，估计第一个弃自己而去的，就是他……
“急着叫朕来，是什么事？”
闵玧其笑着接住他，不免又嗔了几句添衣，他怎会不记得，沉言之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用极轻的声音对自己说，“皇上，在这宫里若谈交心可是会万劫不复的，臣要什么，臣能要什么呢，不过皇上宠一日，便快活一日罢了”
闵玧其记得，深深记得。
朴智旻拉着闵玧其进屋，屏退了一干人等，却是没说正事，反问，“皇上和宁公子……”
“不关你的事”
朴智旻识相地闭了嘴，转身拿来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闵玧其看了，却不明所以，笑问，“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刘玮刘大人，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家中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前些年入了仕，女儿待字闺中，二儿子名声倒是不大好，不知臣说得对不对？”
闵玧其点头。
“今早元宝出宫，兴许是穿得好了些，也隐约有点读书人的影子，在万家坊门口便被人截住，小声问他——”，凑到闵玧其耳边，“请问公子，可想考取个功名吗？若文章有难处，我家先生可指点一二”
闵玧其一惊，压住拍案的冲动，沉声道，“承欢，此事不是儿戏……”
“臣知道此事份量，所以才告知皇上让皇上亲自拿主意，科考试题由皇上拟定，刘玮刘大人作为主考官是知道的，据臣所知……刘大人的二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爱赌，即便刘大人无意，若是二儿子欠下了不少赌债——”
“承欢！”，闵玧其厉声打断他，“妄议朝政，你可知罪！”
朴智旻立马跪了，“臣知罪！可臣若是说错了自是好的，但若是不小心被臣言中，等下个月科榜排出闹起事端来，才是悔之晚矣！”
朴智旻越说越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待话音落下，不仅他连闵玧其都吓了一跳。
这个高声朝他据理力争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承欢吗？
朴智旻一慌，连忙低下了头，收起了锐利的眼神，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样子，仿佛变换了一个人，闵玧其静静看着他，未言一字。
朴智旻清楚，闵玧其更清楚，科考舞弊向来是大事，先不说牵扯广了必要载入史册，流传后世，只看眼前那便是皇帝治下无方，寒了千万学子的心！
周围空气似乎都在凝结，可是朴智旻始终没有听到闵玧其的一言半语，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第九章 何来信任
“那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东西，我从没有见过她，只有这张琴为伴，从小到大，只有这张琴而已”，全身都颤抖起来了，“他们要什么都可以，可是，能不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只有那一个念想而已……”
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乖巧的样子，一反那日强硬之态，可怜兮兮地说这样一番话，闵玧其哪里还禁得住，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把扯过那人搂在怀里，握住他发汗的手，使劲掰开了，在手掌里细细摩挲，宁卿如也没有躲，只是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也只有一下而已。
伸出手捏了捏宁卿如恍若苍白的脸，和朴智旻的消瘦不同，有一些肉，捏起来软软滑滑的。闵玧其说，“早这么乖多好，以后也这么乖行不行，只要一句话，你要什么朕不能给你呢……”
只要你陪着朕，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知道宁卿如什么不会应，但闵玧其依然心情大好，松开了手，推他到书案前，“去看看你的琴，宝贝成那个模样”
宁卿如一怔，眼神落在琴上，却意外发现之前断的两根琴弦都已经被上好，一眼瞧了便知工艺之精细，琴面也特意擦拭过，用手指勾弦，声音清脆亮丽，音调准确无误，竟是连音都调好了。
记得书影送琴回来时，说尚仪局的琴师皆不在宫中，这才等了一晚，给了朴智旻可趁之机，之后这琴一直在温德宫那里，那么修这琴的只有… …
“卿如……”，闵玧其说，“你该知道在这个宫里能指望的只有谁，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偏你视如草芥”
“闵玧其”，宁卿如突然唤道。
“嗯？”
“那个叫承欢的人，你喜欢吗？”
闵玧其有一瞬间的怔然，无言以对，他可能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宫里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帝王家，哪有真正的喜欢和真正的疼爱，哪怕只有一瞬的欢愉，谁又会去管这份欢愉是否能持续百日千日，更别提谁会在闵玧其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喜欢吗？
见闵玧其迟迟不答，宁卿如轻笑了一声转过身看着他说，“父皇一直很疼爱王贵妃，虽然未及后位，但也是金屋藏娇万千宠爱，哪怕只是一个皱眉都会让底下的人胆战心惊，生怕有一点伺候得不好，自王贵妃后，父皇再未纳一名女子入宫，这才是喜欢，所以闵玧其——”
“你不喜欢他，一个陪伴在你身边三年之久的人，你都未曾存过一丝喜欢”
——哪怕你在我面前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谈君王之爱，又让我如何相信？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当闵玧其走进温德宫时，他仍没有想明白宁卿如的话，未存过一丝喜欢……？难不成他宠谁，就一定要喜欢谁吗，就像正朝自己跑来的这孩子一样，你看，他笑着，媚着，用尽浑身解数讨自己的开心，可如果自己不是皇帝了呢，估计第一个弃自己而去的，就是他……
“急着叫朕来，是什么事？”
闵玧其笑着接住他，不免又嗔了几句添衣，他怎会不记得，沉言之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用极轻的声音对自己说，“皇上，在这宫里若谈交心可是会万劫不复的，臣要什么，臣能要什么呢，不过皇上宠一日，便快活一日罢了”
闵玧其记得，深深记得。
朴智旻拉着闵玧其进屋，屏退了一干人等，却是没说正事，反问，“皇上和宁公子……”
“不关你的事”
朴智旻识相地闭了嘴，转身拿来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闵玧其看了，却不明所以，笑问，“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刘玮刘大人，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家中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前些年入了仕，女儿待字闺中，二儿子名声倒是不大好，不知臣说得对不对？”
闵玧其点头。
“今早元宝出宫，兴许是穿得好了些，也隐约有点读书人的影子，在万家坊门口便被人截住，小声问他——”，凑到闵玧其耳边，“请问公子，可想考取个功名吗？若文章有难处，我家先生可指点一二”
闵玧其一惊，压住拍案的冲动，沉声道，“承欢，此事不是儿戏……”
“臣知道此事份量，所以才告知皇上让皇上亲自拿主意，科考试题由皇上拟定，刘玮刘大人作为主考官是知道的，据臣所知……刘大人的二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爱赌，即便刘大人无意，若是二儿子欠下了不少赌债——”
“承欢！”，闵玧其厉声打断他，“妄议朝政，你可知罪！”
朴智旻立马跪了，“臣知罪！可臣若是说错了自是好的，但若是不小心被臣言中，等下个月科榜排出闹起事端来，才是悔之晚矣！”
朴智旻越说越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待话音落下，不仅他连闵玧其都吓了一跳。
这个高声朝他据理力争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承欢吗？
朴智旻一慌，连忙低下了头，收起了锐利的眼神，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样子，仿佛变换了一个人，闵玧其静静看着他，未言一字。
朴智旻清楚，闵玧其更清楚，科考舞弊向来是大事，先不说牵扯广了必要载入史册，流传后世，只看眼前那便是皇帝治下无方，寒了千万学子的心！
周围空气似乎都在凝结，可是朴智旻始终没有听到闵玧其的一言半语，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闵玧其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承欢，你到底……存了私心吧”
朴智旻深深拜了下去，“臣不敢”
“不敢？”，闵玧其冷哼一声，“你当朕不知你与刘玮有旧怨？若他死，第一个笑的就该是你”
朴智旻一颤，知道闵玧其提起的是三年前的旧事，当年若不是刘玮从人贩手中买下自己，自己恐怕也不会被送进宫送上龙床送给眼前这个人，可沉言之从没有怨过，如果不是被送给闵玧其，他的下场结局……
“臣怨什么呢，如果没有遇到皇上，被送给各式各样的人做礼，恐怕臣早就下地狱见阎王了，所以臣不怨，臣只在乎皇家颜面，一心为皇上着想，若非说臣存了私心……”，朴智旻抬起头，一字一句道，“那也是他刘玮自作自受，自己往火坑里跳……”
闵玧其冷笑一声，“说得倒好听，如果不是旧怨，除刘玮是主考官，底下零零散散共有四位副考官皆知考题，你为何只怀疑他？”
一句话，堵得朴智旻哑口无言，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他惊讶地看向闵玧其，而闵玧其眼里透露出的是十二分的质疑，顿时手足无措，紧张地努力理清思绪。
刘玮是朝中三品官员，又作为主考官，这种掉脑袋的事，除了他又有谁有胆子做，不……不对，这根本说服不了闵玧其，再想想……他小儿子嗜赌成性，可……可自己手上又没有证据说他欠了债……
“皇上……”
闵玧其忿然起身，冷冷瞥了他一眼，“朕念你今日初犯，暂且饶了你，此事莫再提起！”
“皇上！”，朴智旻急忙想要拉住他，却被一手甩开，闵玧其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今后再肆意干政，休怪朕心狠！”
朴智旻再不敢言。
闵玧其走了，走时面色不善，略带愠火，谢全也摸不清这位帝王的心思，只能低着头小心伺候着。元宝看着闵玧其离开，闵玧其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冲进房里，果然看到朴智旻跪在房里，直楞楞地盯着地面。
轻声迈着步子，走到朴智旻跟前，说，“公子……皇上走了……”
朴智旻忽然笑了一声，吓了元宝一跳，望着冰冷的前方，好像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他不信我……”
他不信我——闵玧其不信他，在他眼里朴智旻只是一个因公报私的小人，仗着皇帝的宠爱胡作非为的禁脔。朴智旻笑，笑他不自知，闵玧其为何信他凭何信他，皆是情理之中，反而因为宦官的一句话便以为三品大员涉及科考舞弊的他才是真正的大笑话。
朴智旻问，“我出宫的腰牌在哪儿？”
“仔细收在盒子里呢”
“取来，我要出宫”
想起这块腰牌，还是前年他向闵玧其软磨硬泡求来的，本就不是个安分性子，要他整天待在四四方方厚厚红墙的围城里太难了。看着连元宝都有块出宫腰牌，进宫没多久的朴智旻眼红得很，连侍奉的时候都更卖力了些，闵玧其被他磨得没办法，也就赏了他一块，并警告了他若是没得允许擅自出宫会有怎样的严重后果。
不过有了腰牌之后，朴智旻却再也没了出宫的念头，就连想吃什么了也都交给元宝跑腿，兴许是出不去的时候想出去，能出去了也便不当回事了，又或许——
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从来没有。
元宝拿来腰牌时，朴智旻已经换好了一身出宫的常服，见朴智旻急匆匆地拿了一沓银票，才忍不住道，“公子，让仆跟着您吧，好歹有个照应，要是公子有什么事，仆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你在宫里就算照应了，跟着我更添麻烦”
“要是皇上问起来——”
“皇上不会问”，说完，朴智旻便朝着宫外走去，春儿端着几盘点心正从小膳房出来，看朴智旻出去一时不解看向元宝，然而元宝也只是摇摇头，便没敢说什么，可惜地看着几盘点心，又端回了小膳房。
带着腰牌，出宫并未受什么阻拦，宫门的侍卫只当是哪个宫里的小宦官出去替主子办事，但看着朴智旻面相姣好，也不免多看上几眼，毕竟宫里宦官是多，但长得这样好看的估计屈指可数。
朴智旻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紧紧握着腰牌大步踏出宫门。
站在宫门外，看着布衣百姓形形色色地在他眼前穿梭而过，朴智旻楞住了。
瓦蓝的天空毫无特色，宫里宫外一样透着骨的冷，其实进宫也只有三年而已，可就这三年，将他和普通老百姓层层相隔，隔在了重重深宫，让他差点忘记他也曾布衣粗粮，像这群人一样活着。
陌生，可怖的陌生，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出宫，仔细想一想，大概只是想证明给闵玧其看，其实他是可信的，他的一言一行皆为他，他也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不堪。
朴智旻深深拜了下去，“臣不敢”
“不敢？”，闵玧其冷哼一声，“你当朕不知你与刘玮有旧怨？若他死，第一个笑的就该是你”
朴智旻一颤，知道闵玧其提起的是三年前的旧事，当年若不是刘玮从人贩手中买下自己，自己恐怕也不会被送进宫送上龙床送给眼前这个人，可沉言之从没有怨过，如果不是被送给闵玧其，他的下场结局……
“臣怨什么呢，如果没有遇到皇上，被送给各式各样的人做礼，恐怕臣早就下地狱见阎王了，所以臣不怨，臣只在乎皇家颜面，一心为皇上着想，若非说臣存了私心……”，朴智旻抬起头，一字一句道，“那也是他刘玮自作自受，自己往火坑里跳……”
闵玧其冷笑一声，“说得倒好听，如果不是旧怨，除刘玮是主考官，底下零零散散共有四位副考官皆知考题，你为何只怀疑他？”
一句话，堵得朴智旻哑口无言，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他惊讶地看向闵玧其，而闵玧其眼里透露出的是十二分的质疑，顿时手足无措，紧张地努力理清思绪。
刘玮是朝中三品官员，又作为主考官，这种掉脑袋的事，除了他又有谁有胆子做，不……不对，这根本说服不了闵玧其，再想想……他小儿子嗜赌成性，可……可自己手上又没有证据说他欠了债……
“皇上……”
闵玧其忿然起身，冷冷瞥了他一眼，“朕念你今日初犯，暂且饶了你，此事莫再提起！”
“皇上！”，朴智旻急忙想要拉住他，却被一手甩开，闵玧其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今后再肆意干政，休怪朕心狠！”
朴智旻再不敢言。
闵玧其走了，走时面色不善，略带愠火，谢全也摸不清这位帝王的心思，只能低着头小心伺候着。元宝看着闵玧其离开，闵玧其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冲进房里，果然看到朴智旻跪在房里，直楞楞地盯着地面。
轻声迈着步子，走到朴智旻跟前，说，“公子……皇上走了……”
朴智旻忽然笑了一声，吓了元宝一跳，望着冰冷的前方，好像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他不信我……”
他不信我——闵玧其不信他，在他眼里朴智旻只是一个因公报私的小人，仗着皇帝的宠爱胡作非为的禁脔。朴智旻笑，笑他不自知，闵玧其为何信他凭何信他，皆是情理之中，反而因为宦官的一句话便以为三品大员涉及科考舞弊的他才是真正的大笑话。
朴智旻问，“我出宫的腰牌在哪儿？”
“仔细收在盒子里呢”
“取来，我要出宫”
想起这块腰牌，还是前年他向闵玧其软磨硬泡求来的，本就不是个安分性子，要他整天待在四四方方厚厚红墙的围城里太难了。看着连元宝都有块出宫腰牌，进宫没多久的朴智旻眼红得很，连侍奉的时候都更卖力了些，闵玧其被他磨得没办法，也就赏了他一块，并警告了他若是没得允许擅自出宫会有怎样的严重后果。
不过有了腰牌之后，朴智旻却再也没了出宫的念头，就连想吃什么了也都交给元宝跑腿，兴许是出不去的时候想出去，能出去了也便不当回事了，又或许——
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从来没有。
元宝拿来腰牌时，朴智旻已经换好了一身出宫的常服，见朴智旻急匆匆地拿了一沓银票，才忍不住道，“公子，让仆跟着您吧，好歹有个照应，要是公子有什么事，仆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你在宫里就算照应了，跟着我更添麻烦”
“要是皇上问起来——”
“皇上不会问”，说完，朴智旻便朝着宫外走去，春儿端着几盘点心正从小膳房出来，看朴智旻出去一时不解看向元宝，然而元宝也只是摇摇头，便没敢说什么，可惜地看着几盘点心，又端回了小膳房。
带着腰牌，出宫并未受什么阻拦，宫门的侍卫只当是哪个宫里的小宦官出去替主子办事，但看着朴智旻面相姣好，也不免多看上几眼，毕竟宫里宦官是多，但长得这样好看的估计屈指可数。
朴智旻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紧紧握着腰牌大步踏出宫门。
站在宫门外，看着布衣百姓形形色色地在他眼前穿梭而过，朴智旻楞住了。
瓦蓝的天空毫无特色，宫里宫外一样透着骨的冷，其实进宫也只有三年而已，可就这三年，将他和普通老百姓层层相隔，隔在了重重深宫，让他差点忘记他也曾布衣粗粮，像这群人一样活着。
陌生，可怖的陌生，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出宫，仔细想一想，大概只是想证明给闵玧其看，其实他是可信的，他的一言一行皆为他，他也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不堪。